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醒來之後,在門縫裡發現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寥寥數語:
茗子是我的管家,有什麼需要可以告訴她。
籐堂徹
鳳儀握著短箋走出房間,在廚房裡看見一抹嬌小身影。
聽見腳步聲的女子回過頭來,朝她綻出一抹微笑。
「你一定就是鳳儀小姐了?」女子朝她彎腰鞠躬,「我叫茗子,籐堂先生要我幫你準備早飯。啊,對了!盥洗用具也都準備好了,你可以任意使用。」
「籐堂徹呢?」
「籐堂先生還在工作室裡,通常他不到下午是不會露面的。」
「能不能幫我告訴他,在我臨走前,我想當面向他道個謝?」
茗子露出為難的表情。
「在晚餐之前,籐堂先生是不見任何人的。他非常不喜歡別人看見他的臉。」
茗子的回答與她昨晚所得知的一切完全相同。
「為什麼?」
茗子舀了——點味噌湯到小碟子裡試了試味道,然後回答:
「也許……他的臉曾經受過傷吧?」
也許?
「難道你也不曾看見他的臉?」鳳儀訝異地問。
茗子笑著搖搖頭。「我在兒子滿兩歲後算起,已經當了他四年多的管家,連一次也不曾見過。」
連茗子也不曾見過?
鳳儀在盥洗室裡一面刷者牙一面想著,籐堂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他雖陰沉、孤僻,但是卻是一個好人。她心中很自然地浮現了這個答案。
雖然她尚未看見他的容貌,但是她可以感覺到他充滿陽剛味,儘管她對他所知不多,不過,她幾乎可以確定他是個極吸引人的男人。
她對他充滿了好奇。
想到自己陰錯陽差地在他的屋裡住了一晚,並與他共享了一個熱烈的吻……然後天亮了,她便要離去,從此再也不必聯繫。她真的能把這個美麗的邂逅當成命運中的插曲?鳳儀心中頓時湧現一種難言的情緒。
不,她無法走得這麼瀟灑。
她對籐堂徹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一種……若有似無的吸引。
那是在其他的男人身上,所不曾感受到的……呃,或許東方爵身上有一些,但是她寧可相信這是因為兩人極度不和、冤家路窄的緣故。
可能的話,她很希望能夠再多住一段時間,如果他們兩人之間真有什麼在萌芽,她不希望自己錯過。
話又說回來,住下來又有何不可?
籐堂徹知道她沒有地方可以去,她為什麼不善用這個機會?
鳳儀揚起一個微笑,心中立刻下了某種決定。
當鳳儀從盥洗室出來,餐桌上已放著一份簡單的日式早餐,
聞起來香味撲鼻,令人十指大動。
茗子端起裝著另一份早餐的托盤,正朝屋外走去。
鳳儀叫住了她:「茗子,你要去哪裡?」
「我給籐堂先生送早餐去。」
「我也去。」說不定,她能在他開門的瞬間看見他。
茗子雖然感到有些吃驚,但也沒說什麼。
兩人一同來到後院,茗子將托盤放在突出的白色窗台上,在窗上敲了三響後就打算離開。
「你不親手交給他嗎?」
「不,籐堂先生交代過,那樣做就可以了。」
「是嗎?」鳳儀不肯離開。「那麼,我要站在這裡等他開窗。」
「沒有用的,鳳小姐。窗上的那扇玻璃是特製的,你看不見他,他卻可以看見你。如果他知道你站在外頭,就不會露面了。」
茗子望著她,欲言又止。
鳳儀敏感的察覺到她有話想說,問:「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什麼?」
茗子坦白的回答:「我只是有點好奇,鳳小姐為什麼對籐堂先生的相貌這麼好奇?」
鳳儀反問:「難道你從來不曾好奇過?」
「當然有啊!可是……我只要想到籐堂先生可能是因為臉上有什麼不願示人的傷疤,就不會想去深究了。」茗子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對不起,鳳小姐,我知道我不該這麼說,但是……我……我勸你不要再抱著好奇心了,那樣是很傷人的。」
多善良啊!她一定認為她是個缺乏同情心的女人吧?
