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軒端坐在趙家客廳裡十分有禮的回應,「趙小姐,容我為您簡單說明,這是因為項家十分注重傳統禮俗規範,有諸多家族禮儀是身為項家人所要知悉的,少爺為您安排這些婚前教育的目的,是為了讓您更熟悉項家的生活,還有一些則是關於婚禮的準備事宜。您不用擔心,這都只是很粗淺的一些東西,只是要讓您對項家有個大概的瞭解。」
「真的只是大概的瞭解?」
「是的,沒錯。」他說得簡單扼要。
趙尹薇睞過一眼。「應該不會花太多時間吧?」
「當然不會。」
「那好吧,快去快回。」她無奈的應允了這荒唐的事情。
「趙小姐請上車。」
被這麼伺候著上了高級房車,還真是有些彆扭呢!家大業大的有錢人就是這樣排場一堆,煩人。
乘著專車舒適的上了陽明山,窗外涼風徐徐,但她卻沒有太多心情觀賞國家公園週遭的風景,只見車子駛入被樹蔭層層疊疊遮掩的幽靜山路,一扇厚重的鑄鐵大門就在路的盡頭那端。
就是那裡了嗎?大叔的家就在裡面?趙尹薇睜大眼睛瞧。
緩緩開啟的門上寫著掩月山莊四個大字,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叫人震懾的宏偉建築。
「趙小姐,到了。」盧軒已經打開車門。
下了車,她怔愣的望著眼前氣勢壯闊的完美建築,心裡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辭彙來讚歎她眼前所見。
被領著進了這融合中西建築風格的豪華大宅,直到坐在仿清傢俱的酸木椅上,她還有種恍如隔世的茫然。
盧軒領來一名神情峻凜的女子。「趙小姐,她叫沈婉,是掩月山莊負責在主屋伺候老夫人的女管家,因為熟知整個項家家族的歷史、禮儀且多才多藝,被欽選為負責這次婚前教育課程的指導人員,往後課程有什麼問題請您直接向她反應。」
趙尹薇趕緊起身。「喔,謝謝,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她不安的點頭致意。
「我是奉老夫人之命前來,接下來就請趙小姐跟我多多配合了。」
「是。」嚴肅是她對沈婉的第一印象。
盧軒走後,沈婉給了一張名為課程表的玩意兒,她抖開瞧了瞧,諸多的疑問恍若一群鋪天蓋地而來的烏鴉,氣勢驚人的撲倒了她的思緒。
「女誡?琴藝?棋藝?書法?繪畫?還有四書五經……族譜、家訓?」她的聲音明顯飆得老高。
「是的,這些課程都是針對即將身為項家少奶奶的您所安排的,身為項家的媳婦,知書達禮是最基本的,這些琴棋書畫的課程也是為了要教育您成為一位優雅的仕女,另外還安排了美姿美儀……」
捏緊紙張,渾然不管沈婉在叨念些什麼,趙尹薇用發顫的口吻問:「他在哪裡?」
「誰?」
「你家少爺,那個叫項莫軻的奸險小人。」
該死,她被那個糟老頭子、臭大叔給耍了!這些該死的鬼玩意兒一定是他存心張羅來折騰她的!
「趙小姐,您不可以這樣稱呼少爺,這是很不禮貌的。」
她才不管什麼禮貌不禮貌呢!「快把那個可惡的大叔給我找來!」
雙腳還沒踏進屋裡,項莫軻就已經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壓抑卻又憤怒的叫囂著,從那口吻裡的憤怒聽來,顯然她已經看到那充實的課程安排了。
「少爺。」沈婉鞠躬迎接。
項莫軻揚手稟退眾人,獨留他和趙尹薇。
「臭大叔,你總算出現了!」她握著課程表,用噴火的眼睛激動的瞪著他。
「怎麼?這麼聚精會神的瞅著我,有這麼想念我嗎?還是我臉上刺字繡花了?」他雙手放在口袋裡,表情靜定的問。
「你為什麼沒說會有什麼鬼婚前教育訓練這種東西?」怒火在她身後形成一股無形旋風。
眉梢一挑。「唔,我沒說嗎?那真是抱歉了,不過,合約上應該都有詳細註明,你簽約之前都不先看清楚的嗎?」深色的眸子閃過得意。
「你太卑劣了!」
「兵不厭詐。你好歹都念到大學了,這四個宇應該讀過吧?」
「項莫軻——」她氣得直跺腳。
他伸出手指挑釁的擰擰她氣得漲紅的臉。「好好享受你的課程吧,希望這些玩意兒會收斂你不拘的心性,順便讓你知曉妄想跟項家人打交道會是什麼下場。」他笑著凝望著面前那張臉。
「可惡!你真的太可惡了!」掄起拳頭,趙尹薇使盡渾身力氣往他身上招呼去,「可惡的傢伙,可惡、可惡……」
忽地,項莫軻冷不妨的緊揪住她的手沉聲喝叱,「夠了!」
她怔愣的望著他,有一瞬間,她以為大叔會回以顏色賞她一頓教訓。
他放輕了聲調,「與其在這裡叫囂,我勸你多保留一點力氣好跟這些陳年教條奮戰。」
給了她忠告,他再一次從容的離開。
「大叔——」趙尹薇頹然的喊著那遠去的身影。
該死!誤上賊船了。
她真是該死的給自己找了什麼麻煩,竟然要被這麼凌虐?
