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景致躺在床上想著這個問題,她靜靜呼吸,隱約的喜悅在胸口蔓延,如此清晰的感受,讓她發覺自己原來如此真實地存在著。一直到睡著之前,她都還聽見心臟在胸腔裡跳動的聲音,有些急促而不規律,彷彿在期待著什麼。
鬧鐘在傍晚七點時準時響起,原本這時候,她會被鬧鐘驚醒,然後跳下床開始趕著準備要上班。明明今天不用趕,馬翔均會來接她,她卻不知怎地早早就清醒了。
按下鬧鐘,景致走進浴室梳洗。
梳洗完畢,她換上黑色襯衫,照例把長髮紮成馬尾,照照鏡子,她決定做個小小的改變,於是把頭發放下來。
穿上同色系的長褲後,踩進高跟鞋,她又不知為何想到自己好久沒穿裙子,站在衣櫃前考慮了一會兒,款式顏色都教人舉棋不定,長髮同時在腰際擺盪著,想想不妥,放下手中的裙子,她又把頭髮綁起來。
就這樣綁起又放下,放下又綁起來,時間很快地走到七點半。
手機很準時地響起,景致走到床邊迅速接起。
「喂?我已經在你家樓下了,你慢慢來,我等——」
「我馬上下去。」啪一聲,她掛上電話。
馬翔均拿著手機苦笑,上面顯示00:11,有史以來,通話時間最短的記錄。好吧,景致不是冷淡,她是在替他省電話費。
廣播頻道定在96.7,等待的時間裡,他把音響聲量轉大。
電台裡正在播放一首台語歌曲,不知道是哪個女歌手唱的,聲音很甜,節奏輕快,台語他聽得懂卻不會說,也很少接觸,突然聽到歌詞,覺得很可愛,他聽著聽著,笑了出來。
妝乎水水,擱添胭脂,撿來撿去沒一套衫甲意,女人的美麗親像花蕊,望你疼惜阮,我會愈開愈古椎……
妝乎水水,等你call機,想賣當面講一句我愛你,約束的時間,漸漸過去,計程車司機,你是置叨位……
他作曲的風格簡單平實,不愛耍噱頭,所以也喜歡平易近人、貼近內心的歌詞。歌詞愈寫真,就愈讓人會心一笑。
原來女人等待喜歡的人,是這種心情。景致呢?她會不會像歌詞寫的正在仔細打扮?她會不會因為他而穿上裙子搽上口紅?馬翔均失笑,完全想像不出來那畫面。
其實景致化不化妝、打不打扮,一樣都能吸引他。她長得那麼漂亮,任何化妝品對她來說其實都是錦上添花。而且,他喜歡她的原因很多很多,並不只有外表。
廣播又播完了兩首歌,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已經過了十分鐘,景致說她馬上下來,她的馬上似乎有點久。
天空無預期地下起一場驟雨,水珠砸在車窗玻璃上,濺起小小的水花,他從後座拿了傘,走出車外,走進寂靜的雨中世界,到騎樓下等待。
他心裡也有一個寂靜的世界,低頭時仔細傾聽,就會聽到裡面有個聲音說——
慢慢來,親愛的,我說等你,就會等你,你不要急,我不會走……
景致當然聽不見馬翔均心裡的聲音,她正急得要命。
原本穿上一件黑色波西米亞風的長裙,站在鏡子前,自己怎麼看覺得怎麼怪,只好又換回原來的長褲,可是不知怎地,原本最習慣的穿著,今天看起來格外死板。
想到馬翔均在樓下等,她更是心急如焚,又怕被他發現她刻意打扮,最後她終於決定盤起頭髮,穿上米色的寬領針織衫,搭上一件墨綠色短裙,飛快穿好,她踩進黑色高跟鞋,要奔出大門前她又折返,抓起好久沒用的粉餅,迅速上了點妝,一切準備好,她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拎著包包下樓。
匆匆跑下樓梯,她呼吸急促,想到待會兒要見到馬翔均,她喘了一口氣,明明一直都是天天見面,幹麼要這麼緊張?
聽到高跟鞋達達達的聲響,馬翔均回過頭,燈火昏暗,她的出現卻讓四周驟然一亮。
他微笑看她走近,發現纖瘦的她頸部線條很美,垂落的幾絲黑髮稍稍柔和了她原本冷漠的臉龐,看起來性感極了。
他又驚奇地發現,景致的衣櫃裡原來也有裙子這麼女性化的東西,而且,她穿起裙子,有種很獨特的氣質。
景致是為了他特別打扮的嗎?他不敢想太多,眼光卻流戀在她身上不肯移開。
景致走向他,月光迷離,大雨似霧,在他凝視下,一切都像靜止似的。
「……別這樣看我。」她有些惱怒地瞪著他。
難道他不明白自己的眼神太具侵略性,會害她心裡小鹿亂撞個下停?
