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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眼 第四章 作者:游異

  傍晚,回到化風閣的厲非天叫來厲雲真低沉著臉訓斥:「真兒,以後不許你再與破日教的人在一起!」

   「為什麼?」

   「因為,你一定會後悔!」

   那個心機深沉的男人,怎麼會為了區區一個厲雲真動心?其中一定另有目的!

   「爹!他哪裡不好了?他的武功高強,又是一教之主,對我也很好啊!」厲雲真滿臉不悅。

   「住口!你若不聽,從今天起就別想踏出房門一步!」厲非天神色嚴厲至極。

   厲雲真俏臉一揚,怒道:「爹,你向來都是什麼原因不說就命令我不許做這不許做那的,這回我可不要聽!」說完不等厲非天回答,就轉身奔出了化風閣。

   滿腹怨氣的厲雲真在天道盟中四處尋找,那個能輕易撫平她心緒、逗她開懷的美麗男子。

   可是,直找到夕陽西下星辰滿天,也不見「離」的蹤影。

   到底去哪兒了?在她需要他的時候,他怎麼就是不見人影?

   怒氣不斷積聚。

   漸漸的,厲雲真越走越遠,到了偏遠的封棲園。

   停下腳步,看著園中婆娑的枝葉,厲雲真忽地想起了那個妖異的小女孩。自從五年前不慎中毒後,她心中微微有了戒意,再也沒去找過她的麻煩。現在,她忽然很想看看她,順便把所有的怒氣都宣洩一下。

   走入園中,厲雲真惡意地一腳踹開了房門。

   響亮的破門聲驚動了正對著香爐調整燃香的少女。

   咬著唇,厲雲真慢慢走近。

   可惡的美麗!可惡的清靈!她竟然比五年前還要出色。隔著裊裊青煙,厲雲真圓圓的杏眼中泛起極端的厭惡。

   殷流汐安然放下手中香爐,退後一步道:「厲姑娘,有事嗎?」面對著這個從小就以整她傷她為樂的女子,殷流汐仍舊平靜淡然,以不變應萬變。她知道,她若是越恐懼,厲雲真只會越快樂。

   冷笑一聲,厲雲真看著她道:「小妖女,你倒是過得很好啊。為什麼,你不害怕,不求饒呢?求我,我就放過你一回,怎麼樣?」

   這個邪惡的小妖女,打她傷她,從來就沒有太大的反應。現在,她只想瞧瞧她哭泣求饒的表情。

   搖搖頭,殷流汐輕輕道:「不。」

   「你!」厲雲真怒極反笑,右臂重重一揮,殷流汐纖細的身子立時斜斜跌出撞上了一旁牆壁。

   低喘著氣,殷流汐倚在牆邊忍受身上劇烈疼痛。

   心情稍好的厲雲真盯著她略現蒼白的小瞼,格格一笑道:「小妖女,怎麼樣,疼痛的滋味可還好受?想清楚,讓你低頭有這麼難嗎?」

   見殷流汐垂首不語,她杏眼一轉,看見桌上燃著的油燈,不由目光一亮,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值得高興的東西。

   走到桌前拿起油燈,厲雲真緩緩彎腰俯向殷流汐,「小妖女,你瞧見了嗎?這可是火呢!再不求饒,我就把你的頭髮全燒了!或者,燒幾個疤在你的臉上,怎麼樣?」眼光中笑意興奮而惡劣,伸手抓起了殷流汐一束長長黑髮,慢慢向燈上靠去。

   髮束細軟柔滑,眼見便要點燃,殷流汐臉上終於現出了懼怕之色,眼中淚光盈盈。厲雲真心中一喜,心想,這小妖女終究是害怕了。

   忽然耳邊勁風掠過,厲雲真被一個身影迅速出掌打飛到了旁邊,手中的油燈也被那人奪了去。

   輕輕放好油燈,及時趕到的南宮無極怒瞪厲雲真一眼不再理睬,轉身輕輕扶起殷流汐問道:「你怎樣,要不要緊?」他方才站在遠處,正為要不要來封棲園而猶豫,突然發現有一道黑影向這裡閃過,於是不假思索地就急急躍入了園內查看,誰知黑影沒有找到,正好看見那個纖弱的人兒被厲雲真傷害。

   淚珠滾落嬌嫩肌膚,殷流汐身軀輕顫,靠在他攙扶的雙手間道:「我沒事了,南宮大哥。」  眼中懼意仍然未消,看向一旁厲雲真。

   厲雲真見南宮無極對殷流沙呵護有加,剛才出手推開自己時更是毫不留情,冷笑道:「呵,原來南宮家的少掌門竟然看上了一個小妖女,真是難得啊!

