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女人!叫你不要碰我的東西,你聽不懂啊!」男性的吼叫聲響徹雲霄。
被他罵的那個人倒是心情平靜得很,「你有力氣叫,還不如進去看看你的寶貝鏡子。」
「藹—」晃如發現命案的高亢叫聲再次傳來,「我的鏡子——」「你說——他會不會就這樣哭死啊?」悄悄地靠近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丫頭,輕紅在凝兒耳邊悄聲道。她可不是故意的哦,誰叫那鏡子上沾了那麼一個黑點,知道秦誓潔癖嚴重,她就主動地擦擦,結果因為打來的一桶水太重,她連桶帶水地砸到鏡腳,那面白白亮亮的鏡子就應聲而裂。「西洋的東西也太不經用了吧!像我們的銅鏡,這樣來一下最多只會變形!」輕紅不知是想解釋情況還是想安慰自己地喃喃自語著。她從來沒看過男人哭,第一次就遇見這麼傷心的.還真不知道怎麼安慰對方。
「就是嘛!不是你的錯,是那種東西太不中用了!」不同於輕紅的輕聲細語,凝兒很大聲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嘿嘿,這下這個男人受到教訓了吧!
猶帶淚光的俊臉倏地轉了過來,惡狠狠地瞪著一臉嘻笑的凝兒.突然把嘴角往上掀,露出一個不是很美的笑容,「安太,從今天開始,吩咐廚房,那個醜女人吃的菜不得變動!」
吃的菜不得變動是什麼意思?輕紅主僕沒怎麼理解這句話。不過,不變就不變,沒餓肚子已經不錯了。
等到七天以後.凝兒已經瘦了一圈,整個人有氣無力。天啊!殺人不眨眼啊!每天每餐都是一樣的菜色,再見到這些菜,她都好想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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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男人,叫你不要對我家小姐動手動腳你聽不懂啊!」女性的尖叫不亞於唱戲的優伶,被指著鼻子罵的那個卻因為摸到一下小手而咧著嘴笑著。
「怎麼,妒忌啊?」他的女人緣一向好得沒話說,幾乎是每一個女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露出癡迷的神色。但,落花有意,他這流水可無情啊!因為他所有的情,都給了他的荷花仙子了!「該不會是你也暗戀我吧?放心,我看不上你的。」
「什麼?誰會看上你這種傢伙?!」凝兒幾乎是拍案而起地吼叫著,她的暴跳如雷與對方的悠閒形成強烈的對比。
「我這種傢伙?我這種傢伙又怎麼了?」彷彿對方的表現很讓他滿意,秦誓再悠閒地吸一口茶,「我這種傢伙無論外表、能力、身家可都是一等一的啊!
就算你身處天子腳下,可也不一定能找到一個像我這般優質的男人呢!」
「優質的男人?惡——」凝兒做出一個嘔吐的表情,「你哪裡優質了?頭髮?還是眉毛?而且好男兒該報效國家才對,像你這等一身銅臭的公子哥兒,說白了也不過是一隻錢鼠而已!」而且還是一隻沒品味的錢鼠,嗤,伶妓都沒他的打扮誇張!
「告訴你,像你這等要人才沒人才,要錢財又不是很多,又胸無大志的人,是配不上我家金枝玉葉的小姐的!」
「嘖.你家小姐喜歡我就好,哪裡輪得到你這種上了年紀又嫁不出去的醜女人來指手劃腳!」看著被藏在醜女人身後,一副置身事外模樣磕著瓜子看著好戲的輕紅,秦誓突然拋過去一個媚眼,卻立即嚇得輕紅差點被嘴裡的瓜子給噎死。
「小姐,怎麼這麼不小心?』凝兒一面往輕紅嘴裡灌著茶,一面給秦誓一個晚娘臉,「以後不許隨便說些我家小姐喜歡你之類的話!真要傷了她的名節,你是怎麼補償也補償不了的。如果你真有心,去考個功名嘛!最近不是聽說什麼皇上要『禪讓』嗎?那麼好的機會,你怎麼不去試試?」
「嗤,說你沒見識你還真沒見識!」秦誓見輕紅緩過氣來,又開始優哉游哉地品自己的茶,「那種事,聽就知道是謠言!你每天吃的菜裡不是有魚嗎?