他笑而不語,逕自撐開深藍色大傘,雨中,他扶著她的肩膀,好似她是株多嬌嫩的花朵,禁不起被雨絲打到。
走到車旁,他迅速為她打開車門,讓她先坐進去,然後他自己走到駕駛座,收起雨傘放到後座,雨下得太大,他動作雖快,卻還是不小心淋了一點雨。
景致坐在車內,看著馬翔均的一切。
她每天要接觸形形色色的男人,卻沒一個像馬翔均如此出色,不管是黑夜或白天,寂寥或繁華,就算是滂沱大雨中,他還是像個發光體,凝聚眾人的目光,也一直吸引著她。
景致傻傻地看馬翔均坐進車內,他發動引擎,放下手煞車,表情愉悅,髮梢滴下了幾滴水珠,沿著他高挺的鼻樑往下滑,連外套都有些沾濕了。
車裡冷氣強勁,景致於心不忍,怕他會著涼,低頭翻包包找面紙,抽了幾張,她毫不考慮,側身為他擦拭。
馬翔均停下所有動作,近距離看著心愛女人的模樣,她抿著唇,用面紙幫他擦掉額頭上的水珠,她很專注,擦了額頭又擦他的臉龐,擦了他的下巴,又幫他擦外套上的水漬,她認真到不知道他的視線有多火熱,直到全擦乾了,景致才驚慌地收回自己的手,她臉好紅,連白晰的頸部也跟著紅透。
「謝謝。」他凝視著她,微笑。
暖昧在暗湧,情意在此刻醞釀,小空間裡氣溫升高,景致撇開頭,逃避他的目光。
「小、小事而已……我才要謝謝你、謝謝你願意來載我,下這麼大的雨,要趕去上班,也很傷腦筋……」
想說些什麼替自己澄清,沒想到一開口竟然有些結巴,她丟臉到想死,在馬翔均面前,不管她再怎麼力持鎮定,結果還是慌慌張張,她也不想這樣,可是愈怕出糗的人,就該死地愈容易出糗。
馬翔鈞定定看著她,不發一語。
景致為他改變了,她開始會擔心他,開始在他面前表現真實的自己,他覺得她好可愛,可愛到好想把她攬過來,用盡力氣擁抱她。
車窗外的天空劈下一道青雷,雷聲大作,震得汽車警報器都響了,卻影響不到車窗內小小的綺麗世界。
馬翔均拉起手煞車,側過身,捧起景致的臉,輕輕親吻她的額頭。
他小小的動作卻讓她整個身體都在燃燒,馬翔均尊重她,從來不曾逼迫她做任何事,此時此刻,是渴望在逼迫著她,他喚醒她體內屬於女性的溫柔,他喚醒她潛藏在內心深處連自己都未曾發覺的熱情。
雷聲轟隆隆,雨不停打在車身上,熱熱鬧鬧,像打鼓的聲音,擾亂了她的心。景致抬頭,她凝視著馬翔均,從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映,也看到自己殘存的一丁點勇氣。
「景致,我好喜歡你。」掌心捧著她的臉,他額頭輕輕貼著她的,馬翔均在告白,同時也在壓抑。
不想讓心愛的女人討厭他,他一定要等景致全都準備好了,願意接受他的感情,他才可以對她更進一步。現在的他,只能等待。
他的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讓她渾身顫慄,像是經過幾世紀漫長的等待,她終於找到答案,這種奇異的感覺更像是某種頓悟。
真的要戀愛了嗎?景致心裡不停掙扎著。
「我也喜歡你。」她聽到自己的聲音說,完全無法控制,也沒有預警,說完連自己都嚇一跳。
馬翔均好開心,他雙眼發亮,高興到連話都快不會說了。
「是、是真的嗎?你沒有騙我?」根據與景致相識多年的經驗判斷,他還是不能高興得太早。
第一次看到馬翔均這麼傻里傻氣的樣子,景致被他逗笑了。「沒有騙你。」
她也沒有騙自己,是真的,她很喜歡他,很喜歡,這輩子她不曾為一個人這麼感動過,因為太喜歡他了,所以要找個適合彼此的相處模式。
「我好感動……」這輩子第一次知道喜極而泣是什麼感覺,他眼睛紅紅的,話說得急。「景致,跟我在一起,我發誓會對你很好,我會盡我所有的能力,保護你,不讓你受傷,一下子說這些話,你可能下會相信,不過,我要告訴你,你會是我這一生最後一個愛的女人。」
