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像不用說,大家都知道是誰,要不一個堂堂的大老闆,日理萬機,月領高薪,何必下海充當可憐工讀生?
當然,這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的。
心甘情願在客人多的時候,主動到吧檯報到,幫服務生端酒給客人,就只為了能更靠近景致一點,就算她不領情,他還是做得很開心。
心甘情願在忙了一整晚後,開車送景致回家,然後調好鬧鐘,準時起床,再去接她上班。就算每天都嚴重失眠,他依然力行不倦。
戀愛使人每天都充滿幹勁,不吃下喝還是精神抖擻,馬翔均創意源源不絕,他又開始積極作曲,曲風簡單真切,要戀愛的人們用心傾聽。
所有的曲子他全數交給賀雍處理發行,至於會不會再次登上排行榜的頂峰,已經不是他所關心的事。他所關心的是,如何在三十二歲生日前成家立業,他非常努力想達成這個目標,可是景致好像對婚姻沒什麼憧憬,目前離成家立業似乎還有一段遙遠的距離。
沒關係,他有的是耐心,要耗一輩子他也奉陪。
落葉飄落滿地,等著被寒風帶走,深秋走到了盡頭,轉眼吹起陰冷的北風。季節輪轉,又到了歲末,在馬翔均悉心照料下,景致變得豐盈多了,不像從前瘦得如紙人,彷彿風一吹就會咻地飄走。
景致不要馬翔均送她鑽石衣服名牌包包,也不要他帶她吃山珍海味,她幾乎什麼都不要,生活一如從前,領一樣的薪水,過一樣的生活,似乎有沒有他,都不會改變什麼,唯一改變的是,早餐和宵夜有人請,上下班有專車接送,如此而已。
景致的要求很少很少,他總是煩惱著不知道還能給什麼。
他對她的一切仍然一無所知,有時他很懷疑兩個人究竟有沒有在一起。既不能向所有人宣告他們是戀人,又不准他打探她的隱私,有時令他感到沮喪,以為只有他一個人在熱戀,另外一個人毫無改變。
但有時,又好像沒他想像那麼糟。
下了班,景致總會坐在小花園裡等他,那是他們之間沒有明說的約定。她會準備一杯熱咖啡給他,陪他看日出。
她會陪他練琴,好溫柔地看著他,那時的景致是最沒有防備的,他很喜歡她閉著眼睛傾聽的模樣,像一隻傭懶的貓兒,曬著暖陽打瞌睡,令他失望的是,後來她還真的睡著了,因為上班太累。
送她回家,她會踮起腳尖,親他的臉頰,偶爾來個熱吻,不過想當然那都是他主動,而她被動。至少她會主動想觸碰他,已經讓他很感動了。
還要多久,他們之間的距離才會真正縮短到密不可分?
他一直驕傲自己很有耐心,但事實上,他偶爾也會深覺疲憊,太有耐心的人通常活不久,因為時間全耗在等待上。
戀愛再怎麼快樂,也是會有煩惱的時候,這個時候,就該求助好友。
所以馬翔均最近跑賀雍家跑得很勤,偶爾客人少時,他就到賀家聊音樂聊時尚聊政治……聊女人。
聽完了馬翔均說的話,賀雍掏掏耳朵,涼涼地說:「我看你乾脆改行當計程車司機,或者去開早餐店算了,沒看過把妹那麼遜的,交往了兩個月,竟然只有牽牽手、親親嘴,你們到底哪裡有問題?」
「我的重點不是放在這裡,別把我拿來跟你比……」說了半天,賀雍還是聽不懂他此行的目的,馬翔均頭暈。
「除了放在床上,男人還能放在哪裡?」少跟他哈啦道德標準那一套。
「我希望能讓她沒有我不行,我想侵佔她的內心,分享她生活的點滴,我要她依賴我,也希望她能明白我的用心。」馬翔均低頭訴說,雙手合十,誠懇得像在禱告。「說我愛你是不夠的,要有實際上的行動,至於什麼樣行動才夠實際,我還在摸索……」
端水果來的賀嫂正巧聽到他深情告白,眼淚都快流下來。
賀雍聽完馬翔均的精彩告白,他冷靜地思考了一會兒,半晌,他表情慈祥地拍拍馬翔鈞的肩,有如萬能天神正在救贖某只迷途羔羊——
「要讓一個女人在生活上覺得沒有你不行,很難;要讓她覺得在床上沒有你,很容易,我建議你朝第二個目標努力。侵佔女人的內心,不如侵佔她的身體;要女人依賴你,明白你的心,說我愛你的確不夠力,要用做的,SEX!懂嗎?送你四個字:身、體、力、行!」
聽完賀雍屁話連篇,現場一陣靜默,賀嫂差點把水果盤砸到他臉上。
