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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丫頭 第八章 作者:湛亮

  「你這孩子今兒個怎麼有閒情逸致來找祖母散步?」

   繁花似錦的園圃小徑上,一道含笑嗓音驀然響起,定睛望去,就見聞府一老一少兩名主子悠閒的漫步其中,並有幾名丫鬟尾隨在後方幾步遠之處,以便隨時上前聽候吩咐,好服侍主子。

   「祖母這是在埋怨孫兒陪您的時問太少了嗎?」聞少秋故裝憂傷的反問,得到老人家一記輕啐,這才咧嘴笑道:「難得今日天氣這麼好,陽光明媚、雲淡風輕,不出來曬曬太陽,活動活動身子骨就太可惜了。」

   「這倒是。」微微一笑,聞老太君點頭贊同。「人老了,多走動走動對身子骨確實有好處。」

   「老?」誇張疑問,他故意打量著老人家週遭一圈,一臉逗趣的笑道:「我只瞧見十八姑娘一朵花的美人兒,哪兒有老人家了?」

   「油嘴滑舌,沒個正經!」聞老太君輕斥一聲,不過還是被逗得很是開心。

   縱然被斥,聞少秋還是得意地嘿嘿直笑,只因心知老人家「口嫌體正直」,心中歡喜得很,否則就不會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

   一時間,只見祖孫倆並肩相偕,一路上有說有笑的邊散步、邊閒聊。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兩人走著走著,竟不知不覺來到了聞夫人所居的院落外,聞少秋想起什麼似的忽然道——

   「娘昨兒個突然喊頭疼,也不知現在好些了沒?」憂慮低喃,滿臉擔心。

   聞言,聞老太君也想起了昨日之事,又見兒媳所居院落就在眼前,當下便開口道:「既然走到這兒了,一起進去看看你娘吧!若你娘的氣色還是不好,也好讓下人趕緊去請大夫來瞧瞧。」

   「祖母說得是!」忙不迭的應聲點頭,聞少秋攙扶著老人家一塊走了進去。

   一進院內,只見裡頭雖然井然有條,可卻不見半個人影,聞老太君登時忍不住皺眉。「怎麼回事?這院裡的丫鬟都到哪兒去了?」

   搖頭表示不知,聞少秋環顧週遭一圈,卻見大白天的,本該門戶大敞的花廳卻關得密不透風,當下微微揚了揚眉,隨即微笑開口——

   「祖母,您也走了好一會兒了,應該累了吧?孫兒先扶您到花廳坐一會兒,歇息一下,然後再去找這院裡的丫鬟問問娘的情況。」

   輕「嗯」了一聲,聞老太君點頭答應了,在孫兒的孝心攙扶下,慢慢往門扉緊閉的花廳而去。

   「大白天的,怎麼連廳門也不打開通通風……」嘴裡叨念著,老人家慢慢行至花廳外,然而一道突如其來,夾雜著呻吟與喘息的怪異聲響卻讓她愕然頓住。

   這是怎麼回事?

   門扉緊閉的花廳內怎麼會傳出如此……如此不雅的聲響?

   聞老太君活了這一把年紀,自然明白什麼情況下才會有那種聲響出現,當下臉色鐵青地轉頭看向孫兒……

   「呃……也許是哪個不檢點的丫鬟與男僕私通胡來……」壓低了嗓門,聞少秋以著只有老人家才聽得清楚的聲音低語猜想。

   是這樣嗎?

   這府裡有哪個下人敢如此膽大包天,光天化日下就在花廳內幹那下流之事而不怕被人發現?

   沉著臉暗付,聞老太君一雙利眼緩緩朝身後一干尾隨的丫鬟掃去,卻見她們亦神色古怪地面面相覷,看來也早已聽見那下流的聲響了。

   「把門給撞開,我倒要看看是誰那麼大的膽子!」不欲打草驚蛇,她同樣壓低了聲音,只是臉色卻難看至極。

   點了點頭,聞少秋二話不說,當下一腳猛力踹向緊閉的門扉——

   砰!

