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清了,睿哥,你放心好了!」五子大大咧咧地揮揮手。
「仔細點,可別馬虎出了大事!」郝睿輕拍了下他的腦瓜,「算好了,一會報來聽給咱聽聽啊!」
看著五子垮著一張臉,郝睿輕笑了一下,然後拐進內室裡察看燕窩的放置情況。
這一段時間收上來的貨,評出的等級,他還是比較滿意的。這一段時間是采燕的最佳時期,但他們郝家自己定點交上來的貨,和其他商行定點的貨,在等級上,可以說是不分伯仲,雖然上品官燕不少,但這樣下去,他們還是贏不了,燕兒洞的採摘權,他一定要抓住,現下的他,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過了半刻,郝睿坐到五子剛剛的位置,看著賬冊,聽五子大聲背出各種數字。
「內海的倫巴村今天有三戶交上四隻上品,六隻次上品,是廣海,海運商行的,咱們郝家的收了八隻上品,其中達桑家就交了六隻,長老說品質極佳,還有……」
「等等……」郝睿叫住五子,「你說達桑家?前幾天不是說達桑跌傷了腿?」
兩日前,聽族長說達桑在采燕時,大概是早上露太大,攀上了幾步就跌了下來,幸虧當時有人在旁拾海貨,剛巧見到才沒釀成什麼憾事。他當時聽了之後,還真是擔心得很,達桑可是他們的王牌,燕兒洞的位置好,采燕的技術高,這島上怕是沒人能趕得上。但……這才兩天便又有貨交上來,這實在是……
「啊……是噢!」五子搔搔頭,同樣露出迷茫的神色,「今天還是他們家那個姑娘來送的,人挺多,也沒想起問她是怎麼樣子,興許是沒啥大礙,已經好了?」
郝睿皺起眉頭,似乎是太快了些,從那樣的巖壁上跌落,怎麼也是個筋骨損傷,人說傷筋動骨一百天,這實在是快得有些奇怪。
「對了!」五子拍了一下腦袋,「許是之前採下來的,沒一次送過來。不是有不少采燕人,為了抬高價格,都這麼做嗎?」
「不會!」郝睿毫不猶豫地立刻排除了這種可能,其他的人興許會,但以達桑對郝家的忠誠,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的。
「那……咱也不知道了!」五子喃喃地放棄了猜想。
郝睿沉思了一下道:「走,五子,去船上拿點禮品,咱一起去看看!」
於情於理,他早就該去探望一下,只是近幾日一直在內陸的幾個村頭裡打點關係,抽不出空來,今天趁著這機會,乾脆就親自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到時他便有準頭了。
兩個人轉身去了船上,等挑好東西下來,又在路上碰到了大族長和他的兩個隨從。
大族長拉住他,嘰裡呱啦地說了一堆,兩個人比手劃腳,弄了半天也沒全明白對方的意思,無奈之下,郝睿只得讓五子從船上叫來了翻譯,這才解了困。
原來大族長也是準備去看達桑的。要說大族長是整個聯盟的族長,應該不會去關心一個默默無聞的采燕師傅,但事實上,大族長原本只是聯盟裡一個族的族長,後來接任了大族長的位置,這才跳脫了部族之間的束縛,但生長在自己族裡的感情讓他有時也免不了在心裡多少偏袒一些,達桑和大族長來自同一個部族,這大族長心裡當然希望自己那一族能在擂台上奪魁,所以這次達桑受傷,他自然要去探望一番。
一路上,通過翻譯,郝睿從大族長那裡瞭解到了達桑的不少事情。
在部族人的眼裡,達桑是一個老實厚道,精通攀巖技術的人,很多年前,在大老爺辦的那次擂台大賽上,他在眾多族長和族人面前,攀過高巖摘下燕窩的靈巧身手,到今日還留在很多人的心裡。而且達桑一直是很大方的,幾年前有人想跟他學采燕技術,他也不在乎地教了,但那人卻因為太苦而很快放棄了。也是因為達桑娶了個外族的老婆,對於島上的當地人來說,他們這些跨海而來的黑頭髮黑眼睛白皙膚色的人,是陌生而帶些神秘的,連帶著讓達桑這一家都變得有些與眾不同起來。只是近幾年來,達桑變得深居簡出,不再在人前采燕,尤其是近三年,幾乎很少人見他出門采燕,但每年上繳的燕窩無論數量和品質都屬於上乘,這就讓族人更覺得他身上充滿了神奇,這一次,達桑忽然當著人面前采燕失手跌了下來,實在是讓族人大吃一驚。