   南宮無極向來溫文有禮,難得對人生氣,此時也不由怒從心起,沉聲道:「厲姑娘,你是盟主千金,怎麼能這樣欺負一個不會武功的女子!若是讓厲盟主知曉,相信他也不會同意吧!

   厲雲真板著俏臉,想起父親不許自己與「離」交往的事,恨恨道:「我爹又怎麼樣,我想做的事,誰用管不了!」轉身奔出了屋外。

   南宮無極輕歎口氣,扶殷流汐坐下。

   殷流汐微笑道:「南宮大哥,你又救了我一次啦。」

   「沒有,如果我再來得早一點就好了。」南宮無極憐惜地看看她。這少女到底是什麼身份,為什麼厲雲真總是一再傷害她?

   他很想留下來安慰她,但是今日發生了江長策被殺的事,厲非天號令天道盟中各人都要呆在房間不得隨意走動,以免為殺手造成可乘之機,他實在不能久留。

   凝視她臉上雖然笑魔如花,但眼中水氣未褪,臉上淚痕未乾,實在惹人憐愛,心中忍不住一陣恍惚。

   殷流沙見他並不坐下,柔聲問道:「怎麼,南宮大哥有事嗎?」

   「是啊,今天有事,我要走了。」南宮無極點點頭,慢慢踏出門外,腳步遲緩。

   屋內恢復平靜,殷流汐輕歎一口氣,纖纖手指撫弄身前秀髮喃喃道:「幸好,幸好。」

   動心嗎?歉疚嗎?南宮無極對她的全然信任、對她的百般維護,她全都看在眼裡,可惜啊!她的心早在十年之前就葬在了出雲谷的懸崖下,再也沒有辦法為他人悸動。

   園外,看著南宮無極漸漸消失在夜色中,站在樹梢上靜待已久的修長人影嘴角勾出詭異冷笑。月光下衣袂翩飛,散發飄揚,居然是厲雲真遍尋不獲的「離」。一切都在遵照他的意願而進行著,他就如捕魚的漁夫在等待收網那天到來。

   ☆

   厲非天所下的禁行令,對一些人可能會有效用,但是,對另一些人來說,只是一句空話而已。

   比如說,對他已經心有嫌隙的門派中人。

   比如說,終於尋到了情郎的癡心人。

   冥冥之中,注定要發生的事情,是怎麼也避不開,逃不了的。

   蒼彥山上侍衛全神警戒,佈防在各院落間來回巡邏穿梭,一派緊張。

   深夜子時,月正中天。

   縱然兇手隱秘可怕,武功高強,但是這些在熱血青年的眼中,反而是激起雄心壯志的挑戰。他們相信,越是危險,越是建功成名的絕好機會。

   以身為餌,撲殺兇手,該是多麼響亮的武林傳奇!