   就聽巨響驟然揚起,花廳門板瞬間碎裂大開,嚇得裡頭正在幹那苟且之事的男女不約而同驚叫失聲,驚慌失措的面容與赤身裸體的醜陋姿態瞬間曝光,一絲不漏地映入了聞家祖孫與一干丫鬟的眼中……

   聞老太君已經記不太得先前的混亂,她只隱約記得當兒媳慌亂的臉龐映入眼簾時,她一陣氣血上湧,隨即眼前一片昏黑,模糊中似乎還瞧見了孫兒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那還想逃跑的男人給制伏,然後……

   然後就什麼記憶都沒了,待再次睜開眼時,她已經被扶坐在椅子上了。

   「祖母,您還好嗎?」見祖母終於轉醒,始終守在她身旁的聞少秋終於鬆了一口氣,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唉……方纔她老人家受不住刺激,一時氣怒攻心,竟昏厥了好久,讓他真是憂心,幸好如今終於轉醒過來了。

   「還能有什麼好的?」聞老太君苦笑歎氣,接著環顧週遭一圈,見一干丫鬟已不見蹤跡,看來是被孫兒給斥退了,心中對他思慮仔細的做法倒是贊同的點了點頭。

   如此家醜,縱然第一時間已被下人們看了笑話,可沒道理繼續上演給人瞧,將不相干人等全給摒退清場,私下才來處理這醜事是正確的。

   心中想著,聞老太君環顧的視線終於落在眼前兩個跪倒在自己面前的人身上,眼底眸光轉為凌厲——

   「月芙,你為何要如此?」叫著兒媳的閨名,她痛心疾首地質問,想到聞家竟在她眼皮子底下出了個紅杏出牆的媳婦,真覺無臉面對歷代祖先。

   面對質問,聞夫人只是緊抓著身上的凌亂衣衫,蒼白著臉,不發一語。

   見她默然不語,聞老太君更是氣憤,轉而對赤身裸體被五花大綁,僅胡亂抓了一塊布遮掩羞恥下體的男人厲聲喝罵,「大膽淫賊!竟敢勾引良家婦女、淫人妻女,看我不報官抓你上街遊行,讓人亂石打死才怪……」

   「老太君饒命!老太君饒命啊……」那王二有色無膽,奸行被抓,一顆心早已嚇得慌亂無章,如今又聽聞老太君這麼一威脅,當下涕淚齊噴,不斷跪拜求饒,毫無男人擔當。

   瞧他如此模樣,聞老太君更是嫌惡,不懂兒媳究竟是看上他哪一點,氣得怒聲又暍道:「說!你們的醜事有多久了?」

   事到如今,王二也不敢隱瞞,抖著聲全招了出來。「兩、兩年多了……」

   「兩年?」厲聲驚斥,聞老太君簡直不敢置信,氣得怒火攻心,險些再次昏厥過去。

   「祖母,您別惱!先順順氣,有話慢慢說,保重身體要緊……」一旁,聞少秋見情況不對,嘴裡柔聲勸慰,手上則不斷為她撫胸拍背,就怕老人家氣壞身子。

   這聲音……這聲音好耳熟……

   對了,是他!

   「是你!」瞠目結舌地瞪著他,王二失聲驚叫起來。「是你!當初就是你!」

   難怪!難怪他先前還奇怪似乎在哪兒聽過這個聞少爺的聲音,如今總算是想起來了,只是……

   只是怎麼會?那個人怎麼會是他?這……這說不通啊!

   「你在說什麼?」眸光微閃,聞少秋皺著眉,一臉不懂他在喊些什麼。

   「是你!就是你!」急切的大叫,王二高聲指控,「兩年前的某一夜,我被人給吵醒過來,本以為是宵小闖入,誰知那男子不偷也不搶,而是……」

   「你、你想幹什麼?」躺在床上抖著聲詢問,王二極力睜大眼睛想看清這個三更半夜侵入住處制住他的陌生男子,奈何卻徒勞無功。

   「不幹什麼!」輕笑響起,男子整個人融入夜色中難以瞧清,可架在王二脖子上的利刃卻是不容錯辨,低沉好聽的嗓音吐出商量的話語。「只是有件事想找你商量商量……」

   商量?一把刀架在脖子上,還說什麼商量?去他奶奶的!

   縱然心中罵翻了天,此時此刻,王二也沒膽抗議,只能涎著笑臉討好。「大爺,您說!有什麼事,您儘管吩咐……」正當他嘴上還說著話時,一包不知是什麼玩意的東西遞到他的面前。

   「這是……」什麼東西?拿這個給他幹嘛?

