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倦點了點頭,心善欣喜地一笑,「我就知道,倦哥穿這件衣衫最合適了……對了,還有鞋!倦哥,你試試這雙鞋大小如何?」
嘻嘻,倦哥終於穿上她親手所做的衣衫了。
林倦穿上走了走,「很合腳!」驀地,拉過身側的心善,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謝謝娘子!
心善微微臉紅,羞澀地笑了笑,「我……我去做飯了!」走到門口,驀地想起一件事,轉過身,「倦哥,美人的衣服都是陳大勇做的!」低下頭,「我……我的衣服也破了!你能不能……」
林倦擦擦額頭的汗,「那個……我去做飯好了!
「林大哥!」院外突然有人喊,林倦應了一聲便出去了!呼,躲過去了!他……他可不會拿繡花針,讓他簡簡單單縫塊布還行,像陳大勇那樣……一想到,就惡感。
「林大哥,出大事了!
「來了,出什麼大事了?」林倦推開了院門,門外的男子,是做了一年鄰居的阿寶,「怎麼氣喘吁吁的!慢慢說,出什麼大事了?」林倦含笑地道,合上身後的院門,並沒有請人進屋說話的意思。
「有妖怪!」阿寶大叫!
「妖怪!」林倦臉色微變,難道他們的行蹤又被發覺了?笑了笑,「阿寶,你又危言聳聽了,這世間哪有什麼妖怪!別騙林大哥!」
「我沒騙人,那和尚說咱們村子上空被一團妖氣籠罩著,不久,便要大禍臨頭了!」
「和尚?不是道士?」
「跟道士有什麼關係……是和尚,禿頭的和尚!就在村外呢!」
林倦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輕笑道:「不會是來招搖撞騙的吧!」只要不是同門就好,即使打了起來,他也不會有什麼顧忌。
「開始村人也不信啊!可是他說得像模像樣的,村人攆他走,他也不走,都坐一天了……林大哥你去看看吧!這村裡就你見過的世面多,你去看看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林倦是阿寶這輩子最最佩服的人!自從林倦用草藥救回他一條命之後。
一年前,林倦帶著心善途經此村,正好看到阿寶被毒蛇咬傷後,奄奄一息,便施手救了阿寶一命!對村人說,他是遊方的郎中,村裡正好沒有大夫,便請求他們留下來,也正中他下懷,於是,便與心善安安穩穩地在此生活一年有餘。村人因他遊歷四方的關係,見多識廣,所以一有事情便要來請教他,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林倦皺了皺眉,想了想,「好吧,我隨你去看看!」
林倦見到的是一位徒腳僧人,年約中旬,僧衣也有些破舊了!閉眸盤膝坐在地上,周圍是一大群圍觀的村人!
僧人突然睜開眼睛,對著林倦走來的方向,單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無量參見施主!」
人群向兩側退開,林倦緩步走上前來,淡淡笑了笑,這僧人還算有些道行,起碼看出了他與常人的不同。怪不得察覺到善兒的妖氣呢!
「你走吧!」林倦直截了當地說,「這村裡沒妖怪,即使是有也不會害人!
「施主並非常人,想是早已察覺到了妖物,不知為何置之不理呢?難道非要等那妖物傷了人不成?貧僧降妖除魔,防範未然……」
「所以,不分善惡,一律剷除對不對?」林倦的眼神瞬間變冷,射出的寒光彷彿都凍死人般。
無量被他突然間迸射出的凌厲氣勢所攝,呼吸窒了一下,方道:「妖物哪會懂什麼善惡是非!他們……」
林倦突然蹲了下來,在無量耳邊用只有他們能聽見的聲音淡淡地說道:「走吧!我不想傷人!」說完,站起,轉身。
身後的僧人突然怒目大吼:「施主知道妖怪在哪裡對不對?施主竟然庇護妖物,無疑是自尋死路……望施主三思,與貧僧合力除去那妖怪……」
林倦卻只是搖頭,聲音朗朗:「村中並無妖怪,請回!」
無量還想再說什麼,卻被旁邊的村人擋下。
「走吧,走吧!林大哥說了,這村裡沒妖怪!就肯定沒有妖怪!死和尚,囉嗦什麼!
