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吸引高逸安的視線是一張萬獸之王的照片。照片中嚴厲的母獅,居然也能夠露出無比溫柔的眼光。它看著懷中的幼獅,像全天下母親一樣發出慈祥的光輝——它讓他想到一個人。
李霽,她為保護妹妹怒火騰騰地面對他。
那個讓人不覺莞爾的女孩。
那一天,她也站在這裡,沉默卻緊緊地觀察著他。他想到此,全身不由得輕顫。
那張照片。他下意識地尋找當天李霽所站的位置,思索為什麼讓他第一眼就印象深刻的原因。
在那裡,一片廣闊的草原!
他終於驚悟,是由於她給他的感覺,正像草原上璀璨的陽光。而他又是什麼?是那一片仰領著、承受著她光芒的大地嗎?
李霈終於在電話中答應和他出去。他們約好下完班後十分鐘,在路口的轉角處碰面。
分秒不差,他在轉角的路口讓李霈上車。
李霈一上車,眼光直視著前方,沉穩地說:「繼續開,我不是霈霈。」
高逸安差點踩下煞車,想停下來仔細辨認一下,但為了生命安全著想,他還是開了一段路,才在路邊停住。
這次,他慎密地看清楚她。
「你們兩個真的長得好像!」承認沒有辦法分辨出來,高逸安忍不住發出驚歎。
李霽爽朗地開懷大笑。
「這句話,我聽了不下千百次,有時連我自己都感到困惑。」
「有沒有讓別人一眼即知不同的地方?」高逸安問,因為他害怕自己在錯認之下又說出不該說的話。
李霽搖頭,「沒有。啊,是有一處,可是好像也沒什麼幫助。」她突然想到,拂開額前的長髮,露出光滑的額頭。
「這裡。」她指著髮際邊緣,「小時候,霈霈被鄰居錯認是我,惡作劇的後果在這裡造成一小道傷痕,但是也已經快看不見。」
高逸安無奈地說:「我總不能沒事就撥開你們的頭發來看。」
「是不行。」
「除此之外,我們兩個人臉上的酒窩也不同邊。」李霽露出笑容,左邊有一處不容忽視的凹痕。她笑說:「啊,還有一個小地方。」但她突然想起這個地方的隱密性,於是臉紅地說:「算了。」
她難得羞澀的表情讓高逸安看得幾乎發呆。搖搖頭,高逸安令自己專心在真正的問題上。
「為什麼是你來?」
李霽長噓一聲,「唉,這都怪你。」
「又關我什麼事?」
「你不知道自己造成的傷害有多深嗎?」李霽皺眉瞪他,歎氣地說,「算了,說來話長,我肚子餓了,找個地方邊說邊吃吧!」
他們照著李霽的指示,來到一家小巧怡人的餐廳。
「要安靜說話,就要找這種地方。」
放眼望去,小小的空間裡沒擺幾張桌子,他以生意人的眼光問:「這樣幾張桌賺得了錢嗎?。
「市儈!」李霽罵他一句。
他沒反駁,跟著她坐在造型奇特的椅子上。
很有趣,他沒想過古老的裁縫機也能當成桌子,而幾條粗獷的鐵絲就能構造成一張椅子,而為了舒適起見,椅子上加了塊配合整體造型的軟布墊。
這樣精緻的小店,還有個不俗的名字,叫做「梵谷」。但他舉頭望去,找不到一張類似這個大畫家的真跡。
高逸安笑笑。對這類地方根本罕至絕跡的他,看到每件事都感到新奇。
李霽如識途老馬的點了兩份餐,「我餓壞了,別怪我不經過你的同意,因為這裡的招牌餐是最好吃的。」
「你常來?」他問。
「嗯,有時候想不出好點子也要蹺來這個地方。」
他到現在才發現自己並不知道她的職業,於是他提出疑問。
李霽回答,「難混的工作,別提了。」
他搞了很久才知道原來她是一家廣告公司的企畫,除了文案之外有時還設計些展覽。
「早認識你,逸平就不用傷腦筋了。」
她爽快地說:「好吧,下次再展覽就找我吧!」
沒多久,服務員先為他們送上一道湯。想不到這裡的餐具還挺講究的,任何桌上的器皿都像是特別經過設計,格外精緻。
他啜了一口湯,贊說:「味道不錯。」
「那當然!現在台北有很多地方,廚藝不見得比大餐廳差。」