郝睿一路聽著,倒也沒說什麼,只是第一次瞭解了這麼多達桑的事情讓他的心中有了一些計量。
到了達桑的家,門半掩著,他們一行人剛好碰到了從外面採藥草回的妮雅。
「妮雅沒去霍爾的果園上工啊?」大族長一見到,便親切地問,「留在家裡照看達桑?我就說達桑也不知道是受了哪個真神的庇護了,像你這麼乖巧的女兒,到哪裡找去喲!」
妮雅胡亂地點點頭,叫了人,才問:「族長,您這是……」
「哎呀,聽說你爹他傷了,咱們來看看,你看,連人家郝家商行的爺都親自過來了!」
妮雅飛快地看了郝睿一眼,然後微低下頭,擺著手道:「爹他沒啥事,您們都那麼忙,不用看了,真的不用看了。」
「你這娃子,瞎說什麼,你爹傷了,咱們怎麼能不來看看,你爹可是咱們族的寶貝,走走,快帶路!」
大族長說著便自顧自地走了進去,在這島上,他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說啥便是啥,誰也攔不住。
郝睿跟在大族長身後,經過妮雅身邊的時候,他深深地看了這女孩一眼,儘管她掩飾得很好,但在她看向他的那一眼裡,他分明看到那一閃而過的驚慌。
他只對她點了點頭便跟在族長後面進了去。
他走到堂裡的時候,便聽到了族長的聲音,他快步走進內室,跨過門坎便看到,達桑要從床上起身,大族長又把他壓回了床鋪。
「爹!」妮雅從他身旁趕了過去,衝到父親身邊,要扶他躺下,但倔強的達桑就是不肯,妮雅倔不過他,只得拿了個墊子放在他的背後,讓他半倚半靠坐在床上。
「郝爺,咳……咳,郝爺來了?」達桑見到他便有禮地招呼。
「您的身子沒事吧!」他問道,眼角看到族長把妮雅拉到一邊,兩個人低聲地交談。
「沒關係的,就是碰了一下,沒啥大關係!」
「您傷了就多歇歇吧!別急著去洞裡了!身子重要。」
「還不行,現在不採下來,等燕兒有了蛋,第二茬的窩就來不及了!」達桑對他嚴肅地說道,說完便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郝睿沒說話,但總覺得有點怪,雖然達桑話說得肯定,但他總覺得達桑的眼睛裡有些東西隱藏了起來,看他的目光總是在閃躲。
「真的沒事!絕不會擔誤郝家的正事!」達桑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是不信,便掀開蓋在身上的薄毯,作勢要起身。
但只是站起身,便搖晃起來,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郝睿趕緊上前去扶住,讓他躺回了床上。
族長和妮雅由於背對他們而沒有看到這一幕,兩個由族長帶來的隨從正好站在旁邊,看著他扶達桑上床,臉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您好好歇著吧!咱們帶了些東西,您補補身子,其他的事情就別操心了!」說著,他上五子把東西抬了進來,以此掩蓋了些縈繞在這屋子裡的尷尬和怪異的氣氛。
只待了一下,他們便跟著族長匆匆地離開了,回去的路上,族長一改在達桑家時的輕鬆,一臉凝重,一句話也沒有。
回到他們借住的地方,翻譯告訴他族長向達桑的女兒詢問了達桑的病情,她說是沒有受外傷,沒什麼大礙,翻譯偷偷告訴他,妮雅采的那種草藥,是當地一種用來調理經絡,活血化淤的老方子。
翻譯的意思他明白,就他來看,達桑全身上下確實沒有什麼外傷,但看他站起來時那痛苦的表情,想必是有內傷的,而且是傷得不輕,他想,族長他們也肯定看出來了。
這就奇怪了,以這樣的情形看,達桑本該是不能采燕了啊,但每天的進賬又是怎麼回事?達桑躲避的態度本身就是疑點,還有那個叫妮雅的女孩子,她看起來單純又老實,實在不是什麼說謊的料子,但那驚慌的神色,簡直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這裡面有鬼。