林倦一說話,村人再無顧忌,推推攘攘地將無量攆走了!年老的人雖然還有些猶豫,但他們生活在此一輩子了,也沒見過什麼妖怪!突然來個和尚這麼一說,好似天降災禍一樣,心裡也存個疙瘩,是以和尚被無禮攆走,他們也只當不見。
林倦頭也不回地往家走去,庇護嗎?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他當然要庇護了,她可是他的小妻子呢!
推開房門,心善笑靨如花地迎了上來,「你去哪了?」
林倦卻是冷哼一聲:「你是不是又偷偷把有靈符的茶水倒掉了?」
「啊,那個……我們晚上吃什麼呢?清蒸魚?紅燒魚?醬悶魚……」
「心善!」林倦臉沉了幾分。
「我沒有倒掉!」心善理直氣壯地道。
「是嗎?那這是什麼?」林倦手突然伸到她背後,抓起她長長的貓尾巴。
啊,尾巴什麼時候跑出來了?她使勁拽回林倦手中的尾巴,藏在身後,回去,回去!嗚,又收不回去了!最近也不知怎麼了?她變身總是不由自己控制。
當然,這也是林倦不輕易讓人進屋的原因,也一直限制心善的外出,就怕她突然尾巴露出來,或者變成人身貓臉,那可是會嚇死人的!
「你知不知道,有人察覺到了妖氣,尋上門來了!」
「啊,牛鼻子老道追來了?那怎麼辦啊?又要跑嗎?我剛做好的魚還沒吃呢!」
「現在知道急了?」
「我……」心善自知理虧,低垂著頭。
見她難過的樣子林倦又不忍了。他輕歎口氣,「沒事了!只是個遊方的和尚,已經被我打發走了。不過,這個地方也不能久待了!盡快離開的好!下次不許再偷偷倒掉靈符,聽到沒有?」
這一年多來,他都是以靈符封住她體內的妖氣。否則在人群中生活久了,哪有不被發現的道理,世間修行以降妖除魔為己任的可不止一兩個。
卻有一件事,連林倦也不解的。心善的變身好像出了些問題,就像一些剛剛修煉成精的妖怪一樣,還無法完全控制自己,因此變成人身時,總是露出尾巴,或者身上的毛髮去除不掉。
可是林倦卻是清清楚楚,心善已經修煉八百年了!萬幸的是,她只要喝下靈符,雖然自己變不得身,但也不會突然長出貓耳朵,嚇到人。
心善不甘不願地點下頭,小聲嘀咕了一句:「可是那東西真的很噁心啊!真不明白,我沒招誰也沒惹誰,為什麼總有人看我不順眼啊!我也不想成妖怪的,人家二十歲前還好好的……」說到後來,竟然嗚咽起來。
「善兒……」林倦察覺她哭時已然晚了。
心善一扭身,蹬蹬蹬,跑回房間,「光」的一聲關上門,趴在床上,越想越是傷心,她以前在王府裡待得好好的,雖然許多人都嫌她笨,雖然有許多勾心鬥角,但太夫人和總管都對她很好啊!豈知他一出現就全變了,一夕之間成了她的相公不說,還讓她變成了妖怪,而且時時被他的同門師兄弟追殺!她冤不冤啊,又不是她想變妖怪的,她是身不由己好不好?不,更嚴重!她是被迫的,還要被迫喝那種參有靈符灰的噁心叭嘰的茶水!想至此,她更加傷心了,越傷心就越想哭!越哭聲音就越大,哭著哭著,才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
抬起哭得稀里嘩啦的臉,望了望四周,屋裡的擺設,應該跟她適才進來時一個樣,只是……好像少了一件東西,是什麼呢?
驀地,她想起來了,是林倦!嗚嗚,他沒有像往常一樣進來哄她,該不會真的生氣了吧?心中一沉,跳下床,一瞬間便忘記了她剛才還哭得傷心欲絕呢!
悄無聲息地摸到廚房窗外,伸脖往裡一看,一桌的飯菜已經滿滿地擺放在桌上了。再看林倦坐在桌邊,手裡拿著一卷書正看著。飯菜的香氣絲絲飄入心善的鼻間,下意識地嚥了嚥口水。
突然,林倦動了,心善立即躲到窗後,然後慢慢地側過頭,再往裡偷看。此時,林倦已經放下了書,拿起了筷子,正在夾桌子中間那盤看起來又大、又肥、又香的——魚!然後放進自己的碗裡。
嗚!心善雙眼含淚欲滴,以前他都是將第一口夾給她吃的!好香喔!怎麼辦?進去吃?可是她哭了,他也不去哄她!
