一道道美味可口,香氣撲鼻,令人垂涎三尺的地道的中國菜擺滿餐桌,全部是唐親手烹製的。厭食西餐的她手藝不遜於特級廚師,這點在席的人都很清楚。
吹滅象徵性點在面前的十八根蠟燭,唐動手切開由艾麗精心為她製作的冰淇淋水果蛋糕,古麗幫她分發給所有人。
方御風也受邀前來,他非常喜歡唐做的中國菜,依克送上專門打工掙錢為唐買的禮物,極度興奮的唐猛親他幾口,拆開一看是漂亮的毛皮手籠,防寒的好東西,雪白的,連手腕子都能放進去。又親親依克的面頰,唐輕快地說:「謝謝依克,我太喜歡了。」
禮物一一收下,最特別最奇怪的是方御風送給唐的——一個信封,唐打開後取出一張紙,看過上面的內容後,歪著緊閉的嘴唇輕笑,「還是你的禮物最貼心。」
不服氣的艾麗抽過來一看,臉色一變,訥訥地道:「算你厲害。」
方御風送上的是澤西·瑞得曼最近的行蹤,他現在在達爾貝達,摩洛哥最大港,又名卡薩布蘭卡。他到那兒自然是為了享受海濱風光。
唐最近處理完一個年度的總計劃方案,又協商了幾個重要開發項目,餘下的便拜託亞倫·勃朗接管。她要去見她久別的心上人,展開最終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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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海上眺望卡薩布蘭卡,上下是碧藍無垠的天空和海水,中間夾著一條高高低低的白色輪廓線,這裡樹木常青,氣候宜人,南北綿延幾十公里的細沙海灘,是最好的天然游泳場,沿岸的旅館、飯店、娛樂場所掩映在一排排整齊而高大的棕櫚樹和椰子樹下,形成綺麗獨特的風光。
唐獨自一人漫步在松柔的沙灘上,赤腳感受著天然按摩,穿著寬大的休閒裝。她是決不會下去體會海泳的樂趣,唐對水總有種莫名其妙的畏懼,表面絲毫不表露出來,而這種恐懼感卻是根深蒂固存在的。
人們或平躺著享受日光浴,或在沙灘上打排球,有人在海水中嬉戲,還有人在遮陽傘下欣賞身穿比基尼的火辣美女,而像帝王般躺在那兒等待無數迷人女郎盡心服務的不就是澤西·瑞得曼,喔?今天他身邊居然有個男伴,難得喲。
摘掉太陽鏡,唐邁著悠閒的步子走向她心愛的獵物。
澤西一邊吃著身旁美女纖纖玉手剝了皮的葡萄,一邊沉浸在徐徐吹過的清涼的海風裡。他隔壁和幾位迷人女郎調笑的男子炫耀著他潔白整齊的牙齒,結實漂亮的肌肉勻稱地分佈在他強壯的身材各處,古銅色皮膚更襯托得他像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阿波羅,燦爛的金髮削得很薄,非常有精神。
「你們想知道澤西為什麼總是曬不黑嗎?那是因為他天天用牛奶洗澡,還泡著花瓣。」他全身心投入到編排關於澤西的系列報道之中。
「澤西真是英國貴族嗎?」一位不懂含蓄的女士大大咧咧地向澤西拋個媚眼,翹了翹紅得嚇人的嘴唇嗲聲嗲氣地問。
「收起你的血盆大口吧。小心嚇壞小孩子。」犀利的語鋒、流利的英語、足可以和陽光匹敵的活力笑容——
澤西吃驚地坐起來,口裡的葡萄掉了出來,說話也結結巴巴:「你、你、你……」他連說了三個你字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多久未再見這張惡魔般的面孔了?一年。
這一年裡一開始竟然會夢到她,他是罕少做夢,以前也只會夢到母親,以為她已完全自自己的生命中消失,沒料想會在此時此地重逢。
「說得太好了!」澤西的朋友不懂憐香惜玉地同意唐的評價。其餘的女士也不留情面地嘲笑著那位女郎,後者則羞憤地逃走。
「住口,特羅,你太過分了。」受到紳士教育堪稱典範的澤西想不通特羅怎麼能如此傷害一位女性,雖然她的嘴唇紅得是有點兒可怕。
聳聳肩,特羅站起身,友好地向唐伸出手,「你好!可愛的小姐,容我自我介紹,我是澤西在伊頓公校的同學名叫特羅納多爾·佛斯卡特。」湛藍的眼眸就像萬里無雲的晴空,清澄乾淨。
「特羅納多爾西班牙語意為『雷鳴』,好名字。我是唐·洛捷。」唐握住他的手,衝他微微一笑。「唐·洛捷這名字也是很好聽。我母親是西班牙人,她為我取的名字,因為我出生在雷雨交加的夜晚。」特羅對唐的第一印象很好,「澤西你什麼時候認識這麼一位迷人的東方女性?應該早點兒通知我。」
「我們是在他一位朋友的婚禮上認識的,澤西,沒想到我們又在這裡偶然相遇,上次走得太過倉促,那頓飯又是你請的。」唐清晰而單調的聲音慢慢說著,每一句都讓人樂意傾聽,澤西正視她的面孔,發現一年的時間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惟一的變化是那烏黑如墨的頭髮留長了。
刻意劃清界線,澤西用漫不經心的語調和裝出的禮貌笑容說:「很早以前的事,我都已經快忘記了。」
唐唇邊浮現淺淺的無害的笑容,澤西卻心跳加速,緊張地等待她口出「狂」言,唐並未讓他失望,「幸好,幸好,在你快忘記前,命運安排我們邂逅,以免我欠下平生惟一的人情債,澤西,可以請你吃頓便飯嗎?」
不容人拒絕的邀請,在眾目睽睽之下,澤西是無法做損害他個性形象與風度的事,他以沉穩的聲音回答:「我願意和你同進晚餐。」
「太棒了,前面不遠處是我的小別墅,雖然簡陋,東西非常齊備,我會親手做一桌美味的中國菜來招待貴賓。」唐越看澤西,越喜歡,真的很像古老埃及皇室供養的貓,那麼優雅,那麼高貴,若是他沉思時還會流露不經意的神秘吧?今後會有機會證實的。
「我也可以去嗎?」喜好美食的特羅充滿期盼的眼神分別哀求兩人。
澤西當然巴不得他插一腳,以解燃眉之急。
唐將他的反應盡收眼底,沖特羅笑道:「當然可以,澤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舉起手,揮了揮,光滑手腕套著一隻奇特的環。
很快從不遠處開來一輛沙地吉普車,唐吩咐司機一會兒接送他們,自己先告辭,踏著小步走向她的別墅。
澤西完全沒了在海灘獵艷的心情,叫起特羅一同回旅館。
特羅繼承了西班牙人獨有的熱情,幹起什麼來總是不拘小節,愛搭澤西的肩是他的習慣,澤西則不喜歡和一個與自己身高相仿的大男人如此親近,但五年的同學生涯使他不得不遷就這一點。
「嘿,澤西,那個女孩有多大?她好像喜歡上你了耶!你小子艷福總比我多那麼一丁點兒。」性格爽快瀟灑不羈的特羅也有一大堆女友,可他從未見過唐這種女人,「她瞅你時的眼神蠻可怕,既有火一樣的熱情又像冰一樣冷靜,你們怎麼認識的?」
一直不想理會喋喋不休的他,澤西懊喪地回答:「塔莎的婚禮。」
「噢!那個愛你如癡、結了婚還不停找你的塔莎!她是專情又可憐的女人,偏偏愛上個表面紳士的花花公子,比起上次鬧自殺的傑西卡還算好的。話說回來,你不想遇到個真心和你相愛的女人嗎?或者你一直在暗戀我。」特羅嬉皮笑臉地貼近澤西的臉,澤西忍無可忍地在他肚子上揍了一拳,力道雖然不太大但足夠特羅痛半天了。
