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滕騏的話毫不懷疑,對他做的決定服從到底,對她而言,他是普天下唯一接近真理的存在,她相信他相信得那麼虔誠,好像他是她世界裡的神。她和滕騏的關係,旁人可能無法理解,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他的追隨者,他是她唯一的家人。
搬來的第二天一早是週日,睿穎到水源市場買菜。她熟練地挑選蔬果,用有限的金錢買便宜的雞胸肉,然後滿足地回家。在育幼院裡,每個人都要輪流做飯,所以就算是騰騏,也被磨出一身好廚藝。
在家樓下,睿穎遇見正要出門的鄰居,是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
「你好!」睿穎笑咪咪地打招呼。
她的笑容討喜,老太太長久以來的冷漠習性也被她融化。
「你是剛搬到六樓的新住戶嗎?」
「是,我叫區睿穎,婆婆叫我小穎就好。」在她的想法中,既然大家都住同一棟樓,以後常會碰面,所以一定要互相照應。
她喜歡「互相照應」這句話,那代表她不再是受捐助者,她也可以成為社會的回饋者。
老太太隨口問起,「你們是哪裡人呀?」
「我們是聖光育幼院的人。」睿穎毫無防備的回答,反而令老太太訝異了。
「育幼院啊……」無意中探得別人的隱私,老太太有些尷尬地笑,「那你現在可以跟哥哥一起生活,一定很開心吧?」
「滕騏不是我哥哥,不過他對我很好,我們從在育幼院的時候就很要好了。」提起滕騏,睿穎笑得滿面春風,但她不知道自己的話,給別人帶來什麼錯誤的聯想。
在育幼院時就很要好?現在的年輕人還真敢說呢!老太太聽得直搖頭,對睿穎的好感也當場打了好幾折。
「真是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她對睿穎投去譴責的目光後,像是一句話也不想多說,匆匆離去。
怎麼了?她是不是說錯話了?睿穎有些不安。她雖然沒有和鄰居相處的經驗,但是別人的臉色她是看得懂的。
有些沮喪地回到六樓,滕騏已經不知起床多久了,而且顯然起床後都在處理那部剛拿回來的桌上型電腦。聽見開關門的聲音,滕騏分心望她一眼。
「去買菜了?」
「是啊!今天市場人好多呢!可是家裡沒冰箱,我不敢買太多菜,怕放壞了。」
「冰箱和洗衣機晚點會有人送過來,你不必擔心。」既然這是個家,就要有家的樣子。
「你連洗衣機都買了?為什麼?我們兩人每天只有幾件換洗衣物而已,用手洗就好了呀!」洗衣機好貴的,滕騏一定花了不少錢吧?
「傻瓜!冬天水很冰的時候怎麼辦?冬春交替要換洗大棉被的時候怎麼辦?難不成還用手洗啊?」滕騏敲了她額頭一記,笑道:「我不是說過,錢的事你不用擔心嗎?」
「可是還是省一點比較好……」她小聲地說。
「你開始像管家婆了。」他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子,「好了,快去做飯,我醒來到現在什麼也沒吃,餓死了!」
「是∼∼我馬上去做飯,你忍忍喔!」說完,睿穎走進廚房,動作純熟的開始洗手做羹湯。
滕騏望著她的背影,眼眸泛起柔光。
他喜歡這樣的生活,喜歡她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也許以他現在的能力,還無法供給她不虞匱乏的生活,但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進行,開學後,他會去兼家教,接些程式設計的案子來做,到那時,經濟情況就會獲得很大的改善。
早在高中時,他已經嘗試著接些案子來玩,沒想到客戶反應良好,一度要延攬他到公司去,後來知道他是個高中生才作罷;不過,此後他接的案子越來越大,他的名字早在業界傳開,好信譽與好品質,使他早已賺得人生的第一個一百萬,足以負擔他和睿穎的生活。
用餐的時候,他倆面對面而食,感覺新奇。在育幼院時,大家圍成一個大圈用餐,你搶我的丸子、我搶你的甜不辣,哪能這麼平靜地享受食物的滋味?