他很高興自己又增長一些見聞,為他平淡的生活增添一絲樂趣。
如果這件事情圓滿落幕……他看了一下低頭啜湯的李霽,他想,他應該不會忘記這些回憶。
李霽文雅但速度很快地喝湯,沒多久,又上來一道沙拉。顏色鮮艷的蔬菜水果拌著沙拉醬,看得令人食指大動。
李霽又以相同的速度掃掉它。他很好奇,她到底餓到什麼程度?看著他遲遲未動的番茄,她露出渴望的眼神,「你不吃,讓給我好嗎?」
高逸安不忍心拒絕,將番茄放到她的碗碟,她津津有味地吃著。
主菜上來,李霽立刻吃掉火烤入味的豬排,再刮乾淨旁邊點綴的青菜、紅地瓜和一些涼拌麵條,然後滿足地說:「嗯,好飽。」
高逸安甘拜下風。
「可以談正事了。」
很好,她終於想到妹妹的事。原來,這隻母獅子在進食的時候,是六親不認。高逸安想到自己的比喻,暗自發笑。
「我今天會來,是拗不過霈霈的懇求。」
「為什麼?」他疑惑地問。
「你還好意思問我!都怪你,毀去霈霈對人的信心,她只聽到你要找她談話,就嚇得害怕歷史重演。」
這的確是他的錯,也許他用詞太過直截了當,而刺傷了一無所知的李霈。高逸安很誠懇地再次道歉。
「我真的很抱歉。」
「算了吧,你已經快變成道歉大王。」李霽受不了地說,「別淨口頭上說說,請你付諸行動,重新建立起她的信心。」
他沉重地說:「我不是在這裡了嗎?」
這也是事實,李霽歎一口氣。
「我哄她哄了好久,可是她說什麼都不肯來,還逼著我再次頂替她,她一向不會要脅別人,可是偏偏要我提早下班,換上衣服在轉角等你。她要我代替她聽聽你到底要講什麼。」李霽用手支著頭,突然也好奇地問:「喂,如果現在你面前坐的是李霈,你要怎麼跟她說?」
高逸安看了看她,此刻在腦海裡卻憶不起李霈的眼神。他把準備好的台詞簡單地說出來,「首先,再一次慎重地向她道歉。」
李霽翻翻白眼,搖著手說:「免了、免了,這一句可以省略。」
他無奈於她的干涉,又接下去,「我覺得你是個外表和內在都令人眼睛一亮的女孩,無論如何,我都很榮幸你會喜歡我。」
李霽點點頭,似乎很滿意他的說法。
他又接著說:「但是,我的生活固定,除了工作和家人外沒有其他朋友和娛樂,並不是個適合交往的人。倘若外界有任何傳言,也無非是加諸在我身上的讚美,我只是做*我大難不死,我會原諒你的愚癡,而我也會不計後果的奪回我應得的。」詩南感激的看著林中漢道:「我的好友,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將這卷錄音帶公諸於世嗎?」
「相信我,我會的,救命之恩未報,忘恩負義不是我該做的。現在,外頭有你打電話請來的新聞記者及媒體工作者,你是否要揭穿這一切呢?」林中漢倚著門外,而松宇也警覺的擋住窗戶,唯恐杜峰想逃之夭夭。
「我不在乎你們對我的處置,但我羨慕你們赤膽相照的義氣,我沒想到中漢和你有如此深厚的情誼,連自己親戚都可以捨棄!」杜峰突然狂笑道:「活了這些年,我才知道我的內心一直是一貧如洗,沒有親人的呵護、沒有真正朋友的扶持、更沒有紅粉知己的愛情……我羨慕你,展詩南!」他悲慼的苦笑。
詩南坐起身來,推著點滴來到杜峰面前,伸出一隻誠懇而真摯的手,握著杜峰的手道:「我們三人被錯綜複雜的時空及命運交纏著,雖是有些無奈,但也代表著我們之間,有著與眾不同的情義。我願意伸出友誼的手,歡迎你加入朋友的行列,只是不知,你是否願意接受我真心的邀約?」
這會兒,松宇、林中漢、香寧也被詩南的話及氣氛感動著,他們一齊來到杜峰面前,緊握杜峰的手,大聲而狂喜的叫道:「杜峰,歡迎你的加入!」
只見杜峰感動得眼眶泛著水波,他無法置信的是,詩南真的將愛發揮得淋漓盡致,尤其曾經一度想置他於死地的敵人,他能夠做到不計前嫌的接納自己,這種寬容,在世上有幾人能夠做得到的?