鳳儀看著茗子不知所措的表情,緩緩一笑。
「茗子,我不認為籐堂徹臉部有什麼創傷——至少,我的直覺是這樣告訴我的。」
「可是……如果籐堂先生並非顏面傷殘,他又何必這樣避不見面呢?」
「這正是我想知道的事。」風儀在心中迅速作下決定,「茗子,我想弄清真相。」
茗子瞪大眼睛,「你……你是說,你要繼續住下來?」
鳳儀微笑。「我的確是這麼想的,反正我也沒有地方可去,我陽信籐堂徹不會拒絕我,當然,我願意支付我在這裡所有的花用。」
茗子茫然的表情讓她知道她有多麼錯愕。
「你為什麼那麼執著呢?」茗子大惑不解。
她想起昨晚的那個吻,以及瀰漫在兩人之間若隱若現的情愫,首次在別人面前承認自己的感情。
「或許是因為他的某種特質吸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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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他去了日本了吧?」東方家的次子,東方澤問道。
這是個氣候溫和的假日午後,難得偷閒的東方家少爺們紛紛回到防園小聚,當然,大哥東方爵與風儀之間的事,也免不了被搬上檯面。
「可不是嗎?就為了一個女人……」
三子東方緯笑著從酒櫃中拿出琴酒,為兄弟們各調了一杯「琴·湯尼」,繼續說道:「真難想像他會為了一個女人追到日本去。」
「緯說得對,我也想不到爵竟然是這樣的人。」四子東方磊微蹙著濃眉說道。
這件事的確大出所有人的意料!
五子東方旭笑著接過三哥調的酒,啜了一口,「我的看法和你們不同,我倒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這話怎麼說?」東方澤不解地揚眉。
東方旭緩緩開口:「我們眼中所熟知的東方爵,對女人從來不假辭色,除了『床伴』以外,他沒有所謂的『女友』或是『紅粉知己』那一類的女人,這完全是因為他向來藐視女人的關係。」
「『女人只有暖床的功用。』」東方緯笑了起來,「我確實聽爵這麼說過。」
在他們五兄弟之中,東方爵是不折不扣的沙文主義者,不過,其他四個或多或少也有相同的毛病。
或者,應該說這是東方家族的特有遺傳。
東方磊搖了搖頭,詢問ど弟:「旭,你再說清楚一些。」
東方旭搖晃著杯中的液體,漫不經心地說:
「既然爵是如此藐視女人,自然是不把她們放在眼裡了。不過卻有個膽大包天的女人,在東方時報上刊了一則啟事,擺明了要『遺棄』爵,讓他成了人人茶餘飯後的笑柄,你們想……他會怎麼樣?」
「我懂了!」東方澤笑,「他被惹火了!」
東方緯幸災樂禍地接口:「依我看,不光是被惹火而已。等著瞧吧!他一定會採取報復手段!」
東方磊深思地說:「我想,鳳家千金一開始只是想要解除婚約,卻沒想到反而弄巧成拙,因為她一定沒想到爵是個極端自傲的男人,任何膽敢冒犯他尊嚴的人,不管是男是女,他絕不輕饒!」
「不就因為如此,所以他才追著鳳儀到日本去嗎?」東方澤越想越覺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起來。
「的確。」其他三人也附和地笑了。
沉默片刻後,東方旭忽然開口問道:「你們認為爵會用什麼方法報復她?」
東方澤、東方緯與東方磊紛紛動起腦筋。
「很難說。雖然跟他稱兄道弟二十幾年,我還是摸不清他的想法。」東方澤托著腮回答道。
「我可以確定的是,爵絕不會採取暴力手段,那個人即使要報復,也不會降低自己的格調,但是別忘了,他在進行報復行動時,是絕不會心慈手軟的。」東方緯揉著額角,頭痛地說:「我只希望他不要把風家千金生吞活剝了就好!磊,你最瞭解爵,你的看法呢?」
「我只能說,依照爵的個性,他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風儀曾說過不妥當他的妻子,那麼他很可能會反過來設下陷阱,讓鳳儀不自覺的被擄獲。不過,也不要為風家小姐感到慶幸,因為——」
東方磊瞇起眼睛,彷彿已經能預見事情未來的發展。
「她踐踏了爵高高在上的尊嚴,我敢說,爵他一定會用最極端的方式,完完全全索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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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說你打算繼續住下來?」