真的生氣了吧,可是她也不是故意不去喝那噁心的茶水啊!好吧,好吧!她是故意不喝的,可是,她也沒想到會把和尚引來啊。
妖氣,她身上哪有妖氣,她自己怎麼聞不到。一摸身後,咦,尾巴什麼時候變沒了?真是,那時候它怎麼不自己變沒啊,還被倦哥當場抓到!嗚,連尾巴都跟她作對。啊,他又夾那條魚了,完了,完了!整條魚都被他夾進碗裡了。
她昨天半夜在河裡抓了很久才抓到的肥魚就這麼沒了,她一口都沒吃到呢。舔了舔舌頭,要不然,她狠狠心就進去吧!可是,可是,那樣會很沒面子耶。
心善滑坐在窗下,雙手抱住頭,心裡矛盾地掙扎著,是面子重要,還是美食重要?腦袋,咦咦,她手摸到了什麼?尖尖的,毛絨絨的,啊啊,她長出貓耳朵了!尾巴剛沒,耳朵又長出來,又餓著肚子,嗚嗚,這日子沒法過了。
「善兒,怎麼坐在這裡?」
抬起頭,見林倦笑瞇瞇地蹲在她面前。
她很委屈地噘起了嘴巴。
林倦又是一笑,眼中閃著一種叫寵溺與無可奈何的情緒,伸手在她頭上一撫,貓耳朵便消失了,「快進去吃飯吧,否則都涼了!」
心善怔了怔,又想了想,訕訕地站起身,這個應該算是哄她吧。
「進來啊!」林倦拉起她的手。
啊啊,她若是不進去就是不給他面子。她聲明喔,是他拉她進去的,絕不是她心甘情願進去的!
「咦,有魚!」林倦淡笑著將夾進碗中的魚推到心善桌前,「快吃吧,刺我都挑出去了。」
善兒傻笑起來,這才想起,林倦幾乎是吃素的!哎呀呀,那剛才她好像是受騙了耶。算了,不管了,吃飯要緊。
☆☆☆
深夜,心善下河摸完魚回來,渾身濕漉漉地也不擦,一掀被便鑽到了被窩裡。
感覺到背後的內衫濕了,林倦無奈地歎口氣,翻過身,「善兒,又頑皮了,怎麼不擦乾身子?」
「不要,外面冷!」身子往他身上貼去,
「抓魚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喊冷啊?又把床弄濕了……」
心善濕漉漉的腦袋往他懷裡蹭,只是笑,「我今天又抓了一條大個兒的。」
「好了,知道了,睡吧!」身上濕就濕吧,五天內就有三天晚上是這樣的,把她的濕頭髮往旁邊撥了撥,反正她也不會生病,常人需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她也不必在意。
「我睡不著。」窩在他懷中的心善,許久,悶悶地說了一句,「我們真要離開這裡嗎?好不容易才熟悉下來,這裡人很好啊,我不想走……都怪我不好,不偷偷把摻有靈符的水倒掉就好了……可是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你的師門不放過我呢?一見面就是一副咬牙切齒、恨不得立時打得我魂飛魄散,我沒有害過人啊……難道是我二十年前做過驚天動地的壞事嗎?」
「傻瓜,當然沒有。別胡思亂想了,快睡覺。」
「不睡!既然我沒有害過誰,那我要知道原因。」她可是夜間比白日要精神呢。
「等你恢復記憶,自然會明白。」
「不要!也許我一輩子也恢復不了呢。我現在就想知道為什麼!」她吼道。
「心善!」林倦臉一沉,正要訓斥她,卻見她緊咬著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頓時心變軟了。每次都是如此,一露出可憐兮兮的模樣,他就沒轍了——明知她是故意的,也不知這小鬼頭什麼時候發現他這個弱點的,還真是被她利用個徹底。
他無奈地皺了皺眉,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師門中人都以為我是被你引誘的,是以才對你恨之入骨。」
引誘,怎麼跟美人說的一個樣啊?嗚嗚,她又不是狐狸精。驀地,翻身壓到他身上,「誰……誰引誘你啊?」
他環住善兒,輕歎一聲:「傻瓜!」色不迷人,人自迷,或許是互相引誘吧!感情的事,誰又能真的分得清楚?他隨師父修行時,也從沒想過,有一天,他會愛上一隻頑皮又迷糊的貓妖。為了她不惜反出師門,毀了自己成仙的路,摒棄了以前所有的執念,只願與她做凡塵中一對平凡的夫妻,白頭到老。
「是你引誘我。」心善霸道地說。
他輕笑,「好,是我引誘你。」雙手曖昧地輕輕撫摸著她的背。
心善秀眉皺起,想了想,突然道:「不對啊,就算引誘了,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之罪,為什麼非要殺掉我啊?」嗚嗚,多慘?據說二十年前,她就被追殺了,幸好,林倦將她藏得很好。
林倦表情不變,心中卻暗自苦笑,人妖之戀,在塵世間確屬十惡不赦吧,即使在天庭也是不許的啊,何況他還曾是除妖之人?