那個什麼要命的女誡,根本是踐踏女性尊嚴的鬼玩意兒嘛!
她寶貴青春被迫耗費在手抓毛筆、懸提手腕,苦哈哈的抄寫該死的女誡,邊抄寫,不忘邊喃喃咒罵,「一卑弱,二夫婦,三敬慎,四婦行,五專心,六曲從,七和叔妹……什麼狗屁倒灶的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四德之義?這簡直是來荼毒女人的,班昭呀班昭,我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天啊……」背脊流淌的汗水都不知道可以蓄滿幾壺水了。
她真的被這些婚前教育折騰慘了,不是被逼著背誦這些荒謬的文章,就是得踩著蓮花步裝氣質,要不然就得擺出如喪考妣的莊嚴模樣彈什麼古琴……
好不容易項家奶奶召見,她以為自己暫時可以鬆口氣了,誰知道又是另一場惡夢的開始。
項家奶奶威嚴得叫人咋舌,項家媽媽看似溫柔卻也尊貴得像神祇,另外還有個難纏的小嬸,四個女人面對面的坐著,才三分鐘,她就如坐針氈,恨不得回來繼續練她的鬼書法。
跟項家人相處,簡直比和討債公司周旋還艱困!原來能逃還是一種幸福,被這樣釘死在椅子上才痛苦。
之後,她又被抓到琴室練琴……
「這首曲子還有什麼問題嗎?」銀鈴般的嗓音在琴音歇止後響起。
兀自打盹的趙尹薇因為突然停下的琴音猛然甦醒,思緒渾沌的她一古腦兒的胡亂嚷著,「好聽、很好聽,沒問題!」
「來,換你彈一次。」
驚醒。「啥?換我彈?」最好是她會彈啦!要她搞定這種東西,她寧可去表演爬樹。
「有問題嗎?」
「呃……可不可以讓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裡練習?老師你這樣盯著我,我會緊張啦,就給我一點點時間嘛,等我熟練些再請老師驗收,好不好?至少一個小時後嘛!」她雙手合十卑微的哀求著。
「這……」老師思付半晌,「那好吧,你先練習,我待會再來。」
「謝謝老師、謝謝老師、謝謝老師……」她連番道謝。
老師一走,趙尹薇二話不說馬上推開這悶死人的古琴。
「拜託,考大學指考也沒這麼拚命!我又不是韓愈,搞什麼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神聖使命總會有別人來繼承,但絕對不是我趙尹薇。不行,我再繼續跟這些老東西打混下去,只怕我也要變成化石了。」
一不做二不休,她拎起絆人的裙子,頭也不回的閃人遛達去。
來了掩月山莊好幾趟,偏偏她都被關在屋子裡苦學,壓根兒沒機會好好看一看這叫人欽崇的雄偉建築,她是建築系的學生,不看建築看啥古文?
向來標榜知行合一的趙尹薇躡手躡腳的落胞,眼睛不忘機伶的打探著四周環境,防範落得人贓俱獲的窘境。
好不容易遠離了往來頻繁的穿堂長廊,她拍著胸口竊笑,忍不住心情大好的呼吸起山上這爽冽的空氣。開心、開心……
「能這樣大口呼吸才是人生嘛!老是學那些死氣沉沉的東西,人沒發瘋也算是個奇跡了。」
輕快的奔跑越過翠綠的草皮,來到樹下的涼亭,她回頭仰望結合中西精華的項家大宅,中國古建築裡的雙交四菱花扇、獸面梁頭、天花、寶頂,和西洋建築裡的巴洛克風格交織著和諧又美麗的圖騰,讓她不禁打從心裡讚歎起這棟建築的設計者。
「看來,蹺課還真是愜意啊!」修長的手指闔上書本。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趙尹薇的笑容僵在嘴邊,登時退了好幾步,那眸子彷彿是受到驚嚇的小兔子,滿是驚慌的轉身迎視說話的人。
「你、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詫異的指著項莫軻問。
方才明明是一個人也沒有的啊,大叔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她竟然一點也沒察覺!