「滕騏……」睿穎欲言又止。
「什麼事?」
「今天早上我出門時,遇見樓下的鄰居……」睿穎將事情發生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對滕騏敘述完,問道:「我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不然那個老太太為什麼忽然用……很奇怪的眼神看我?」
其實老太太是用嫌惡的表情看她,但她怕自己說了,滕騏會難受。
滕騏抿起唇,停下筷子,表情變得嚴肅了。
「你以後不要隨便跟別人說我們是從育幼院來的,你就說我們是從南部搬上來的。還有,以後別人問起我們的關係,你就說我是你哥。」
滕騏的回答,睿穎顯然不太能接受,雖然她對滕騏從不質疑,可是滕騏也不曾教她說謊。
「為什麼我要說謊呢?從育幼院來不好嗎?而且我們本來就不是兄妹啊……」
滕騏「啪」的一聲,把筷子拍在桌上,嚇了睿穎一跳。
「你不用管為什麼,你只要照我教的說就好。」
他的臉色沉下來了,睿穎不敢再問。
「好,我知道了,我會照你教我的說。」
吃完飯,睿穎收拾碗盤去洗碗,滕騏則繼續灌軟體,裝網路,一切如常,但他發現自己終究無法忽略睿穎的感受,她太單純,不懂社會複雜、人心險惡,他想保護她,可是她能瞭解嗎?
他來到廚房,把水龍頭關起,握住她的肩將她轉向自己。「睿穎。」
睿穎望著他,一雙大眼睛閃動著不安——她怕自己惹他生氣了,她該怎麼辦?
「睿穎,首先我要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保護你。」
睿穎點點頭,她對這一點,從不懷疑。
「這個社會有些人對育幼院出來的孩子存有偏見,他們認為我們不是在健全的家庭環境中成長,人格一定有所缺陷,所以很自然會和我們保持距離……」
「可是,我們並沒有惡意呀!」睿穎很震驚。為什麼要對他們疏離?
「就算我們沒有惡意,他們已經先存有偏見了,我們可以對他們保持友善,但不必讓他們對我們產生猜忌,我這樣說,你可以瞭解嗎?」
睿穎再度點點頭。
「另外,在思想保守的人眼中,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未成年男女住在一起,叫做同居,是不道德的行為,他們會用這一點來批評我們,所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我才要你謊稱我們是兄妹,這樣可以避免很多問題。」
直到現在,睿穎才知道滕騏為了保護她,是多麼用心良苦。
「睿穎,再給我一年,等到我成年後,我會申請成為你的監護人,屆時你就不用怕別人怎麼說了。」
睿穎聽完,悶悶的把頭靠在滕騏胸口上,道:「我不怕,我才不怕別人說什麼。」如果他們生存的地方處處充滿殘酷,那她會學著把自己的心武裝起來,不讓滕騏為她擔心。
滕騏笑了,張開手臂摟住她,像對待一個孩子般拍撫她,「你不是那種人,別勉強自己了。反正你有我,你知道哪裡是你的避風港就好。」
這個男人瞭解她,一直瞭解到內心深處。他從不勉強她,卻在她搖搖欲墜時扶她一把。
睿穎無言地將小臉埋進滕騏寬敞的胸懷裡,溫熱的淚透過棉T恤熨到他的心坎上。
唉∼∼她掉淚了。滕騏一直知道她善感,無言地更摟緊她一些,那護衛而憐惜的姿態,成為睿穎此後最深刻的依賴。
滕騏一進台大,就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
在六月的學測放榜後,「滕騏」這個名字在一夕間出了名。
台大資工系的榜首是他,清交的資訊系榜首也是他,這人太高調,名氣大得太囂張,讓所有人眼紅。滕騏一進台大,就有好幾個教授找他當助理,薪水比照國立大學講師的等級。
所有人都對滕騏好奇,男生想和他攀關係,女生想和他親近。這個眼下有桃花痣的滕騏,當他勾著唇角微微笑著時,女生都會發出沉醉的歎息。
可是滕騏刻意和她們保持距離,能親近他的只有穿杏仁色制服、留及肩長髮的瑾美女孩。
每次她背著書包,在研究室外等待滕騏,就會有直率的女生跑去問她,「你是滕騏的女朋友嗎?」
睿穎聽完,漲紅了臉,搖搖頭,「我……是他妹妹。」
「哦!原來是他妹妹呀!」這麼說,滕騏不是死會囉!
這個消息一傳十、十傳百,滕騏的桃花指數隨著流言的傳播更加漲停板。
於是睿穎變成大女生巴結的對象,她們請她喝珍珠奶茶,還送小髮飾給她。
「小穎,幫我們傳信給滕騏好嗎?」
睿穎不善拒絕,每次珍奶都喝到反胃,書包裡塞滿給滕騏的情書。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回家後,她都整理好一大束信件,並用橡皮筋捆起來,放到滕騏的電腦桌上;隔天,她會看見那束散發著清香的信箋,原封不動的被當成可燃垃圾處理。
「小穎,你真的有幫我們轉信給滕騏嗎?」那些大女生左等右等等不到回音,不由急了起來。
「有啊!」
「那他到底有沒有看?」
睿穎低下頭,不忍心讓她們失望,只好說:「我不知道。」
「你找機會幫我們問問好嗎?好嗎?」漸漸的,大女生們期盼的神情,變成睿穎沉重的負擔。
那天,睿穎如往常在研究室外等滕騏,書包裡除了教科書,還有塞得爆滿的情書。滕騏從研究室出來,瞥了她鼓鼓的書包一眼。
「書包裡裝了什麼?又是給我的情書?」
「嗯……」
「以後別幫她們轉信了,你明知道我從來不看。」有時間他寧可多花點時間陪睿穎,就算是指導她的課業也好,哪有閒工夫看那些東西?