喜兒在王府生活的確很好,每日除了侍候太夫人,接觸不到這些世間雜事的。而且她那時腦子也不好,府中很少有人能靜下心來,耐住性子與她聊天,所以對於世間百姓間流傳的妖魅鬼怪的事情她就更不會知了。
寂靜的夜裡,連月亮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幽暗卻又溫馨的小屋中,林倦用淡淡的語氣說道:「他們以為只要殺掉了你,我便會回心轉意。他們並不認為,這是破壞人家姻緣,相反,他們以為這是在……拯救我。」只是從沒有問過他真正的心意而已。
「狗屁!這是什麼師門啊,幸好你出來了。
「是啊。」他淡笑。驀地,伸手按下她的頭,兩唇相碰……
「唔……」心善睜大眼睛,近距離地看著林倦半瞇含笑的雙眸,然後,她也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糟了,她又要暈了,可是她還有許多問題沒問呢,好不容易才讓他鬆了口,不甘心啊……
幽暗的屋中斷斷續續地傳出曖昧的呻吟聲,非禮勿聽喔。
然而,誰也沒想到,一夜歡愉,第二日將要面對的竟是——
☆☆☆
「林大哥,不好了!我們村裡真有妖怪!」
一大清早,林倦便被吵醒,披衣推門一看,竟然又是阿寶!
阿寶一臉的驚恐,「林大哥,村裡真出妖怪了,鄭家的二狗子被妖怪害死了,就在河邊。」
林倦眉峰蹙起,見阿寶模樣不像是作假,沉吟片刻,方道:「帶我去看看。」
二狗子是父母給他起的賤名,認為這樣會好養活,可他還是死了,才十六歲,渾身乾癟,身上的血被吸乾了,死狀淒慘。
那個昨日被攆走的無量和尚不知怎麼得知的消息,也趕了過來,直呼阿彌陀佛,這次沒有村人再轟他走。
和尚在二狗子屍體附近找到了幾縷黑色的絨毛,沉聲說道:「此乃妖物身上留下的東西。」
林倦一看便知那是心善的——她昨夜到河裡抓過魚。只是若說心善害死二狗子,他是萬萬不會相信的,若說這河裡的魚哪一天都突然被吃光了,他或許還會相信是她所為。
善兒雖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妖術,情緒激動之時變化成兇猛的原身,就像上次她從師兄弟所佈陣中救出他一樣,但絕不會害人啊!否則那回,她便可輕而易舉地殺死寒松他們了。
難道這附近真的有其他妖怪嗎?可是除了善兒之外,他感覺不到其他妖氣啊!
無量和尚被村人留了下來,準備作法除妖。林倦自然再無理由趕他走。
確實是該帶善兒離開了,只是連他都沒察覺出妖氣,無量一個人能對付得了嗎?