這是他此生得過最大的禮物,要不是在狹小的車內,他早就把景致抱起來轉圈。
被他感染了喜悅,景致發自內心地笑了,看她笑了,他也跟著笑了,外頭下著凌厲大雨,他們卻像在陽光下沐浴。
「馬老闆,可以載我去上班了嗎?」她忍不住要提醒他,再這樣談情說愛下去,天都要亮了。
「差點都要忘了,唉。」他依依不捨地放開她。「真想濫用老闆的職權,讓你休假一天,反正今天雨下這麼大,一定也沒什麼客人……」
車發動了,雨刷賣力地撥開擋風玻璃的雨水,路面到處泥濘,視線不佳,但他感到人生充滿光明。
「怎麼可能?別傻了。」她右手撐著下巴看窗外雨景,揚起嘴角挖苦馬翔均。「你是老闆當然沒關係,我只是小小員工,不能隨便放假,休假要扣薪,沒錢生活,又不會有人養我。」
「如果是其他女人這麼說,我一定會馬上懷疑自己是不是被設計了,」他轉頭睨她,笑著。「不過如果是你,我非常樂意。」他揚眉。「如果你腦袋夠精明,一定會發現當我的女人比當我員工吃香。」
他沉穩操作方向盤,渾身散發著成功男人的自信,景致偷偷覷著他的側臉,心裡很明白,當他的女人一定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他的能力絕對可以讓她衣食無缺,只要她開口,他一定能幫她解決問題。
但是她更明白自己不是那種人,她也不打算讓他瞭解太多。
跟馬翔均談戀愛,是快樂的墮落,她不該太耽溺,也不能再跌入另一個地獄,所以一定找機會跟他說清楚。
「但事實上,我仍然是你的員工,所以有些事情,我希望你明白。」
此時剛好停紅燈,馬翔鈞轉頭望著她說著話的冷淡麗顏,敏銳地察覺她又開始築起城牆。
景致的嗓音比起一般女生顯得低沉,聽她說話時,像聽著寒冬夜裡的藍調,令人愉悅同時又感到惆悵。他靜靜地聽著,剛才的好心情一下子落到谷底。
「如果我們真的要在一起,希望你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工作時也不要表現得太明顯,公司裡人多口雜,我不想成為被八卦的對象。」
他蹙眉,眼底閃過一絲怒意。
察覺到他受傷了,景致只能漠視。
「所以,」馬翔均頓了頓,立刻毫不留情拆穿她。「你以為我們只是暫時湊在一起,哪時候分開根本不曉得,所以乾脆不要讓別人知道?」
綠燈了,他猛地踩下油門,輪胎劃過雨水,發出刺耳的聲音。
「是。」景致暗暗咬牙,面無表情地說:「難道你以為我們分手了,我還能以前女友的身份,若無其事地繼續待在店裡工作?你知道我不會應付那些閒言閒語,更不想萬一我們要分開,我也得同時面臨失業和經濟困難的問題,請你體諒我。」
馬翔均深呼吸,力圖保持心情的平穩。
他太瞭解景致的個性,她做事就是如此瞻前顧後,才遲遲不肯接受他。
「還有呢?」他沉聲問著。
發球權在她手上,他愛上了,只能任人宰割。
「我希望你不要過問太多我的事。」景致黯下眼眸。這是最重要的,原諒她不得不這樣說。
就算明眼人一看,也知道她母親精神狀況不好,她還是不想把所有事情對他說明白。
感情能夠承受多少考驗呢?那太殘酷,她不想知道,更不想試。
當然她也知道自己說這句話有多過分,如果馬翔均真的喜歡她,一定會很難過,也會很憤怒,她擰著眉心,準備好了承受他發飆。
聽到她這麼說,馬翔均握著方向盤的掌心倏地收緊。
原本他幾乎要暴怒起來,他如此真心待一個女人,想分享她一切的喜悅悲傷,而她卻告訴他,不要過問她的事,她究竟當他是什麼?玩弄的對象?為她瘋狂的傻子?
他氣到差點把方向盤拆掉,因為再也無法忍受景致的冷漠,她太寡情、太自私,保持著距離,享受別人對她的好,是因為她怕受傷!
