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他愛的就是這個性子。
面對死不承認吃醋的女子,司馬溫有些無奈,也有些懊惱,沒讓她在那一吻中迷失,反倒讓她越來越冷淡了。
吃完涼面,將不是誤會的誤會收拾乾淨,關佑珥憶及了初來的目的。
「溫,封面……」
嘖……他斂眼,掩去眸中閃過的流光。好吧,既然她就事論事,他就一個一個來,問題多倒不怕,就怕不解決。
「佑佑,你說的封面照,到底是哪一張?」
「就是你……我們……那天清晨拍的。」難得的,她臉紅。
「那天你拍了一堆。」他彈彈衣角,偎近她。
「你沒醒之前的一張。」
聽聞,他皺眉,「很……怪異嗎?」
「為什麼這麼問?你懷疑我的技術?」
「不然,為什麼拿來做封面?」 比他有魅力的男模比比皆是。
「那是因為……」她突然頓口。
「因為什麼?」他瞇眼。
「因為……你到底願意還是不願意?」她閉緊嘴,也避開回答。
「佑佑?」
「不願意沒關係,我就這樣告訴茜兒……」
「我沒說不願意。」 以吻封緘,他阻止她欲離開的身形,兩手支抵沙發,半壓著她,「佑佑,你知道,無論你拍得如何,我不會拒絕你的要求。我只想知道,你把我拍成什麼樣子,為什麼能成為封面人物而已。」
因為那是我最得意的一組照片,而那一張更是得意中的得意!
心中咕噥,她嗔怪嘟嘴,想起前不久擾她清夢的遐思。這個男人在離開前留下的「禮物」,真是令人難忘。他的額很飽滿、他的鼻樑又高又挺、他的臉光滑無胡碴、他的唇柔軟而炙熱……啊!她居然在摸他。
如被烙鐵燙到般地收回手,對上他的眼,是滿滿的譏諷和……寵溺?
她眨眼,不明白那種眼神是什麼意思。
「滿意你摸到的嗎?」
低沉的男中音在耳畔吹氣,惹來全身的熾熱,反射地推開他,才發現人已坐在他的膝上。
怎麼了?她到底怎麼了?又開始不對勁起來。
迷濛的眼染上困惑,端詳他,她哺哺自語著不對勁。而他,將她的困惑盡收心底,咧出勢在必得的狐狸笑,「佑佑,尼亞提還纏過你嗎?」
她茫然望進一雙幽深細眸,「沒有。啊,你不提我倒忘記,他好像很久沒來煩我,也沒聽茜兒提起他。我……」她突然頓口,難以置信地睜大眼,「溫,我確信那天沒有解釋,也沒告訴你他的名字。你……調查他?」
或者,被調查的是她?
「我可以保證他不會再打擾你。」狐狸一樣的笑。
「你……做了什麼?」
他好輕鬆好無辜地努努嘴,「沒呀,我什麼都沒做。甚至兩年內我連他的面也沒見過。」
瞇眼看他,她危險十足地輕叫:「溫?」
「我只是請實驗室的朋友幫忙,讓一個女攝影師對他一見鍾情,追著他滿歐洲跑,看看他的癡情程度能到什麼樣地步。而且,那個女攝影師有著黑眼睛黑頭髮,很標準的東方人面孔,不醜。」
這男人到底什麼用意?