「我要回去了。」馬翔均起身穿大衣。與其在這裡聽賀雍廢話,不如趕快回店裡跟景致陪養感情。
賀嫂送馬翔均到門口,她一臉感慨。「你很認真,那個女孩真幸運,能被你看上。」
馬翔鈞微笑。「不,她願意給我機會,是我幸運。」他未曾懷疑。
景致正在吧檯跟培妮聊天。
「你還記得嗎?上次我帶我同事來,她後來和一個男的坐在吧檯聊了好久。」培妮啜著櫻桃酒,淡淡地說。
「記得啊,他們很登對。」她在記憶中搜尋到的那個畫面,充滿了瑰麗與曖昧。
培妮的同事看起來很單純,不像會來這種地方的人,那個男的她常看到,好像姓駱,也同樣不屬於這個地方,這裡流動的人這麼多,大都是來尋歡作樂,可是那兩個人並不是,他們是在尋找同樣靈魂的人。
那時他們對望彼此的眼神真熱情,連她都忍不住羨慕。
「她那晚拿錯人家手機,後來又陰錯陽差,一直拿不回來,我要找她,得打那個駱恩與的手機。就這樣找個幾天,他們竟然在一起了,我好嫉妒啊,連拿錯手機都可以找到戀愛對象,我每天穿得漂漂亮亮,感情生活竟然還是一片空白……」看別人成雙成對,她泣血,好男人都死到哪兒去了,怎麼沒一個敢放膽追她?培妮掩面哀叫。
景致微笑。「誰說的?我看那個康先生好像就注意你很久了。」
康先生也是店裡的熟客之一,培妮出現的時候,他也會恰巧出現,這個有趣的巧合,她發現了好多次。
「拜託!」聽到康這個姓,培妮反應很激烈。「他才不是對我有意思,他是我上司!平常在公司把我罵得跟豬頭一樣,下班還要來折磨我!超級沒禮貌,一點都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活該他沒人愛……啊,算了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講他了……」培妮擺擺手。
都罵完了才說算了,也真小孩子氣。景致忍不住又笑。
「你!」培妮突然指著她,像發現新大陸般驚奇。「你最近很不一樣喔!怎麼變得那麼愛笑?不要告訴我你也有戀愛對象了,我會哭喔。」
「你幹麼哭啊?」景致撐著下巴,有意無意地望向店門口,馬翔均怎麼去那麼久,在跟賀雍聊些什麼?會聊到她嗎?
「我哭是因為我很寂寞啊,朋友們都跑去談戀愛,剩我一個人,我該怎麼辦?」培妮不停哀歎。
「你看起來這麼聰明,怎麼看不出來身旁有個人很喜歡你?」她指的就是那個很性格的康先生。
「你自己還不是。」培妮笑得很曖昧,她說的當然是那個帥帥的馬老闆。
「好啦,別鬧了。」景致收起笑容,因為望見於婷正朝吧檯這裡走來。
她曾經跟於婷保證不會跟馬翔均在一起,為了避嫌,她和馬翔均刻意保持低調,但是於婷這麼聰明,一定早就看出來了,所以對她的態度愈來愈差,尤其是馬翔均不在的時候。
這些事情,她並沒跟馬翔均說過,明眼人都看得出於婷對馬翔均的感情,而且,她覺得自己遠遠比不上於婷,不管是外表穿著,工作能力,或者是愛一個人的心。
於婷不會在客人面前擺架子,她走進吧檯,先向培妮點頭微笑,然後在景致耳旁低聲道:「你爸爸來找你。他在外面等,你出去吧,吧檯我來照顧。」
景致臉色蒼白,雙腿一軟,感覺自己墜落無底深淵。
她的反常模樣,全都看在於婷的眼裡。
於婷表面平靜無波,其實心裡正在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誰教宋景致要搶走她的男人,她要看她會有什麼下場,哼。
景致趕到外頭,Soul Power的招牌在頭頂上發光,霓虹燈在寒風中閃爍,幾個打扮時尚的都會男女,正站在店門外興高采烈地談天說地。
深夜的台北仍然有熱鬧的氛圍,只穿一件高領線衫的景致卻從頭冷到腳底,因為她看見坐在外頭的長椅上那個中年男子,的確有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孔。
「景致,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看到女兒,宋天生雙手顫抖,老淚縱橫。「你過得好嗎?你媽呢?」
宋景致冷冷地睨著自己的父親,表情僵硬。這些日子來所受的苦,在看到他時,全化成了一股強烈的恨意。
