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都沒有,你在等信嗎?」寧和反問。
「喔,沒有。」他的神色閃過一絲古怪,轉頭又上樓去了。
「他這幾天老是在問郵差,真是奇怪。」寧和好奇的朝坐在一旁的符婉華道。
難得的休息日,她輕鬆的坐在餐廳中,幸福滿足的看著忙著煮東西的情人。
「青春期的小男孩總是會有一些秘密的,不用太擔心。」
「當過媽媽果然不同。」他誠然誇獎。
「你也有過青春期啊,怎麼會不知道?」她笑了笑。
「我可是一直都很乖的。」他青春期就得照顧兩個弟弟,根本沒有學壞的時間跟資格。
符婉華曾聽他說過那一段往事,心疼的朝他招招手,張開雙臂道:「過來。」
寧和走了過來,彎下身子,像個小孩子似的讓她抱在懷中,將頭偎在她的胸口。
「好溫暖。」他歎了聲。
「只要你願意,我會一輩子給你溫暖。」符婉華溫柔的說。
「我愛你。」寧和深情告白。
「我也愛你。」她摸著他的短髮,柔情回應。
剛下樓的符湘靈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溫馨感人的畫面。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可以感受到母親跟寧和之間的感情有多麼真摯。
這次真的不同。
她現在可以百分之百的附和母親的這句話了。
但是……
不是她不守承諾,不想跟母親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而是現在的她,真的沒辦法繼續待在這個家片刻了。
「湘靈?你什麼時候下樓的?肚子餓了嗎?」符婉華發現女兒,趕緊將寧和推開,瞼上泛起兩朵紅暈。
戀愛真好,符湘靈看著母親,真誠的替她感到喜悅。
「你還好吧?睡了一天,身體有比較舒服了嗎?」寧和倒是沒什麼尷尬,關心的問。
她今天用感冒的名義請了一天病假躲在房內沒出門,這對工作狂的她來說真是破天荒的事,但是除了瞭解她的母親之外,沒人懷疑她是裝病。
「呃,我沒事。」不擅說謊讓她有點結巴,即將要說出口的話梗在喉頭,更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啟齒。
符婉華看了女兒一眼,走向她,拉著她往客廳去,輕聲在她耳邊問:「你的眼睛很腫,為什麼哭?」
這個女兒自從懂事之後就沒有在她面前哭過,可今天兩個眼睛明顯腫得像核桃一樣,分明是大哭了一場。
「我……我沒有。」符湘靈否認。
「女兒大了,有心事了。」符婉華感慨的說。
雖然平常都是這個女兒在守護她,但她畢竟是母親,人生歷練還是多上許多,總希望可以給女兒一些幫助。
「你也年輕過嘛。」符湘靈故作輕鬆的道。
符婉華側頭想了想,瞅著她。「你談戀愛了?!」
如果是真的話,那可是大消息哩!她一直很擔心自己的「情史」會讓這個女兒視男人如洪水猛獸,碰都不想碰,可若她真的談戀愛,那她就可以放心了。
「你不要亂猜,你知道我對那個沒興趣。」她迴避母親的打探,努力讓自己的神情維持平靜。
「那……到底有什麼不能跟我說的?」符婉華開始擔心了。
「工作上的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勉強扯出一抹笑,就怕母親再追問。
看著女兒的神情,符婉華心中怎會沒疑問,不過地知道自己女兒的脾氣,她不想說,誰也別想逼她說。
「誰都會遭遇不順心的事情,過一陣子就會好轉的。」符婉華只好這樣給女兒打氣了。
「嗯。」她點點頭,在喉頭醞釀了很久的話還是說了出口,「不過,有件事我想跟你說。」
「喔?什麼事?」符婉華好奇的等她開口。
「我想搬出去了。」符湘靈緩緩道。
「你說什麼?!」符婉華的臉上佈滿了愕然。
「媽,我想搬出去。」她又說了一次。
「為什麼?」開口問這句話的不是符婉華,卻是寧和,「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剛好想叫你們吃飯。」
「沒關係,反正我本來也要告訴你。」她淺笑表示不介意。
「湘靈,你不是答應過我,要一起住在這裡?」符婉華焦急的問:「難道你到現在還是不贊成我們?」
寧和也急忙說道:「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讓你相信我對你母親的感情的。」
「不是這樣的。」符湘靈搖頭,解釋著,「我就是相信你對我媽是真心的,所以才覺得我沒必要再留在這裡守著她,我相信你會保護她的對不對?」
「那是必定的。」他肯定的保證。
「不行,你是我女兒,我們是一家人,你不能搬出去住。」符婉華反對。