林中漢慚愧的緩緩流下悔過的淚水,也欣喜在這一生中,能擁有這幾位原諒他無知的好友。
這時,芝菱在大伙歡喜有個新的摯友重生當兒,她突然記起半塊玉的事,她將詩南脖子上的半塊玉珮拿出,並將她半塊的玉合而為一,突然奇跡似的在他們幾人面前發出一道光芒。
曾經這兩塊玉也曾發光過一次,那是在詩南與芝菱相互說出夢裡的情境時,拿出一生的情物做為證明,當時他們已看過一次奇跡。而現在,耀眼的光芒持續時間並不久,更在剎那間,兩塊玉珮竟然神奇的合而為一。雖然玉珮上仍有細細裂痕的跡象,然而這個不可思議的景象,看得在場每個人目瞪口呆。
誰能說世上沒有靈異鬼怪的事,現在,在場的每個人不得不承認,世間奧妙的事是不容他們懷疑與鄙視的。
玉珮的合而為一,是顯示詩南和她之間,不再遭遇分分離離與好幾世紀的尋尋覓覓,他們千辛萬苦的追尋,如今有個圓滿的結果,然這其中的秘密只有芝菱知道,她沒有說出原由。
她拿著玉珮,走向杜峰道:「這是我和詩南真摯的邀請,希望你成為我們一輩子的好友,這塊玉珮是我和詩南最真誠的保證!」
杜峰的眼眶,再次積滿了過盛的淚水,這輩子他從未感受如此刻骨銘心的友情,他喜泣的握緊他們的手,並向他們宣誓,「從今天起,我會學習如何『愛』人!」
在一陣掌聲中,化解了所有怨恨與嫉妒!
由於新的友誼扶持下,杜峰慢慢的學習如何從自私的桎梏裡,破萌般的做到大愛的真意。
「詩南,你快來看你女兒,她的扭姿簡直和你一模一樣。天呀,我可不要她以後和你一樣當歌手。」
詩南聞言,趕緊從廚房跑了出來,天知道,他的女兒只有一歲多,扭起屁股來可不輸給他呢!