「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想知道你們過得好不好……」似乎也吃了不少苦頭,宋天生的臉色淒淒慘慘,看起來非常可憐。
「只要媽沒發作,一切都很好。」她雙手抱胸,冷淡地保持兩步距離。
「你媽怎麼了?」宋天生著急地問著。
「她有重度憂鬱症,住在療養院,最近情況控制的不錯,我有工作,可以照顧她,生活還過得去……」面無表情地說完近況,她凜容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快說,我得回去上班。」
「景致,你不要這麼無情……」宋天生奔過來抓景致的手臂。「不管我做了多過分的事,我都是你的爸爸啊。」
「就因為你是我爸,我更不能原諒你欺負媽。」
往事歷歷在目,她心揪痛,無能為力的悲傷全湧上心頭。
父親毀了的不只是母親的人生,也毀了她的。
「景致……」宋天生低頭,低低啜泣。「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
冷風拂面,景致冷得顫抖,彷彿回到三年前的那個夜裡。為了生活,她四處奔波,就在這個門口,她找到了新工作,開始新人生。
可是父親呢?他白髮多了,人也憔悴了,從前身材魁梧的他瑟縮著,整個人變得好小。從前意氣風發的樣子呢?
三年沒見了,她真的還恨著這樣的父親嗎?景致感傷。
天氣很冷很冷,吐出的空氣都成了白色霧氣,光陰如風,輕易地捲走了生命中的沉重,任何傷痛都會被治癒,任何過錯都會銷聲匿跡,從前偉大的父親,如今在她面前變成了脆弱的小孩,她突然心軟了,這麼冷的天,爸爸只穿一件夾克,夠暖嗎?
驀地,景致鼻酸了。
「我要回去上班了。」她撥撥頭髮,假裝沒事發生。「我把電話留給你,你再打給我好了。」身旁沒紙筆,她轉身打算進去拿。
「景致!」急忙喚住女兒,宋天生窘迫地低下頭。「……景致,你那裡有沒有錢?我被房東趕出來,現在沒地方住。」
景致低頭想了一會兒。月底了,她手邊的錢早就用光了,等著發薪。
「你等我一下。」眼下沒有別的辦法,她只能這樣做。
景致走進店裡,從吧檯裡的收銀機拿了現金兩萬塊,放進口袋裡。等到馬翔均回來,她再跟他報告,就說是預借薪資好了。
走到外頭,她把錢塞到父親手裡。「我沒有很多,只能幫你這些,先把欠的錢還房東,你找個地方住,如果找不到,打電話給我,我那裡可以讓你住下來。」
宋天生拿著一迭薄薄的千元鈔票,急道:「這些不夠啦,你還有沒有辦法幫我籌到更多?」沒地方住不是最大的問題,他被地下錢莊追債,走到哪裡都被盯得很緊,拿不出錢,只有拿這條老命抵。
「你又想拿去賭了嗎?」她冷眸掃向他。
「不是,我是要還錢,再不還,我只有死路一條了。」他哭喪著臉。
想起那天看到父親在路上奔逃的慘況,景致不忍心,她歎口氣,在紙上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和住址,把紙條塞進他手裡。「我看你先到我住的地方躲一陣子吧,錢的事我再幫你想辦法。」
「好。」宋天生拿著錢和住址,感激涕零。
原以為他一無所有了,沒想到還有個對他不離不棄的女兒,他好悔恨,恨當初為何要墮落,害自己妻離子散、流離失所,如果再有機會,他一定要重新做人,不再誤入歧途。
馬翔均歸心似箭,將車停進專屬車庫裡,就到吧檯前報到。
奇怪的是,一向很負責的景致並不在,在裡頭應付客人的竟然是於婷。
「景致到哪去了?」他劈頭就問。
「等我一下。」於婷拿了兩瓶海尼根給男客人,微笑向客人說謝謝。
她若無其事的表情下其實正在怨恨,氣馬翔均一回來只關心宋景致的去向,眼中完全沒她這個人。
等她忙完,馬翔均又問:「她在哪?」
「她爸爸來找她,現在在門口。」
「她爸爸?」馬翔均怔住。
從來沒聽景致說過她爸爸,忽地馬翔鈞惴惴不安起來,心想是否該出去打聲招呼、介紹自己,拜託她爸爸把女兒交給他照顧……
想著想著,他失笑。都什麼時代了,男女之間的交往天經地義,他還這麼急著跟對方報告身家做什麼?什麼時候他變得這麼傳統?