但這鬼到底是什麼?其實這整件事只要不礙到郝家的利益,他便也不需要插手,但麻煩就麻煩在達桑是他們郝家的王牌,沒了他,這整個計劃的勝算便要大打折扣。
再退一步講,其實,只要收到燕窩便也罷了,只要達桑他不偷不搶,這事兒也無關痛癢,但問題是,他這個外族人都感覺到了不對勁,那大族長呢?這大族長雖然是達桑的族人,但據他調查,這族長生性耿直,歷來是把持公正的規矩,萬一他發現了什麼,到時候不顧其他弄出個什麼事來,他們郝家可是得不償失,再加上這聯盟裡本來就為這燕兒洞的分配你爭我鬥,萬一有人嘴啐,傳了出去,其他部族也會善罷甘休。
郝睿越想心裡越急,他可真要先一步摸清狀況,要不壞了郝家的事兒,他可真是擔當不起。
這天晚上,郝睿翻來覆去地琢磨這件事,一宿也沒合眼。
隔天一早,他不得不按約定去了內陸的村子拜訪,協商做些土產交換的買賣,他特地交待五子,假若達桑家的人來送貨,一定要記清楚,最好能留下人來,但不要張揚,不要讓人發現。
這一天,郝睿都心神不寧的,早早地趕回去,卻在五子那裡得知,達桑家的人沒有來。
接下來幾日,達桑家的人一直都沒有送貨。
這更加讓郝睿確信這其中有些問題,他暗地裡讓五子去找個可信的人探探達桑家的情況,傳回來的消息,亂七八糟的傳言不少,但有用的卻少得可憐。
以至有一天,五子傳的一句話:達桑的女兒從小便跟著達桑進燕兒洞,只是大了,按規矩才不讓去了,說話的人還感歎地說,達桑也沒個兒子,這一身好本事就這麼失了傳,女孩子畢竟不頂用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郝睿知道這島上有規矩,女人身上帶污,不能進燕兒洞,但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在他腦子裡成了形。
這天晚上,入了夜,村裡面慢慢平靜了下來,妮雅到她爹的屋裡看了看,她爹向內側躺在床上,呼吸均勻像是睡熟了。
妮雅放了心,這才拿起她的籃子和長繩,出了家門。
她已經有三天沒有去燕兒洞了,這時候去採燕,實在是很危險,但是,她有不得不冒險的理由,這時節,再不把第一茬的官燕採下來,燕便要生子了,這蛋一產,這窩就無論經如何也采不得了。這樣不但官燕的品質會下降,到時候燕兒帶著孩子一走,第二薦的燕窩便也沒了指望,況且,她爹的身子是每況愈下,這病看著要錢,他們真是耗不起啊!
說到她爹,妮雅忍不住歎了好大一口氣,明明頭會昏的毛病沒有好,幾天前趁她到果園子幫工,偷偷跑去燕兒洞想去採燕,結果沒爬多高便掉了下來,幸虧有人在那附近拾海貨,看到他,便抬了回來。當時她在果園聽到別人給傳的話時,差點沒嚇暈過去,東西一扔便跑回了家。
幸好村裡懂醫術的人說沒有外傷,但這身子裡面是怎麼回事,他便也不清楚了,這島上醫術最好的巫醫都住在內陸的村子裡,村裡人跟她說先採些草藥煎給她爹喝,等他爹休養一段時間,身子補壯些再去內陸的村子給巫醫瞧瞧。
她爹的固執、好強,她是既無奈又心疼。她爹被族裡的人稱為島上最出色的采燕師傅,她明白她爹這一輩子的驕傲就是這個,就凝成在了掛在她家廳堂裡的那幅匾上面的「極品」兩個大字裡面,從幾年前的意外到如今,她爹心裡一直就放不下這燕兒洞。他不能再采燕,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羞辱,他不服不甘,總想著有一天他會好了。他還是原來那個身手靈巧的,島上最出色的采燕師傅,而這次郝家來島上辦擂,更刺激了她爹,所以他才會去燕兒洞的。
她爹這幾日變得更不愛說話了,她懂他心裡的痛,只是她看在眼裡,也會跟著難受,倘使她是個男孩,興許她爹還能就這樣把這活計正大光明地傳給她,但現下,永遠只能偷偷摸摸的,就像她娘常說的一句話,這都是命啊!
