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銳眸細審著她的臉,老實說,她並不是絕艷之姿,可卻有一種越看越美麗的感覺。
也不知道是因為她彎彎的秀眉、水汪汪的大眼、細緻秀巧的鼻子、如菱角般的紅唇,搭在白淨的鵝蛋臉上形成一股柔和之美,還是她每每表現出的小女兒嬌態和羞澀,讓人越看越想憐惜!
而且,他昏睡時,悉心照顧他的是她,當他醒來,第一眼見到的也是她,她為他張羅食物、為他燉補藥物。
當他看到她那瘦小身子為他忙東忙西,他真的很感動。
灼熱的目光緊鎖在她柔美的小臉上,他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勺,俯首吻住她那張甜美的嫩唇。
迷迷糊糊中,秋水覺得她的唇被一股不容撼動的霸道力量佔據著,她想出聲卻沒辦法,於是她只好睜開眼睛,映入眼底的是奕訴那張剛毅的俊臉,嚇得她真想再昏過去。
他又吻她!為什麼?
僅一眨眼的時間,奕訴便已看透她內心想法,在她閉眼的同時,微怒道:「不准再昏過去,睜開眼。」
嚴肅的聲音、霸道的命令,讓秋水不敢違背,但……
「你放開我,我才要睜開眼睛。」不敢再看他英俊臉龐,她怕自己若看著他會說不出話,索性閉著眼與他談判。
奕訴嘴角一揚,嗤笑她的天真。憑她這膽小如鼠的模樣,也敢跟他談條件?
他低下頭,看著她那如黑扇般的睫毛輕輕顫抖著,心起捉弄之意。
「若我不肯呢?」奕訴故意在她耳旁說道。俊逸的俊臉揚起一抹邪氣,欣賞她緊張無措的嬌柔模樣。
秋水的耳根子燥熱,覺得全身上下都沾染到他的陽剛氣息,而他的話更讓她不知該如何回應。
瞧她既緊張又無措,只差沒再昏過去的樣子,奕訴好心的放開她;逗也逗夠了,沒必要嚇壞她。
閉著眼時,觸覺是特別敏銳的,她感覺到他雖放開她,但人還離她很近。
不在乎她到底要不要睜開眼睛,奕訴突然說:「你是我第一眼見到的人。」
破蛋而出的雛鳥,映入眼中的是慈祥溫柔的母鳥,自然而然對母鳥產生依賴、信任,他不知道他是否對她也是如此?
咦?他在說什麼?
秋水傻愣愣地,一時間無法理解他的話。
「我不知道我的姓名、我的過去,可你卻知道我,你說我叫奕訴,你說我是將軍,但我卻一點印象也沒有。」他的腦海除了她以外,一片空白。
聽出他語氣中的無奈、痛苦,秋水睜開眼,對上他落寞的俊顏,心倏地一揪,這樣充滿不安的奕訴是她從未見過的。
「奕爺。」
奕訴瞪她一眼,嚴峻地道:「你叫我什麼?」
秋水心一驚,連忙改口:「奕訴。」他說過,不喜歡她喚他爺。
她的聽話令奕訴十分滿意。
坦白說,他還滿喜歡聽她呼喚他時的柔柔嗓音,不似喚他爺時那敬畏的語氣,聽了就怪不舒服。
秋水以眼角瞄了瞄表情嚴峻的奕訴,很想跟他說說話,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奕訴眼一沉,望了望一副小媳婦畏縮模樣的秋水,不免自問,他有這麼可怕嗎?
他抬手摸摸自己的臉頰,並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從未見過他有這番舉動的秋水,除了覺得奇怪外,還有著濃濃的擔憂,不自覺地抬起纖手,撫上他剛毅的俊容。
「怎麼了,是不是又有哪裡不舒服?」
坦白說,她好擔心他的腦子會跌壞。
奕訴心一動,眸子揚上一抹溫柔,直視著那充滿關懷、柔情的小臉,突然將她擁入懷中,俯首吻住她紅嫩的瑰唇。
秋水嚇得瞪大眼,不敢相信他又吻了她!