當林倦回來時,心善已做好了早飯。
「又出什麼事了嗎?」看林倦緊鎖眉頭的樣子,她忍不住問道。
「善兒,我問你,昨夜你下河抓魚時,可曾發現什麼異樣?」
「異樣?」善兒皺了皺眉,「沒有啊……」能有什麼異樣?不就是她天天夜晚捉魚,將水弄混了些……驀地想到,「對了,我看見二狗子了,他不知怎麼的昨晚也跑到了河邊,我怕他看見,就悄悄地先行離開了,怎麼?究竟出什麼事了?」
「二狗子死了,就在昨夜,渾身的鮮血被吸得乾乾淨淨。」
「啊?!」驚訝地張大嘴巴,驀地大叫:「不是我!」
林倦皺了皺眉,歎息道:「我什麼時候說是你做的了?」
「我……我說的是被吸乾血的人不是我,嗚嗚,好可怕,我差點就死掉了!」心善一臉後怕,雙眸含淚地說道。
「你……」無語。許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方才開口:「先吃飯吧!飯後,收拾下東西,午夜之前你必須離開這村子。」
真的要離開啊?還真是不捨呢,「我們去哪裡?」
「你先進鳳凰城內待一晚。」
「我?那你呢?」
「今晚無量和尚要在此作法捉妖,我有些不放心,留下看看。明日我會去尋你……小腦袋又在想什麼呢?又好奇了,還真是本性難改,不怕被吸乾血了?」林倦有些好笑地說道。
心善撇撇嘴,沒有說話。
夜晚,無星無月,周圍黑漆漆的一片,河岸邊遠遠地便能看到幾處點燃的火把,是那個和尚在作法。四周並無其他人影,村人已被告之,不許出來。
心善在枝葉掩映下,左躥右躥,終於挪至近前,偷眼一看,只有一中年和尚閉眸盤膝坐在火堆中間,卻並無林倦的影子,咦,倦哥藏哪裡去了?
卻在此時,無量和尚突然睜開了眼睛,面對著心善藏身之處,說道:「妖孽!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現身吧!」說到最後,突然雙眸暴射光芒。
心善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好凶的和尚喔!等等,妖孽……他好像在說她耶,剛想現身與他講事實,擺道理,以示清白,和尚她可是不怕的,驀地察覺,身後好像有什麼動靜,一轉身,陡然與一雙銅鈴似的大眼對上。
怔了半晌,陡然一聲驚叫:「啊……妖怪啊!」尖叫聲響徹天地,直達天庭,遍佈四野!不但那個銅鈴大眼嚇得後退半步,連德高望重的無量和尚也被震得耳朵轟轟直響,直呼阿彌陀佛。
心善「嗖」的一下躥了出來,又「嗖」的一下,無量和尚只覺得眼前一花,再然後,心善已經躲到他身後了。
無量和尚徹底呆住,這……這妖物怎麼輕易地便跳進了火堆中,火堆四周明明已被他……
無量和尚想轉過身,總不能背對敵人吧?奈何心善拽著他身後的僧袍不放,他轉,她跟著也轉。
無量要發狂了,大膽妖物!
「妖……怪……」心善哆哆嗦嗦地指著前方。
你不就是妖物嗎?無量猛地一抬頭,看到了,另一個妖怪。原來有兩個妖怪!只是那個妖怪拖著長長的身子,圍著火堆轉,卻進不來,正是蜈蚣精!
無量驀地大喝一聲,嘴裡開始念起了經。蜈蚣精則是圍著火堆越轉越快,身子也變得越來越大,以火堆為中心形成了一個漩渦,夾著腥臭的氣味,心善臉頰被刮得生痛,無量嘴裡的經文倒對她沒有多大影響,只覺得有點像蒼蠅,若他能把嘴閉上就好了。
無量閉眸念著經文,並不代表他沒看到身邊的情況:蜈蚣精越來越煩躁,正在拚命與他抗爭;但是身側此物卻是如石頭般,毫無影響。難道是他判斷錯了,她是人非妖,只是身體染上了妖氣而已。想至此,無量心中一陣兒汗顏,若她是妖怪,早就害他了不是嗎?剛要下定決心,護她安全,不能讓蜈蚣精傷到她……
驀地——
「咦,我的尾巴怎麼出來了?禿和尚,你別念了!」
啊啊,被騙了,果然是妖怪!無量怒目暴射,心善被他念得心煩了,伸手去捂他嘴巴。無量當然要躲,心善便追。驀地,無量揮起手中的法器,朝心善頭上打去。
心善摀住頭痛叫一聲,身體飛出了火堆,正在火堆外打轉的蜈蚣精,見勢張開血盆大口,便想將心善吞下,卻不知為何,剛接近心善便被一股不知明的力量彈了回來。
心善安全地跌落在地上,又是一聲痛叫。捂著摔痛的屁股,好半天才想起,頭頂上方還盤旋著一巨大蜈蚣精呢,抬起頭,卻見那大傢伙只是圍著她打轉,想靠近又不敢的樣子!銅鈴大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瞄著心善的尾巴及腦袋。心善心裡打了個突,雙手驀地摸向腦瓜,一怔之下,慘叫聲起:「我又長出貓耳朵了……死和尚,你閉嘴,不許再唸經了!」嗚嗚,怎麼辦?現在自己這個樣子一定像個妖怪。
心善抬頭,看見蜈蚣精一身密密麻麻的腳,不禁一陣惡感,恐懼倒是沒有,只覺得麻人。不管了,這麼噁心,又腥又臭的東西,還是早離開為妙,心善正想遛之大吉,讓蒼蠅和尚繼續與妖怪鬥法,驀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地由河對岸踏水而來,啊啊,是林倦!