仍是不肯鬆開胳膊的特羅用另一隻手揉揉他的肚子繼續追問:「澤西,你還沒回答我呢,對她感覺如何?嗯?」
「我討厭她。」澤西不假思索地以堅決而肯定的語氣回答。
特羅挑眉,賊笑兩聲說:「原來是這樣。澤西,她是你生平第一個討厭的女人,是否算她的榮幸呢?至少她對你而言,是特別的。」
澤西一愣,賢惠溫柔的母親從小教導他要愛護尊重女性,母親的性格是柔中帶剛的,脾氣粗暴易怒的父親每每面對她就溫順得像只小羊羔。澤西是非常紳士地對待女士們,除了花心之外,他應該無可挑剔,女性即便再無禮、神經質,他都能保持平和的心態對待。只有唐,從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討厭她,打從心底討厭,為什麼呢?如果說是她和其他女人一樣看上他完美的外形,似乎又不是——
「澤西·瑞得曼,純種的埃及貓。」耐人尋味的口氣,若有所思的笑容,那一天唐的話突然闖進腦海,澤西禁不住渾身觸電般的戰慄。
雖然是剎那間的事情,特羅卻感受到了,他詫異地望著澤西,「怎麼了?不舒服還是想起她厭惡得發抖?」半是戲謔半是疑問。
「希望過了今晚,我不用再跟她見面。」澤西默默向上帝祈禱。
特羅拍拍他的肩,安慰說:「神會站在你這邊。」但他少說了撒旦會站在唐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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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樸而舒適,是澤西和特羅對室內擺設的相同看法,餐廳與客廳基本上合二為一,看不到除電話外的任何現代化電器。
按西方人用餐習慣,唐體貼地將菜分盛到每個人盤裡,麻辣雞丁、蔥爆羊肉、菠菜豆腐、糖醋裡脊、紅燜牛肉、茄什蝦仁,一旁大盤內放的是生煎饅頭、燒賣和奶油布丁,外加甜品拔絲蘋果。
香氣撲鼻而來,特羅是中國美食的愛好者,摩拳擦掌,有些迫不及待,澤西卻是從未嘗過中餐,盯著面前豐富的菜色,他甚至不太清楚如何用叉子把它們夾起來,幸好唐早有先見之明地準備了每人一個勺子,她自己則熟練地使用筷子。
「唐,那是你們中國人習慣使用的餐具嗎?太神奇了。」喜歡嘗試新奇事物的特羅非要親自使用一下,體驗它的奇妙。
唐不厭其煩地耐心教導他半天,特羅終於可以靠筷子夾起一個燒賣,他無比激動地望著那只燒賣,不忍心把成果放入口中。唐覺得特羅是個非常有趣、討人喜歡的傢伙。瞧他手一歪,燒賣無情地掉在潔白的餐布上,呆掉的特羅傷心極了,哇哇大叫著又向燒賣「進攻」過去。夾住了,很好,一二三,快速夾起放入口中,細細嚼著。好吃,太好吃了,特羅感動得簡直想落淚。
澤西瞥著特羅幸福的樣子,不予置評,可他早已折服在唐高超的廚藝下,吃了一個看上去很可愛的生煎饅頭後,他有些拘謹地對唐說:「非常美味,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點心。」不知道小東西的名字,看外形,澤西判定它是點心。
唐感到一下午的忙碌獲得了最好的回報,她發自內心的笑容使她整個人看起來美麗極了。在女人面前從來都是游刃有餘、左右逢源的澤西第一次不知如何應對,他斜瞪一眼此刻除了吃忘記一切的特羅,心想,就會吃,也不說句話。
「我們一年沒見了,你都在忙些什麼?」硬扯出一個不像樣兒的話題,講完後,澤西不忘叉一塊蘋果放到嘴裡,讓味蕾充分享受一番。
唐微笑著說:「當然忙於工作了,我比不上你那般清閒,可以過自己喜歡的生活。」
話中有話,澤西突然覺得食物難以下嚥,他眼中迅速閃過一絲不悅。
唐未曾留意,仍對他講話:「說真的,我很想無拘束、自由地到世界各地遊玩,可惜我不是鳥,每個人都有他想要的生活。」
她並非在譏諷自己,澤西發覺唐確實是在羨慕他,他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若願意可以直接升入劍橋或牛津大學深造,而他拒絕了。在父親的暴怒及旁人的不理解下,開始四處漂泊的生活,像換衣服一樣更新著女友,無論別人怎樣鄙視他,他從不為此感到羞愧,他選擇了他想要的生活。
「你現在的生活不好嗎?擁有別人一生甚至無法想像的財富。」澤西·瑞得曼反問道。
唐聳聳肩撇撇嘴說:「你認為我能用那些財富幹什麼?建個純金的金字塔嗎?我是只需要每天到公園遛狗,吃自己親手做的家常便飯,喝便宜的白開水便能過一輩子的人。」
「唐很有錢嗎?」特羅終於稍稍中斷他的進餐速度,抬頭問。
「沒什麼。」唐臉上不無自豪地說,她討厭過分虛偽的謙虛,「我是『天方夜譚』的主帥。」
特羅手裡的叉子「匡當」一聲掉在盤內,他驚愕地瞪大眼睛,還好很快恢復過來,搖晃一下腦袋,俏皮地皺皺鼻子,這樣子真討人喜歡,「老天,吃你親手做的飯!這消息發給路透社可當明日的頭版頭條。」絕非誇張!
「奇怪。」特羅撿起叉子繼續他的「專職工作」,邊興趣濃厚地問:「自大狂妄的美國佬居然有勇氣做這樣的決定,太令人驚歎了。」
唐不住點頭認同他的意見:「絕大多數人不會這麼做,骨子裡帶有莫名其妙的優越感、種族歧視心態嚴重的美國人就更不會接受,可對於思考方式與常人不同的亞倫·勃朗,是可以理解的啦,他曾說『美國人是無祖先的大雜燴』。」
「『大雜燴』是什麼意思?」吃力地用中文說出這三個字,特羅好奇極了。
「就是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東西放在一個鍋裡煮。」唐盡可能通俗地解釋。
「太貼切,太形象了,對吧,澤西?」特羅問。
澤西聽這段話,忍不住笑了,點點頭。
「澤西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唐開門見山地擺出今天最重要的,她最關心的話題。
「噗哧」一聲,特羅經不起驚嚇,毫無形象地將飯噴出,他忽忙迭聲道歉,一雙眼睛卻瞟向澤西,看他的表情。
心陡然一悸,做好萬全心理準備的澤西終於還是被嚇住了。久經情場的他一看見唐噙著一抹邪笑便感到大禍臨頭。可他畢竟不是個軟弱的男人,蹺著因為太長好像不知怎麼安放才好的腿,從外套的暗袋拿出香煙,向唐示意,唐表示不介意,他將煙銜在嘴巴上,微微瞇著眼,用打火機點燃香煙,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渾濁而朦朧,曖昧醇厚的聲音在唐耳畔縈迴:「她最好有一頭美麗的長髮,我喜歡金色,不然銀色、紅色也可以,雙腿要修長,身材玲瓏有致,性感些。鼻樑不要太高,那樣顯得太不溫柔,嘴唇厚些,吻起來才有感覺;眉毛修得細長,指甲要染成玫瑰紅,最重要的是性情溫順,不失大方,舉止高雅,舞技精湛,當然床上功夫不能太生疏。」
特羅有點兒震驚地望著好友,這是澤西的真實的面目嗎?
