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族長讓長老放她回去,儘管長老們並不肯這樣罷休,但礙於族長的威嚴,也不敢多說什麼。妮雅知道大族長在心裡是想護著她的。
她回到家,她爹就直直地坐在廳堂裡,對著牆上的牌匾發愣,妮雅心裡一陣難受。她爹心裡清楚得很,她什麼也不必說,他便明白了。
她默默陪在他身邊,一直等到大族長領著眾多聯盟裡的長老闖進她家。
一群人團團把他倆圍住,長老們都等著族長發話,族長盯著她爹的眼睛,面無表情地一直看,一直看……過了好半響,才長長歎了口氣,「達桑,你和你家這丫頭,真是好大的膽啊!」
長老們見族長起了頭,紛紛拿出族規毫不留情地一陣痛罵,甚至是詛咒,怨他們壞了規矩,怕來年真生出什麼事來,恨不得拖他們出去宰了祭天才好。
妮雅見她爹一聲不吭地聽著,心裡好生難過,她心疼她爹就這樣心甘情願地受委屈。他們是壞了規矩,可這幾年來,什麼事兒也沒生出過,妮雅甚至覺得那些燕兒也喜歡上她了。好燕兒淨往她家洞裡飛,一年一年,每到這時節,它們便回來,像是真的識得路一樣,回到這洞裡伴著她,她第一次獨自去採燕,也就是像達娃這年紀吧,只有入了夜,天完全黑下來,她才敢出門,風吹著海浪呼嘯地拍著岸,她只有一盞長柄的小燈,直到如今,走著那條道,她還是能想起那樣的感覺。
只有到了燕兒洞,聽著那些燕兒拍翅的聲音,她才能安下心來,這些年來,一直是這些燕兒在陪著她,它們讓她和她爹能吃飽穿暖,她從心裡感激它們,她每年只採二茬燕,第三茬是一定會留給燕兒們的,就算是不採燕,她還是會每夜去洞裡,她守著它們,免受偷採者的騷擾,她親眼看著它們生兒育女,看著它們離開,然後再眼巴巴地等它們回來,它們就似她家人一般。
罵聲越來越高,下的咒越來越狠,直到大族長板起臉來怒喝一聲,長老們這才不甘不願地停了嘴。
「這燕兒洞,族裡要收回來,燕,你們家也沒資格採了!」大族長宣佈完,便拂袖而去。
幾個平日裡因為她家燕兒爭氣而在聯盟裡吃了大虧的長老,早就看她爹不順眼,好不容易逮到機會
,這受過的氣還沒撒夠,看到她家堂裡掛著的那個「極品」的匾額,幾個人三下五除二,取下,摜在地上,用力地又踩又跺。
妮雅覺得這每一腳都像踩在她爹心上似的,拼了命地上去攔,卻被幾個強壯的隨從推倒在地上。
她本想再上去,就算拚個死也要把他們攔下,從剛剛開始便不說不動的爹,拉住了她,他疼她,捨不得她傷著,他臉上隱隱露出屈辱的神色,她為他忍下了。
一幫子族裡備受尊重的長老,發瘋似的發洩夠了,這才罵罵咧咧地離去。
她爹鬆了她的手,有些木然地走到那印著無數腳印,橫臥在地上的牌匾前,「撲咚」一聲便跪了下來,撫著他一輩子最大的驕傲,臉上的表情似哭似笑,猛喘了幾口氣,嘴巴張了好幾次,話還沒出口,一口鮮血便吐了出來,雙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妮雅嚇壞了,奔到他身邊,硬撐起他扶到床上,然後飛奔出家門,去找村裡懂醫的來幫忙。
結果人家來了,看過了,只是說氣血淤積,一時情緒激動,引得氣血翻騰,所以才吐了血。
拿了幾味活血化淤的藥,妮雅把人送出門,那人還特意叮囑道,過幾天,等這事過去,一定送她爹去內陸的村子裡找巫醫仔細看一下。妮雅在心裡暗暗記下,等這事兒過了,一定要帶她爹去看病。
等她再回到屋裡,卻發現她爹不見了,她心裡隱隱曉得她爹會去哪裡。
順著通向燕兒洞的路,妮雅在路口那裡,看到她爹倚著一塊石頭,微喘著氣,目光就依戀地望向他們家的洞口,妮雅覺得心裡酸酸的,眼眶一熱,淚便流下來了。
她忙用衣袖抹了淚,上前去扶爹,她爹回頭望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任由她扶著,往回走。
妮雅忽然覺得,就在這一眼的工夫,她爹忽然老了好幾歲。
再說郝睿,他這一夜都沒合眼,他眼看著長老們押著妮雅殺進族長家裡,然後一群人在議事大堂裡開會,他想跟進去,卻被人攔了下來,於情於理他都是個外人,這些族裡的事情,他本是不該插手的。可是他回到船上,翻來覆去的,腦子裡就是忘不了那名喚妮雅的女子離去前留給他的那一眼,那一眼看得他心裡好生的難受,怎麼樣也放不下,就這樣來回折磨他,讓他心兒揣揣的,自己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最後,他索性就下了船,讓五子去村子人找人打探消息。
到了快晌午的時候,五子才氣喘吁吁地回來,說是他們要將達桑家的燕兒洞收回去,現在正在族裡議著具體怎麼辦,郝睿一聽就急了,這可怎麼是好?!這可不僅僅是他們族裡的事兒了,達桑家的洞可是他郝家租下的啊!還有擂台這碼子事呢!怎能讓他們說是便是?