幾天前族長和郝家那個商人來家裡看過爹,她想,他們肯定是瞧出什麼,所以她才三天都沒去採燕,希望可以緩一緩。
妮雅想到這裡忍不住歎了口氣,希望他們都沒看出父親傷得很重才好啊!
到了燕兒洞,妮雅像往常一樣,在腰間繫好繩子,向上一躍,完全沒有注意在黑暗中有一雙眼睛關注著她。
看著妮雅輕巧地攀得越來越高,郝睿的心也提得越來越高,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采燕的過程,而且是一個年輕的姑娘,他光看著,就覺得頭暈眼花,心跳加速,妮雅每一個顛簸,每一腳踩石的地方,每個挺身向上的過程,他都是心驚肉跳,深怕她一個不穩,跌下來傷著。
他還隱約記得那姑娘纖細的身子,羞澀的神態,那樣一個年輕的女子,連話都不常說只是笑,溫順恭良的女子,竟然在做這樣危險,稍不小心便會喪命的事兒,這樣想著心裡便湧起一種不捨和心疼的感覺。
他守在洞口已經有好幾夜了,他想看看到底是誰在采燕,是達桑還是其他什麼人。
他曾大膽地猜測過,達桑家只有兩個人,不是達桑,便是那女孩妮雅,雖然他不想、不願也不敢這樣想,但在這島上再沒有親人又帶著些神秘的達桑,除了他女兒,還會有誰來幫他呢?
他心裡又有些敬佩這女子,他在這裡守了幾夜,為了不引人注目,他每日等天黑了才出來,一路上摸著黑,跌跌撞撞,好幾次都差點被石頭絆倒,好不容易到了燕兒洞,那裡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周圍的巖壁像張牙舞爪的怪獸,似乎隨時都會飛撲下來,不時有燕兒尖銳的叫聲,讓人不由自主地從心裡感到恐懼。
郝睿他覺得很難想像一個如此年輕的姑娘有著怎麼樣堅毅的心,可以毫無恐懼地穿梭在這燕兒洞裡。
他看妮雅在巖壁頂端停留了很久,一隻手抓緊石壁,另一隻手靈活地動作,他的心一下子縮緊,不由得走出掩身的岩石,他忍不住想走近些,看得再真切些。
燕兒洞裡有泥、有碎石,郝睿走得深一腳淺一腳的,十分不穩。
妮雅聽到碎石的聲音,覺得奇怪便往下看,這一看不要緊,一個人影嚇出了她一身冷汗,心一慌,手一滑,但直線往下墜。
下面的郝睿更是緊張,什麼也不顧不上,大吼一聲:「小心!」
妮雅反應很快,拽緊繩子貼住巖壁,腳下用力蹬住,滑了幾下,便穩住了身子,然後就著繩子的張力,幾個蹬躍便回到了地面上。
「沒關係吧!」郝睿緊張地衝過去,目光帶些無禮地搜尋她的身子。
妮雅的臉上有兩道被岩石劃出的血痕,看出是他,什麼話也沒有說,退了一步低下了頭。
郝睿見她的動作,才意識到自己行為的不妥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解釋,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
妮雅心裡想著的其實不是他的無禮,而是緊張、不安,她的秘密到底還是被發現了。這個郝家的人會怎麼做?是告訴大族長,還是……她心裡一點底也沒有,如果他真的告訴族長,那族裡的那些長老一定會勃然大怒的,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她家的燕兒洞怕是會保不住,那她爹,她家……她簡直連想都不敢想。妮雅心裡越來越慌,手裡掐緊繫在身上的長繩,在這悶熱的天氣裡竟然有冷汗滑下額頭。