再這樣被他毫無預警地的襲擊,她的心遲早會無力跳動,提早去見閻王。
一聲細不可聞的嬌喘逸出秋水的唇,震醒了奕訴迷亂的神智。
他深深的看著秋水,訝異自己對她的衝動情潮。
他雖然失去記憶,但不代表個性也完全改變,他內心清楚的知道,若非是對她動了情,他絕不可能會碰她一根寒毛。
無法和他灼熱的目光相對,秋水害羞的低下頭,只是怎麼也無法回穩住狂跳的心。
沒多說話,奕訴又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後才轉身離開。
秋水沒喚他,更不可能追上去,她還沒從那熾熱的狂吻中回過神來。
從來不知道她也會嫉妒!
秋水瞪著不遠處令她怒由心生的畫面。
她知道像奕訴這種面貌俊朗、身形健碩、氣質不凡的男人,很容易吸引住女人的目光;縱使他總是繃著臉,卻更增添他獨特的男性魅力。
再加上村裡頭人口單純,東家發生事情,西家不消片刻就知曉的情況下,村裡是不可能有秘密的。
所以,當初她救奕訴這件事,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每個人都說她膽子太大,竟然敢收留陌生男人。
如今奕訴身體已經康復,雖然他對往事仍一片空白,但無損他的行動力。他每天會出門到山上幫她劈柴、拔野菜,和村裡人的接觸機會大為增加,自然也認識不少村裡的人,尤其是未婚的姑娘家。
這一群姑娘見到俊逸的奕訴,每天都會藉機來找他,縱使奕訴的臉色總是緊繃的,對她們而言,反倒更令人心魂俱迷,尤其是村長的女兒小翠,一天來找奕訴好幾回。
哼!想勾引男人,態度也不要這麼明顯,瞧瞧,小翠那笑得花枝招展的模樣,秋水是越看越生氣。
奕訴感覺到身後傳來一道強烈到可以灼燙人的目光,他知道一定是秋水這個小醋桶。
秋水越看越火大,本想要上前拉回奕訴,腦海倏地浮現娘親曾跟她說過的話,嫉妒會使人的面貌變得醜陋,心也會變得邪惡,若她落到那種地步,就算有男人愛她,也會卻步的。
天呀,她怎麼能將娘交代的事情給忘了呢?
想到這裡,秋水悄悄的轉過身,輕步的走回屋子裡,不想再看到那令她生氣的畫面。
進了屋,走到桌前,她倒了一大杯冷水,咕嚕咕嚕的喝下去,她必須冷靜,沉澱一下自己差點就變得醜陋的心。
然而,秋水的動作雖輕之又輕,對奕訴這練家子而言,就算是微風吹過的樹葉聲響,他也聽得一清二楚。
他拋下小翠,轉身回到屋裡,見秋水背對著門口,連他進來也不知道,眉一揚,大步來到她面前。
秋水乍見奕訴出現在眼前,嚇了一跳;她拍了拍胸口,平復驚嚇的心。
「嚇得臉色都白了,怎麼,做壞事了?」奕訴淡淡的語氣中,隱含著一絲調侃之意。
「沒有。」秋水低下頭來,小小聲回答。
奕訴濃眉一皺,坦白說,他真的很不喜歡她這種可憐兮兮的小媳婦模樣,活似他把她欺負得多慘似的。
「你一定要這樣子嗎?」奕訴冷冷道。
秋水愕然的抬起頭來,對上奕訴充滿不悅的俊容,心一揪,吶吶地問:「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高興就說出來,別往心裡頭藏,小心有一天會把自己憋死。」他就是討厭她那苦楚往肚子裡吞的性子。
秋水愣了一愣,隨即明白奕訴話中之意。
「我沒有不高興。」她連忙解釋。
奕訴不信的撇了撇嘴,「我是忘了一切沒錯,但不代表我是傻子。」
「我沒有那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你明明看見我和小翠說話就不高興,你敢否認嗎?」
「我……」