郝睿心裡一陣慌亂,但很快鎮定了下來,問道:「達桑家的人怎麼樣?」
「說是已經放回去了,還聽說族長領著一幫人到達桑家裡去鬧了,達桑病得挺厲害的!」
那他們有沒有對那女孩怎麼樣?郝睿心裡暗暗這樣想著,對五子道:「咱們分兵兩路,你接著去族裡打聽,咱去達桑家看看!」說著他便邁開了步子。
從他們船停靠的地方,郝睿沿著海岸向達桑家的方向走,他走得很急,心裡更是焦急。
遠遠的,他看到一個年輕的女子站在海邊上,雙腳踩著浪花,他覺得這身形有些眼熟,近了,才發現,原來這就是他心裡念著的人兒。
他剛想叫她,還沒開口,只見她直直地踩著海水,向海裡走進去,他隱約瞧見她臉上有決絕的表情,雙眼直直地望向遠方,他被她的表情嚇到了,扯開嗓子拚命叫她的名字,可她卻像沒聽到似的,繼續向海裡走,眼看著海水便沒過了肩膀。
他朝她的位置跑過去,也不顧海水濕了鞋子,可只一下子,便沒了她的影子,被海水沾濕的長衫一下子變得很重,拖住了他的步子,他一邊叫著她的名字,一邊向她消失的地方,深一步淺一步地走過去,他不瞭解海裡的情況,走著走著,怎料到這海底忽然生變,突然陡了下去,他一腳踩空,身子完全沉入海裡,浪花沒過了頭頂。
這下子,入眼的全是湛藍湛藍的海水,他第一次發現,這裡的海水又清澈又美麗,陽光透過水面,亮得閃了他的眼,讚歎過後,他感到肺裡像是要炸了似的被擠著,他是陸地上長大的孩子,從來不識水性,等他意識到他沉在海水裡,立刻慌了手腳,手腳同時拚命地胡亂劃著水,可越是慌張,沉得越深。掙扎了一陣,他覺得自己的身子忽然變得很輕,想來,怕是要死了,意識也模糊起來。
這時候,一個影子游過他的身邊,他也分不清是什麼,隱約覺得,大概是老天爺派人來接他了,倒也不害怕,只是心裡還有些牽掛。
但還容不得他細想,那影子便拖起他的手臂帶著他拚命向上劃,只過了一會,他便感到自己冒出了水面,吐了幾口嘴裡苦澀的海水,他這才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他看到前面有一個浮動的髮辮,那人拖著他上了岸,讓他躺在沙灘上,問道:「沒事吧?」他這才發現,他原本想求的人,竟然,反過來救了他。
「郝爺,您沒事吧?」她見他不說話,以為他有什麼不舒服,又重複問道。
她跪坐在他身邊,很關切地低頭問他,她的眼睛,瞳仁淺得像是塊上好的琥珀,油亮、油亮的,臉上的水珠順著她的臉頰滴落在他身上,他這才想起她和他一樣,全身都濕透了,薄衫貼在身上,柔美的曲線讓他一覽無遺。
他趕緊爬起身,退開兩步轉過身,一想起剛剛看到的美麗身子,那蜜色的肌膚,他不由自主地漲紅了臉。
「您這是怎麼了?」
他聽到她疑惑的發問,臉子裡立刻閃現出她帶著純真與羞澀的面容,以前,她在他心中只是個害羞的異族姑娘,模糊的臉龐和不聲不響的笑容,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面容在他腦海裡變得清晰了起來,常常忽然地浮現,也許就是昨夜那一眼,刻在她心板上,太深了。
「這……這……咱們都濕著,這不合禮教……」他結結巴巴地說完,雖然是在民風開放的異邦,他仍恪守著應有的教術。背對著她,是守禮也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羞澀。