「倦哥!」心善大叫一聲,高興地撲了過去。
林倦彷彿早就知道她會出現在此似的,淡淡地皺下眉,「好奇心還真是重啊!」驀地看到她額頭上的傷,眼眸瞬間變冷,「怎麼弄的?那蜈蚣精傷的?」
心善搖了搖頭,有些尷尬,「我……我自己撞的。咦,你手裡拿的是什麼?」待看清是什麼東西後,大叫一聲:「好噁心啊,拿走。拿走!」原來林倦手裡拿的是一個約一尺多長的蜈蚣!
林倦讓心善站在一邊,將手裡的蜈蚣扔向天空那團黑霧,只聽一聲震天的爆裂。
林倦卻是冷笑一聲,「怎麼?看到同伴死了,也害怕想跑了?」
其實,林倦之所以現在出現,是因為他發現了另一蜈蚣精的行蹤,將妖物收拾了以後,他才不急不徐地回來,這種低等的妖物,他井不擔心善兒會遇到什麼危險,因此,即使算出善兒好奇心重,定會出現在此處,也沒第一時間趕到,反而是看到心善額頭受傷後露出一絲憤怒。
這也是為何,心善只是感到噁心、惡寒,卻不恐懼的原因。她的本能早已告之她,此物並無傷害她的本事。
那邊的和尚嘴裡經文不停,看出蜈蚣精想逃,突然舉起手中金缽,只見金缽中金光四射,心善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有些害怕。
林倦將她身子抱進懷中,輕聲道:「別怕,這種法器傷不了你的。」
心善道:「我……也不知怎麼回事,突然間就覺得害怕了。」
林倦笑笑,「沒事,有我呢。」心善不知其中原委,他卻是清清楚楚的,二十年前,她便是被法器重傷,險些魂飛魄散。
蜈蚣精身體捲起的妖雲,被金光打得四散,卻仍頑強地抵抗著,嘴裡不時噴出腥臭的黑霧。心善忽然間覺得心裡煩悶,驀地推開林倦,對著蜈蚣精的方向,一聲類似虎嘯的怒吼衝口而出。霎時,天地變色,不,應該稱之烏雲散去。原本黑漆漆的天空,竟然出現幾顆星星點綴。
蜈蚣精在她一吼之下,魂飛魄散,消失殆盡,連和尚手中的金缽也被震得四分五裂。
「善兒,怎麼了?善兒,聽見我說的話嗎?」
心善此時的雙眸是赤紅色,在林倦的輕喚下,慢慢地恢復了黑色!又怔然地發呆了一會兒,才喃喃地開口道:「我……我只是不想……它被一點點地吞噬,還不如……讓它瞬間死了乾脆……」望了望四周,有些心慌,「倦哥,我…做錯了嗎?」
林倦淡淡的笑容中有著安撫的作用,「沒有,你累了,睡一會兒吧。」
「哦!」點了點頭,閉上眼的瞬間,身形已化身為一隻黑色的貓。
林倦將她抱她懷中,輕聲道:「睡吧!」
和尚呆呆地抱著已被震裂的金缽,最後終於恍過神來,「喂,妖怪,哪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