笑容依舊,澤西分不清是意外還是失望地凝視著唐。唐冷靜的目光就像一盆冷水澆遍澤西全身。他為何同這個女人說這些?是的,他不再只把她當成個小女孩,因為從一開始她就不是,而她的反應更讓人琢磨不透。
唐非常專心地安靜地思考半天,果斷地站起身,算不上俯視地凝望著澤西,認真又苦惱地說:「有些麻煩,我先天的條件達不到你的標準,而我的內在性格我自己萬分滿意,我可不想改變,那麼——」右手抱胸,左臂屈肘撫著下巴,唐無奈地說:「為了我們的將來,你只好改變一下愛好了!」
險些又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特羅似乎理解了澤西對她的特別感覺由何而來。
澤西倒能承受住,反正這種刺激不是第一次了,他擺出冷漠輕慢的神情,淡化唐的話對他帶來的影響,以不帶任何情感的語調回答:「抱歉,我從不為任何人改變我自己。」
「真酷!第一次見你能這麼勇敢地和我說話,有進步。」唐像是發現了新大陸,黑眸亮得如同夜空裡的明星。
深深地遭受打擊,自從和她相遇,他便經受了從未有過的挫敗感,澤西看看聽傻了的特羅,暗罵:你是個沒用的廢物。瞧他也酒足飯飽了,澤西忙說:「晚了,我們該回去了,多謝你盛情款待。」
唐氣定神閒地看他,彷彿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預料之中,不放過任何機會,她調侃道:「我派車送你們回去,雖然有客房,但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看你還是回去好了。」
澤西不明白她為什麼每次都能把他氣得火冒三丈,決心不再受她影響,保持僅有的紳士風度向唐道別。
特羅一邊和唐道別一邊熱情地邀請:「唐,我家在利物浦,但我通常愛在馬德里陪我外公,如果有機會你到那裡,我一定要好好招待你,這是地址。」
「有機會,我肯定會去的。」唐願意再結識一個朋友,她的朋友並不多。
在車裡,特羅連聲誇讚:「唐是可愛的姑娘,而且我可以看出她是真的喜歡你。」
「有很多女人真的喜歡我,但我並不需要一個『所羅門王』對我垂青。」澤西開始後悔帶來這位喋喋不休的朋友。
特羅歪歪嘴,露出一個可愛的梨形酒窩,據說遺傳自他的外祖母,一位印度女性。特羅不勝感歎地說:「你滑稽的幽默感總算稍有長進,幸虧沒形容她為『埃及艷後』。」
「她只是個青澀的梅子,酸得讓人無法品嚐。」澤西略帶惡毒地形容唐。
特羅無法止住地大笑起來,澤西狐疑地望著他,好不容易停止住狂笑,特羅鬆口氣說:「知道嗎?現在的你可愛得像泰迪熊。」
覺得被嘲笑了的澤西來不及追究,旅館已經到了。
「寂寞的夜晚你能一個人度過嗎?」特羅裝出噁心的樣子朝澤西眨眨眼睛。
澤西怒瞪他一眼,逕自大步率先走進旅館。
今夜,唐做了一個美夢,夢見特羅坐在食物堆裡,而澤西一年來頭一次從噩夢裡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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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裡灰濛濛的一天,空中積滿大團大團的烏雲,它們黑壓壓地蓋著這片遼闊的凍土。唐身著天藍色呢絨的哥薩克大衣,上鑲著波斯藍的星子和邊,不亦樂乎地和獵狗玩在一起。周圍深厚的積雪毫不妨礙她和它的打鬧,不遠處車裡的艾麗緊繃著神經,不時抬起手腕看表確定時間,這次她沒有失望,拉拉衣領,她打開車門飛快地跑向唐。
唐拍拍身上的雪,從地上站起來,瞧著穿著裘皮模樣有些滑稽可愛的艾麗,即使如此她還是感到冷。唐悲憫中透著揶揄地對艾麗說:「上帝是無法原諒你將這麼可愛的小動物穿在身上的。」
「別損我了,唐,時間到了,我們快上車吧,趕火車要緊。」艾麗哆嗦著把話快速講完。
依依不捨地和她的小獵狗道別,唐和艾麗坐到車裡,艾麗瞟眼唐的手籠,說:「你還不是一樣。」
唐笑看著她,似乎在嘲笑她的孩子氣,珍惜地撫摸一下手籠說:「依克送我的這個是仿黑狐皮的,他打工掙的錢又怎麼夠買真的,況且他知道我是動物忠實的朋友。」
「那你為什麼不養隻狗或者貓?」艾麗就養了一隻嬌貴的波斯貓。
唐眨眨眼睛回答:「我會因為貪玩而放棄工作的,但是不久的將來我會擁有一隻血統高貴又懂得自理的貓。」
「喔?」艾麗感興趣的話題。
「澤西·瑞得曼。」答案從笑意盈盈的唐口中公佈。艾麗受不了地揉揉發角。
「可是——」口吻轉得微有些失落,「他不會那麼快愛上我的,可我的時間和耐性都很有限,艾麗,我是個令人頭痛的怪物。」靠在椅背上,唐神色古怪地發起呆,微翹的嘴唇像顆漂亮的草莓。
「你很有自知之明。」艾麗不去安慰她,因為她很清楚這只是脾氣變化多端的唐的某一面個性,她豈止是「怪物」,她是「魔王」。
「你老是攻擊我。」唐跺跺腳,不甚滿意地說:「若是方在這兒,我就不會是這個樣子。」
「當然,你怎麼可能把如此丟人可笑的樣子讓他看到,所以你不肯帶依克來,你怕讓他發現他崇拜得像神一樣的姐姐竟是個小淘氣包。」
「絕對是,我在依克面前和老狐狸周旋的理性形象是無比英俊高大的」。大言不慚的唐令艾麗想躲到月球上。
艾麗眨眨眼歎口氣,「我深切同情本世紀最可憐的男人——澤西·瑞得曼。」
「艾麗,我愛他,這種感覺以前從未有過,我很清楚以後也不會再有了,所以幫助我盡快結束這次會談,我想去找他。」態度三百六十度大轉變,不,不對,又轉回來了,應該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唐像是從《仲夏夜之夢》裡的淘氣精靈,變成《羅密歐與朱麗葉》裡的羅密歐。為什麼不是朱麗葉?