坐在涼亭一隅的項莫軻似笑非笑的起身望著她驚嚇的臉龐。「課上得如何?有趣嗎?」他穿著一襲白色休閒服,全身透著一股貴族氣息,手中的書本被他隨意擱著。
她佯裝鎮定。「很好呀,老師不只一次誇我聰明,那些課真是一整個有趣呢!」炫耀又逞強的口吻。
聰明?呵呵,她或許是聰明,不過儘是些旁門左道的小聰明,他早知道了。至於老師誇不誇,更是心知肚明。
他有耳朵,沈婉每天回報給奶奶的內容,他可是一個字都沒漏聽呀!
「呵呵!是嗎?既然這麼有趣,你應該要把握時間努力向學才是,你的老師呢?應該把她一塊找來的。」他作勢就要召喚。
「欸,大叔,你少多事了,我、我……是老師讓我一個人出來透透氣的。」她臉色乍青倏白的瞪著項莫軻。
「喔,透氣啊!怎麼,有那麼悶嗎?」他揶揄嘲諷。
「要你管,反正那些課程對我來說是易如反掌,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折騰我。」睞他一記白眼,趙尹薇扭過頭去。
「雖然說勇氣是很可貴的東西,不過,套句你的話來說,逞強卻是一種智缺的行為。」上前站在她身邊,掃了那張漲紅的臉一眼。
「你說誰智缺啦?大叔你才是——」她仰頭瞪著他,怒氣騰騰。
「我沒明說是誰,難不成那個逞強的人是你?」
趙尹薇頓時火冒三丈。「你就是這麼可惡,才會沒有女生喜歡你,最後還得用指腹為婚這種可笑的老方法幫你討老婆,所以我應該說你的爺爺好厲害,竟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你這輩子都不會有女孩子喜歡你的臭脾氣。」
「趙尹薇,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他一把揪過她的手腕,目光凜凜的瞪視著她,強勁的力道讓他的手指深陷在細緻的肌膚裡。
「我……我說的都是……都是實話。」她的手腕疼得發燙。
項莫軻把她逼到了盡頭,她的背脊緊緊的挨靠著涼亭的柱子,無法掙扎的手腕被緊握得幾乎要斷了似的,她不安的望著他,但就是倔強的不肯討饒屈服。
忽地,項家大宅最靠近這座涼亭的穿堂裡傳出了騷動,他嚴峻的臉龐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
「項家未來的少奶奶蹺課,你說,我該把你扭送回老師手裡,還是……」
一聽到又要被抓回去上那些悶死人的課程,趙尹薇死命的掙扎好讓自己脫困,二話不說狠狠的推了這討厭的大叔一把以表抗議。
項莫軻沒有預料到她的蠻力,腳下階梯踩空,整個人往一旁的草地倒去——
他氣極大喊,「趙尹……」
「噓!住嘴!」她一不做二不休的撲上他,兩隻手死命的摀住他的嘴巴,好防堵他洩漏自己的行蹤。
千鈞一髮之際,幾個女僕倉倉皇皇的往涼亭這邊跑來,不住的在涼亭四周張望搜尋,害怕被發現的趙尹薇一邊捂著項莫軻的嘴巴,一邊伏低身子好躲避這些人的雷達搜尋,渾然不覺自己和他已經貼靠得不能再近了。
「沒有看到人欸!」
「奇怪,會跑到哪裡去?」
「快,我們到那邊找看看吧。」雜遝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又由近而遠。
見危機解除,她鬆了一口氣,暗自竊喜之際,卻驀然發現身下的男人正對她發出凶狠的目光。
「啊!」意識到兩人之間的親近,她猛地一驚,連忙鬆開手倉皇的起身。
項莫軻沉著一張黑臉,犀利的目光死瞪著眼前可惡的野丫頭,起身後憤怒的拍著身上的草屑。他發現,任自己有再好、再多的修養,這個野丫頭就是有辦法在短短的時間內將那些修養瞬間消磨殆盡。
望著他一步步的走近,她緊張得口吃。「我、我……」
他臉上帶抹冰冷的笑。「你什麼你?你不是伶牙俐齒很會狡辯?現在吞吞吐吐的是怎麼一回事?」猛然拽住她的胳膊。
「大叔不會要打人吧?這樣太暴力了啦!」她很俗拉的縮起腦袋,可還不忘控訴,「這是家暴!我要申請保護令!以後大叔得離我遠遠的……」巴拉巴拉的鬼叫著。
家暴?截至婚禮舉行之前,家暴防治法應該不適用於他們兩人吧?