「媽,我已經二十六歲了,就算是真正的一家人,兒女長大了本來就應該要獨立自主不是嗎?」她回應道。
「但是我們從來沒有分開過……」符婉華難掩不捨。
寧和想了想,忽然開口問:「是不是他們有為難你?」
「什麼?」符湘靈反問。
「直跟諒……不,我想是直,對嗎?他是不是又找你麻煩了?」諒最近除了上課就是窩在房內,心思不在這裡,所以會有問題的,應該就是反對最激烈的直了。
「我跟他沒什麼交集。」符湘靈撇開視線,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眼中的脆弱。
哭了一夜,她終於明白很多事情。
即使她再不願意承認,還是得面對一個事實——她真的很在意他,而且在意得要死。
她不能讓情況再惡化下去,最好的方法就是隔絕任何跟寧直接觸的機會。
「如果是因為他的話,我可以跟你保證,我一定會好好教訓他的。」寧和拍拍胸晡,「你就安心的住下好嗎?」
「對啊,湘靈,你不要搬出去好不好?」符婉華也跟著挽留。
她搖搖頭,堅決道:「等我找好房子就搬出去。」
「你要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嗎?」符婉華紅了眼眶,像個小女孩似的噘起了唇,「那乾脆我跟你一起搬出去好了。」
「婉華!」寧和擔心的低呼。
「媽,你不要鬧了。」符湘靈忍不住斥責。
「我沒有鬧,我們母女二十六年來什麼時候分開過,如果你住不習慣這裡,我們就另外找地方住沒關係。」符婉華堅決的說。
「那我呢?」寧和苦著張臉問。
「你……」她為難的皺起眉,「我現在沒辦法想這些,以後再說吧。」
他很明白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永遠都比不上她女兒,但是現在真的面臨這個事實,寧和的心中不由得充滿了苦澀的滋味。
看著他沉重下來的神情,符湘靈連忙開口,「總不能我要嫁人,你還要跟著我走吧?」
「嫁人?!」符婉華的眼睛頓時一亮,抱著期待的心情問:「你有對象啦?」不對啊,怎麼從來沒聽她說過呢?
「呃……我、我……」真糟糕,若是她說沒有,母親一定會堅持跟她一起離開,那她不就硬生生的破壞了母親好不容易找到的良緣?
可若說有,那她要去哪裡生一個對像出來?
不管選哪個答案都是麻煩……
她想了想,還是選擇了維護母親的幸福,於是點點頭。「對,我有準備要結婚的對象了。」
「真的嗎?恭喜了。」寧和真誠的祝賀。
符婉華喜出望外的笑了開來,可馬上又狐疑的蹙起眉,困惑的問:「剛剛你才說你沒戀愛?」
「戀愛一定要等同於結婚嗎?」符湘靈反應快速的回答。
符婉華與寧和互看了一眼,擔心的看著她。「你怎麼會這樣想呢?」
「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你們不用擔心。」唉!要是他們知道她是為了逃避寧直才要搬出去,那不更擔心才怪。
「可是——」
符婉華還想說話,卻被她打斷,「媽,請尊重我的決定好嗎?」
符婉華的憂鬱佈滿眉間,還想說什麼,卻又止了口,這個女兒一向獨立自主,她決定的事情,很少可以更改的,或許她哭就是為了這個?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倒是寧和還是不放心的追問,雖然他們年紀相差不算太多,但他仍然把她當成自己女兒一樣關心。
「就跟你們當初決定試婚一樣,我想得很清楚。」反正沒的事,她何必擔心。
這下他們也無話可說了。
「這樣說來,除了我們之外,寧家還會有兩個喜事要辦了。」寧和接受事實。
「還有喜事?」符婉華好奇的問。
「直也快訂婚了。」他點頭。
「直有對象了?」符婉華詫異不已,符湘靈則是心頭一陣刺痛。
「門當戶對,是個沒有驕氣的好女孩。」他很滿意這樣的一個弟媳。
是那個能讓他笑得那樣溫柔的女人吧?符湘靈當下只覺得一陣昏眩,胸口悶得難受。
「我不太舒服,先上樓去躺一下。」她勉強擠出一抹笑。
「可是要吃飯了。」寧和關心的說。
「讓她去吧。」符婉華打斷他的阻止,讓女兒上樓歇息。
一等女兒上樓,符婉華就擔憂的低喃,「不對勁,我真的覺得下對勁……」
「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等等我再幫她準備些飯菜端到房間給她。」他拍拍符婉華的手柔聲說著。
她感激的看著他道:「謝謝。」
「我們之間還需要客套嗎?」他唇角漾起一抹笑,走向廚房去做最後的準備。
看著心愛男人的背影,她的心滿是感動跟甜蜜,但一想到女兒,她就又無法克制的煩惱著。
沒有愛情的婚姻會幸福嗎?這跟她永遠在追求愛情的理念完全相悖,雖然一路上跌跌撞撞,但她仍然堅持尋找真愛。
難道女兒是因為從小看她為情傷心、為愛難過,所以才選擇沒有愛情的婚姻?