「我可以不介意他用麻醉槍指我的腦袋。也不介意那是裝了消音器的麻醉槍,更不介意他追了你三年,然後用捉姦在床的表情瞪我;我只想看看,他對你的癡情程度……呵呵,果然沒令我失望。」挑起黑髮親吻,狐狸「笑逐」升級為豺狼「顏開」,大牙全露了出來。
這叫不……介意?如果他這樣算寬宏大量,世界上小肚雞腸的人只怕需要列為奇珍保護類。
「你說他沒令你失望,我可以請問,你指的……是什麼?」拂開他的手,她問得非常禮貌。
他回以莫測高深的笑,「佑佑,他對你很癡心呢。這一點沒讓我失望。」而打擊他的程度和結果,同樣也沒讓他失望。當然,這個理由只能在心得意,男人之間的勝利女人是不會明白的。
「是嗎?」側頭流露出一絲稚氣,她開始回想名為尼亞提的男人。他每次出現都是一個熱情擁抱,就怕別人不。知道他來了。攝影技術沒話說,就是脾氣有點衝動……嘖。算了,無論他來不來打擾,她的生活沒差別,不像這個男人,明明結束的戀情,怎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想什麼,這麼人神?」
「想尼亞提。」
「……」他的眉極快地皺起來,扳過她的臉,對於因自己的提醒而讓她想起另外一個男人不是滋味。他們隔了兩年才見面不是嗎,瞧他給自己弄了個什麼麻煩,居然讓別的男人佔據她的心,「別想那傢伙,佑佑,我們談談別的。」
「什麼?」
「我們又見面了」
「我知道。」
「你打電話給我。」
「嗯。」他強調「你」,她又怎會聽不出來。
「你不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有些改變?」
「例如?」
「例如……」蹺高腿,讓她斜斜倒在胸膛上,「豺狼」開始收網,「佑佑,我們來個商量如何?」
「什麼?」
「你不討厭我,我不討厭你。這次,我們來一段漫長的戀情,有感情的負擔,對未來也需要保證,讓這份感情無止境地延長,長到你愛我、我愛你,長到我們確信彼此再也分不開,好不好?」
「什麼……意思?」她停止思考。
「傻瓜。意思就是……我愛你,也希望你能愛我。然後,我們可以無休止地延長這份感情。直到……石油被開採盡的那一天。」沉穩的笑臉升起一片不易察覺的暗紅。他掩飾得極好。
她真的被嚇住,半天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愛我?愛我什麼?」
原諒一個依直覺行事的女人,不能強求她有浪漫細胞,也就別苛求她問出情人表白過程中最必經的問題。
「愛你什麼?」 他開始思考,好嚴肅地思考,「我想,是你的偏激吧,我記得你拿剪刀抵著我的肚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妄。我也愛你極度自我的行事風格,順著自己的喜樂不顧他人感受,狂傲至極。啊,還有那種酷酷冷冷的笑,不近人情……」
「你挑我的刺?」這是愛的表白嗎,怎麼聽都像批鬥大會?!
他故作訝然,挑眉氣她,「哦,你聽得出來?」
「司——馬——溫——」深吸一口氣,想來個少林獅子吼,卻被他接下來的話凝咽,「佑佑,你的所有缺點我都愛,所以,即使你有什麼優點,我也會一起愛上,別怕,我不會責怪你沒告訴我有哪些優點,嗯,寶貝兒,相信我,優點我一樣地愛。」
「……」
「寶貝兒?傻啦?」
天!他是不是聰明過頭了,為什麼她追不上他的思考方式?「溫,你說反了吧,應該是愛我的優點,所以接受我所有的缺點。」
「不,沒錯。愛你的缺點,所以接受你所有的優點。」
「……」
這是愛的最新形態嗎?連缺點都愛了,所以優點更不在話下?嘖,怎麼聽來聽去,總覺得她一無是處沒有優點。
「答應嗎?」豺狼的網線越拉越緊。
「答應什麼?」關佑珥覺得自己問的全是廢話。
「答應我的提議,來一段漫長的、有負擔的,對未來需要保證的愛戀。」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她沒好氣。
而他,握著她的手舉於唇邊輕吻,眸星熠熠閃亮,「告訴我,你忘掉我送的禮物了嗎?」
春夢?!
垂下眼,她微感羞赧。
「忘了嗎?」不讓她躲避,勾起小下巴,逼上那雙璀璨的眼睛,「告訴我,忘了嗎?」
「……沒有。」被迫抬頭,羞色讓眼睛多了層冰霧。
「我也是。」五指倏地交握,襲上飽滿的柔唇。
不再言語,不再費神,以最原始的旋律述說彼此最真實的情感。至此,一切的一切,都多餘起來……
☆☆☆
清晨,八點三十八分。
雙目湛亮的女子裹著被單在床上旋轉,白玉美腿拍打床沿,仿苦思考著什麼。當電子鐘跳到四十八時,她下了決定——抓過電話撥號。
悅耳的音樂聲後,話筒那頭傳來:「早晨,賓呀圍(哪一位)?」
「西兒……」
「吶吶吶,我警告你,鄭重地警告你,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在哪裡,不管你是工作中還是休假中,我的名字叫茜兒,欠字發音。記住,不要讓我說第二遍。」一陣咕嚕咕嚕咽水聲後,繼續,「好了,佑珥,我聽得出是你,說吧,這麼早打電話找我什麼事?昨天的事搞定了沒有?古人說得好,清晨聞喜事,神清氣也爽,希望你帶給我的是好消息。行了,說吧。」
「請……問,清晨聞喜事,神清氣也爽這句,是哪位古人說的?」求教的好孩子。
「管他哪位,快說,是不是好消息?」
「是……好消息。」
「耶——」母雞尖叫,「他OK對不對?我就知道他會OK,佑珥啊,老實說吧,他是不是和你……嗯?」曖昧地輕哼。
關佑珥沒空理她,看門見山,「我今天請假。」
「請假?無緣無故請什麼假?」
「你批不批?」
「批!」
「OK,有事我禮拜一處理,拜拜!」
「卡嚓!」不等蕭茜兒反應,直接掛上比較節約話費。
「決定休息啦?」衣著整齊的男人坐在床邊,在柔軟的床墊上壓出半圓的凹面。
縮回外露的腿,不讓他養眼,關佑珥嘟嘴抱怨:「你昨天說洗衣服,居然賴到今天早上才洗,我哪有衣服換?」
「我有乾淨襯衣,穿不穿?」男人笑得可惡至極。
「你不介意我穿著襯衣去上班?」他敢說,她還不敢穿嗎?