多吃點兒,應該有點用!」
「惡——」別跟她說魚,一說魚她就想吐。
以上,就是輕紅主僕搬進誓水園後的日常對話。
搬進誓水園,除了喊得有點嘶啞的嗓子,老實說.並沒有她們所想像的那麼痛苦。做事不考慮後果的輕紅除了被自己的丫頭數落了一頓,過得倒是比自己家裡還自在。每次秦誓跟凝兒吵起來,她都覺得好有趣哦,簡直就像在唱雙簧,所以對自己是別人吵架的根源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而且,秦誓那個人也並沒有他原來表現的那麼惡劣,甚至有一身好手藝哦!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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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的月光給大地鋪上了一層柔亮的紗,飄舞的夜風送來荷花和樹木特有的清香,蛙嗚蟲語使得空曠的園子更顯靜謐。靜謐的誓水園就這麼沉浸在一片祥和的夏夜裡。夜闌人靜的時刻,卻不時傳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晤——」輕紅趴在院子中的石桌上,
「嗯——」
「你怎麼了?比月光更清冷的聲音響起,輕紅不用抬頭就知道來者何人。
「肚子——」
「痛嗎?秦誓的瞼微微發白,晚上還歡蹦亂跳的,怎麼這會兒就病了?
「不是痛——」輕紅趴臥的姿勢沒動,「是——好餓哦!」
「餓?」秦誓的嘴角有微微抽搐的跡象,過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怎麼不早說?」
「不想說!」輕紅低著頭。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要把廚房給燒掉的。看著大家因為搶救廚房而一身狼狽,她就什麼也說不出口,晚膳也是草草地吃了兩口就推說飽了。本來以為忍一忍就過去了,沒想到小小的一餐沒吃.就餓得不行。本來是想叫凝兒去小廚房隨便給她拿點吃的,但凝兒住在離主人房最遠的傭人房,她剛從自己的房間走到院子,就已經雙眼發昏,雙腳發軟。
「即使那樣,餓了也可以自己煮啊!」普水園有一個小廚房,裡面雖沒有現成的熟食,但各種食材、用具一應俱全,還能讓她餓死?
「你看我這雙手能做菜嗎?」已經沒有力氣再告訴他自己曾經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只把一雙纖纖柔荑遞到秦誓眼前.懶懶地做著反覆翻手的動作。
那是一雙很秀氣、很女性化的手,手背呈羊脂般的白色,十指纖長,指尖圓潤,十隻粉紅色的指甲修得乾乾淨淨,手心的紋理很清晰,長長的生命線與情感線在他眼中交疊。掌心也很白,淡淡的粉紅色分佈在手掌四周,像朵微綻的粉荷。但不論是手背還是手心,都沒有一絲的瑕疵。這雙手,什麼都做不了,怪不得她曾經毀了他那麼多的東西——看他一直不說話,輕紅有氣無力地喚道:「喂,怎麼了?呀——」一聲輕呼.雙手已經落在一雙修長結實的大掌中,「幹什麼?」臉紅紅的,這種時候吃她豆腐啊?
「幸好你沒事——」秦警不理會輕紅的抗議,把那雙細細的手往自己的臉上蹭。
「我、我當然沒事啦!」輕紅覺得自己更虛弱了,發出的一音就像小貓在叫,自己聽了都很不好意思。
「以後不要到危險的地方做危險的事,不要再讓我擔心了.」「嗯。」看得出他是真的在擔心自己,輕紅乖巧地點頭,「不過,那我還算不算你的丫環啊?」
「丫環?」秦誓疑惑,隨即哼哼兩聲,「我什麼時候要你當丫環了?」根本就是她斷章取義,故意把他們兩個的關係拉得更遠。
輕紅低著頭不說話,隨即感覺到自己虛弱的身子被厚實的大掌撐起,不由地驚叫:「你幹什麼?」
「給你找點吃的!」他討厭看到她病懨懨的樣子。
「你去就可以了嘛!」她真的不想動啦!