唉!她該怎麼讓這個女兒知道,沒有愛情的婚姻根本就是墳墓啊?
符婉華認真的煩惱著。
「她要搬出去?!」寧直英俊的臉龐上雖然沒有表現出過多的情緒,但粗啞的聲音卻稍稍洩漏了他的激動。
寧和看了看他,點點頭。「剛開始我以為是你趕她走的。」
「然後呢?」沒錯,他不是一直很希望趕走她們嗎?可為何現在聽到這個消息,他卻一點兒喜悅都沒有,甚至還感到……生氣?!
「不過後來她解釋了,原來她是打算要結婚了,所以想先搬出去住。」
「結婚?!」又是另一個令他震撼的消息,寧直的胸口有說不出的悶痛感。
那一晚她自他身邊逃離之後,他們就沒有再碰過面。
或許是他們都有刻意在迴避對方吧!每天他總是在外頭逗留到二更半夜才肯回家;而她呢?是否也是如此,也為他們之間存在的特殊感覺而苦惱著?
該死!似乎並不是。
她早就忘光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一切,佯裝沒事準備開心的結婚去了。
只有他這個笨蛋,還夜夜失眠,滿腦子都是她的倩影。
他覺得自己肚子裡有把火正熊熊燃燒著,不想去分辨那是怒火還是妒火,他只知道自己很火。
「你不是一直很希望她離開,這樣也算是順了你的心意。」寧和知道自己的語氣中帶著挖苦,但還是忍不住要小小的發洩一下。
幸好她是因為要結婚才搬走,要不然符婉華肯定也會堅持一起離開,那他的日子不就難過了。
寧直沒有吭聲,他現在滿腦子就只有一個念頭——找到她問個清楚。
「直,都過了這麼久,你還是沒看到婉華的優點嗎?」寧和沒發現弟弟的異樣,繼續說道。
他緊蹙著眉頭,根本沒把大哥的話聽入耳中。
「我希望我們三對可以順利成婚,這樣一來寧家就熱鬧了。」寧和自顧自地幻想著那和樂融融的畫面。
結婚?!真是剌耳的兩個字。
那女人竟然想要落跑結婚?
他在心中低咒了聲,咬咬牙道:「不會有婚禮的。」
寧和怔了怔,神情霎時難過起來。「你就這麼反對?」雖然即使別人反對,他依然會堅持自己的愛情,但得不到親人的祝福,始終是種痛苦跟遺憾。
「我不會贊成的。」一想到她穿著婚紗站在別的男人身邊的景象,他就有股殺人的衝動。
「直,你應該要試著去瞭解愛情。」寧和理所當然的以為弟弟是在反對他跟符婉華。
「我現在已經有很深刻的體認,而我一點都不喜歡。」寧直自嘲的苦笑低語。
愛情讓人揪心讓人嫉妒、讓人煩惱讓人牽掛,愛情有什麼好?一點好處都沒有。
瞧瞧愛情讓和變成了一個怎樣的家庭煮夫?又打算將他變成一個怎樣的人?天!愛情根本一無是處。
「你說什麼?」寧和終於發現弟弟的異樣,困惑的瞅著他。
「沒事,我只是回來拿東西的,還得趕回公司。」寧直匆匆應道,沒等大哥說話,迅速的轉身離開。
「哥,郵差來過沒?」剛下課衝進屋內的寧諒一見到寧和就問。
「有,但沒你的信。」
「那有二哥的包裹嗎?」寧諒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他。
「沒有,不過那跟你有什麼關係?」他疑惑的反問。
「沒,我幫他問問而已。」寧諒聳聳肩,隨即一溜煙地鑽回房中。
獨自被留在客廳,寧和無奈的輕歎口氣,他真的是老了,都不知道這兩個弟弟到底在想些什麼了,唉。
「這間房子的地點好、采光佳,三面都有窗戶,通風良好、交通便利加上鄰近市場,旁邊又是警察局,對獨身女子來說是再適合也不過了。」吳安慶專業的介紹著房子。
「喂,你不要忘記我是你同事,這間房屋的狀況我也很瞭解。」符湘靈微笑的打斷他。
「呵,我還真忘了呢。」在他眼中,她是他心愛的女人,並非同事。
「你貴人多忘事,才三十歲,記憶力就減退了。」她促狹道。
「人家說男女差四歲交往最好,我剛好大你四歲呢!」他凝視著她的雙眼有著藏不住的愛慕之意。
符湘靈刻意迴避他的暗示,打哈哈道:「沒想到你還會相信這種市井之說,真虧你念了這麼多書。」