   在天道盟九派之中,華商派與四府之一的滅相府交情特別深厚,有冒險的機會,兩家的年輕人自然是結伴而行。

   山上樹影幢幢,山徑寂寥無聲。兩個神情戒備。手握兵器的年輕人邊走邊四處張望。說不緊張是假的,特別是,當前方樹林中忽地出現了一條模糊的人影時。

   兩人一下子都全身緊繃,盯視著那人影。

   慢慢地,那人走出樹下陰影,向面人步近。明亮的月光照在那人身上,兩個青年同時長吁了一口氣,輕鬆地放下了手中橫在身前的兵器。

   因為,那個人絕對不會是隱藏的殺人兇手,打死他們也不會相信。

   所以,當那個人負手含笑走到兩人身前時,華商派的商略弓笑道:「原來是你啊,嚇了我一跳,還以為……」

   可是,他的這句話沒有說完,那人忽地就遞出了原本負在身後的雙手,寒光閃過,兩個年輕人身上幾乎同時多了一道致命的傷口。

   商略弓雙眼暴睜,口中斷續道:「是你,原來……真的是你……」

   兩個年輕的身軀相繼倒下。

   那人真的出手攻擊他們,所以,他們才信了。

   ☆

   又是清晨。

   一大早,一堆人已經圍在了開軒堂中。

   這回不再有尖叫,破日教的「離」也不見蹤影。

   眾人一臉凝重地盯視著地上的兩個年輕人。一個已經死了,是滅相府的弟子。另一個還有一線生機,是華商派的商略弓。

   只要有一個能夠活下來,那麼,兇手的真面目就絕對藏不住。

   南宮問俯在商略弓身邊迅速處理傷口,竭力為他延續一線生命。

   良久,南宮問滿頭大汗地站起身,看向強行保持鎮定的華商派掌門商韜,及一旁數雙隱含期待的雙眼,皺眉道:「弓兒的傷勢太過嚴重,並且失血過多損傷了神經機體,現下雖然護住一線心脈,要想保命也很困難,要讓他清醒……恐怕是不太可能了。」

   簡言之,商略弓即使現下活著,以後可能也只是一個不言不動的活死人了。那和一株植物,又有什麼分別?

   聞言,商韜終於禁不住長歎一聲,老淚縱橫。

   眾人的目光,不由得都落在了厲非天的身上。

   厲非天神情沉寂,咬牙不語。

   那兇手實在狡詐陰險,於天道盟中殺人不留絲毫痕跡,再怎麼說,他這個盟主也推卸不了責任。

   商略弓現在是惟一能指出兇手的人證,他一日不清醒,這兇手就潛伏一日。下次會是誰被襲擊,是誰都不能預料的事。

   「盟主……」身後響起了遲疑的聲音,在壓仰寧靜的廳堂中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是一直與各派弟子侍立在旁的南宮無極。

   厲非天轉頭道:「無極,有事嗎?」

   南宮無極看看父親南宮問,似乎有些難以開口,又望了地上的商略弓一眼,終於道:「是,盟主,無極知道有一個人,或許可以讓商兄弟清醒過來。」

   聞言,南宮問臉上果然露出了不信的神色。他是南宮家的現任掌門,對於醫術的研究造詣可以說是獨步天下了,連他都不能救治的人,還有誰能救?

   商韜卻是雙眼一亮,急問道:「賢侄快說!」事關眼前愛子生死,他也管不了南宮問的面子過不過得去了。

   南宮無極垂下雙眼道:「是。無極曾見過山後封棲園中的一位姑娘,或許,她的醫術與藥物可以讓商兄弟清醒過來。」

   他一說完,厲非天忽然道:「不行。」

   眾人一時詫異莫明,齊齊注目厲非天。能夠有人救醒商略弓,他為何要出言阻止呢?

   在眾人詢問的眼光中,厲非天緩緩開口:「大家應該明白,她不能涉足武林中的任何事情。」

   這麼一說,各大門派的掌門立時反應過來。住在封棲園中的,是當年的那個妖女的妹子,殷流汐。

   可是,當年的隱秘心結,與現在迫切需要清醒指認兇手的商略弓相比,哪一個更重要?

   這一個問題孰輕孰重,在商韜的眼裡,其實再簡單不過。

   他馬上對厲非天道:「盟主,事關小兒性命,還請盟主,請各位通融!」臉上神情急切。

   見眾人依然沉默不語,又催促道:「諸位,前日大家也曾看到過,她只是個柔弱普通的小女子而已,難道還能有什麼危險不成?」

   半晌,厲非天終於道:「好吧。」

   ☆

   天高雲淡,百花開透。

   殷流汐跟在天道盟數名侍衛的身後款款而行。

   她,終於光明正大地出了封桐園,走入了開軒堂,走到了那些人的面前。

   「厲叔叔。」穿過眾人,站在厲非天面前,殷流汐溫柔有禮地垂首,不去看廳中情形。

   「晤。」低應一聲後,厲非天遲遲不開日。

   他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也沒有人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們是殺她至親、軟禁她整整十年的人。是用命令、懇求,還是其他?