「在這裡坐久了會著涼,你還是跟著我吧!」拖著走不方便,秦誓乾脆一把抱起那個軟綿綿的身子。
不想動,不想動,不想動!她到底在幹什麼啊?
真的不想顧自己的名節了嗎?但,在這裡她無論做了什麼別人都不會知道!所以,讓她放縱一次!呼,暖暖的懷抱,有力的雙手,哈呼——好想睡——「別睡著!」秦誓搖晃著已經露出瞌睡表情的輕紅,把她放置在廚房裡的圓桌上,「坐好,小心掉下來!」
輕紅勉強睜開眼,一離開那個溫暖的懷抱,她的肚子就『咕咕咕」不停地叫,讓她睡都睡不著。無聊地晃動著雙腳,覺得這個視野不錯,沒有下來的意思。好奇的褐色瞳眸閃著晶瑩的流光,「你在幹什麼?」
「給你弄點吃的!」秦誓利落地洗鍋、生火。秦家廚房跟酒樓一樣用的是煤,爐子裡的火是常年不熄的。不過這個小廚房是新建的,原來那個已經毀在她的柔荑下了。「想吃什麼?」
「哇藹—你會做菜啊?」輕紅笑問,不太相信那個超級愛美、超級自戀再加超級潔癖的男人會做那種對他來說是降低身份的事。他不會在面對水缸的時候也搔首弄姿吧!
「廢話!快點,想吃什麼?」秦誓不耐煩地用勺子敲著鍋子,發出刺耳難聽的噪音。
「什麼都可以?』畢竟是開酒樓的,他大概跟大廚們學過點皮毛。
「什麼都可以!快點!」
話可是你在說,出糗可別賴我!輕紅突然想捉弄捉弄這個總是礙著男人的面子把她說得像花癡的男人!慧黠的眼溜到廚房裡的大水槽,裡面有幾條魚兒游來游去,「醬汁活魚。」
「醬汁活魚?「秦誓盯著輕紅笑瞇瞇的眼,重複了一遍。
「對啊?會不會做?如果不會的話——」笑臉突然變成苦瓜樣,「可我還是想吃醬汗活魚耶!」說話的語調有那麼幾分撒嬌的意味。
秦誓挑挑眉,一臉的莫測高深。用篩子從水槽中撈了一條不足一斤的草魚,迅速地去鰓刮鱗、開膛剖肚,在魚的兩面橫切數刀,扔進開水鍋裡。
「以前在京師的時候.十全樓的醬對活魚是最出名的,我每次都是偷偷跟表兄溜出去吃,現在我回想起那個味道,都還會流口水呢!真的好想吃——哦!」
把炒鍋放在旺火上,放人數種調料,倒人少許的水調勻.再加人大量清水;把已燙好的魚放進燒開的湯裡,等水再開後把火調校在等待的時間裡,秦誓在另一個爐子上燒水,揀了個菠蘿,快速去皮。
「怎麼?繼續說啊?怎麼不說了?」
「啊?那個——」他真的會煮耶!使勁揉揉因太久沒眨眼而乾澀的眼睛,輕紅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你真的會做菜?」
「這有什麼希奇?秦家的家訓是——有萬金防身不如一技在身,所以我大哥決定接手家裡的布莊後,不但學習如何做生意,還要學各種織布的最新技術。
我選的是酒樓,所以被送去跟名廚學藝。我的小弟則專學釀酒!」秦誓把切好的菠蘿倒入滾水中,再打進一個鮮雞蛋,加人少許調料,水再開後立即起鍋。一個簡單的菠蘿甜湯放在桌子上待涼。
看來她要對整個秦家完全改觀了!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話人人會說,道理人人都懂,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幾人呢?秦家的成功,可不是偶然啊!
看鍋裡的魚已經煨得差不多了,秦誓再把人轉成旺火,湯沸開後將魚撈出裝盤,湯汁則留在鍋裡繼續熬,並不斷加以攪拌。當濃稠的湯汁澆在魚身上的時候,輕紅可以聞到滿室的醬汁味。
「吃吧!」撒上姜絲,大功告成。把魚放在輕紅眼前,秦誓洗手,解下圍裙。
輕紅老老實實地坐在凳子上,帶著虔誠的心情細細地品嚐著這意想不到的一餐。
「好吃嗎?」秦誓坐在桌旁,望著輕紅一臉幸福地吃著他做的萊。
「唔,好吃!」輕紅毫不吝嗇地稱讚,她是不會做菜,可她在品鑒方面卻是一流的!她敢說,秦誓的手藝比起那些聲名在外的大廚們,一點兒不差!