「不高興就躲我,不是嗎?」
秋水細眉微顰,搖了搖頭,「我不是躲你,我只是不想讓你覺得我面目可憎。」
「胡言。」他斥道。
「我娘說過,嫉妒會讓人變得醜陋。」我不希望你看到我醜陋的模樣,最後一句話,秋水不敢明言,只能在心裡暗暗的說。
「你是你,和你娘無關,我容許你嫉妒,但我絕不容許你將苦往自己肚子裡面吞。」他的語氣霸道又專制。
秋水被他那接近寵溺的話語嚇壞了,水眸圓睜的看著奕訴,他明白他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請你別鬧我好嗎?」他知不知道,他這樣子會讓她陷入萬丈深淵,他會讓她無法自拔。
奕訴以無比認真的神情看著她,突然拿下自己脖頸上的玉如意,「你說這玉如意是我娘親留下來給我的。」
雖然不明白奕訴為何突出此言,秋水點了點頭,「這是你告訴我的,應當不會有錯。」
「那我現在把它送給你。」不給秋水有任何抗拒的機會,奕訴動作極快的將玉如意套在她脖子上。「這是我給你的定情之物。」
聞言,秋水訝異地瞪大眼睛看著他,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
奕訴以著不容撼動的語氣宣告道:「秋水,我要你當我的妻子。」他娶她是娶定了。
秋水愣了一愣,瞧他堅定表情不似說假,連連搖頭,「我不配。」
「什麼配不配的,這種渾話我不想聽。」
「這不是渾話,這是事實。」
奕訴沉下眼,突然道:「我忘了一切,此刻我的生命中只有你。」
他的話與神情透露出無可奈何的孤獨和寂寞,揪得她的心疼痛,當下立刻點頭答應,就算只有一天也願意。
奕訴一把將她擁入懷中。
他發覺,只要自己對她動之以情,她就會順從自己,反之堅持己見,她就會抗拒到底。這丫頭外表雖柔弱,骨子裡卻是倔強的硬脾氣,他娶了她之後,往後不知會不會有苦頭吃?
在奕訴霸道不容她抗拒的堅決下,他們很快就成親了。
婚禮雖然簡單,但秋水一點也不以為意,反倒覺得很溫馨、甜蜜,卻又伴著一股不真實的感覺。
她真的是奕訴的妻子嗎?這一切仿如在夢中!
奕訴進了房,掀開蓋在秋水頭上的紅巾,她含羞帶怯的嬌柔模樣,深深的揪住他的心,令他忘情的揚臂抱緊她。
秋水被他緊擁得差點喘不過氣來,小小聲提醒道:「奕訴,別這樣子,我好難受。」
聞言,奕訴趕緊放開她,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將她抱坐在他腿上。「你今天好美。」
他灼熱的目光在她小臉梭巡著,彷彿從未看夠她似的。
赤裸裸的讚美話讓秋水羞紅了臉,更不敢抬起頭來看他。
奕訴大掌抵住她的後腦勺,逼得她不得不看著他。
水眸含羞地瞧了他一眼,秋水小小聲喚道:「奕訴!」
奕訴溫柔一笑,將自己的額抵住她光滑的額,輕聲說道:「我們是夫妻了。」
如此親匿之姿,讓原本就害羞的秋水更加不敢說話。
奕訴對她怯生生的反應極為不滿,突然霸道的吻住她的紅唇,直到她呼出求饒話語,才放開了她。
「你太過分啦!」秋水不依的指責他,然而眼帶羞赧、雙頰徘紅,更增添嬌媚之味。
奕訴故意皺起眉頭,惡狠狠地道:「你竟敢責怪我,你是想再來一次嗎?我可不介意。」
秋水被他嚴厲的語氣嚇著,傻愣愣的盯著他看。
她驚懼的表情令奕訴哭笑不得,於是揚臂將她嬌小的身子擁入懷中,低柔道:「你膽子真小,很容易被我驚嚇。」
聞言,秋水想哭,要她怎麼告訴他,會有這般反應,一是因為生性害羞,二是因為她身份卑賤,自卑感作祟的緣故。
要是他日後記起往事,不知道會承認她是他的妻嗎?