   殷流沙乖巧地站在原地,靜靜等待,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終於,厲非天對南宮無極道:「無極,你對她說吧。」既然他們不能開口,那麼只能換一個方式。

   南宮無極點點頭,上前道:「流汐姑娘,請你看一看那位商兄弟,能不能讓他醒過來,好嗎?」

   殷流汐抬首對他微微一笑,道:「好。」似乎對他的話很是願聽。

   旁邊的南宮問卻狠狠瞪了南宮無極一眼,任何一個父親,看到自己的兒子與一個身世隱晦的女子熟識,都不會欣喜的。

   彎身俯在商略弓身旁細細察視,又用手探查他眼瞼各處,半晌,殷流汐起身道:「他是因為流血太多損傷了腦部經絡,要讓他清醒並不難,只是……」

   商韜急急問道:「只是什麼?」

   「只是清醒過來,對他的性命也於事無補。」

   這回,商韜不再追問,只是眼神淒涼,臉如死灰。他最為關心的,是商略弓的性命,至於指認兇手,對他來說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但是,對其他人卻非常重要。

   南宮問略為思索,道:「你有把握讓他清醒?」

   殷流汐點點頭,「是。但是清醒的時間不會很長,或許,只有短短一刻。」

   短短一刻,對於眾人來說,已經足夠了。

   南宮問轉向商韜道:「商兄……」

   默默承受將要喪子之痛的老者悲歎一聲,道:「各位請看著辦吧,若小兒死前能為天道盟剷除兇手盡一份力,那也總算沒有枉送了性命。」

   接下來,就只能看殷流汐的醫藥功效了。

   堂中眾人紛紛退出,只留下南宮無極在旁看守。

   這是殷流汐的要求。因為她說,商略弓的神經脆弱之極,剛剛醒轉時若看到太多人,情緒太過激動的話,會承受不住。但是,她知道眾人對她不會放心,所以,就留下了南宮無極。

   有南宮無極在內監看,各派掌門總歸是放心的。

   開軒堂門窗緊閉,以減少室內的光線刺激。空氣中香煙裊裊,用來鎮定心神。

   不知過了多久,日已西斜,開軒堂的門終於輕輕打開。走出來的是臉色蒼白疲憊的殷流汐,和略帶欣喜的南宮無極。

   向眾人點點頭,南宮無極輕聲道:「商兄弟醒了,請各位長輩進去探問吧」

   厲非天與眾掌門一聽,心中都是一緊,忙急急入堂查看。

   地上的商略弓臉色青白,呼吸淺促,雙眼果然已經睜開。只是眼神呆滯,精神非常虛弱,似乎隨時都會不省人世。

   南宮問微微伸手一擺,阻止太多人圍上前,只向商韜點點頭。他精於醫術,自然也知道氣息過多過雜對於傷者的危害,由商略弓熟悉的人上前問話是最為合適的。

   商韜緩緩走上前,跪坐在地輕撫愛子額頭,顫聲問道:「弓兒,你告訴我,是誰將你打傷,是誰?

   商略弓雙眼無神,喘息良久,低低吐出一個名字,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

   「厲雲真!」

   竟然是厲非天的女兒,厲雲真!

   厲非天的驚詫是所有人中最激烈的,怎麼會是他的女兒?怎麼可能呢?

   但是,其他人的眼光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事實已經被確定。

   先是江長策,後是商略弓和滅相府的弟子。

   能夠讓人不設防而下手殺人,對於厲雲真來說的確是輕而易舉。

   那日江長策被殺,厲雲真在眾人面前不惜自毀閨譽,力證破日教的教主沒有嫌疑,但是那夜兩人到底在哪裡,在做什麼,卻沒有其他人看到。

   那至少可以說明,厲雲真和破日教,或者說厲非天和破日教,是有什麼特別關係存在的吧?