「放心,我會全力支持你的。」父母離異的艾麗一直獨立堅強,沒有兄弟姐妹的她把唐當成她最好的朋友、妹妹和上司。
唐笑了,握住艾麗的手說:「你真好,艾麗,哪個男人娶了你才是最大的福氣,要不要我為你物色一個。」
甩掉她的手,艾麗拍拍腦門頭疼地說:「老天,你就只能正經五分鐘嗎?」
「其實我老早就在想,上帝是仁慈的,所以他讓我生成女兒身,如果我是男的,恐怕澤西·瑞得曼和宙斯都要甘拜下風了。」唐毫不淑女地放聲大笑,幸虧和駕駛室中間有隔音玻璃,否則司機會把車撞到樹上去,真是恐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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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終點站莫斯科了,唐與艾麗穿上大衣,走出包廂。而此刻在另一節車廂裡剛剛睡醒的是澤西·瑞得曼,不急不慢地穿好黑色哥薩克大衣,戴好黑色阿斯特拉罕圍巾,提著行李走下火車,目光不經意地掃視四周。眼瞳猛然睜大,不可能的,她怎麼會在這兒?雖然完全變了裝束,沒帶帽子和圍脖的唐還是能讓人一眼認出,很快她嬌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裡。
她有伴兒,看來不是專門來找他的。澤西頗感自嘲,他一個堂堂男子漢居然怕個小女孩怕成這樣,想到馬上就能見到他的情人,澤西放鬆心情,加快步伐。
好美的女人!唐和艾麗都忍不住讚歎,一頭及腰長潤澤光滑的銀髮,頂著黑天鵝絨的小圓帽,紅色收腰緊身羊毛大衣鮮艷奪目,勾勒出曼妙修長的曲線,細緻優美的眉形,勾人心神的睫毛下一雙像湖水般清澄透明的水藍色眸子,紅潤性感的香唇比花瓣更加柔軟。
「是他的最愛呢。」唐低聲自語,莞爾一笑。
「唐,接我們的人在那邊。」艾麗打斷唐的思索,拉起她的手向大廳另一邊走去。
澤西直到她走遠了,才敢走過來,誰知等待他多時的情人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大聲呼喚他的名字:「澤西——」
澤西慌忙箭步上前,丟下行李,展開手臂,將這位俄羅斯美女摟入懷抱,低頭給她一個熱情浪漫的法式長吻。
遠處的唐隱約聽到那聲呼喚,回首尋找,除了一對熱吻中的戀人,她什麼也沒看到,心裡想:我竟然會想他到了產生幻覺的地步,真要不得。
激情澎湃的熱吻結束了,澤西輕輕鬆開手臂凝視著面前的女郎,微微上揚的嘴角溢出魅力十足的笑容,線條優美且性感無比的唇慢慢念著她的名字:「好久不見了,葉卡琳娜。」
「你的聲音還是那麼富有磁性,吸引每一位女性。」經過親吻的洗禮,葉卡琳娜白雪般的皮膚染上淡淡的紅暈,可她水藍色眸子卻冷靜清亮地探索著澤西表情變化的每一個細節,有力並不柔弱的聲音證明她是位獨立自強的女性,認真看起來,她有三十多歲,輕輕撫摸著澤西的面頰說:「你吻得不夠專心喲,寶貝。」
澤西眼底掠過一抹難辨的情感,笑著說:「不愧是我的第一個女人。」
「可你並不是我第一個男人。」葉卡琳娜順勢挽起他的胳膊,巧笑盈盈。
「你每次都打擊我脆弱的自尊心。」澤西依舊笑容可掬,沒半點兒遭受打擊的樣子。
葉卡琳娜側望他的臉,泛起冷誚的笑容,「可你從未在意過,而且在那方面你是無師自通的天才,五年未見,我們可以鴛夢重溫了。」
「但願你的胃口不要太大。」澤西一副對待朋友的關切之情。
眉毛驕恣一揚,葉卡琳娜瞧了瞧,卻未再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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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裡瀰漫著濃醇的咖啡香氣,唐微有些手足無措,她目光複雜地亂瞟四周,手指放在腿上輕扣著,由於桌巾掩飾著,並未引起他人注意。
對面一板一眼,一絲不苟、嚴肅認真地陳述企劃案的是個身高近兩米,壯得像黑熊般魁梧的高大男子,他的年紀看上去剛過四十,刀刻般剛毅的面孔,給人一種不相襯的柔和。正直的淺褐色眼瞳和他人目光相對時從不迴避,你可以從他的心靈之窗直接觀察他的內心世界,因為他的單純足以讓這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汗顏。
列賓絕非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白癡,否則他今天也絕不會有坐到這裡的機會。他並不因唐外表看上去只是個小女孩而輕視她,相反更本著照顧弱小的騎士精神對她關愛有加:「唐小姐,您是不是不舒服,還是企劃案有什麼差錯?」
都不是。是因為企劃案太完美了,無一點兒漏洞,他甚至連任何能夠偷工減料的細節都做了周詳的防範,所以唐這次答應和蘇聯合作根本佔不到多少便宜。
「或者您想再考慮一下,畢竟這不是那麼快能作決定的。」列賓非常貼切周到。
老天,幹什麼,靠面相忠厚淳樸的老實人來拉生意嗎?該死,自己竟然覺得滿意。
「我方希望能將營利的一部分資金作為無償捐款捐贈給國際紅十字會,以擴大影響。」列賓不忘解釋進一步的打算。
唐·洛捷身邊的艾麗感覺到她對這個不算長的會議已經沒什麼信心了,便盡職地問:「是政府的期望?」什麼時候,黑色的政治家會插上白色的羽翼?
「不,是我個人的意見,我認為……」慷慨陳詞,擲地有聲,列賓的愛心使唐和艾麗感到慚愧,險些張口答應,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老天,她是來談生意,不是當慈善家,這可不是幾億美金的小數目,「可以讓我考慮一天嗎?此外還必須和總部商議一下。」
「當然可以,我們已經為您安排好一切,希望您在莫斯科玩得愉快。」列賓和善的微笑令人心情舒暢,「一會兒我送您過去,另外明天我將陪你到我國著名的小劇院欣賞芭蕾舞劇《天鵝湖》。」
「太感謝了,你們的熱情招待讓我覺得像是回到自己的家。」說著口是心非,讓自己作嘔的話。唐皮肉抽動得厲害,她的笑容職業化得燦爛。
到賓館後,望著超豪華的總統套房,唐只想發出哀號——太浪費了,她今晚將一人享受這總統套房的地毯。而艾麗則在另一個房間。
艾麗憐憫地注視著從剛才就好像低血壓的唐,口氣卻是幸災樂禍:「嘖嘖,明天你要欣賞美妙華麗的芭蕾舞劇呢,唐,睡覺前向上帝祈禱你不要睡著了。」
一語擊中要害,痛恨踮著足尖跳露大腿舞的唐在看芭蕾舞和聽歌劇時有「三分鐘入夢症」,就是在三分鐘內快速入夢,不到演完絕不醒來。
「真不懂你連枯燥無味的學術研討會都能聽得津津有味,又酷愛聽音樂會,為何會討厭芭蕾舞和歌劇呢?」艾麗可是高雅藝術的忠實愛好者。
「你說我明天裝病如何?」唐開始動歪腦筋。
「如果你想被像國寶一樣護送到醫院急診室的話,你可以試試。」艾麗可看透了列賓,因為他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單細胞動物。首先對工作極端認真——為這次工作一人獨自在辦公室拼了一個月,而且他經常為了工作四處奔波,不回家。其次,他無任何不良嗜好,不貪杯,不吸煙,環保協會一員,工資的十分之一用來捐款。第三,對老婆非常疼愛,雖然至今沒有孩子,可他是個萬里挑一的模範丈夫。
唐看完這一系列的資料,長歎口氣,「艾麗,你怎麼搞到手的,連他穿什麼牌的內褲都寫在上面了。」
艾麗聳聳肩,無奈地說:「俄羅斯人總是那麼熱情,可他真是個罕見的好男人,若還是單身,我非卯足勁兒追到他。」
唐踱步走到陽台,遠眺莫斯科的夜景,絲毫未受寒冷的夜風影響,點燃一根香煙,吐出一團煙霧,又猶豫地看一眼手裡的煙。不再吸,只任它自燃自滅。
艾麗想走近她,卻因涼意而退卻,靠在玻璃門後哆嗦道:「唐,你犯不著真得病吧?」
唐猛然轉過身,展開雙臂扶著窗台,身向後靠,漆黑如夜、明亮如星的眸子含著深奧難辨的光芒,語調詭異透著森森邪魅的寒意,「我有預感,這座城市會給我帶來意外的驚喜。」
「鑽石嗎?」艾麗被搞得一頭霧水,踱回了屋裡,在她看來身高一米五多點兒的唐耍酷的樣子僅能算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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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場與克里姆林宮相連,上午在列賓的陪同下唐和艾麗參觀了克里姆林宮,又瞻仰了列寧陵墓,逛了逛莫斯科最大的國營百貨商店,結果身體極佳的唐和體力旺盛的列賓毫無倦色,倒是艾麗累得快癱軟了,經過中午的休息,下午他們直接前往小劇院,艾麗則因太累,留在賓館休息。
小劇院是一座三層樓房,式樣舒展而淳樸,劇院入口處立有俄羅斯劇作家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銅像。恰恰是在列賓斜側著身子背對人群向唐介紹劇院歷史時,澤西攜葉卡琳娜兩人親暱地走進劇院,塊頭大的列賓完全遮擋住唐的視線,她沒有看到他們。
豪華包廂到了,唐脫去外套,內穿柔軟的白色中國式對襟長衣裙,有黑色的邊飾和絆扣。列賓不吝嗇地讚美說:「唐小姐的確很適合穿這麼漂亮的民族服裝,您像中國的美麗瓷娃娃。」
「謝謝你,列賓,我想還是少誇我為妙,不然我會飛上天的。」幽默輕快的話語加詼諧地眨眨眼睛,逗得列賓也呵呵笑了起來。
隔壁包廂內,剛坐下不久,正聊著天的葉卡琳娜突然一怔,是她聽錯了嗎?