   「薰香。」低沉嗓音再次輕揚。「明日你送胭脂花粉給聞夫人時,記得在兩人獨處時推銷這薰香,並試燃給她聞。」

   「為、為什麼?這薰香不會是什麼毒香吧?」他娘的!若聞夫人聞這香而鬧出人命,他王二豈不是要被當成殺人凶乎?不要!他才不幹!

   「放心,不是什麼毒香,鬧不出人命的!」彷彿看透王二的心思,神秘男子輕笑一聲,語帶玄奇道:「說不得還讓你佔盡便宜呢!」

   呵……這就要看這個王二與那個聞夫人的意志堅不堅強了,而他就賭這一次。

   「什麼意思?」滿頭霧水,王二不懂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到底足在說什麼?

   「這你就不須明白。」冷冷將他的疑問堵回,神秘男子淡聲道:「你只須照我的話做,當然該有的報酬也不會少給你。」話落,掏出一錠沉甸甸的金元寶在他眼前晃啊晃。

   「答應的話,這全元寶就是你的,事成後,我會再給你三錠金元寶,如何?」噙著笑,男人動之以情、誘之以利,很是清楚對方的弱點。

   呵……這叫王二的男人,不只好賭也好色,是以才會雀屏中選哪!

   這、這不是在作夢吧?這可是金元寶哪!他辛苦幹活一整年都賺不了這麼多的錢……

   濃重的夜色中,什麼也瞧不清楚,唯有一小道自窗口迤邐而入的淡淡月光下的景物勉強可見,而那只托著全元寶的修長大掌就在那月光下晃啊晃,晃得王二目光發直,怎麼也移不開眼。

   有了這金元寶,還怕他先前欠下的賭債還不了嗎?再說,還有事成後的那三錠元寶……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悄悄地吞了口口水。

   「如何?要不要干?」淡聲詢問,心中卻已料定他必會答應。

   果然,王二心志動搖了,只是……

   「我、我只是個粗鄙的賣貨郎,怎麼可能有機會與聞夫人獨處……」大戶人家的婦人最重名節,身邊必有丫鬟隨侍,那聞夫人怎麼可能與他一個大男人獨處呢?

   「這我自會處理。」冷冷的,男子又道:「你只須說答應或是不答應?」

   人為財死、烏為食亡,更何況只是燃一包死不了人的薰香就能前前後後得到四錠全元寶,王—一當下連忙點頭,「我答應!我答應……」

   「很好!」輕笑一聲,男子滿意的點頭,爽快的將手中的金元寶拋給了他。

   霎時,就見王二喜孜孜地啃著手中的全元寶測試真假,而男子則留下了那包薰香,隨即遁入夜色中,悄然無聲離去……

   「誰知道那包薰香竟是催情迷藥,才會害得我們……我們……」我們之後的話,王二無臉再說下去,只能瞠大了眼瞪向聞少秋,大聲叫道:「是你!那個深夜闖入我屋內,拿那包薰香給我的男子就是你!我記得你的聲音,不會錯認的……」

   「胡說八道!」震怒拍桌,聞老太君怒聲厲喝。「少秋是我的孫子,也是月芙的兒子,他沒理由找個像你這樣的男人來糟蹋他的娘親!」

   「可是……可是……」可是明明那聲音就是他啊!王二心中非常肯定自己絕不會錯認,可卻又無法反駁聞老太君的話,畢竟連他也想不通身為兒子的聞少秋為何要如此陷害自己的娘親?

   「可是什麼?」眸光微閃,聞少秋冷聲道:「先不說你的話是真是假,就算真有那教唆你如此做的男子,你為了錢財而真拿那包來歷不明的薰香給我娘聞,就是第一個不該;其次,就算那包薰香真有問題,只要意識堅定,藥效發作之際早早離去,就算再強的催情迷藥也作用不了,必是你早有色心,乘機將錯就錯,此乃第二個不該;再者,錯誤既成,卻又不思改過,兩年來藕斷絲連、私下通姦,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繼續行那苟且醜事,這乃第三個不該。」

   他一番冷然話語句句戳中王二醜惡的心思,堵得他嘴巴幾度張闔,卻始終無法辯駁。

   而跪倒在一旁始終沒有說話的聞夫人,此時卻突然開口了——

   「原來……原來我竟是如此被人設計了……」慘白著臉,她似哭似笑地喃喃低語,直至今天才明白當初失身的緣由。

   聞言,聞老太君利眼掃向她,無法諒解地怒聲道:「就算遭人設計,一開始就該明說,我們也不至於怪你,還能一起商量,除了把這淫賊抓去官府定罪之外,說不得還能把那陷害於你的幕後兇手揪出來,可這兩年來你做了什麼?你竟然繼續與這淫賊私通,壞我聞家門風!