他開心的大笑,「再過幾年,我的歌手地位也將不保,不過後繼有人,我可要好好栽培她呢!」
「你敢,我可是要她繼承我的衣缽。」芝菱瞪視著詩南,自己可不要女兒和她老爹一樣,為了莫須有的緋聞讓她未來老公吃乾醋。
嘿!這個想法,似乎還滿久的事嘛!芝菱傻笑著。
「我也不希望女兒和你一樣,沒事在家胡思亂想,有時快把她的老公逼瘋了,總喜歡沒事問道,你喜不喜歡三妻四妾啊!」詩南突然愛憐的樓著芝菱肩膀道:「現在你可要仔細聽好,我鄭重的告訴你,我不喜歡三妻四妾,只喜歡我們家的三房兩廳,明白嗎?」
於是不顧女兒好奇觀望下,詩南緊擁笑得好燦爛的芝菱,深深的在她唇上,印上好幾世紀長的熱吻——…」
「不要告訴我……」芝菱掩著耳,她不想聽到她害怕的答案。
「我一定要說,那會讓我減輕一些痛苦。我夢裡的女孩,就是你!」杜峰激動的抓起芝菱的手,「當我在Robert的醫療室遇見你時,我驚訝的以為你從我的夢境出來與我相聚,我好想握著你的手,感受那不是一場被愚弄的夢。
「芝菱,我好幾次想開口問你,你的夢是不是與我相同?但是,我們始終不曾說出彼此迷離的感覺。今天,我開誠佈公的告訴你,就是要你瞭解,我之所以要你嫁給我的原因,就是我愛你,那是好幾世紀以來所帶來的記憶。」
「你找到我,就是要實現你多年來的事嗎?」芝菱無力的閉上眼,事情怎麼變得如此,眼前的杜峰並不是一個十惡不放的男子,他也有柔情的一面。想著他吐露誠摯的三個字,以及眼裡閃爍的水氣,她知道他找得好辛苦,在這輪迴不已的傳說中,他們三人不斷的尋尋覓覓。
如果在兩年前,杜峰像今天一般勇於表白,她不知道她會不會接受他熾熱的感情?
也許她不會回到台灣和詩南相遇,也不會讓父親中風,以及父母親的事業不會遇到現今的問題。
「當我第一眼看到你時,就有一股想擁有你的感覺,雖然你聽來覺得有些荒謬,但那卻是我真實的感受,儘管你對我還不熟悉,但是我卻對你瞭如指掌般的熟稔。」
就因「瞭如指掌」這四個宇,芝菱突然驚跳了起來。
她必須知道杜峰與詩南之間有什麼過結?不然他為什麼要惡意的製造緋聞?
「你為什麼要對詩南製造一些無中生有的謠傳呢?」
原本一臉熱情的杜峰,一聽到詩南的名字,像是觸電般的將臉垮了下來,他有很深的妒意,難道她看不出來、體會不到?
「你們之間有過結嗎?你們認識嗎?」芝菱關心詩南,遠甚於她想瞭解他。
杜峰冷峻的臉上,掛著一對強烈佔有的眼神,「我們並不認識,也沒有過結,而是你——你是完完全全屬於我的!」
「就因為我應該屬於你,你就要把我週遭的人推入傷害裡?連我父親都不放過!」
「對於這件事,我非常內疚,我只是派部屬們打探你什麼時候回美國,沒想到竟讓事情變得混亂不堪!」看得出杜峰有很深的自責。
「你為了要破壞我與詩南之間的關係,你找人調查我的一舉一動,是不?」杜峰默不吭聲,芝菱雖料想到,但是她仍舊怒不可遏,「你憑什麼認定我一定要做你的妻子?你不能憑著一個夢隨便找個女人做老婆!況且我是不是你夢裡的那個女孩,也有待商榷,不是嗎?」芝菱真的被他的癡情搞亂了,他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孩,千里迢迢的請人跟蹤她?