吳安慶訕訕的笑笑,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她卻一個轉身走進了廚房,參觀起廚房的設備。
「這裡維持得不錯,就這裡好了。」她決定道。
「嗯,我也覺得這裡很好,離我家也很近。」這點才是他最滿意的地方。
「不過這裡的租金可能有點貴……」位於市中心的高級地段,家電齊全,屋況又新,好像有點超出她的預算。
「別擔心,我會去跟屋主好好談一談,我曾經幫他賣掉幾間房子,讓他賺了不少錢,我想他會給我這個面子的。」
「那就麻煩你了。」她感謝的說。
「我很樂意幫忙。」希望這樣可以為他加點分。
符湘靈突然望著他想了想,遲疑了半晌,還是開口,「那你願不願意再幫我另一個忙?」
「當然。」吳安慶想都沒想就答應。
「可是……我怕你會為難。」畢竟要人家假裝是自己的未婚夫,好像有點過分。
「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沒什麼好為難的。」
「那……我希望你可以幫我……」唉呀,真是令人難以啟齒。
吳安慶鼓勵的朝她微笑,「直說啊。」
她深吸口氣,終於脫口而出,「我想請你假裝是我論及婚嫁的男友。」
「奇怪了,門口好像有個小男生在探頭采腦耶!」成冠傑邊走進店裡,邊望向外頭說著。
「小男生?」言之妤往外探了探,的確,有個連毛都沒長齊的男孩在他們的店前面徘徊著。
「青春期的男孩總是會對這些東西感到好奇,真是令人忍不住回憶起那段懷念的歲月呵。」成冠傑一臉的感慨。
「你也知道你老了。」梵璦總算逮到機會可以取笑他。
「喔?我老不老,可以試試看再說啊。」他朝她曖昧的眨眨眼,馬上讓她燒紅了臉。
「心術不正,我才不理你。」梵璦困窘的道。
氣死人,每次鬥嘴都是她位居下風。
「呵呵,小璦璦你還需要多磨練磨練,否則要贏過冠傑還有得拚咧!」言之妤打趣的說。
每天看他們兩個人交鋒也不失是一項樂趣,她真是佩服自己怎麼會這麼有識人之明,找了這兩個絕配,讓自己每天閒暇無聊的日子添加了不少快樂。
「我才沒時間浪費在那上面呢。」梵璦不以為意。
「是嗎?」言之妤好像在思索什麼似的瞅著櫃檯後面的梵璦,狐疑的問:「你最近似乎特別忙?」她不說她還沒注意,這個梵璦最近有點鬼祟喔。
「有、有嗎?」梵璦的臉上佈滿了心虛的表情。
有鬼!言之妤跟成冠傑互覷了一眼,用眼神傳遞了這個同時在他們心中浮現的訊息。
「你們想幹麼?」她看著他們臉上怪異的神情,警戒的問。
只見他們逐步朝她逼近,讓她備感威脅,有種即將被嚴刑拷打的不祥預感。
「你們不要過來喔,我、我會叫喔。」她做著最後的垂死掙扎。
「哈,我還怕你不叫呢!」言之妤嘴角勾起一個不懷好意的弧度。
「你們到底想幹麼?」梵璦的聲音開始顫抖了,想她在學校可是個模範生哩,沒想到卻在這邊被欺侮,嗚……
只見他們已經繞過了櫃檯,成冠傑自後頭一把架住她,而言之妤則面露詭異的笑容,伸出了一根手指頭,開始朝她的腋下攻擊。
天,這就是史上最恐怖的搔癢逼供法嗎?
她尖叫著閃躲,笑得超痛苦。
「停——哈哈——停啦——」她覺得自己快要斷氣了。
「說,你到底瞞著我們做了些什麼?快說!」言之妤命令著。
「我——我沒有——哈哈——哈哈哈——」梵璦笑到快岔氣。
「你以為你瞞得過我這個女王的眼睛嗎?快從實招來。」上次她就已經覺得怪怪的了,要不是文信教那個廟祝老番癲來湊熱鬧,她早就問出來了。
「你就快說吧,要不然我會心疼的耶。」成冠傑微笑的說著風涼話。
「我——哈哈哈——我說——停——我說!」她氣喘吁吁的道。
言之妤停止了搔癢攻勢,隨時準備再度進攻。「好,快一字一句從實招來。」
梵璦好不容易逮到空檔,正大口喘著氣準備要開口時,那個在外頭徘徊的身影終於忍不住推開門,跨了進來,囁嚅的道:「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