   而現在開口的,是惟一見過兇手真面目的商略弓,聽到的,是在場所有的人。

   厲非天如墜冰窖。

   商韜顫悠悠站起,地上的商略弓,已經閉上了雙眼,氣息全無。

   走到厲非天身前,他啞聲道:「盟主,原來你的女兒就是殺人兇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請你給我們一個解釋。」

   哀莫大於心死,商韜的語聲平靜無波。

   「好。」厲非天只能點點頭,現在,什麼解釋都是多餘的。他轉身向廳外喝道:「將小姐帶過來!還有,把破日教的教主也請來!」

   等了很久,等到廳中所有的人都覺得不對勁,去找人的侍衛才返回。

   侍衛匆匆上前道:「報告盟主,找遍山上各處也沒有找到厲小姐和破日教主。」

   這一下,人證確鑿,兇手逃逸。

   厲非天縱然一向處事沉著,面對眾人也不禁心緒煩亂,無法言語。

   「好,很好!厲非天,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昨日痛失愛子,性情最為急躁的江奎首先發難,兩眼狠狠瞪著厲非天,彷彿隨時會撲上拚命。

   飛將府與厲非天一脈相連,掌門岳移山馬上勸道:「江掌門請息怒,我看,這其中必有誤會。

   「誤會?」冷笑一聲,江奎道:「難道是弓兒在說謊?」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商略弓的指認,恰恰是所有人都不能否認的。

   岳移山不敢再出言維護,只得默默退到一旁。

   現在,厲雲真和破日教的「離」已經被諸人肯定是殺人兇手,接下來,厲雲真為什麼會同「離」聯手殺人?背後有沒有指使者?殺人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些全都是聯繫在一起的。

   而所有的問題都指向一個人,手握天道盟令牌的厲非天!

   商韜忽地冷冷道;「厲非天,老夫現在才明白,你為何一定要與破日教的妖邪共存於武林。」他自從知道了誰是殺死商略弓的兇手後,原本滿腹悲痛忽地化成了復仇的怒火,也不再稱厲非天為盟主。

   滅相府的掌門也咬牙道:「厲非天!為了你女兒,難道你真要將天道盟拱手送予那妖人嗎?

   這是他們得出的惟一結果。

   因為他們全都親眼見到,厲雲真與「離」是怎樣的關係。

   「厲非天,華商一門從今日起退出天道盟!害死小兒的兇手,老夫一定會要她賠命,你等著吧!」商韜恨到極處斷喝一聲,憤然一揮衣袖轉身出堂。

   華商派從此決裂於天道盟。

   接著是同樣喪子喪徒的淥波殿與滅相府。

   天道盟九派,立去其三。

   餘下六派之中,就屬飛將府、南宮世家同厲非天最為交厚,南宮門向來心思縝密,靜待三派離去後忽道:「依我看,這事情中另有溪蹺。」

   岳移山雙眼一亮,忙道:「南宮兄請說!」

   南宮問思索一刻,道:「諸位請想,以兇手那樣隱秘又凶殘的性情,下手時怎麼會粗心到留下了弓兒性命,並且容他開口指認?而且,兇手真要對付九大派,殺幾個晚輩弟子又有什麼用?現在的結果不用我說大家也看到,只是造成了天道盟的分裂而已!」

   餘下四派聞言一驚,心中暗道:不錯!

   「所以,我看這兇手未必就是真兒,應當是另有其人!而且這人,必定是最終得到好處的人。」南宮問又繼續補充。

   天道盟一散,誰能得到好處?

   除了破日教外,再無別人!

   眾人不由得微微點首,臉上對厲非天的戒備神色立時消去大半。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厲非天平日素來沉穩機警,方才只是因為關係到厲雲真才有片刻慌亂,現在被南宮問數言點醒,感激道:「多謝南宮兄提醒!」  又向眾人道,「這件事破日教肯定是有備而來,現在三派已去,在場留下的六派絕不能亂,以免給他可乘之機!」

   眾人紛紛點頭。

   以破日教現在的勢力,天道盟一散,武林中將再無能夠與其抗衡制約的力量。

   岳移山道:「非天,現在真兒失蹤,我看一定是被破日教的妖人捉去,要那三派回心轉意,必定要盡快救出真兒將情況說明!」

   「不錯!」厲非天點點頭。

   但是,破日教向來行蹤詭秘,要想救人,談何容易?