在不認識也沒有過結中,詩南說對了,杜峰是針對她而來。他存心破壞她和詩南之間的感情,因為他剛才斬釘截鐵說過,她是完完全全屬於他的。
杜峰並不曉得她和詩南之間的關係,就像好幾世紀以前一樣,他仍蒙在鼓裡,直到事情爆發後,他才恍然大悟,他的愛已隨風而逝。
芝菱直覺必須告訴他,不容遲疑的告訴他,她與詩南之間的感情,仍如幾世紀以前一樣,彼此相愛!而且在這一世裡,他們也因夢的牽引找到了彼此,不會因人、因事、因物,改變他們的宣誓。
「就是你,我看過你寫的第一本小說,而且我聽說你的小說即將搬上每星期日的劇場裡播出。」杜峰肯定的確認,因為芝菱寫的前世幾乎與他有些雷同,所不一樣的是她並沒有杜峰夢裡的情節。
「你打聽得可真清楚啊!現在,我必須誠實的告訴你……」芝菱心裡有些微微的痛楚,也許是不忍傷害對愛執著的杜峰。看他一臉冷酷自傲的神情,芝菱知道要打動眼前這名男子的深情,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她何其有幸,在這一生裡竟有兩位深愛她的男人。
「首先,承蒙你的抬愛在百忙中看了我第一本小說,而你說得也沒錯,如果就你的夢境和我的相對比,確實有其相似之處。但是很抱歉的是,我完全不知有你的存在!」芝菱困難的看了杜峰一眼,她知道她的話已多少傷了杜峰的心。「我和你一樣,一直在尋找夢裡的人。如今,在真實的世界裡,我找到了他,我們都希望這一生會有完美的結局!」
「這麼說,詩南就是我們好幾世紀前,上斷頭台的那個男人!」杜峰滿臉的憤怒,他原以為詩南和芝菱只是今生相遇的情人,然而追溯以往的情節,詩南與芝菱的愛更是教人生死相許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總是遲了一步?為什麼你不給我機會?芝菱……」杜峰痛苦的表情,眼眶裡含著的淚水,在她心底竟也莫名的跟著隱隱作痛。「芝菱,我不在乎你和展詩南之間的關係,我只要你。我相信你母親也告訴過你,她觸犯了專利竊取、仿冒等罪名,我願意撤銷告訴,以及不再要求佔有『巨欣』的股權,一切都物歸原主,只求你答應嫁給我,好嗎?」杜峰握緊芝菱的雙手,他要她,要得是那麼真切與感人。
芝菱知道,她無法接受這份遲來的愛,卻又不忍傷害他。
「我需要時間,杜峰。我相信,你會給我一些時間思考的,對不?」
杜峰順從的點了點頭,他不曾在女孩面前如此屈服,相反的,大多是女孩們柔順的聽命於他。他不願為難芝菱,看得出她十分疲憊且認真的想理出個頭緒。
「好,我給你時間,但是我希望在半個月後,你會給我一個驚喜!」杜峰握著芝菱的手輕輕的吻了一下。
之前的佳餚,己換了兩杯咖啡。芝菱輕輕啜了一口,竟是苦澀十足,就像她面臨的問題一樣,苦澀得令人皺眉。
母親似乎聊得很愉快,看她一臉的喜悅,芝菱知道母親應該有所收穫才是,自從父親中風,家業遭到變故且逢小人陷害,母親臉上早與笑容絕緣。
「伯母,對於我們之間的告訴,我會撤銷,而且自明天開始,我會將『巨欣』歸還給您。您我之間沒有任何糾紛,一切如昔!」杜峰對何素芳說著。
「這……太意外了!」何素芳驚訝的看了女兒一眼,她沒想到芝菱的魅力如此之大,一頓飯下來就把惱人的問題全解決了。「我是否可以要求你寫張切結書,否則那天你又反悔了,我可是會憂慮得一夜之間頭髮全白的。」