瞧她這等蠢樣,他真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苦笑,可又不甘心這樣放過她,非要給她一點震撼不可!
見拳頭遲遲沒有落下,趙尹薇偷偷睜開眼睛,發現那張臉好像沒那麼生氣了,只是,他不發一語的瞅著人幹麼……
得意之餘,放肆的手指死命的戳著項莫軻。「怕了吧!從現在開始,大叔要牢牢記得,在台灣家暴是會被譴責的,大叔可不能隨便打我,知道了——唔!」她未竟之語被突如其來的驚訝給取代了。
天啊!大叔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項莫軻竟在不知何時低下頭,堵住了那張喋喋不休的聒噪小嘴,奪去了所有的聲音。
她寫滿驚詫的眼珠子瞠瞪到了一個極限,手足無措的她連呼吸的節奏都宣告暫時歇止。
終於寧靜了,只是,柔軟的小唇叫人莫名的眷戀,原本只想要給她一點驚嚇,他卻貪心的想要試探更多。
不假思索,他加深了這個吻,挑逗這個傻呼呼的女孩,不,應該說是他的未婚妻。
趙尹薇全然不敢細想探入她口中的是什麼,驚慌失措的回過神,她使出僅剩的力氣,推開了她和他之間的距離,捂著被奪去初吻的唇,滿臉通紅的她拎著裙擺頭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他沒有攔阻,只靜默的望著逃開的背影,唯獨,反覆緊握又鬆開的手洩漏了他同樣深感悸動的情緒。
砰!他把拳頭掃向一旁涼亭的柱子。
逃走後心驚膽戰的躲在角落,趙尹薇全然不敢相信的撫著自己的唇,青春的臉龐浮現異樣紅彩兀自發燙。
「難道,這就是親吻?」下一秒,她羞得蹲下身去把臉埋在兩手之間,心臟卜通卜通的跳著。
這廂,位於掩月山莊裡的一隅隱密處。
「你說得沒錯,結婚消息是對媒體封鎖的。」男子的聲音低低沉沉的。
「封鎖?哼,難道項莫軻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女人的嗓子高高揚揚的。
「我猜想他是想要隱瞞項國儀的病情,所以才如此低調的舉行婚禮。」
「我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
「你想怎麼做?」
「把訊息散佈出去,我要讓這些吸血的媒體去追逐這樁婚禮,定要殺他個措手不及,神通廣大的記者一定可以嗅到詭異的氣氛,屆時項國儀倒下的新聞一遭到揭發,項氏集團的股價一定會狂跌。」
「這太冒險了,萬一股價崩盤呢?」
「你太膽小了楊仁成,我當然不會放任股價狂跌,我只是要等待一個對我們最有利的時機進場,因為我還想要成為項氏集團裡最有影響力的大股東,好好的操弄這對項家父子呢!」
粗糙的手搭上了女子的肩膀眷戀的游移著。「我懂你的意思,交給我,我會把這件事情仔細辦妥的。」他低下頭放肆的索取他想要的碰觸。
背對著男子,放任貪婪的手在自己身體上遊走,算計的眸光晶燦的閃爍著,笑容因為勝利而綻放。
須臾,她轉過身大方回應慾望的牽引,在這人煙鮮至的僻靜地方。
權力慾望果然是最好的一種春藥。
自從那個突如其來的吻後,趙尹薇便再也沒和項莫軻有過任何交談,而婚事的籌備仍以低調又難以忽視的姿態進行著。
法國進口的雪紡婚紗、改良式的旗袍襟領、典雅的珍珠盤扣、精緻沉重的寶石頭冠、價值千萬的鑽石首飾……若不是從鏡子前見到截然陌生、華麗異常的自己,趙尹薇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就要嫁人了。
直到套著雪白手套的大手牽握住緊張的她,震醒了她虛幻不真實的感覺,她才明白這一切嫁娶儀式都在真實人生裡進行著。