「可是……那總是別人的一番心意啊!我覺得你都不理她們……這樣不太好。」睿穎說完,就發現滕騏停住腳步,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你要我理別的女生?」他的表情有她熟悉的笑意,也有她不熟悉的情緒。
「我覺得……她們很可憐,她們每天都在問,你看信了沒有?那種期盼的樣子連我都被感動了。我希望……偶爾你也回個信,免得她們等得心急。」睿穎只是實話實說,但是滕騏的表情讓她發毛——雖然他的唇角仍帶著笑意,但他眼裡有她畏懼的陰影,像一口見不到底的深井。
「是嗎?我知道了。」他只回了她這麼一句。
於是,那天回家後,滕騏整個晚上都在看信和回信,隔日早上,他拿了一大疊信給睿穎。
「這是我回完的信,如果她們又來找你,幫我交給她們。」
睿穎瞠目結舌地看著那一大疊信件。天!他回了幾封?起碼有五十封!滕騏昨晚到底有沒有睡?他該不會整晚都在回這些信吧?
「滕騏……」她望著他,欲言又止。
「什麼?」他雖然表情淡漠,但心裡隱隱期待著。
睿穎勉強露出微笑道:「我、我想她們一定會很開心。」
她的話令滕騏的心一沉,但他沒說話,背著她氣悶地套上球鞋。
這小妮子真大方啊!把他跟所有女性同胞分享,迫不及待把他送別人。滕騏苦笑,可是有什麼辦法?他們的距離太接近,反而使她看不見他的感情。
看來,如果他想改變現況,得另外設法了。
隔天早上,睿穎準備出門上學,而滕騏早上沒有課,他照例交給她一大疊信件,看著她猶豫的表情,最後仍是收進書包裡。
「今天下課我去買菜,你想吃什麼?」她故作輕快地問。
滕騏故意說:「我今晚不在家吃飯,所以你也不用到學校等我了。」
睿穎一愣。「為什麼?」
「因為我今天要和蘇曉藍去看電影。」
他、他要去約會?睿穎咬住下唇,心裡忽然有種被拋下的恐慌。
滕騏好整以暇打量她的表情,把她頓時變白的臉色盡收眼底,滕騏在心裡盼著她會叫他不要去,正視他在她心裡的重要性。
可是他失望了。
「這樣啊……那祝你約會愉快。」睿穎望住他笑,笑得滕騏差點翻臉,但她如果不把眼睛笑瞇了,眼淚就要流出來了啊!
轉身走出家門,睿穎感覺書包裡的信件重得快要壓垮她。
她不要滕騏去約會啊!可是她又怎麼能限制他呢?他給了她一個全新的人生,不表示他一輩子都要跟她綁在一起呀!她又不是他的誰,她只是「假裝」成他的妹妹,說穿了,她根本什麼也不是。
那天,睿穎一整天都沒心情上課,她模糊地想起小時候他送她蝴蝶的往事,心頭更酸了,但最教她痛苦的,是當她到滕騏研究室外分送回信時,那些女生打開信的驚喜表情。
「天啊!滕騏真的親筆回信給我耶!」女大學生A想尖叫!
「滕騏給我他的MSN!」女大學生B手舞足蹈。
「滕騏說明天可以一起吃晚餐!」女大學生C雙手捧心,樂陶陶地快要暈過去!
那些女孩高興的表情,一再地刺痛睿穎的心。
不要……她不要這樣……她想這麼大叫,可是她張開嘴,卻叫不出聲音來。她感覺滕騏距離她越來越遙遠,可是她卻無能為力。
怎麼辦?她不知道怎麼辦,每天一個人吃晚飯,她覺得好冷清。
她想起剛搬到這裡來,兩人在暖融融的燈光下,圍著一張小桌子用餐,滕騏腿長,膝蓋常常會碰到她,可是現在呢?滕騏的膝蓋是不是親密地碰著別的女生?
睿穎把自己縮在單人床上,她環抱著自己,覺得好孤單。
滕騏什麼時候才要回家?他今天的約會快樂嗎?