「她爸爸欠了一屁股債,來跟女兒要錢。」於婷難掩不屑的情緒。
「你怎麼知道?」他更震驚了。這會不會就是景致不讓他問的那件事?
「我跟她爸在門口聊了一會兒。他說很久沒看到自己的女兒,態度很激動,我說我是經理,他就問我景致的薪水有多少、在這裡做多久,我看他說話的神情和打扮,八九不離十,絕對是欠債!」
「可以了,」打斷於婷的話,馬翔均臉色嚴厲地沉聲道:「那是別人的私事,請不要隨便下定論。」
「對不起。」於婷低頭,紅了眼眶,在馬翔均身旁工作這麼多年,他第一次對她態度這麼凶。
「算了,」他緩聲道:「你沒錯,別放在心上。」是他太想保護景致,容不得別人說她一點壞話。
話才剛說完,宋景致就回到吧檯裡,她面色蒼白,表情恍惚,像被寒風刮了一陣。望見馬翔均關懷的眼神,她忽地想哭,想撲進他溫暖胸膛,但她什麼也不能做,只能走進吧檯裡,默不作聲清理桌面上客人用過的玻璃杯。
於婷看了兩人一眼,默默離開,留下她跟馬翔均。
馬翔均凝望著她,欲言又止,景致動手調了杯酒給他。
樂聲吵雜,她的世界卻寂靜無聲,肩頭好沉,眼睛酸澀,想起爸爸無助的模樣,她心很慌。她需要安靜,更需要的是安定,不希望馬翔均發現她的不對勁,她只能裝忙。
「我剛才去特力屋,想買工具修理辦公室的電燈,剛好看到一個東西可以送給你。」他拿起一個精緻的深藍紙袋遞給她。
「謝謝。」她把紙袋收到桌子底下,並不急著看。「這次買了就算了,以後不要再這樣花心思送東西給我。」
「只是一點小小心意,而且不是很貴重的東西,你別想太多。」就知道送景致禮物她反而會不高興。
女人通常喜歡收禮物,但景致不是,她總是分得很清楚,深怕佔人家便宜,他該怎麼做才能讓她知道,他是心甘情願為她付出?
景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
其實她有千言萬語,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她害怕,連為他感動也不敢表現,明明他就在眼前,她卻無能為力。自己無法靠近,又捨不得離開,霸佔著一個這麼好的男人,不想讓給任何人,也不勇敢愛他,景致覺得自己既卑鄙又沒用。
「我有話想跟你說,下班等我。」現在人多口雜,不適合聊太深入的話題,他必須跟她私下談談,關於他的用心,關於她的煩惱。他知道景致今天心情不太好。
「我也是,」景致抬頭,不假思索地說:「我也有話跟你說。」
出乎意料,景致竟主動約他,馬翔均很開心,立刻應好。
他開始期待下班了,第一次發現時間原來可以過得如此緩慢。
終於下班,景致坐在小花園裡,今天的她沒抽煙,桌上放了兩杯咖啡,熱氣在冷空氣中飄散,風勢凜冽,枝葉打顫,她心冷,整個世界變得灰暗。
剛才接到父親的電話,說他找到她住的小公寓,裡面只有一張單人床,他問她什麼時候要下班,要把床還給她睡覺。
景致要他好好睡,她會自己想辦法。也許到療養院陪媽媽,也許回到公寓裡打地鋪……總之,知道爸爸沒再流離失所,她覺得自己做對了一件事。只是接下來該怎麼辦?