面前的白紗遮掩了視線,也遮掩了她面對項莫軻的不自在,她才十九歲,就要把未來的人生托付給一個男人,任她平常再怎麼迷糊粗心、膽大妄為,這一刻對於一個女孩來說,仍然是充滿忐忑不安的慌亂情緒。
趙尹薇傻傻的告別了母親和弟弟,被項莫軻用豪華的禮車接走了,遠去的時候,她一度慌亂的想要搖下車窗呼喊媽媽,卻被他制止了。
她咬住下唇落寞的收回手,低頭想要哀悼她的自由……
「啊!扇子——」她驚訝的瞪著依然緊握在手中的扇子。
他冷冷一瞥。「甭丟了,反正我也不相信扔了這把扇子,就可以把你以前的種種惡習都一併丟掉。」
「大叔怎麼這樣!」她嚴正抗議。
「我有說錯嗎?對了,新嫁娘現在不都該哭哭啼啼的,怎麼就數你最開心?」他揶揄的睨著她。
「誰開心了?」她別過頭,嘟著嘴不回應。
討厭!大叔永遠都不會懂女孩家的心情的,永遠都不會懂,此刻的她懷裡揣著的忐忑、不捨,只有她一個人明白這樣的味道。
禮車在前往掩月山莊的路上飛快的急駛,當那扇鑄鐵大門開啟又再度關上後,繁複的家族古禮即將把趙尹薇徹底折磨得頭昏腦脹。
「什麼家族古禮?」她偷掀著頭紗好奇的問。
一把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不當舉動。「別問,等一下乖乖照著做就是了。」項莫軻凝聲給了她一個很簡單的回答。
「小氣,不說就不說ㄇㄟ。」小聲嘀咕。
壓抑不了好奇,她還是掀起頭紗一角偷偷打量身旁的他,身穿筆挺的西裝散發著貴族的氣息,那張總是帶著冷漠的臉孔依然驕傲。
唷,還不賴嘛!人模人樣的,活像是從時裝雜誌裡走出來的都會雅痞男模,當然,是老成持重的男模啦!呵呵……
「少奶奶,請上前。」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趙尹薇的所有思緒。
「喔!」
她壓根兒分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在幹什麼,點什麼龍鳳燭、進什麼祠堂、拜什麼祖先……有人喊她行禮鞠躬她就極盡卑微的猛點頭,有人喊跪下她就咚的跪了下去,一喊叩首就猛往地上撞去,她不知道這些儀式有啥意義,只知道脖子酸疼得都快斷了,苦不堪言的趙尹薇想要用眼角偷偷打量四周的情勢變化。
牽握的手突然捏緊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沉沉的說:「你又想幹麼?安分點。」
是大叔,果然又是要告誡她得乖乖的,ㄏ又,可是真的很累欸!
「大叔,我脖子好酸……」她小小聲的委屈討饒。
聽出她語氣裡的疲累,可是就算是他也不能狂妄的終止這些家禮的進行,只能勉為其難的哄哄她,「再忍耐一下就好了,等家禮結束,你就可以喘口氣了。」
「可是……」
「安靜,聽話。」堅定的口吻有不容抗拒的威嚴。
「喔……」她好委屈。
面對冗長的儀式、古腔古調的誦讀吟禮,趙尹薇一度以為自己誤闖時空隧道,因為她什麼玩意兒也搞不清楚,只覺得自己整個腦袋都要爆炸了,分不清楚東南西北的她索性被動的被簇擁著來簇擁著去,扮演著任人操弄掌控、搓圓掐扁的美麗洋娃娃。
好不容易戒指套上了、酒也喝了、要命的家族禮儀也終於宣告結束,只是,她沒有絲毫喘氣的時間,旋即又馬不停蹄的被簇擁著來到陌生的房間。
被安置在一張柔軟舒適的椅子上,礙事的頭紗讓她看不清楚眼前的情況,她只能感覺到女僕們的身影在她面前踅來走去,也不知道她們究竟在張羅什麼,揣在懷裡的好奇心像吹氣球似的越來越大,隨時都有爆裂的危險。
直到最後一個人帶上門退去,偌大的空間只剩下她一個人,耳邊靜謐得彷彿可以聽見銀針落在地上的聲音,她終於可以暫時歇口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