「那,只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我就一直做好吃的菜給你吃好不好?」
「耶?」輕紅咬著一口魚,抬頭望著眼光有點游移的泰誓,「好啊!那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可就有口福咯!
「不,我的意思是——算了!」本來想講什麼的秦誓垮下肩膀,裝出一瞼平靜地道:「吃飽了嗎?」
「飽了!」輕紅抱著小肚子,開心地點頭。
「那我們回去睡吧,這些等明天讓安太他們來收拾。」
「哦!」輕紅起身。
『紅娘?」
「嗯?』
「你臉上沾了醬——」
她被吻了?哦.不!她被輕薄了?可是——可是——她還沒體會到是什麼滋味啊!那是她的初吻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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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是什麼狀況啊!輕紅哭笑不得地環顧著她身處的地方。一看就知道這是秦家二少專用的馬車——因為寬闊的車廂裡起碼有五面裝飾著瑞獸花紋的銅鏡。此刻;她的新主子——會為她這個丫環做消夜的那種——正以一副貴妃醉酒的姿態斜躺在軟榻上,修長潔白的左手優雅地掩住一個呵欠。
真是的,沒睡夠為什麼不在家多睡一會兒?看得她也好想睡哦。本來還以為可以混水摸魚的,現在卻被拉出來當小跟班!坐在對面的輕紅暗自嘀咕,沒想到那個男人卻把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整。
「因為晚點的話就要跟那個醜女人爭你了,一大清早的我不想那麼費力,所以就先把你擄了來!嘿嘿嘿嘿——現在那個醜女人一定在為找不到紅娘而跳腳吧!」
「為什麼要帶我出來?讓我留在家裡不是很好嗎?」是,很好,很好摸魚!那樣的日子,別說五十三天,五千三百天她都過得下去。
「不行!」還有點睡意的秦誓慵懶地搖頭,看得輕紅不得不在心裡暗歎,好誘人的男人啊!跟他煮的食物簡直不相上下,「你是危險人物,不把你帶在身邊的話不行!」
什麼嘛!原來是又怕她燒了他的廚房砸了他的西洋鏡啊!輕紅撇嘴,不再搭理他。
「你平常在家裡都幹些什麼?」
他是在跟她說話嗎?「你是指進秦家之前還是之後?」
「之前吧!」之後的話他也稍有瞭解,有點像豬一樣無所事事!不過,他本來就不是要她來當下人的,是她自己把「服侍」理解為丫環下女,他看她做得挺開心也就沒太阻攔她而已。否則,她見過住女主人房的「丫環」嗎?
「早晨起來用過早膳,到園子裡摘點兒花,給爹娘請安,然後做女紅。午膳後會想睡個午覺,醒來後會看點書畫點畫兒什麼的。用完晚膳,跟凝兒聊聊天,下下棋,然後就寢——」「真無聊!」
「不會啊!」她也覺得很無聊,但若是承認,她就真的變成了無聊女子,「偶爾我們也會到花園撲撲蝶、到寺裡上上香,跟別府的女眷開開詩友會什麼的!」記得她們兩個最喜歡做的事其實是躲在一旁偷窺府裡往來的男客,對他們評頭論足一番。她就是因此第一次見到那個人的。
「而且,能有這樣的生活我們已經很知足,有許多女人家不但一生沒出過家門,還連什麼是書都不懂得呢!」
「那是不敢爭取的人給自己懦弱行為找的借口!
即使是女子,也有追求快樂的權利的!好吧——」秦誓懶懶地又遮住一個呵欠,「今天,就讓我來教導你什麼是快樂的生活吧!」
他怎麼又打呵欠?看得她眼睛都快閉上了。而且
一個男人在外面奔波勞累,那種生活有什麼好快樂的?最快樂的,還是和自己最愛的人待在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