郝睿暗自後悔他剛剛的衝動,現下他該說些什麼好,這情形他是點破還是不要。他感到矛盾,其實只要有人為郝家采燕,這就夠了,但這麼一個單薄的姑娘,做這麼危險的工作,他心裡實在是捨不得。而且達桑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敢這樣犯忌諱,看她熟練的動作,他猜想她幹這個,肯定不是一日兩日了,但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又出了什麼樣的事兒,這些疑問在他心裡打轉,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
就這樣,她緊張,他尷尬,兩個人都沉默,各自低著頭,洞裡面只有燕兒拍翅的聲音。
「你臉上有傷,不要緊吧!」郝睿還是開了口,兩個人這樣僵持也不是辦法,他告訴自己別慌張,這麼些年走南闖北的經驗,怎麼能被這麼一個姑娘難住。
她飛快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了下去,只是這一下,便讓他看到了她臉上細長的兩道,還沁著血珠的傷口,看起來不太深,但長長的讓人看著就覺得很心疼,希望不要留下痕跡才好,一個姑娘家的。
「你……」他想讓她先回家,站在這兒也解決不了問題,他也需要回去好好想想。
可話還沒說完,他便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他一愣,然後當下覺得不妙起來,就在這當口,一群人衝進了燕兒洞,火把照亮了整個洞穴,她的驚恐蒼白,他的僵硬,都明明白白地顯出了原形。
「達桑家的孩子,你可真是大膽啊!」
郝睿抬頭仔細一看,幾個聯盟裡的長老都來了,大族長卻沒有來,想來,這幾個長老是怕大族長護短,瞞著他搞的這一出。
他看著妮雅腰上纏著繩子,掛著竹筐,一副采燕人的打扮,那小筐裡還有剛剛採下的新鮮燕窩,這可太糟糕了,想推托都沒有法子。
這些長老是怎麼知道的,是誰洩了密還是他的行蹤被發現了。這時,郝睿不禁暗自懊惱,早知如此,剛剛便應該讓她早些離開的。
妮雅此刻,心裡反而不怕了,既然到了如今這一步,解釋也沒有用了,只是怕是要對不住爹了,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些鼻酸。
「你現在還有什麼話可說,」長老的聲音很是嚴厲,「這個達桑,搞這種事情,真是讓咱們失望……」
郝睿看向妮雅,發現她臉漲得通紅,牙齒深深地咬進唇裡,像是受了極大的屈辱,讓他也跟著難受。
「放長,這是……」他想為她說句話,但剛開口便被粗魯地打斷。
「咱們族裡的事,外人少插嘴!」
他雖然聽不懂那隨從打扮的人說了什麼,但從他的神態上他大致也能猜得出來。
他眼一瞪,沉聲道:「還輪不到你來管咱,真是好大的膽子!」
他威嚴的神色震住了所有人,有個年輕人跑到長老耳邊嘀咕了幾句,然後揚聲對他道:「郝爺,多有得罪了,咱們不是針對您的!」
雖然這漢語說得不甚標準,但也總算是可以讓他們溝通了。
「你們這是要做什麼?」他冷聲道。
長老聽過翻譯,又說了一些話:「咱們早就覺得達桑家裡這事不正常,神神秘秘的,今日可算是找到了,郝爺您可能不知道,咱們可就要倒大霉了,這簡直是大逆不道……」
小伙子給郝睿翻譯的時候,長老對周圍的人使了眼色,兩個強壯的漢子走過來,一左一右,強行要帶妮雅走。
郝睿一見,急了,忙道:「等等,還沒問清……」
「郝爺您就別操心了!」長老對他拱了拱手,「說到底還要多謝您,您給咱們提供了線索……"
郝睿等人用漢話說給他聽,心下立刻覺得不舒服,一抬頭,果然看到跟族人離開的妮雅,轉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看得他好生難受,那目光,幽幽的,讓他又多生出了幾分憐惜。
這一眼,也就這樣深深地刻上了他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