宋景致!你可惡!你真懦弱!
心頭竄過這句話,馬翔均差點就罵出口,可是他忍了下來,另一種更強烈的感覺襲上胸口。
他心疼,究竟她發生了什麼事,寧願死守著秘密,也不讓人窺探?景致是怎麼了?
想了好久好久,馬翔均點點頭。「我瞭解了。」
「嗯。」楞了一下,景致輕輕應了一聲,也不說話了。
沒有預期中的反彈,也沒有想像中的憤怒,只是這樣淡淡一句「我瞭解了」,讓她心裡五味雜陳,不懂他到底是為了要和她在一起而妥協,還是他也認為這個相處模式不錯?
兩個人對彼此一無所知,無法進駐到對方內心,絕不會是感情長久之計,但是不管任何人,只要別把對方的悲喜攬上身,隨隨便便就可以談個快樂的戀愛。她目前最需要的,就是讓自己快樂起來。所以這個方式對他們都好,可是為什麼當馬翔均也贊同後,她卻感到有些難過,甚至還有些失望?
現在馬翔均也不再說話了,是不是開始對她反感了?
景致忐忑不安望向車窗外,她一向習慣寂靜無聲,此時馬翔均的沉默卻忽然讓她感到窒息。
其實馬翔均想的不是如何才能探掘她的過去,而是怎麼做才能讓她明白,他永遠不會離開,但她不明白,只覺得自己傷害了身旁這男人。
窗外的世界因為大雨而模糊不清,兩個人的距離變得更遙遠了。她不願跟他保持距離,卻又不能靠近;不想傷害他,卻又總是接受他的好;不該愛上的,偏偏無法控制……到底應該怎麼做?能怎麼做?
望著窗外雨景,她的心往下沉入谷底。
馬翔均不問,景致也不準備說,就這樣,兩人維持著表面的寧靜,又有點像冷戰,他還是關心著她,只是經常欲言又止,她等著他發問,等著要拒絕他,但他沒有,景致以為他真的放棄了,才發現應該鬆口氣的自己,心裡其實沒想像那麼好過。
就這樣過了好幾天,這天,馬翔均又來載她上班。
快到公司的時候,馬翔均突然轉到另一條路上,打了方向燈,將車停在一條小巷邊。
「你等我一下。」摸摸她的頭,馬翔均還是一樣溫和的笑容,彷彿她前幾天根本沒說過那些過分的話。
景致點點頭,看著他頎長的背影沒入暗巷內,心裡漫過一道暖流。
她感謝馬翔均的體貼,以為她說了那些話會改變些什麼,會讓他不想再理她,或是對她很冷淡,但經過了幾天,兩人相安無事,感覺甚至比之前更好,現在一想,最怕的人也許是她吧。
因為今天的感覺很好,景致跟著心情也好了,幾天來的擔心終於慢慢散去一些。
等待的時間裡,她無所適從,看到電子時鐘上顯示著八點十三分。她遲到了十幾分鐘,有些擔心同事們會怎麼看待她,可是又忍不住竊喜著自己意外偷到了一點時間,能與馬翔均單獨相處,這是她這兩年來最愜意的時光。
窗外一盞一盞暈黃的街燈沿著道路,無止盡地延伸,心情難得好的她開始胡思亂想,想著路的盡頭可能到哪裡,如果可以,真希望拋下一切,什麼都不管,拜託馬翔均帶著她到天涯海角,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想到這裡,她輕笑出聲,曾幾何時,她也開始會有這麼浪漫的念頭?她真的變了,變得好幼稚啊。
按下音響,廣播正播放著一首歌,是陶晶瑩的「年紀大了一點」。
Soul Power每週五都會固定邀請某個樂團,那個女主唱超愛這首,因為歌詞很可愛,把女人在戀愛中的不安表現地淋漓盡致,所以景致特別有印象。
以為年紀大了一點,臉皮就可以厚一些,遇到了喜歡的你時,想不到仍然逃得遠遠,你好像對我笑了兩次,又偷偷看了我一眼,我還是只能像個又酷又傲的淑女,假裝沒看見……
景致撐著下巴看窗外,好心情地跟著打起節拍,她仔仔細細地聽歌詞,發現裡面寫的跟此刻的她感覺好像,於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小心從後視鏡看見自己的笑臉,景致楞住,原來她也可以擁有這麼自然的表情,在別人面前,她總是僵著一張臉,那時,她看起來一定很可怕吧?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馬翔均不僅不怕,還三不五時跑來招惹她,好多時候,她真的以為是老闆吃飽太閒沒事做,現在才知道,原來他還真的對她有意思,而且不只是有意思,他對她真的很好很好,好到她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馬翔均去得有點久,到底在做些什麼?她不經意往窗外張望,剎那,她全身血液瞬間凍結——
街道對面有個微胖的中年男子正在奔跑,跑得如此急促,好像被誰素命,景致瞪大眼看著那熟悉的身影,怕遺漏任何一個畫面,她不確定到底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人,如果是的話,他到底在害怕什麼?