果然,男人臉色震變,「不行。」
他的家中從不放置女人的衣物,昨夜留下她,倒不及細想她無貼身衣物可換。如今……呵,能困她在家的感覺真好。他寧願她請假,也不願意其他男人看到她嬌艷性感的模樣。若不是公司近期有事處理,他實在是……不想把自己穿得這麼整齊。
「我得走了,記得你昨晚答應我的事。」伏低身子索得一吻,他戀戀不捨。
她沒反抗,任他咬得唇角發痛。直到他離開床,拉開臥室門,才聽她低低問了句:「你……嘗過其他女人嗎?」
明明應該掩門離開的男人頓下步子,高大的身影駐在門邊,然後以緩慢的速度轉身,大步向她走來。
突然撲面的風令她瑟縮,抬眼,已被男人壓在身下,他的神情是從未見過的認真。
「佑佑,這兩年,你有嘗過其他男人嗎?」
「沒有,你信嗎?」她反問。
「信。」 他點頭,毫不猶豫,但——「我有。」說完,他感到身下的人兒僵硬沉默起來,沉沉一笑,他補充,「在兩年前,我有。但現在,沒有。」
有區別嗎?她送上白眼兩顆。
「佑佑,在遇到你之前,我並不覺得拿女人犒勞自己有什麼不對。女人和妻子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女人不具有任何意義,對男人而言,她們只是身體最原始衝動的配合者。我不能要求一個女人對我忠貞,所以我也做不到對任何女人忠貞。對不起,請原諒我的用詞。」吻著她的唇角,他正色,「但妻子不同,在道德和生活中,我既然要求了妻子的絕對忠貞,相對的,我也必須回報忠貞,以及愛。而妻子所具備的意義,對我而言可以媲美整個世界。當然,我尊重女人。」
放屁——心裡罵著,她不以為然。
這是什麼論調,他重妻子輕女人,兩年前管不住自己的忠貞,兩年後就能管住嗎?說什麼兩年前有、現在沒碰過女人,信他才有鬼。想她,時不時想著找個其他男人嘗嘗,只不過沒找到,就這麼一推再推推到現在,她就不信他沒想過其他女人,兩年哦,兩……嚇?莫非兩年前他就把她定位成了……妻子?
兩年前?換句話說,他愛她愛了兩年?
是這個意思嗎?如她所想嗎?
紅唇微張,她瞇眼,被突來的衝擊震撼,一如看到精彩瞬間調焦按快門的衝動。怔怔望著黑眸,她哺語:「你要我相信,在遇到我之前你私生活糜爛,在遇見我之後私生活清純?不可能,哪有這麼幸福的事,像八點檔的電視劇……妻子耶,好陌生的詞語。你開我玩笑嗎?」
「我不開玩笑。」
他的神色嚴肅再嚴肅,她卻不怕死地反諷:『你的樣子……很像開玩笑。」
「是嗎?」揚起詭異的笑,五指抓向她的腰,惹來她嬌笑連連滿床滾,陪她鬧過一陣,然後申明,「佑佑,這才是開玩笑。」
喘不過氣地抓住他的手,她編成蝦狀點頭,「相信,我相信。」
他滿意地放開,看看電子鐘,萬般不捨地抽身,「我要走了,寶貝兒,希望中午回來能看到你仍是這個樣子。」
「這是做老闆的特權嗎?」公然蹺班摸鯉魚。
「可以這麼說。」流連不捨地在粉唇上啄了又啄,司馬溫深吸口氣,毅然走出臥室,邊走邊叮囑,「乖乖等我回來,冰箱有吃的,你若肚子餓了可以煮東西吃。」
蝦狀美人點頭,抬腳搖了搖,算是再見。
隨著大門上鎖,室內恢復一片寂靜。關佑珥在床上又滾了數圈,再看看鍾——九點二十。
她很苦惱,準確點說,她陷入了矛盾的思考中。
嗯……嗯……嘖嘖嘖,將一頭飛翹的亂髮抓成咖啡巢,咬牙,下定決心,她支肘抓電話。
食指伸直戳戳戳——石油石油就要石油——如果她沒記錯,玢玢說過歐引石代的電話號碼很好記,念來念去除了石油還是石油,真不知道這個老闆當初是怎麼申請到這些號碼的。
石油石油就要石油(46469146)——通了。瞧,她果然沒記錯。