剛剛對於他忽然站起來,又像是她身上有什麼髒東西似的逃得好遠,還背過身去,妮雅原本是很納悶的,但聽了他的話,看著自己濕透的身子,這才明白過來。她娘常說,她們漢人是非常守禮教的,男女之間,沒有婚約,是絕不允許有過多的接觸的,聽說,對於女孩子來說,別說是讓人看見身子了,就是看到腳,也是要嫁給人家的。妮雅無聲地笑了笑,在這島上,這些都算不上什麼,只是那位郝爺侷促不安的樣子,讓她覺得,怎麼說呢,真不像平時那個進退有道的大商人,不過少了些許,有禮到疏離的感覺,倒是像是個普通男人了。
「你……你們族裡人沒難為你吧?」
過了半晌,站在她面前背對她的男人,才這麼問了句。
「啊!沒有,都是同族的人,只是……」
他這樣問,又叫她想起了她爹的樣子,她這心裡真是不好受,剛剛她餵她爹喝了藥,他睡下了,她一個人在屋子裡,看著凌亂的擺設,那寫著極品兩個大家的牌匾,橫躺在地上,上面還有幾滴她爹的鮮血,那真的是她爹心裡流出來的血啊!她瞧著,心裡真是難受極了。待在屋裡裡,她整個人都覺得煩躁,便跑到海邊來,想吹吹風,可到了這,想著燕兒們的事情,心裡還是放不下,索性跳進海水裡,涼個通透,誰想到,在海裡面聽到有划水的聲音,覺得不對勁,游過來一看,果然是有人淹了水,只是沒想到會是他。
「我聽說了,你們族長要把你家的洞收回去……」他停了一下,像是很激動地提高聲音,「辦法是可以想的,但你不能尋死……」
「尋死?」妮雅有些疑惑地重複,懷疑自己理解錯了這兩個字的含義,「尋死是想要去死的意思嗎?」
他聽了她的話一愣,猛地轉回頭,「你跑到海裡去,不是因為……」
妮雅一下子笑了,明白是他搞錯了,「沒的事兒,只是心煩,讓海水淹一下就平靜了!您呢?」
「這,咱這不是,不是……」意識到自己搞錯了,鬧了笑話,郝睿不禁漲紅了臉,趕緊轉回了頭。
妮雅見他困窘的樣子,覺得很窩心,明明不會水還敢衝過來,真不知道該說他是好心過了頭,還是傻。
「郝爺,咱們家的洞被收回去了,您知道嗎?」她衝著他的背影嚷道,這個人心腸很好,她想試試看,興許他可以幫她,她已經下了決心,為了她爹,為了他們家,她願意豁出去試一下。
「唉!」郝睿長歎了一口氣,「這件事情,對咱們都很棘手。可有,這島上你們族裡的一些規矩,雖然並不太瞭解,但咱畢竟是外人,不好插手。」
「可是,你是族裡的大貴人,大族長都會聽你的話,你說的,他們一定會聽的。」和族裡做買賣的商行裡,郝家是來得最早的,而且不像其他商行是在這海域裡隨便找島停靠,郝家是年年必來這裡,所以族裡的族長們對於這筆最穩定的收入是不敢怠慢的。
「你們家這事兒,做得實在是……」郝睿自己也很為難,不是他不想幫,是他不知道從何下手啊,「你一個女孩子家,這事不合……」
「如果是個男子,族裡的人就沒話可說了吧?!爹,他也不會這麼痛苦了吧?!這一切就都沒關係了,咱們就都好了,對吧!」妮雅一聽,心裡更加委屈了,「可是,咱不是,咱也沒辦法,爹他受傷見高就昏,洞裡的燕不能不採。家裡的,甚至是族裡的榮譽,不能不顧,家是只有咱和爹兩個人,怎麼辦?郝爺,您見多識廣,您教教咱該怎麼辦!」
郝睿聽著,更加覺得這姑娘不簡單,一個人撐起這許多的擔子,心裡不禁更加憐惜了幾分。
妮雅見他不答話,急了,也不顧得那許多,衝上前去拉住他的胳膊,「郝爺,算咱們求您了,您念在這麼多年,咱們對郝家的忠心。咱們的技術,決不比任何人差啊!咱不求您多的,您就幫咱去跟族長們,就說咱願意按族裡的規矩,跟所有犯忌的采燕人一樣,在眾人面前采燕,如果技術過得去,東西採得好,就讓咱繼續幹下去,不行的話,就全交由族裡人安排,咱們決沒有二話!」