   「我聞家待你不薄,可你竟然幹出對不起聞家、對不起你死去夫婿的醜事來,你還有什麼臉哭說被人設計?」

   「待我不薄?我對不起死去的夫婿?」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聞夫人驀地笑了起來,那笑聲由低轉高,她愈笑愈是瘋狂,最後競笑出眼淚來。

   「你笑什麼?」見她如此模樣,聞老太君又氣、又怒。

   「我笑什麼?我笑你竟然說我對不起死去的夫婿!」瘋狂的笑聲頓止,聞夫人扭曲著臉孔,目光極度陰毒地狠瞪著,咬牙切齒吼出滿心的怨恨。「失身一次與失身多次又有何差別?再說,我為何要替你死去的兒子守貞節?當年,我嫁進聞家,他有憐愛過我、珍惜過我嗎?沒有!他滿心只有那個下賤的丫鬟!

   「他既喜愛那賤人,就不該娶我進門;既然娶我進門,就不該一顆心全在別的女人身上!他對我從來就只有冷漠相待,就算在床第上亦不曾有過憐惜,多年的夫妻生活,我大半時間獨守空閨,從未曾有過歡愉,甚至我一度以為閨房之事就是那樣了。」

   想起當年之事,她妒恨滿心,看了看神色慌亂的王二一眼後,又冷笑道:「但王二不同,雖說我是被他用了催情迷香才失了身,可也是因為那次,我才第一次體驗到肌膚之親的歡愉,也才明白什麼叫魚水之歡、什麼叫雲雨之樂,這是你那死去的兒子從來不曾給過我的!」

   怎麼也沒料到她不僅不思悔改,還無恥到說出如此言語,聞老太君登時氣得渾身發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只能不斷喘著大氣。

   而聞夫人似乎覺得還沒把她氣夠,接著又恨聲道——

   「你兒子不能給我的,王二給我有什麼錯?他把他的情愛與憐惜全給了那個賤人,難道還不許我找其他的男人要嗎?我恨他,我更恨那個奪去我一切的賤人,他們全都死得好……死得好……哈哈哈……」說到後來,她又瘋狂的笑了起來,只是眼角的淚水卻未曾停過。

   「你……冤孽啊!」看她如此又哭、又笑的模樣,聞老太君雖氣,卻又忍不住心酸,開口想罵,可到了嘴邊卻喟然歎氣。

   一切都是她的錯!當初兒子喜歡上自己的貼身丫鬟時,她就不該有門戶之見,堅持要親上加親,強逼他娶表妹入門,導致他們夫妻倆打一開始就感情不和,而兒子也因此把那丫鬟安頓在城外的莊園裡,時常夜不歸營地留宿在她那兒,直到……

   想到了什麼似的,聞老太君搖了搖頭,不願再繼續回憶下去。

   於是一時間,就見有人不知所措地簌簌發抖、有人搖頭歎氣、有人瘋狂地又哭又笑,還有人低垂著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正當這個時候,瘋狂的哭笑聲驀地頓止,聞夫人不知想到了什麼,忽地瞪著一雙怨毒至極的眼眸直射向聞少秋,厲聲叫喊——

   「是你!是你設計我的對不對?王二說得沒錯,那個人肯定是你!」

   聽她又提起這可笑的指控,聞老太君皺眉怒斥,「少秋為何要害你?你得了失心瘋,開始胡說八道了嗎……」

   「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驀地,一道驟然響起的淡然嗓音打斷了老人家的斥責,親眼目睹娘親與野男人有染的聞少秋不僅毫無怒恨之色,甚至薄唇還冷冷地勾起了一抹笑。「就算真是我設計你,也掩飾不了你不守貞節的醜事,我說是吧?夫人!」