「怎麼了,葉卡琳娜?」昨夜徹夜未眠,精神仍舊高昂的澤西比前幾回看上去更顯得神采飛揚。
同樣纏綿一夜的葉卡琳娜明媚動人,散發著她特有的美艷魅力,回過神,葉卡琳娜振作精神,「沒什麼,是我多心了,竟然聽到了他的聲音。他是視工作第一的傢伙,怎麼會有閒情逸致到這兒看芭蕾舞劇。」
「葉卡琳娜,」澤西俯過身,手輕撫上她細膩光滑的臉頰,感性的嗓音吸引人的心弦顫動,比往日更深邃的綠眸帶著探索意味,「為何嫁給那種男人,他不過是拿政府薪水的蠢牛。」
葉卡琳娜冷掃他一眼,睥睨的神情像在瞅一個無知的孩子,「澤西,我美嗎?」她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愚蠢的問題。」澤西直挺起腰,「你不知道男人的目光總是糾纏著你嗎?你就像冬日裡盛開的白色薔薇,沒有人不想採摘。」
「他從不會這麼對我說,他只會說『親愛的,早點兒回來』,『親愛的,記得吃早飯』,『親愛的,少喝點威士忌』。」葉卡琳娜的聲音充滿感情,她的眼神也變得十分柔和。
澤西已無心欣賞表演,對葉卡琳娜這麼美艷的女人懷有特殊情意的他慢慢道:「你愛他?那為什麼和我上床?」
葉卡琳娜不屑地挑眉道:「我和很多男人上床,我喜歡新鮮感,可他太聖潔了,像個天使。」
澤西想起列賓的塊頭,不由搖頭,他無法想像這個模樣的天使。
「……我很矛盾,想忠於他,又不停地背叛,我不想約束我自己,那樣我會瘋掉的,可我也不想失去他。」她無奈地瞟向舞台,又實在無心細看。
「我們是無責任心的遊魂。為什麼想些煩心的事,現在我們快快樂樂地在一起,不好嗎?」澤西的音調總如在朗誦沙翁的十四行詩一樣多情。
凝視著他,葉卡琳娜說:「希望不是我教壞了你,澤西,否則你母親會恨死我的。」
「好了,葉卡琳娜,在我們彼此未厭倦前,少談這些無聊的話題。」澤西溫文爾雅的笑容比將軍的命令更難讓人拒絕,於是兩人開始專心地欣賞《天鵝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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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緊了兩個拳頭,將四個指甲掐進自己手掌裡,直至掐出四個半月形的紅印來,強忍著立刻栽倒的瞌睡感覺,唐·洛捷竭力抑制自己想站起來拔腿就跑的慾望,幸虧列賓很懂欣賞這種高雅藝術,絲毫未覺察身邊已經有一個快發瘋的人在吶喊,藝術快點結束,甚至天降雷劈也行。
漫長的等待,唐認為這是人間最可怕的酷刑之一,她寧可去爬珠穆拉馬峰,或在萬里長城上跳繩,但不要讓她看芭蕾舞——
「嘩,嘩,嘩——」如雷貫耳地驟然清醒,在瞥到列賓的下一瞬間,她的身體做出相應的動作。站起身,像品嚐了一頓美食般滿意讚美的微笑,同時興奮地鼓掌,請不要懷疑她的真誠,她絕對是真心實意地慶祝舞劇的結束。
「你認為怎麼樣?」禮貌紳士地為唐遞上外套,列賓臉上仍帶著對偉大藝術的讚歎之情。
唐陶醉地回答:「太棒了,就好像,好像——上等的古巴雪茄。」
「噢,唐,我理解你的形容。」對唐做過「小小」調查的列賓非常高興他的決定是正確的。
正在他們邁步出包廂的同時,另一對也來到走廊上。
驚訝、震撼、不解、怔忡浮現在每個人臉上,可很快葉卡琳娜便恢復她的冷淡,澤西也表現出平靜,像在陪母親到花園散步一樣自然。唐瞟了一眼列賓,犀利的目光立即發覺他的表情很驚訝,眼神卻是悲哀和痛苦交雜在一起。看來他早知道妻子紅杏出牆,只是沒料到今天會當面撞上。
並非善心人士,可唐也不想鬧得彼此不愉快,尷尬的氣氛就由她來打破好了,上天又送給她如此驚奇的禮物,要善加利用。
「澤西,她就是你以前的家庭教師嗎?真漂亮,親愛的,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伊萬·列賓·謝裡克維奇,列賓先生,他是我的現任男友——澤西·瑞得曼。」唐的目光十分柔和,但又亮得給澤西一種壓力,促使他向列賓微微頷首行禮,並伸出手。
氣質優雅的紳士漂亮得像從中世紀走來的貴族,早已知道妻子不忠的行為,仍然小心維護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然而今天當面相遇,心被捅了狠狠一刀,血在向外淌流,正不知所措之際,唐的話彷彿天降福音,有些慌亂地握住澤西的手,搖了搖,驚異那柔弱的質感,因為他本人的手實在像熊掌般厚實。
「你好,瑞得曼先生。」列賓快速且倉皇地說。
「你好,列賓先生。」澤西的聲音相對顯得緩慢,有節奏感。
列賓急忙對唐說:「她是我的妻子,您叫她葉卡琳娜就行了,葉卡琳娜——」
「不用介紹了,這位可愛的小姐想必就是了不起的唐·洛捷。」葉卡琳娜揣測的目光長久駐留在唐身上,反而不去注意丈夫的神情。
兩人極有默契地都未伸手相握,葉卡琳娜首先說:「我的丈夫為迎接您的到來已經一個月沒回家了。」
「讓你一直孤獨,想來非常寂寞,列賓,你還是陪夫人一起度過這個難得的假日才對,不要讓我感到愧疚。」唐綿裡藏針地刺向葉卡琳娜。
葉卡琳娜不甘示弱道:「正好,澤西,你也不要在我們家白吃白住了,快陪你女朋友到處玩玩。」
「可是——」列賓毫未察覺到兩個女人間的波動,仍在考慮工作問題。
「好了,我明天會派艾麗和你們簽協議,你可以安心陪夫人回家了。」唐受不了婆婆媽媽的男人,剛才的芭蕾舞還令她頭痛不已。
「我送你們回酒店。」列賓是位服務周到的「導遊」。
「不用了,謝謝你,我不是第一次來莫斯科,而且我非常喜歡坐地鐵。」唐語出驚人。莫斯科地下鐵路總長近二百公里,每個車站都有不同的獨特風貌,唐非常喜歡,只是她和澤西無論從裝扮或是相貌都相當惹人側目,於是一路上兩人都未交談。到了酒店,艾麗看到澤西後,表情一直顯得非常古怪,她極不情願地離開唐的房間,強烈的好奇心令她希望變成一隻蚊子或螞蟻爬進去偷聽。
唐倒了兩杯匈牙利托卡伊特產的菩提樹葉葡萄酒,端給澤西一杯後,在他對面沙發坐下。澤西為了按捺住自己複雜的情緒,飲了一小口,醇厚、香甜的味道讓他心情轉好許多。
「我以為在火車站聽到的聲音是幻覺,看來我們彼此相互吸引呢!」唐悠閒地靠在沙發上,輕輕晃動杯子,將杯子湊近鼻前,聞了聞它的香氣,接著嘗試性地小啜一口,露出滿意的笑容。