「景致,」寂靜中,馬翔均坐到她身旁,對她微笑。「你要跟我說什麼?」他正期待著。
他的迷人笑靨讓她心頭猛然揪痛。
「我今天從收銀機裡拿了兩萬塊,你從我薪水裡扣。」兩萬塊不多,但對於她這種凡事都分得清清楚楚的個性,兩萬塊出奇沉重。上班時,她不停想著這個問題,很怕馬翔均會對她私用公款這件事反感。
「我知道了。」馬翔均點點頭,並沒因為她先斬後奏而不高興,相反地,他表情甚至有些愉悅。
「你怎麼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身為老闆,你應該嚴厲禁止員工挪用公款,不能公私不分。」她瞭解馬翔均,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沒有模稜兩可的答案,所以馬翔均是因為她才放棄了自己的原則,她不喜歡這樣。
馬翔均頓了頓,正色道:「我沒有公私不分,我知道你是哪種人,就算在吧檯裡撿到錢,你也不會私吞,這表示我懂得用人。」
「你太相信我了。」景致搖搖頭,不想為自己解釋什麼。但她心裡很感動,馬翔均支持她,這比給她什麼都要來得珍貴。
「你要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告訴我,我都會站在你這邊。」
景致怔然,看著心愛的男人。
他目光炯亮,語氣堅決,認真地看著她。「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說的話。」
那一瞬間,她差點真的往他身上依靠。可是她沒有,排山倒海而來的衝動也僅只讓她敢動手拉住馬翔均的衣袖。
心中冰山崩塌,籠罩一片溫暖陽光,當著他的面,景致泣不成聲。
多年來的委屈,和未來她一個人即將面對的問題,全浮上心頭,她沒想過真的要靠馬翔均,但他這句話已讓她感動莫名。
景致哭了,她忍著不哭出聲音,淚水不停抖落,像成串的珍珠,像海面上的無數波光。
馬翔均手足無措,他輕拍她的背,要出借胸膛安慰她,但她臂膀僵直,動也不動。
「為什麼要撐得那麼辛苦?你可以放心哭,我不會笑你。」馬翔均著急,到底該怎麼幫她?心愛的女人在他面前哭泣,他卻無能為力,是不是男人啊?他覺得自己好沒用。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景致哽咽。「我不值得你對我好……」
這就是她一直以來顧忌的事嗎?她對自己沒信心,不敢相信他的真心,不願意接受他,是因為她自卑。
得到答案,馬翔均心裡歡喜,原來景致並不是對他沒感覺,她抗拒的是自己,不是他。
馬翔均開始低頭吻她,她的熱淚燙傷他的心臟,在他狂熱地親吻時,她止住了淚水。陰冷的冬天裡,他眼神炙熱,唇瓣似火,他的胸懷熱得幾乎要將她燒融,景致被困在一雙強有而力的臂彎中,無法掙扎,也不想掙脫。
馬翔均要用行動讓她明白,他有多心疼,也要讓她明白她有多傻。「你如果不值得,我為何會覺得你如此迷人?」他在她耳畔輕聲細語。
「……我不知道。」她的聲音彷彿夢囈。在馬翔均懷裡,比在天堂還更令人著迷。
馬翔均咬牙。「你真愛折磨我……」他將臉埋在她溫暖發間,聞著她的髮香,他用力地將她攬進懷裡,近乎粗暴,他不為自己難過,卻為她感到疼痛。「我好愛你,你知道嗎?」
景致無語,他的話讓她渾身顫慄,他的愛強烈得讓她心驚。她又開始流淚了,這次,她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冷風吹拂,她的淚冰冰涼涼,胸口卻熱脹著,這個擁抱她的男人讓她好感動,要怎樣才能報答他?
她怯怯地伸出手,擁抱馬翔均,他的背如此寬闊,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緊緊擁住他。
冷風中,他們共享體溫,貪婪地想擁有更多。
牢牢牽著她的手,馬翔均帶她進入無人的辦公室,員工已全數下班,原本熱鬧歡暢的地方,更顯得冷冷清清。
辦公室裡,陽光穿透玻璃,景致被輕輕放落在黑色沙發上,她無力抵抗,昏昏沉沉:心跳飛快,亢奮得幾乎完全喪失思考能力。
馬翔均拉上白色窗簾,他說:「我常常在這裡看著你。」
他靠近,褪去她的外衣,親吻她的肩膀,沿著鎖骨留下一路細碎的吻。她好像跌落萬丈谷底,又像站在軟綿綿的雲端,彷彿正在做一個美好的夢。
「景致……」他輕輕地喚著她的名字。「你愛我嗎?」
她點點頭,似是回答,又像是允諾。他深邃的眼像夜空,因她的回應而整個燦亮起來。他不假思索地進入她的世界。
當一陣痛楚蔓延後,換來的是無上的喜悅。
原來,愛可以讓人瘋狂,也可以讓人心碎;愛讓人寂寞,也讓人墮落。
縱使有千百個不愛的理由,還是躲不過心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