「好,我明天寫好後,交給芝菱。」杜峰看了看芝菱道,「你對藝文活動有興趣嗎?今晚有個歌劇表演,我可以邀請你一同觀賞嗎?」
芝菱面有難色,她已經答應詩南今晚的活動,更何況她要趕緊回到詩南身邊,請他給她一些建議,因為她無法解決這個惱人的三角習題。
「你有事,是嗎?」芝菱不得不佩服杜峰的觀察入微,突然她有些擔心,萬一他發覺她欺騙了他,會不會對她的父母甚至對詩南不利?就像父母親這件事,以及對詩南報導不實的消息。
她點點頭道:「我和朋友已約好今晚聚會。」
「哦,那我不為難你,明天你有空嗎?我想請你到我公司來一趟,參觀我的公司,並且將切結書當面交給你,以示誠意!」
杜峰的眼神裡,溢出想再見他的渴望,芝菱不忍拂逆,畢竟拿到母親想要的切結書,才是當務之急。而杜峰也很明顯的以此為餌,誘使她上釣,不管她想與不想和他見面,她非得到他公司一趟,為了她的父母親她一定會那樣做的。
「好,要去之前我會打通電話給你,我不願讓你等太久,那會讓我內疚。」
「為了不讓你內疚,我去接你,好嗎?」杜峰溫柔的語調,竟讓芝菱怦然心跳,她真的好怕辜負他的一片深情。
為了打破這種沉重的感情包袱,她輕鬆的道:「好呀,不過,別太早把我挖起床,我可是喜歡聽周公講話的人。」
「哈,有意思!」杜峰看著眼前有些調皮的芝菱,他笑了。
笑對他來說是多麼的奢侈!杜峰想到他的父親,家裡的靈魂人物。他是那麼的嚴肅、不苟言笑,因而家裡總是缺少歡樂的氣氛,仿若每天提高警覺的等著仇家上門似的。
「你更有意思,你的笑看來帥呆了。」芝菱說的是實話。他和詩南相比,兩個身高、體格有些類似,所不同的是一個全身上下充滿活力歡笑,另一個則是沉靜得像湖水,等著別人為他激起漣漪。
杜峰癡傻的看著芝菱,卻也沒忘記下午的幹部會議,他看了看手錶,於是歉然的站起身來,望著秦氏母女道:「很抱歉,下午有個會議還需要商討,我先行告辭了。」才走出一、兩步,杜峰仍是不捨的對芝菱道:「明天我去接你時,會先打個電話給你,看你聽那麼久的周公對話會不會累呵!」
芝菱也笑了,沒想到杜峰也有幽默的一面呢!他揮揮手,隨即消失在餐廳的出口。
「唉!三角問題最難解了,處理不好,很可能造成遺憾!」何素芳歎著氣道。
「媽,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杜峰的深情讓我好害怕,萬一我捨棄他,我怕他會對你和爸不利,那怎麼辦?」芝菱皺著眉,揉著太陽穴,她沒有極大的本事可以與杜峰對抗。
「你放心,媽自有打算!」剛才與「陽光」離職的高級主管閒聊,才知道他們已是『山石』的人了。對於「陽光」會成為『山石』的相關公司,他們是聽聞馬路消息,原來是「陽光」經營困難時,是「『山石』」出資支援,然而「陽光」仍舊毫無起色,只好將股權轉售給『山石』,償還所積欠的債務。
也許她會找個適當時機將股權出售,讓自己和老伴輕鬆過個晚年,在沒有兒子繼承下,她也沒有指望過芝菱,芝菱的心思是愛幻想且不切實際的女孩,因而她很擔心,兩個深情而熱愛芝菱的男人,會不會讓芝菱迷失了自己?畢竟被寵的滋味,會讓人自恃天之驕子,而為所欲為了。
何素芳擔憂的問道:「你會不會想一隻腳踏兩條船呢?孩子。」
「媽,不可能的,杜峰給我半個月的時間考慮,我只是擔心你和爸爸以及詩南,也許我應該讓詩南趕緊回台灣,他在那兒我比較放心。在美國全是杜峰的勢力範圍,如果杜峰對詩南不利,那麼詩南一點保障也沒!」芝菱憂愁的道。