「你為什麼去看舞劇?」話剛說完,澤西後悔問了一句愚蠢至極的話。他壓了壓眉,又飲一口酒,這次他的目光沒從酒杯移開。
「列賓安排的,看來他們夫妻之間也有相互吸引的磁場呢。」唐的語氣輕柔浪漫,像在講述羅密歐和朱麗葉的愛情故事。
「哼,葉卡琳娜並不把他當成惟一。」澤西第一次坦率地在一個他並不喜歡的人面前評價一件事情。
唐眨眨眼,放下已喝完的酒杯,揚揚眉梢說:「肉體上當然不是,精神上而言,列賓是她惟一愛的人。」
「何以見得?」澤西不想同意唐的觀點,可今天葉卡琳娜談到列賓時的神態又令他費解。
「因為我從她的眼中讀到了。」唐順手又倒了一杯,並把酒遞給澤西,因為喝酒,變得嫣紅的臉蛋就像可愛的蘋果一樣,使人有咬一口的慾望。
「那又如何,你認為列賓會聽信你蹩腳的謊言?」微沖的口氣表明澤西對他處於劣勢的不滿。
「他會!」唐肯定地說,目光直盯著澤西,將酒一飲而盡說,「他比任何人都愛葉卡琳娜,愛到可以包容她的放蕩,今天我的話可以讓他漠視所發生的一切。」
「你又什麼都知道了?」澤西忿忿地放下酒杯,看上去有些焦躁。
「我只是善於觀察人的言行舉止,比如我又看出你暗戀葉卡琳娜。」唐遲緩地說完這句話。她立刻瞅到澤西瞬間變得陰沉的臉色。
「我道歉,我無心探索你的內心世界,可是它自動向我敞開。」唐發現澤西的神情愈發可怕,碰巧這時酒店服務員將澤西放在列賓家的行李箱送到。
唐聳聳肩,在屋裡走動幾步,搔搔頭說:「澤西,你真的那麼討厭我嗎?沒一點兒喜歡。」
澤西不假思索地回答:「是!」
首次聽到他這麼冷硬的聲音,唐僅僅說:「好吧,你休息一下,晚餐會有人送來,我去和艾麗一起睡,至少請你不要不辭而別。」
聽到她關門的聲音後,澤西才承認剛才說了謊話。他非常非常討厭她,沒錯,可他也喜歡她,甚至喜歡她邪惡不懷好意的笑容,傾聽自己講述故鄉時沉靜深遠的眼神,喜歡她絕佳的廚藝……猛然喝乾淨杯裡的酒,澤西遺憾它不是威士忌或是伏特加。沒錯,他是喜歡葉卡琳娜,在十三歲時他便偷偷喜歡上了堂哥的情人——二十一歲的葉卡琳娜,但現在他只想找一個迷人女郎打發無聊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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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艾麗,唐基本是瞞不住什麼的。將經過粗略地講述一遍,依然引起正義過盛的艾麗的強烈反應,艾麗生氣地重捶一下沙發,猶不解恨,又來幾下。有點兒尖銳的女高音使得唐的頭更痛了。
「她是個不要臉的女人,太可惡了,多麼好的男人在她身邊卻不懂得珍惜。列賓先生也太懦弱了,他應該向她提出離婚,那樣的婊子應該到人老珠黃時孤單地過完她的餘生,對……」一連串激昂慷慨的陳詞連珠炮似的噴出,艾麗的神情活似中國古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遊俠。
「艾麗,別太激動,會增加皺紋的。」唐慢條斯理地邊在網上和方聯繫,邊優哉游哉地將腳高高架起。
「唐,你難道就不討厭那個女性的敗類?」
「艾麗,竭力維護這份感情的是列賓,你懂嗎?葉卡琳娜就算是個天生的蕩婦,她也清楚自己的本性,因此她並不想要婚姻的束縛,她發現她愛列賓可又無法忠於他,所以她選擇讓列賓放棄她,但列賓應該是不會的,今天他的眼神——不過我畢竟不是能窺視人心的天才,人心是最易變的、最堅定的、最難預測的。」唐敲完最後一個字母,話音戛然而止。
艾麗一把轉過電腦,給方發送了一條結束通話的信息,逼視著唐問:「他也是那種人?」
唐笑道:「他是一隻優雅高貴的貓。」
艾麗恨不得撬開她的頭骨看看裡面塞滿了什麼,習慣唐怪邏輯思考的她接著問:「你應該更喜歡狗,幹嗎找隻貓?」
唐「撲哧」一聲大笑起來,前俯後仰,身體顫動著,好半天才克制住,因為脾氣不錯的艾麗眼神很駭人,唐打個響指,靈機一動找到恰當的說明方法了:「貓科動物裡只有一種是群居的,它們天性喜歡獨來獨往,我正是喜歡這點兒,當然重要的是澤西是具備這種個性的人類,又擁有漂亮的外觀,在我看來,太完美了。」
翻翻白眼,艾麗舞動著手問:「他喜歡上你了嗎?」
唐表情單純無辜地搖搖頭,同時豎起右手食指在空中劃一條直線道:「時間就這麼長,我沒耐性了,看來只好用那一步了,也許他會更討厭我,反正都差不多。」
「什麼辦法?」艾麗迫切地想知道。
若讓她知道就絕對行不通了,唐擺出酷酷的表情,搖搖手說:「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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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生物鐘工作正常的澤西七點準時醒來,他進浴室洗漱一番,走出臥室時怔得呆站在那裡。陽光從明亮的窗戶射入鋪灑在屋子的每一個角度,包括身穿白衣的唐都沐浴在這柔和的光芒裡,她半彎著腿立著,來回緩慢地擺動著胳膊,動作流暢似乎無始無終、週而復始,電視、報紙、雜誌經常介紹的那個,那個——
「太極拳!」澤西脫口而出,還有點兒不相信他親眼看到了在打太極拳的人。
絲毫未受他影響,唐心神合一,剛柔並濟地完成一套太極拳,收式後微笑著問澤西:「你昨晚睡得好嗎?」
「非常好,謝謝。」澤西想起尚未換衣服,連聲抱歉,回到臥室,穿戴整齊後走出來,「我想今天出去住。」
「不,完全沒必要,首先,你用不著擔心欠我人情,這是公費開銷,列賓訂的房間;其次我這人討厭浪費,和艾麗住一個房間還嫌太奢侈呢!」唐率直的樣子充滿活力。
「好吧。」早該記住她是個不容拒絕的女人,澤西嘲諷地想,正待她下一步邀請的澤西失望地聽到唐祝他玩得愉快後便走了。
晚上,艾麗把遇見澤西摟著一位紅髮美女的事告訴了唐,唐根本不介意地繼續快速閱讀著報刊雜誌,她要找到準確無誤的信息,她是工作的人,而且她很盡職。
打發走一夜情的對象,澤西怔忡地坐在沙發上,絞盡腦汁也猜不透唐在想什麼,也許她遇到更好的人了?