不安的疑問揚上秋水細緻的臉蛋,那微蹙起眉的哀愁模樣,頓時揪緊奕訴的心。
「我們已是夫妻,你有心事就要告訴我。」
「還不是啦!」秋水小小聲回應。
這幾日奕訴忙著婚禮時,隔壁向來疼她的王大嬸把她拉了過去,告訴她一些事,王大嬸說做了那件事,他們才算是真正的夫妻。
奕訴一愣,登時從她倏地緋紅的小臉蛋看出端倪。
他猛然將她壓在身下,調侃道:「我真是小看了你,原來你早就知道『真正』的夫妻為何呀。」
秋水不依的抗議道:「我也是到了昨晚才知道的,那全都是王大嬸好心告訴我的。」
「那王大嬸是怎麼教你的呢?」他笑得十分邪氣。
清澄的水眸一接觸到他閃著戲謔的眸子,頓時又羞又氣,他老愛逗著她玩,不過……
「奕訴。」
「嗯。」他直視著她突然正經的神色。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她軟聲請求。
「什麼事?」
盯住她嬌顏的眸色逐漸變濃,此刻他只想洞房花燭。
秋水飽含情意的眸子直直盯著奕訴那張俊逸的臉龐,請求道:「不管往後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記得我,一定。」若不能長相廝守,她也想在他心中留下難忘的回憶。
奕訴回望著她充滿柔情的眼眸,裡頭承載的情意如絲如縷交織成網,已然網住他的心。
「我不會忘記你的,永遠不會。」堅定的許下承諾,他低頭吻住她柔嫩的紅唇,纏綿溫柔,像是要以行動來抹去她的不安。
清晨的微風帶著一絲涼意,由窗戶吹進屋子裡頭。
奕訴一睜開眼睛,不見秋水身影,困意頓消。
他光著身子下榻,拿起丟擱在桌上的衣服穿上,快步的走出小房間,裡裡外外找遍,就是不見秋水芳蹤,嚇得他大驚失色。
才踏出跨院,一時間他竟不知該從何找起,還是隔壁的王大嬸告訴他伊人在哪裡。
奕訴照王大嬸所言,來到秋水平日洗衣裳的小溪,果真見到她蹲在小溪前,愣愣地看著潺潺流水。
見到小妻子安然無事,奕訴這才鬆了口氣,他大步走過去,來到她身旁坐下,口氣不甚好的問:「你跑來這裡做什麼?」
秋水聞言一怔,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開口:「我們昨兒個已是夫妻了。」她的眸光望著清澈河水,就是不敢看他。
「不錯。」奕訴的態度倒是很大方。
「我覺得好甜蜜,卻又覺得好不踏實。」她坦白說出心底感受,到了此刻,她仍然覺得自己在作夢。
尤其早上在他懷抱中醒來時更甚,她看著他微微顫抖的睫毛,聆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他光滑卻和女人不一樣的溫熱肌膚,讓她驚愕發現到他是她的,但他的心呢?
美好的事物總是不長久,她好怕所謂的幸福也只是一剎那。
奕訴扭過頭,看著她那張承載憂愁的小臉,不見新婚婦人該有的甜蜜笑顏,靜默了片刻,頓時猜出她內心的不安、彷徨從何而來。
他這個小妻子的性子單純溫婉,就是腦袋瓜子會胡思亂想,老是認為他會不要她!
奕訴振臂將她擁入懷中,低聲說:「我不會離開你的。」
秋水沒說話,胸口那股不安,怎麼也無法消止。
若她不曾去過將軍府,不知道他是個能夠呼風喚雨的尊貴男人,她或許不會這麼害怕。
但偏偏她就是去過、看過,心裡頭才會這麼無助不安;她無法想像,當他恢復記憶,想起「將軍」這身份所帶來的權貴時,他還能夠接受平凡且一無是處的她嗎?他還會認為她配得上他嗎?
奕訴知道她顧忌什麼,還不就是身份上的問題。
他鐵臂一縮,緊緊的擁抱住她,自問到底該怎麼做,才能消除她的自卑與不安呢?
被他乍來的緊擁,秋水頓時無法呼吸,低呼道:「奕訴,我好難受。」
奕訴鬆了鬆力道,溫柔的將她圈在懷中。
「秋水,你要記住一件事,不管之前的我是誰,此刻我是你的男人、你的丈夫,你要學習信任我,唯有如此,我們夫妻之路才走得下去。」
他語重心長的話語像是當頭棒喝般狠狠敲了秋水一記。
是啊!她只是一味的往壞處去想,卻忘了夫妻間該有的信任,甚至還懷疑他對她的情意。
「對不起,能夠原諒我嗎?」
「都是夫妻了,我能不原諒嗎?」
他語氣中的自我調侃帶著無可奈何的疼寵意味,讓秋水心頭一陣感動。
她將小臉緊貼在他寬闊的胸膛,聽著他規律的心跳;半晌,她無比堅決的道:「我會學習的,請你給我時間。」
「嗯。」輕輕的應了聲,奕訴的俊顏揚起一抹滿意的笑。
從今天開始,他有一個嶄新的人生,不再單打獨鬥,而是執子之手,一同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