郝睿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濕掉的衣服貼在身上,一點也沒有了平時的功用,他因為她的動作,而感到一具曲線畢露的美麗的身子,貼上了他的肩臂,他覺得自己不能控制地心神蕩漾起來,漲紅臉,他努力地向後退著,用手推拒出一段距離,嘴裡因為緊張而斷斷續續地喃道:「別、別這樣,我、我這樣沒辦法……」
妮雅並沒有想那麼多,只是想努力讓他答應幫忙,她努力地抓緊他,對她來說,這是她們最後的希望。
郝睿沒有辦法,尷尬得簡直不知道把手放在哪裡合適,實在沒有辦法了,嘴裡嚷道:「好好,答應你,快放手,快放手!」
妮雅終於滿意了,鬆開手,對著他笑了。
郝睿好不容易克制住臉上的紅潮,但看著她的笑,他的臉又慢慢地紅了。
既然應下了,郝睿回到船上,第一件事便是找五子,讓他跟說說他探到的消息,然後重新換上套衣服,立刻帶著翻譯趕去了族裡的議事大堂。
大族長和長老們還在開會,通報過之後,人家客客氣氣地請他進了去。
堂裡眾人全部面色凝重,就像他料想的一樣,這麼大的一塊肥肉,誰人不想咬上一口,這利益分不均,自然是久談不妥。
「郝爺來了!」大族長向他拱了拱手,就是他!在心裡想要力保達桑,這會才拖得這麼久,否則,每個長老分一份,這事兒就完了,他聽到郝睿來了,心裡是竊喜的。
「族長,各位長老好!」郝睿穩穩地向在座的人問好,「郝某知道,咱這個外人,本不該來參加這個會的,但還是忍不住想來為達桑說句話。」
他停下來,等翻譯說完,環視一周,見長老們都關切地望著他,他這才又開口道:「達桑這樣做也真不得個的法子,但他是受了傷,見高便暈,為了族裡的利益,才這樣……」
「郝爺您別說了,這咱們都知道!」一個長老打斷他的話,「但這規矩就是規矩,他達桑做出這種事,是犯大忌的,要是就這樣放他過去,這規矩以後還怎麼服人。」
郝睿看到好幾位長老紛紛點頭表示同意,於是他便換了一種說法,「達桑多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各位長老看在這一點上,能不能不要收回他們家的采燕權?咱是親眼見過達桑家女兒采燕的手藝的,那可是不輸任何人的,他們家……」
「郝爺!」大族長嚴厲地截下他的話,「郝爺,這不是手藝的問題,妮雅是個女孩子,女人是不能做這行的,郝爺,在貴邦裡,女人也不是什麼都可以做的吧!」
不是有什麼不能做,而是什麼也不能做,郝睿在心中默默想道,像這島上的女人一樣做些拋頭露面的工作,根本是不可能的。
看來,想為他們開脫,是不可能的了。
「這樣吧!」郝睿決定相信妮雅的話,按她說的做,「現下,郝家這擂台正是要緊的時候,咱們也不想要有太大的變動引起紛爭,就按族裡的規矩,讓達桑他女兒在咱們面前采燕,咱們親眼瞧著,行,就讓她幹下去,等擺台完了再做定奪,要是不行,這洞就供出來隨便人采,這達桑他也是同意的,各位長老看,這法子,可行?」
胡鬧!簡直是胡鬧!郝睿萬萬也沒想到,竟然是大族長跳出來,神情緊張地喝斥他,這時,他心中也隱隱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這絕不行,她一個丫頭,怎麼能……」
「咱們看行!」幾個長老打斷族長焦急的低吼,「這是規矩,既然是達桑家的人自己提出來的,咱們也都沒話說了。」
「就是啊!只要大家最後守規矩就行,行就讓她幹,不行就讓出來,族長不會是不相信咱們的公正吧?」
「族長一直護著他們,您可是大族長,族裡的利益是最重要的,您不會忘了吧……」