   眾人默然無語。站在原地沉思半晌,厲非天抬頭,看到了立在堂前的殷流汐。

   她已經在一旁看了很久,看著天道盟在眼前遭遇從未有過的危機。

   清美的臉上神色悠然,沒有太大的喜悅,也沒有詫異的驚奇,只是靜靜地等待一切發生在眼前,彷彿所有的事情都是理所當然。

   厲非天靜靜與她對視,皺眉。

   為什麼,事情會發生得這麼快、這麼巧?眼前的殷流汐,和所有的事情會有多少聯繫?

   商略弓是經過她的醫治才開口說話,這其中,會有什麼玄機?

   難道,會是她嗎?

   厲非天緩緩開口:「流汐,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殷流汐唇角微微綻開一朵笑意,道:「是。」

   等待了十年,她終於等到了輪迴的開始。

   ☆

   入夜,沒有了殺手的蒼彥山一片寂靜。

   厲非天坐在化風閣的書房內,對著油燈沉思已有許久,臉上略顯疲憊。思考許久,對於所有的事情,他還是毫無頭緒。

   門外忽地飄來了一陣清淡藥香。

   厲非天皺眉,這藥香他並不陌生。好像在哪裡聞到過,但就是記不起來。

   纖影輕俏,慢慢走進來白農長髮的殷流沙。

   微微一怔,厲非天道:「你……」

   現在看到的殷流汐,與白天似乎有些許不同。

   長長的黑髮披散在身後隨夜風飄舞,輕軟的羅衣款款擺擺、層層疊疊,將她嬌美絕倫的面容映成了一朵初綻的蓮。

   那目光,幽深哀怨,無窮無盡地從眼底湧出,像要把他淹沒。

   「挽潮……」一聲像是歎息的呼喚從厲非天心底逸出。

   厲非天恍然明白,他看到的不是殷流汐,而是十年之前的殷挽潮,在被他打下懸崖時,對他微笑流淚的殷挽潮。

   那是同樣的哀傷,和同樣的無奈。

   所有的神志漸漸淡去,現在存在他眼中心中的,只有面前這個讓他牽掛心傷了十年的幽靈女子。

   厲非天緩緩站起身,向她走去,雙手放上她肩頭輕輕道:「挽潮,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原諒我……」

   眼前人兒似真似幻的臉上浮起淡淡笑意,「你知道對不起我,那你為何還要這樣對我?」語聲淒涼迷離,近在耳邊,又遠在天際。

   「挽潮!」心痛低呼,厲非天再也把持不住心神,將眼前的人兒擁人懷中。

   溫香軟玉,這一刻,他彷彿等待了一生一世。

   「厲非天!」一聲憤怒斷喝響起,近在身後。

   厲非天心底一震,猛地回過神來,低頭一看懷中女子,立時放手退後數步,臉上是他自己也不能明瞭的驚詫。

   怎麼會?他怎麼會將殷流汐看成了殷挽潮?

   站在門邊看著兩人相擁相依的岳明婷雙眼如冰,直直射向厲非天,冷冷道,「厲非天,原來你的心是在她的身上,怪不得從未讓我走進。」

   厲非天一驚,「明婷,你胡說什麼!」

   「住口!我親眼所見.你還有什麼解釋?」岳明婷冷笑。

   「這是誤會!

   「誤會?厲非天,算我看錯了你!  十年之前的妖女你忘不了,十年之後的今天,連這個小妖女你也不放過!」

   厲非天一怔,「你從哪裡知道?」那應該是個被埋葬的秘密,怎麼會讓她得知?