「沒想到,你對詩南那麼專情,我原以為你會被杜峰的深情感動而迷失了自己,還擔心你會不會玩火自焚呢!」何素芳鬆了一口氣,女兒大了,她相信芝菱會將感情的事處理得很圓滿。
「我是不忍傷害他,尤其今天是第一次見面。」芝菱說出內心的看法。
何素芳瞭解的點了點頭,她知道芝菱多半也是為了父母親而不願將氣氛弄得不歡而散。明天,芝菱還必須幫她拿回切結書,如此秦家與『山石』集團之間就毫無瓜葛了。
詩南開著租來的車,帶著芝菱來到一家設計新穎、氣氛不錯的餐廳用餐。那是詩南參加慰問僑胞表演時,當地華僑為他們影歌星們在此設宴招待的地方。
一路上,芝菱的沉默頗讓詩南放心不下,莫非杜峰說了什麼要脅恐嚇的話,讓芝菱愁眉不展、悶悶不樂。
「別苦著一張臉,天塌下來有高個子擋著,你在煩惱什麼呢?」詩南想將沉悶的氣氛有所轉變。
進入餐廳,找到他事先訂好的座位。
兩人坐定、點了菜後,芝菱迫不及待的對詩南說:「詩南,我希望你能早點回台灣,可以嗎?」
詩南有些愕然,眼睛直視著芝菱。他不解,為什麼中午的一頓飯竟然讓她有所改變?他要知道原因。
「為什麼?你能告訴我嗎?」詩南溫和的問道。
於是芝菱將想說的話一古腦兒的渲洩,她不願對詩南隱藏秘密,尤其兩個相愛的人最忌諱感情上的走私,她很坦誠的將她在兩年前就認識杜峰開始說起,以及杜峰為什麼製造緋聞和他所作的夢境告訴詩南,並說出杜峰想娶她的真正原因。
詩南很冷靜的聽著她細述所有的事,包括在半個月後就要給予的答覆,及她明天到『山石』拿切結書。
「這麼說,杜峰對你始終無法忘情。」詩南表情變得有些嚴肅,「你就為了他而捨棄我嗎?」
芝菱痛楚的直搖頭,「你不應該誤會我,我是擔心你的安危。在美國你沒有朋友可以幫你抵制杜峰,我怕你發生意外,詩南!」
看著芝菱擔憂受怕的神情,詩南懊悔的對她柔聲說道:「我不會走的,芝菱,我要守候著你。如果這一生又要上一次斷頭台,我也願意,那是我的命,我不怨誰!」
「不,那會讓我痛不欲生的,詩南,我不要……我不要你在我生命中消失,我怕我承受不了。」芝菱掩著面,她不願別人看到她在流淚。
「傻女孩,我不會有事的,你的想像力太豐富,還未發生的事你都設想它的劇情,搞不好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詩南帶笑的安慰著她。
「我也希望劇情能如我寫的小說一樣,是個喜劇收場。但是在真實人生裡,我無法更動任何劇情的發展,只能無助的祈禱你的平安。」芝菱哽咽的抹去眼角滑落的淚水,在詩南面前她最愛哭,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這麼發達的淚腺。
詩南移動坐在她對面的位置,來到她的身旁緊摟著她。他能體會芝菱對他的感情是如此深厚、不容置疑的。
「你回到台灣,他只要針對我就好,我不要他傷害你。」芝菱再一次的強調,她曾感受杜峰眼裡的妒意是那麼的強烈駭人。
「芝菱,我再一次肯定的告訴你,我絕不回去,如果要走我們兩人一起走!」
詩南嘴角掛上一個固執的笑容,他還有件事未完成,他怎能就此離去。
「好了,我們別把這麼美好的氣氛破壞殆盡,等會還有場電影等著我們呢!」
他拿出手巾擦乾芝菱濕濡的臉龐,她是他這一生最值得珍惜的女孩。以往年少輕狂的戀曲,直至影迷、歌迷的愛戀,都無法深刻的嵌在他的內心裡,只有她,只有芝菱讓他醉心等候呵!