晚餐時分,當籐堂徹走出工作室,並看見那抹坐在餐桌前用餐的窈窕身影時,他立刻吼了出來。
相較於籐堂徹的激動,風儀的反應是揚起微笑。
「抱歉,恐怕我還要在這裡叨擾一些時日。當然!我會付住宿費用的。」
「你那位朋友,雪子呢?」
「我還是沒能聯絡上她。」她撒謊道。
事實上,她根本沒有再與雪子聯絡,既然她都打算住下來了,聯絡雪子似乎就變得沒有必要,而紫苑那邊,她已經向她報過平安了。
「這裡不是旅館,也不是靠觀光客維生的民宿,如果你要找地方住,大可以找別的地方!」
風儀點頭,同意他的看法。
「是呀,沒錯,但是那些地方都不安全。」
籐堂徹瞇起眼睛,「那是什麼意思?」
「事實上,我遠從台灣跑到日本來,為的就是躲避……」她停了下來,猶豫著該不該說下去。
「說清楚,躲避什麼?我可不要收留一個作奸犯科的歹徒。」
鳳儀聳了聳肩。
「好吧!告訴你也無妨。我在躲避我家的人,以及我『未婚夫』的手下,因為……我是一個逃婚中的新娘。」
「你大可以躲到日本的任何一家飯店去!」
「我的『未婚夫』是個相當有勢力的人,要是我在飯店、旅館或是民宿投宿,我的行蹤很快就會被他們查出。一旦被他們抓到,就必須回來結婚,所以我只能找尋一個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
他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哼笑。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籐堂徹從口袋裡掏出一包煙,叼了一根在口中,然後以打火 機點燃它。
黑暗中,打火機微弱的光線顯得格外明亮。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鳳儀清楚地看見,火光照亮了他那性感 而有些寡情艙薄唇;以及高挺的鼻樑。
「你的唇型很好看。」風儀衝口而出,「我相信你有一張相當 出色的臉孔,為什麼你非要用夜色做為掩飾?」
「你管得太多了。」他不耐地說。
「你的嘴巴很壞,你知道嗎?但是我不認為你的心地和你的嘴巴一樣壞,因為,如果你是那樣的人,昨天就不會把我帶回來。」
聞言,籐堂徹突然笑了起來。
「你認為我是好人?難道你忘了昨晚的事?」
想起昨晚的那個熱吻,風儀羞紅了臉。
「我……沒有忘。」
她怎麼忘得了?就是那個吻改變了她的想法的!
「既然沒有忘,你還敢留下來?」他冷嘲著:「你該不會還留戀著昨晚的那個吻吧?」
風儀好半晌沒有說話,就在籐堂徹以為自己成功的打擊了她時,她開口了。
「是的,我留戀。」她乾脆地承認了。
這個回答,是籐堂徹完全始料未及的。
「你說什麼?」
「我承認我忘不了昨晚的那個吻。」她再次重複,直視著他的眼睛是那樣坦率。
籐堂徹彈了彈煙灰,冷冷一笑,「你的未婚夫知道你是這麼一個不知矜持為何物的女人嗎?」
有那麼一瞬間,鳳儀的心彷彿被什麼給紮了一下,那痛楚雖細微,但深刻。
她不知道籐堂徹竟然是如此具有攻擊性的。
鳳儀深吸一口氣,輕聲道:「籐堂徹,不要以傷害我的方式,來掩飾你心中真正的感覺——」
「我對你並沒有什麼感覺!」
他的否認令她的心臟揪痛了下,但是鳳儀仍不肯放棄。
「你有!明明就有!你也感覺到我們之間莫名的牽引了,不是嗎?為什麼你要否認呢?我不想逃避我的感覺,我想要留下來,想要知道關於你的一切!我不要輕易放棄任何——個……尋獲真愛的機會!」
從她出生至今,追求她的男人不曾少過,不管他們對她有多好,她都明白——那些男人們不曾真正的愛過她,而她的心,也未曾被觸動過。
但籐堂徹的吻,卻強烈的喚起她渴愛的本能。
當他們唇舌相親的那一剎那,有一種悸動滑過她的心底,強烈得不容忽視,就好像是……他的吻,解放了她禁錮的感情。
她的告白令他震驚且震撼。
然而,片刻後,籐堂徹只是捻熄手中的煙蒂,以一種冷漠到近乎無情的聲音道:
「清醒點吧!僅僅是一個吻,就能讓你把我當成寄情的對象,可見你根本缺乏感情的歷練!」
在月光的映照下,他的眼瞳看起來冷漠而無情。
「對我而言,昨晚的吻只是男人正常的生理慾望,再也沒有別的。」
籐堂徹的回答令鳳儀受傷了,但她依然不肯退卻。
「你只是在逃避。籐堂徹,總有一天,我會證明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