   岳明婷道:「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什麼都不知道嗎?莫要忘了,我是飛將府的人!當年沒有我飛將府,你又怎會這麼容易當上天道盟盟主?」

   她說的確實沒有全錯。當年厲非天年紀尚輕,雖然武功高強,但如果不是與岳明婷成婚,贏得了飛將府的全力支持,憑沒有任何身份背景的他獨自一人要執掌天道盟,是絕沒有可能的事。

   厲非天聞言臉色一變,「岳明婷!」

   天底下,任何男人都忍受不了這種鄙視。

   「厲非天,如果你還是男人的話,那就立刻去把真兒找回來!」岳明婷眼神冷厲,神情厭惡。如今她惟一放不下的,只是這個女兒。

   「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她帶回來!」厲非天咬牙忍耐。

   岳明婷又轉眼瞪向殷流汐,冷冷道:「小妖女,這就是你來這裡的目的,是嗎?從十年之前,你就等待著今天吧!」語意森冷,表情恐怖。

   她當年執意嫁給厲非天,心中曾懷了多少情意嚮往,誰知厲非天娶了她,卻只是把她當作一個擺設。後來她從飛將府的掌門兄長口中得知了殷挽潮的事,女人的敏感讓她感覺到,殷挽潮對於厲非天,絕不僅僅是個死在劍下的妖女而已。從他時常的恍惚,從他不解的眉頭,她都看到他對那女人從未忘記過。

   而眼前這個小妖女……

   憤恨中,岳明婷長劍出鞘,一道凌厲劍光逼向殷流沙,劍光急速指刺她心口。

   「明婷!」厲非天心中一緊,不假思索出手一掌便向岳明婷揮去。

   岳明婷見掌風凌厲只得回劍避開,恨聲道:「厲非天,你為了這小妖女竟要與我動手嗎?」

   厲非天咬牙道:「你不能殺她。」神色甚是堅決。

   岳明婷一劍試出厲非天真心,已感覺十多年情分如斯淡薄,不由心灰意冷道:「好,好,厲非天,你我今日恩斷義絕!」言畢不願再看厲非天一眼,轉身便走。

   厲非天身形略微動了動,卻終是沒有上前阻攔。他現在不能走,更不能為岳明婷亂了心志。

   眼看著夫妻二人反目,輕輕的笑聲,忽地從一旁殷流汐口中響起。

   哀怨的神情化作了邪美如妖。

   此時的殷流汐,彷彿比十年前的殷挽潮更加嫵媚,更加艷麗。

   魅門的女子,有哪一個是真正軟弱無能的?即使她不會分毫武功!

   看著眼前依稀神似的容顏,厲非天心中一動,「殷流汐!是你?」

   他終於想起來,是在哪裡聞到過那縷清淡的藥香。

   是在十年前的出雲谷中、是在今天的開軒堂,走近商略弓的身邊時。不過,白天時的藥香更清更淡,是尚未散盡的餘香。

   這分明是魅門獨有的秘香!

   「我?我做了什麼嗎?殺人的明明是你們!」殷流汐輕輕搖頭低笑,「不是嗎?姐姐她沒有殺過人,也沒有做過任何害人的事,但你還是親手殺了她!」

   「殷流汐,你從未忘記過。」厲非天沉沉開口。十年前的那一劍,是他今生永遠的痛,他忘不了,她也一樣。所以,才會有了今天的一切。

   殷流汐道:「怎麼,厲叔叔要殺我嗎?可惜呵,來不及了。」她曾經答應過他要忘記,如果不忘,就要被殺。但是,現在的她可不是當年那個無力反抗的小女孩了,難道,還要呆呆站著被殺不成?

   厲非天目光一凜,「你以為我真的不會殺你嗎?」當初的一念之慈造就了今日邪氣無邊的殷流汐,如果這樣,不如立時毀去。

   「不,你不會殺我的,因為你捨不得。」對著輕輕一指就可以讓她斃命的厲非天,殷流汐絲毫不懼。她有太多的籌碼在手中,厲非天想要證實真相、想要找到厲雲真,惟一的希望就是她。

   「殷流汐!」厲非天怒目斷喝。

   格格一笑,殷流汐道:「厲叔叔,你不必太擔心,我看她現在還不會死。或許,現在只是剛剛開始而已呵!」

   那笑容,比地獄的嗜血修羅還要幽黯華美。

   他到底做了什麼?他教養出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妖邪?

   震怒的厲非天派人將殷流汐嚴密監管了起來,並且嚴禁任何人的探視接近。

   為了厲雲真,為了武林,他不能再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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