「連郝爺都這樣說了咱們就定了吧!」
「……」
幾句話直指大族長的權威,堵得大族長無法再說什麼,這事也就這麼定了。
從議室大堂裡出來,郝睿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了個當地人,打聽清楚這采燕人犯忌的規矩到是什麼,然後直奔達桑的家。
他到了那裡,努力壓抑心中的感覺,先去看了達桑的傷勢,然後把妮雅拉出屋外。
「你、你可真是大膽,這樣做,可是陷我於不義了!」他苦笑道。
這丫頭欺他是外人,不懂規矩,把最重要的部分隱了去,這兒犯忌的采燕人要想能獲得接著采燕的權利,便要在眾人面前不帶任何護具地展示自己的本事,沒有任何保護措施,對采燕人來說是異常危險的,據說沒幾個人能闖過這一關。
妮雅笑了一下,「郝爺,抱歉了,不想騙你的,只是沒法子,你相信咱,咱家祖傳的技術,就算腰上不掛繩子,也決不會有問題。」
「唉!」郝睿長歎一聲,他心裡的擔憂、緊張、疼惜、不捨還有懊悔,她是不會懂得。沒有問清楚便應了下來,將她置於這麼樣的危險境地,他心裡不是滋味,她怎麼能瞭解,「也就只能這樣了。」
妮雅聽他這麼說,心下不禁歡喜,「族長們答應了?」
「明天晌午,在燕兒洞,大族長,長老、族裡有聲望的人都會來,你……自己小心!」
心裡的千頭萬緒,最終也只化成了這兩個字。
次日快到晌午的時刻,揮別了擔心得又哭又叫的達娃,跟她爹報告了一聲,便離開了家。
今天的燕兒洞,格外的熱鬧,裡裡外外,全是看客。
她走進去,向大族長示意,大族長臉色凝重,她曉得他是真正關心她的,而其他的長老們呢,都是虎視眈眈,這些人怎麼會那麼痛快地答應這要求呢?他們巴不得她跌下來摔死,這樣,這洞裡所有的寶貝,便都歸了他們了。
大族長大聲宣佈:「達桑家的孩子,要知道這是你自己選的路,後果怎樣,你都要自己擔著,想清楚你,便可以開始了!」
她環視一周,目光落在那個憂心重重的男人——郝睿身上,她對他笑笑,他幫她,她記下了,日後定會報答的。
她找好位置,這洞裡的一切,只有她瞭解,從前是憐惜那燕兒的辛苦,如今,她要它們的幫助了,它們一定會諒解的,想著,她一個縱身,身子緊緊貼上巖壁。
郝睿努力讓自己顯出平和的神態,但緊握的雙拳還是透露出他的緊張和不安,他看著她幾個用力,已經攀得老高,心也禁不住提得高高的,有幾次,因為巖壁沾了露氣,濕滑得讓她脫手,她滑下好幾次,引得人群中一陣陣的驚呼,他幾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止住自己想衝到她身邊的念頭。
這幾刻鐘的時間,就好似一輩子那麼長,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得都要停下了,這才看到她慢慢從巖壁上退了下來。
她雙腳落了地,他的心才也放下,他見她慢慢向他走過來,臉上有滑落的小碎石砸出的傷痕,淡淡地沁著血絲。
她走到他跟前,從腰上的小筐裡拿出什麼東西,引出人們一陣響亮的驚歎和歡呼,他對那些都不在乎,只覺得她平安回來了,他卻像是死過一回似的,他的目光根本不能從她的臉上移開。
她見他不動,主動拉過他的手,把東西放入他的手。
他這才低下頭去看,誰知這一看,他禁不住顫抖起來。
那鮮紅欲滴的色澤,圓潤飽滿的身形——竟然,竟然……是盞聖品血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