哼!不是吹噓,有幾個男人有他這麼帥,可能是她放棄了?不,她不像是半途而廢的人,他笑了,心想自己何時變得這麼傻氣了,居然在認真思考一個女人,即使是葉卡琳娜也未使他如此費神過。他可以任意選一個身材、脾氣都比唐勝過百倍的女人,但她們給他的感覺會是一樣的,豐滿的臀,光滑的肌膚,軟軟的,香香的,熱情的,放蕩的,青澀的,飢渴的……全是一個樣。惟獨她——唐·洛捷擁有鮮明的個性!她像火又像冰,笑容像無邪的天使,隱藏其後的卻是惡魔的眼神,才華橫溢又狡詐多金,頑皮稚氣又老成世故。她像是正負極相碰撞產生的火花,矛盾的統一體。但不足以征服他,他的心始終喜歡放蕩不羈的生活,明天就離開這裡,離開她。
唐並未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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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上帝和撒旦聯手站在唐這邊,澤西注定要和她相遇。
聖瑪爾塔,哥倫比亞北部港口,這裡氣候溫和,雨量充沛,海濱風景秀麗,設有遊艇專用碼頭和水族館,而這次同澤西相遇則是在海上。
澤西和他最新結交的年輕女孩朵朵桑開著快艇在海上馳騁,朵朵桑是個充滿活力的姑娘,她被太陽曬成淺褐色的皮膚顯得格外健康,她有雙修長勻稱的美腿,高挑健美的身段,不是極為美麗而富個性色彩的外貌,是她主動同澤西攀談的,口氣驕橫,像個嬌貴的小公主。不過她非常用心地在討好澤西,她說自己從未見過他這樣優雅、高貴、有風度的男人。在暫時無更好選擇的情況下,澤西便跟她處在一起。
朵朵桑是個野性的姑娘,以前澤西從未接觸過,他喜歡新鮮感。兩個人在海上盡情地兜風。朵朵桑突然高興地叫喊起來,手向遠處一指:「瞧,澤西,我哥哥的船,走,我們開過去。」
並不想結識她家人的澤西來不及找借口打消她的念頭,朵朵桑便已開足馬力駛向那艘白色遊船。
登上船後,澤西稍微吃驚地看到,船的甲板和各處都分別站著穿黑色西裝戴黑墨鏡的高大男子。這種陣勢感覺好像黑社會,他沒空多想,便被朵朵桑拉入船艙,沒邁進艙內朵朵桑已扯開嗓門興奮地喊著:「哥哥,哥哥。」
被拖到裡面的澤西瞬間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目光呆視前方,在檯球桌旁的唐同樣愣住了,兩人都奇怪怎麼會這兒相遇。
「哥哥,這是我的男朋友,澤西·瑞得曼,澤西,這是我哥哥凱恩·貝盧奇。」朵朵桑急切地向雙方介紹彼此。
凱恩·貝盧奇足足比澤西高了半頭,光著膀子的他一身紮實的肌肉漂亮得讓男人嫉妒,古銅色的皮膚帶著太陽的味道,金褐色的頭髮隨意地披散著,深得接近黑色的藍眸像草原上空盤旋的雄鷹的銳目,發自深處的寒意帶著莫名的飢餓感,五官如石頭般堅硬剛毅,非常出色的男人。
同時,凱恩·貝盧奇也對澤西作了一番評估,在他看來這個脖子細到只需他一手便能扭斷的小白臉實在不是什麼好東西,何況他看出來他對朵朵桑根本無任何感情,但最令他感興趣的是他剛進門時瞅見唐時的表情。
「你們認識?」凱恩扭過頭問唐,霸道專橫的口氣是他又一大特點。
唐輕笑一聲回答:「是有過幾次偶遇,談不上什麼交情,不過——」話聲戛然止住,唐像是故意吊人胃口不說了。
瞭解她脾氣的凱恩不再追問,轉身對澤西說:「有沒有興趣來一盤?」
看出他毫不掩飾的輕視之意,澤西傲然接過球桿。檯球恰巧是澤西玩得最棒的運動之一。
首先開球的是澤西,不把他瞧在眼裡的凱恩很快發現面前的小白臉不是個一無是處的草包,一盤下來兩人比分不相上下,澤西多了一分戰勝凱恩,興奮的朵朵桑抱著澤西不停地親吻他的臉。
輕輕推開她,澤西感覺很不自在,以前更激情的當眾表演也有過,可是今天——可能因為她哥哥在。自我欺騙地找了個唬人的理由,澤西不敢坦率承認是唐干擾了他的心。
「哥哥,我要請澤西到家裡玩。」朵朵桑的手臂緊巴著澤西。
「隨你。」凱恩並不太關心他這個「妹妹」。
凱恩的城堡坐落在大牧場的中心,青綠的草地環繞著白色羅馬式大理石建築,周圍有游泳池、雕像、噴泉、花圃和各種高大的樹木,和在船上看到的一樣,有很多黑衣男子守衛在四周,澤西不得不開始猜想凱恩·貝盧奇的真實身份。
書房裡,厚厚的窗簾嚴嚴實實地遮住全部的陽光,屋裡一片黑暗,星點的火花是凱恩手裡的雪茄煙,他佇立在窗邊,深邃的目光穿過黑暗望著唐,久久才道:「是否太意外?」
「是的,我以為上帝從來都是道貌岸然的騙子,可是這次他救了你。我以為你已經死了,沒想到你非但活著,還成了哥倫比亞響噹噹的人物。」唐的聲音亦苦亦甜。
「行了,唐,乾脆點才像你,我是毒梟,可我只能這樣活著,是義父救了我。」凱恩冷峻地說。
唐抓著腦後的髮梢,每當她特別煩躁時她會用這種方法緩解情緒,「我想說他是在利用你,我想你也明白,但沒用的,我知道,沒什麼用。」
「唐,小時候我最大的願望是和你生活在一起,當時我就明白這是種奢望,現在仍然是。」凱恩悠然地吸著雪茄,音調平緩,黑暗使他們彼此只能揣測相互的表情。
「無論如何,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好好地活著。」唐深鎖著眉頭,她實在不贊同凱恩現在的生活方式,她想幫助他改變,但他一定會拒絕,也許將來會有人令他改變。
「放心吧,我是死神都不願接近的人,三個月後我就要結婚了,有沒有興趣參加我的婚禮?」凱恩丟給唐一顆紅色炸彈。
「算了吧,我還是不結交那些人為妙。」唐恢復輕鬆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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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的早晨,朵朵桑哭著跑進大廳,正在翻看報紙的唐和凱恩抬頭觀望,澤西緩緩邁步踱進客廳,綠眸冷漠地注視著淚人般的朵朵桑。
「小姐。」一旁的護衛不知所措,她可是「老大」的心肝寶貝,掌上明珠。
猛地甩過頭,紅紅的眼圈還掛著淚珠,朵朵桑抽泣著高聲問:「為什麼你不喜歡我?」
「朵朵桑,只要是美麗的女人我都喜歡。而且當初我們講好了好聚好散。」澤西後悔跟她有了牽連,先不提她可怕的背景,光她的「不明理」就讓他頭疼不已。
「可是,我以為你會覺得我很特別,然後愛上我。」朵朵桑想當然地說。
「我想我缺乏這種勇氣。」澤西婉轉地表達他的拒絕。
唐、凱恩以及其他人靜靜觀看,不發一言。
「你是討厭我的家世對嗎?可我也不想有個大毒梟的父親。」朵朵桑更加悲傷委屈,放聲大哭起來。
上帝,真叫他猜個八九不離十,最近他一直在走霉運,是不是因為太久沒到教堂懺悔了?若叫他選擇,他寧可不知道她這「光輝」的背景。為什麼和她理智地溝通這麼難,他掙開手,找些較明顯又不傷人的字眼:「我想我們應該保持冷靜。分手,好嗎?我們都是成年人了。」