才幾秒鐘的時間,那人影已經消失在對街的巷子口。
晚上八點多,台北市車潮擁擠,景致卻不顧一切衝下車跑上馬路,往那人消失的方向奔去,迎面一輛大卡車差點撞上她,立刻猛按喇叭,她一時反應不過來,當場楞在馬路中央,同時有個力量從天而降似的,果決地將她攔腰抱回路邊。
險境解除,卡車司機呼嘯而過,手伸出來從窗戶朝他們比中指。
「你在幹麼?!剛剛很危險你知道嗎?!」他才離開十幾分鐘,就發生這種事,真是嚇得馬翔均差點魂飛魄散。
馬翔均難得對她大吼,景致卻一臉恍惚地望著對街。
剛剛那不會是爸爸吧?她看錯了,爸爸不可能出現在這裡,是她看錯了嗎?沒有這麼巧的事吧……
「你有聽到我說話嗎?」馬翔均拍拍她的臉龐。
以景致的個性不可能做這麼衝動的事,她怎麼了?
見到他憂心仲忡的面容,宋景致才驚醒過來,發現自己反應過大。
「對不起……」她低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發生什麼事了?」就算猜到她不想說,他語氣仍然溫和。
「沒事。」景致轉頭,明顯地想逃避這個話題,打開車門,她立刻坐了進去。
他也只好跟著進去,縱然有滿肚子的擔心跟疑慮,景致選擇不說,他就不該再詢同,不想讓她討厭,也許,他該試著相信她,耐心等著,總有一天,景致會發現,他一直都很想知道關於她的每件事。
「你跑去哪了?」車發動後,景致馬上開口問。
一定是因為馬翔均離開太久,她獨自坐在車上想東想西,才會看錯人。冷靜下來後,她說服自己,那個人絕不會是父親,絕不是。可是為什麼她背後冷汗直流?
「你想我嗎?」馬翔均一臉痞痞的笑容,就是想逗她,看看她的反應會怎樣,誰教她平常總是擺一副刀槍不入的撲克臉。
果然,冷酷的景致再也酷不起來了,她楞了一下,對他突如其來的甜言蜜語無法反應,說想也不是、不想也不是,臉又紅了起來。
「景致,你好單純,你真可愛,好想親你一下。」他又寡廉鮮恥地進行第二波攻勢。
這次,景致沒再被他唬住,她裝作沒聽見。
「你剛剛到底去幹麼?」不要小看她,她的專長就是轉移話題,不然這兩年來怎麼跟這個男人共處?
「我去買晚餐。」他拿起手中精緻的紙袋給她。「在巷子裡面的一家日式料理,招牌是生魚片便當,生意超好,排隊才買得到。」
她低頭看著袋裡的方盒,用白色宣紙包裝,用毛筆寫上墨黑的幾個字,捆上紅色細線,看起來不像飯盒,美得像本線裝書。
「你排隊就為了買這個?」生魚片?在她上班的時間?
「這個很好吃,是我的最愛,所以今天特地繞路過來買,想讓你嘗嘗看。」馬翔均笑得靦腆。「有時候,我一個人吃到好吃的東西,就好想找你一起吃,現在終於可以實現了。」
景致一句話也沒說,楞楞地看著他。
馬翔均以為真的感動了景致,他一邊開車一邊笑,今天的排隊值得了,他還要再想想,有沒有其他方法可以讓她開心……
「……其實,我不敢吃生魚片。」考慮了很久,景致不想辜負他的好意,決定說實話。
「喔,」馬翔均呆了一下,卻又伸手從後座拿出一袋。「沒關係,我還買了日式照燒飯團,也很好吃。」他早就假想過一切可能的情況了。「趕快吃吧,這個涼了就不好吃了。」
景致怔怔地打開紙袋,拿出飯團,咬一口,緩慢嚼著。「……很好吃。」
「那就好。」馬翔均微笑,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