睿穎胡思亂想著,眼淚又差點奪眶而出,很晚了,她想強迫自己睡覺,可是她翻來覆去,想的都是滕騏。
就在她筋疲力竭得快睡著時,她忽然聽見開門鎖的聲音。
滕騏回來了!她從床上起身,緊張地將耳朵貼在門板上。
她聽見他的腳步聲,聽見他走進浴室沖澡,最後回到他的房間,聽見他關燈的聲音。
太好了!他沒有在外面過夜。睿穎鬆了一口氣,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終於可以安然入睡。
在牆的另一面,滕騏雙手枕在腦後,正在生悶氣。
啊∼∼氣死了!他都做到這地步了,睿穎居然還睡得著!她真狠!她不在乎他嗎?早上他看見她變白的神色,還以為今晚她會哭著要他別丟下她,結果呢?
難道是他錯估了他在她心裡的感覺?不可能!他想她只是需要時間去傾聽自己內心的聲音。
滕騏只好捺著性子,繼續玩他的把戲。
現在他們兩人只在早上碰面,做短暫的交談,大部分的時候,滕騏謊稱晚上有約會,然後在研究室待到深夜,只有萬不得已時找個女生一起吃飯,吃完就散了,又回研究室消磨時間。
星期五晚上,滕騏終於使出殺手鑭。
「今晚我不回來了,你一個人要小心門戶,別太晚睡。」
「嗯。」睿穎知道這天遲早會來,她告訴自己,應該要為他高興,如果做不到,至少……別在他面前掉淚。
「你聽見我說的了嗎,睿穎?」滕騏懷疑她根本沒聽進去,他又強調一次,「我說我晚上不回來了,我要去……蘇曉藍那邊過夜。」他扯出他曾提過的名字,增加真實性。
「我聽見了。」睿穎背起書包,微微一笑,「那我去上課了。」
看著睿穎平靜地走出家門,滕騏發現自己很挫敗。
他洩憤似的踢了門一腳,背靠著牆,覺得自己很可笑。
真蠢!他掰了一星期的藉口,目的是要逼出睿穎的真心,結果他只把自己逼進死角,再也走不出去。
可笑啊!明明那麼多女生喜歡他,可是他喜歡的女生卻對他無動於衷。
算了!這個遊戲顯然是玩不下去了,今晚向她坦白吧!他再也不想浪費時間回那些千篇一律的愛慕信了!
週五傍晚,睿穎一放學就直接回家了。屋裡黑暗又空蕩,靜悄悄沒有半點聲息,而滕騏的球鞋不在它原來的位置上。
睿穎走到滕騏房間,躺在他的床上,讓他的氣息包圍住她。
今晚,他不會回來了。驀地,一股酸楚的淚意洶湧地奔出,睿穎抓起滕騏的被子蓋住自己的頭,咬住下唇低低啜泣起來,哭得無法自己。
晚睿穎十分鐘到家的滕騏,站在自己的房門口,看著她把自己悶在被窩裡哭泣,他眸色暗了。
他真傻,怎麼會以為睿穎不在乎他?他忘了她有多會隱忍,什麼說不出口的心事只能獨自往心裡藏。
「睿穎……」他啞聲喚她。
起初,睿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震了一下。
「睿穎……」滕騏在床沿坐下,拉開被子,看見她哭得淚痕斑斑的臉蛋。
「滕騏?」他……他怎麼會在家?他不是說他今晚不回來,要在別的女生家過夜嗎?
「睿穎,對不起。」他吻她的眼淚,吻她紅腫的眼皮,千言萬語在那一瞬間全成了多餘。
「滕騏,不要丟下我!不要讓我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家!我只有你,只有你一個人啊……」她攀住他,再也不想偽裝,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不要失去他。
滕騏立即摟住她,連她的人與心,緊緊鎖入懷中。
然後,接下來的事,發生得那麼自然。
他們緊擁彼此,深怕失去,滕騏的吻沿著她的淚水來到她濕潤的唇上。然後,一切在那一瞬間失去控制,像脫軌的雲霄飛車,他們瘋狂地愛,交付出彼此的初次。
他們急切地佔有對方,深怕晚了就會被別人奪去,但他們又竭盡所能地延長佔有彼此的時間,就怕給的不夠、付出的太少,不能讓對方體會自己的愛有多深。
愛情是一道證明題,睿穎證明了自己的在乎,滕騏則對她證明了愛。
激情過後,區睿穎在滕騏的懷中沉沉入睡,看著她平靜的睡顏,滕騏神情愛憐,又有些歉疚。
「對不起,讓你傷心了。」他輕吻她的額,在心中起誓——他再也不讓她受到委屈,絕不讓她再像今晚一樣,獨自一人躲在被窩裡啜泣,那會撕裂他的心。
夜深了,他倆相擁而眠,狹窄的單人床化為一艘小船,夜色化為平靜的湖水,溫柔地包圍住這對戀人,進入無邊無際的甜美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