有一隻眼,總是在有意無意間;讓芝菱坐立不安。她沒有回頭,但是她知道,那雙眼帶著很深的妒意刺進她的心。
她的直覺告訴她,在餐廳眾多的人中,有雙不尋常的眼神緊盯著她,而那個人竟能讓她坐立不安。
「有什麼不對勁嗎?芝菱。」詩南可以感受芝菱輕微的顫抖,她的臉色也變得有些緊張。
「我感覺我的背後有雙眼,緊盯著我們兩人。」
「是嗎?」詩南冷不防的回過頭,看見一名長得穩重、斯文的男子朝他們這兒望來,那男子的身旁有位金髮美女。詩南向他點了點頭,而那男子也大方的點頭示意。
不久,他站起身來,朝詩南這一桌走來。
詩南小聲的在芝菱耳邊輕聲道:「你的直覺沒錯,而他正向我們這兒走來!你猜他會是誰?」
「杜峰!」芝菱想都不想的脫口而出。
他走到詩南與芝菱面前,自我介紹的向詩南道:「我是杜峰,我想你大概有聽芝菱提起我吧?」他的眼睛直望著芝菱,他氣她為什麼拒絕他今晚的約會,而和眼前的情敵私會。
「很高興認識你,剛才芝菱還提起你呢!」詩南很君子的回道。
「哦?我正等著她點頭嫁給我,但願不會造成你的困擾。」杜峰開門見山的說,他不想讓芝菱在詩南面前有過多的掩飾。殊不知,芝菱早已源源本本的將事情告訴了詩南。
「確實造成我的困擾,但我不會逼她,我尊重她!」詩南這句話是說給杜峰聽的,他希望杜峰不要傷害她。
「杜峰,要一塊兒坐坐聊聊嗎?」芝菱坦誠的望向他,卻望見他眼裡妒意的火焰,那種抑制的熾熱足讓她混身滾燙、不舒服。
「不了,我有朋友在等我,別忘了明天的約會!」他大步的離開,芝菱也不自覺的喘了一口氣。
「他給你有壓迫感嗎?」
「何止壓迫感,簡直令人窒息!」芝菱深吸一口氣,她覺得她差點缺氧!恍若自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被人抓到把柄等著接受處罰般的難捱。
「換我擔心你明天的約會,我怕他存心不良……」詩南真的不放心,尤其當杜峰看著芝菱時那雙灼熱的眼神,自己竟擔心芝菱會被他吸引!
「放心,我會準備道具,而且我會懂得保護自己的。」
「我好想跟去當保鏢!」詩南情不白禁撒嬌的道,他想激起芝菱的母愛,希望她能安慰他害怕失去她的恐懼。
「好是好,只是怕拿不到母親想要的切給書。」
「他真是老奸巨猾,以此為餌。」詩南忿忿的說。
「別生氣了,我們出發去看場電影吧,將杜峰暫時踢到一邊涼快去,好好享受我們在台灣所無法擁有的自由。」說著拉著詩南的手,急忙往出口走去。
來到停車場,坐進車內,詩南悶不吭聲的。
「怎麼啦?不舒服嗎?」芝菱發現詩南的異樣,關心的問道。
「我的職業讓你失去自由,我很抱歉!」詩南也不想如此,然而他熱愛他的工作,他也是身不由己啊!
「對不起嘛!算我說錯話了,好嗎?」芝菱也好委屈,從認識他開始,他就是讓人追逐的對象。既然選擇他,她會學習如何坦然與人分享他。只要他的真情是專屬於她的,那麼她可以試著改變想法。
詩南轉過身子擁抱著芝菱,他喃喃的道:「我愛你,芝菱。」他像個孩子般的依附著她。「我怕你會不知不覺的愛上杜峰!
「別傻了,這似乎不像你耶!」芝菱故意調侃的道。兩個對愛執著的男人已快逼得她無法喘息,她突然像是在愛的洪流裡即將溺斃!
「我想你兩天了,好漫長哦!」他托起她的下巴淺啄她的唇,突然他的吻變得執著、佔有、熱情。
此刻的芝菱像從淒苦的地獄,被詩南拉回暖熱綺麗的天堂;即將溺斃的人找到攀爬求生的希望。她熱烈的回應,心底卻期盼他們此生能平平安安的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