音樂三秒鐘,電話被人接起:「您好,歐引石代。」
「我找徐玢玢。
「請稍等。」轉線音樂響了十秒,熟悉的聲音傳來,「您好,秘書室,找哪位?」
「玢玢,是我啦。」
「姐?」那頭似乎撞倒了茶杯。
「是呀,我……」
不等她開口,那頭早已搶奪發言權:「姐你昨晚跑哪兒去了?我老闆認識你?他有沒有刁難你?你說回來可能有點晚,可沒說整夜不回來哦。你說過十二點前叫很晚,十二點後叫非常晚,為什麼你一夜不回,電話也不打一個?這根本不是很晚和非常晚的問題,你完全摧毀了在我心目中的信譽,要我以後怎麼相信你。是不是你的晚歸標準又改了?什麼時候決定改的?改了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喝?」
嚴厲的質問將平臥的女子再次變成蝦狀,她懶懶開口:「我沒事,我……哎呀!」
「怎麼啦怎麼啦?」聲聲急在話筒那邊傳來。
「沒、沒什麼。」關佑珥苦笑,總不能說昨夜太過激情,她現在全身酸痛不止吧,「我沒事,在溫這兒。」
「溫?哪個溫?瘟馬弼?」
唉!關佑珥無力,「是我房間裡的睡美男,也是你的最高上司。玢玢,這樣說清楚嗎?」
「我的最高上司?老總哦?啊——老總是瘟馬弼?」
「……」
「姐?」
「他叫司馬溫,我知道你們都叫他Samko,不過我比較習慣叫他溫。明白?」看來,他不喜歡別人叫名字是真的。
「明白明白。你的意思是我以後會多一個老闆做姐夫?這樣最好,以後公司資源就可以隨便利用了,還可以節約我們的月度開支。」
」哈哈哈——」可以想像電話那邊笑翻天的狂喜。論精打細算,玢玢認第二,她實在找不出誰能做第一。怎麼辦,她和妹妹好像沒共同語言呀?她說東,玢玢說西,根本是牛頭在下馬嘴在上,算了算了,以後再解釋。
報過平安,又聽玢玢念了十來句,使得她沒細聽臥室外輕微的開門聲。等掛上電話,側臥的身子驀然感到背後強烈的存在感。
「溫?」
她翻身,璀璨的大眼中印出一張沉俊的面孔。同時,床的一邊因來人的重量下陷。
男人盯著微露的雪白香肩,眼中是驚艷,也是詫異。
☆☆☆
半小時後——
會議室中的司馬溫接到一個電話,聽到一半,原本專心於工作的男人怒罵連連,丟下幕僚和夥伴,面色不善地直衝地下停車場。
因為,電話中傳出的聲音既輕浮又輕佻——
「嗨,溫——我來了,在你家裡。你真壞,怎麼在家裡藏著個那麼嬌俏的大美人也不告訴人家一聲。美人真有性格呢,香肩半露、玉體橫陳,沉魷魚落大雁,仍國色天香所不能及也。咳咳,溫——」
猶如被人捏著脖子,男人尖細做作的嗓音拖得老長,讓雞皮疙瘩開得既燦爛又茂盛。隨即,男人聲音一變,嚴肅得仿若明鏡高懸的大老爺:「咳,溫——本人奉老太爺聖旨,沿岸考察民情民風,巡至此處,見爾家中私藏一絕色佳人,音如黃鵬、眼如杏仁、膚若凝脂、唇似櫻桃。佳人為何出現在爾家中,還不快速速回來解釋清楚,以便我向老太爺老夫人稟明。」
最後,男人終於恢復正常聲音,半死不活地鬼叫:「溫——我提了人參雞湯給你,很不巧地在你房間裡發現一個既性感又沒穿衣服的女人,你放心,除了鎖骨以下膝蓋以上……啊,不不不,我是說,除了鎖骨以上、膝蓋以下的部分,我什麼都沒看見。真的,我保證,拿老爸老媽的信譽為證,真的什麼什麼都沒看見……這不是欲蓋彌彰哦,相信我絕對不是。你要感謝空調溫度低,美人包得很嚴實,一丁點也沒露出來……相信我……相信我……」
相信他?
會,當然會。等那男人變成熊貓時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