已經聽不下去的凱恩站起身對朵朵桑說:「他不是個好男人,你可以再找一個,就這樣了,我派人把他送走。」
「不!凱恩哥哥,你們傷害了少女純潔的心靈。」朵朵桑盛氣凌人地昂起頭,抱肘道。
「別鬧了!十五歲就不是處女的你裝什麼純情。」凱恩的話直接而無情。
朵朵桑狠狠瞪著他,擱下話說:「誰敢讓他走,我就告訴父親,叫他好看。」說罷氣沖沖地跑上樓去。
「少爺。」護衛為難地叫道。
凱恩心煩地丟下報紙對澤西說:「只好麻煩你委屈幾天了。」
澤西的目光投向唐,發現她一臉沉靜,默默地自然地翻看起報紙,無視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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朵朵桑繼續軟硬兼施地纏磨著澤西,他沒有辦法擺脫她,便乾脆一言不發,擺出不勝其煩的樣子,晚上朵朵桑脫衣服使出渾身解數誘惑澤西,可對她早產生厭噁心理的澤西毫不留情地把她丟出房門,氣得朵朵桑重重踢著他的房門,然後扭身闖進凱恩的房間。
正在和手下通過電話聯絡的凱恩匆忙掛了電話。他從來就不喜歡這個「妹妹」,偏偏義父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寵她寵得要命,只得耐著性子應付。
「凱恩,我父親什麼時候回來?他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我一定要那個男人折服在我腳下。」多多桑蠻橫地咆哮著。
凱恩不能再虐待自己的耳朵,擺擺手說:「義父在談一筆重要的生意,過一兩天就會回來,至於他,你看著辦,不過別鬧出什麼亂子。」
「放心,我很喜歡他。」多多桑執拗地微微一笑,眼中閃耀著陰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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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西是在半入眠的狀態驚醒的,他發現不是夢,真的有兩個高大的男人企圖綁住自己,而一旁站著的多多桑笑得像只恐怖的蜘蛛。他拚命掙扎,但又怎是兩個經過嚴格訓練的傢伙的對手。被捆綁住的腿無法動彈,又被死按著胳膊,多多桑舉起一支針管,裡面的透明液體不曉得是什麼,澤西拚命使勁兒,憋得臉通紅仍無一點兒用。他氣急地問:「你想幹什麼,多多桑?你瘋了嗎?那是什麼?」
多多桑笑而不語地為他注射進去,澤西有種莫名的恐懼感襲遍全身——
「砰」!門被踢開了,澤西撇過頭發現是唐,只見她利落地用手裡的木棍掃開人,迅速挾持著多多桑,一把德國產「哈勒」軍刀緊貼在多多桑的脖子上。
「放開他。」唐沖一旁的男人發令。
由於人質的份量,使得唐和澤西很快坐在一輛汽車上,澤西隱隱察覺到他的身體有些異常,一股難以壓抑的燥熱感漸漸蔓延全身。
在凱恩的刻意保護下,沒有車追上來,唐發現了澤西的異常,全速開足油門飛馳向澤西來時住的旅店。
熱,好熱,一種火熱的躁動瀰漫全身,剛進到屋裡,澤西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迫不及待地脫去每一件衣服。唐意識到多多桑給澤西注射的是可以激發人情慾的藥劑,歪歪嘴,唐苦笑道:「你倒幫了我不少忙。」她走上前抱住已經快失去理智的澤西。
在此刻的澤西眼中,唐嬌俏的面容蕩漾著一抹嫵媚的煽情,微掀的唇瓣無言地誘惑人心,迷濛的星眸渲染著層層的情潮,優雅的他化身成了野獸撲向自己一直拒絕的女人。
屋內漾溢著春光,呻吟聲陣陣,陡然間一聲埋怨破壞了原本的旖旎風光,唐慘叫一聲:「好痛!笨蛋,你不會輕點兒。」
若是澤西真能聽到這句話他一定會覺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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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痛得像是被壓路機碾了過去,不敢再動一動,昨天,昨天唐把他從小妖女的魔爪救出來,他告訴她他的住處,接著他覺得很熱,有衝動的慾望,接下來——發生了什麼?該死的,注射的那管藥,澤西猜到了它的作用。
唐起來了,裹著惟一可用來掩蓋他倆的薄被,將澤西赤裸裸地亮在陽光下,顧不得遮擋自己的澤西在一剎那看見唐泛著蜜色光澤的肌膚,竟然羞赧得轉過頭去。
「你慢慢思考,我要去洗澡了。」唐揚揚眉背對著他說,以免讓他看到自己發燒酡紅的臉。坐起來想找根煙的澤西瞥見床單上的血漬,頭愈發疼起來,搞不清楚自己心裡為什麼會有這種負罪感,覺得身上涼颼颼的他起來找件浴袍穿。因為昨夜過分激烈的運動導致出了一身汗,有輕微潔癖的他受不了粘粘的感覺,又意外冒出了「進浴室和唐一起洗」的念頭。
他被這恣意闖入腦海的念頭嚇壞了,驚魂未定的他隨著一聲門響,抬眼看到沐浴後的唐包裹著白色大浴巾的她顯得格外嬌小,像朵小小的紫羅蘭花。可她玲瓏有致、曲線畢露的身材又向澤西證明她是個成熟的女性。
「你可以洗了。」唐用浴巾使勁擦著發頭,澤西一皺眉,上來拿過浴巾,輕輕為她拭乾髮絲上的水,現在他才注意到唐的黑髮是如此美麗、柔軟,光滑得像絲一般。滿意地完成工作,澤西將浴巾還給唐,唐受寵若驚地說:「謝謝。」
他是怎麼了?發現自己失常行為的澤西旋即轉身進到浴室,打開水盡情沖洗,他奇怪自己剛才的行為,他從未這樣溫柔親暱地對待任何一個女人,不得不承認一點,她對自己是特別的,該怎麼處理這件意外呢……
唐徘徊在屋裡,她的心很亂,本來她的計劃是灌醉澤西拍他裸照,威脅他和自己結婚,而今意外的相遇,那白癡加花癡的多多桑給她製造了更「特別的意外」,她真的不知該怎麼面對澤西,因為她不認為澤西會為這點小事傷腦筋,並負責。
怔忡地稍抬頭,唐注視著從浴室走出的澤西,上天確實給了他最出色的外形,容貌俊朗,粉白的肌膚,無言的優雅,敏感、神奇而又不可思議地帶著古老貴族的味道,是他體內流淌的血統印證。
「我們結婚吧,但我希望彼此不要干擾對方的生活。」飛快瞥了唐一眼,澤西聲音沉著而冷靜,然而心臟卻在瘋狂地跳動,他希望唐不要答應,畢竟沒有妻子能夠無視丈夫在外花心的行為。
誰知唐呵呵一笑,還聳聳肩,幽幽的目光像一泓深潭微波不興,「你說了我想說的話,澤西。」
澤西的眼神有一種微妙的變化,困惑而沉思的目光凝望著唐,希望他沒做錯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