   他這聲詭異又疏遠的「夫人」一出,聞老太君與聞夫人登時怔住,接著聞夫人率先反應過來,雙目盡赤地瞪著他,恨聲尖叫起來——

   「果然是你!你這個下賤的雜種,當初我早該殺了你……」

   「就如同殺了我娘那般嗎?」微笑接腔,聞少秋的眼神卻很森冷。「可惜的是,當年你毒殺我娘,卻讓我逃過一劫,注定了你今日的失敗。」

   想當年,他也是個天真無憂的孩童,住在小小的莊園裡,天天開心的與爹娘過活著。

   直到他十歲那年,爹親因病過世,聞家正室並未生下一兒半女,他這個「野種」成了聞家唯一的香火,祖母這才不顧兒媳反對,強將他接了回去。

   娘親因為捨不下他,也跟著回到了聞府,物質生活雖然不虞匱乏,可卻始終受到聞夫人那個正室的欺壓,日子並不好過,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他與娘午睡醒來下久,聞夫人……

   是的!他一直是喊她夫人的,因為這位正室認為他只是個丫鬟所生的野種,是以從來不許他叫她大娘,只能與其他奴僕一樣稱她為夫人……

   那一天,聞夫人從娘家陪嫁過來的貼身丫鬟突然端了一盤點心來,說是夫人特地要她送來給他們嘗嘗的。

   原本娘親還開心不已,以為夫人終於願意接納他們母子倆了,當下笑開懷的招呼他去吃。

   可他因為討厭夫人平日欺壓娘親,是以不願接受好意,逕自在一旁獨自玩樂;而娘親不疑有他的吃下了那點心後沒多久,卻口吐白沫倒在地上,嚇得他急忙跑去找人求救,可最終娘親還是回天乏術。

   由於他可說是親眼目睹娘親毒發身亡,雖哭鬧著指控聞夫人的丫鬟害死娘親,大家雖有懷疑卻也不敢多言;同時相隔不到一天,那有嫌疑的丫鬟被人發現意外溺死於府裡的小湖中,於是大家更是噤若寒蟬。

   而祖母似乎也意識到了些什麼,卻是不願意追究到底,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而他則因為驚嚇過劇,導致身體也出了問題,接連著十幾天高燒不退、意識不清,直到終於燒退清醒後,竟將以前的記憶全給忘了。

   也因為如此,祖母竟決定讓他認聞夫人為母,並為了防止有人洩漏口風,還辭退了府內所有下人,換上新的奴僕,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們當真正的母子。

   可惜她老人家千算萬算,卻依然無法讓聞夫人對他有母子親情;而他縱然失去記憶,可心中卻總是莫名的對聞夫人有著無來由的疏離感。

   反倒是他夜夜作夢,夢中總有個面容模糊的婦人慈愛地叫他秋兒,讓他感覺懷念不已,尤其每當夢醒時,他便莫名其妙哭得無法自已。

   如此狀況持續了近三年,某一日的夜晚,他又再次作夢哭醒,然而這次醒來卻不若以往那般的茫然,反倒腦中像是有無數畫面掠過,一幕又一幕的跳出又隱去,而他則由一開始的驚愕到最後的沉靜。

   是的!那一夜,他無故消失的記憶又莫名的回來了,也什麼都記起來了,於是他冷眼看待聞府內的一切,深怕如同娘親般遭到毒手,他開始養「湯圓」試毒,後來還養了那個死心眼的憨傻丫頭。

   接下來的數年,他裝作記憶不曾恢復,他小心翼翼的防備,他笑著叫那個女人「娘」,直到他覺得時機成熟後,這才展開行動——在兩年前找上王二,設計了這一切,如今看來,效果挺好的,不是嗎?

   想到這兒,聞少秋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卻毫無溫度,森寒得令人心顫。

   「少、少秋,你……你想起什麼了嗎?」怔怔地看著孫兒,聞老太君顫巍巍的問。

   冷峻而不帶感情的眼眸往她瞅去,聞少秋嘴角嘲諷的勾起。「呵……我什麼都想起來了,祖母。」

   「什、什麼時候的事?」他為何不曾提起?

   「我十三歲那年。」望著老人家震驚的面容,他笑得更是開懷。「怎麼?祖母,您很驚訝嗎?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呢?」

   「你……為何不說?」聞老太君顫聲輕問。

   「說什麼?」噙著笑反問,他嗓音柔和至極,卻讓人禁不住發顫。「說我親娘遭誰害死嗎?祖母,您知道嗎?我想您是知道的是吧?」

   他這話一出,聞老太君原本挺直的背脊登時散了骨般癱了下來,整個人虛脫似的軟倒在椅子上,只能神色怔然地望著他……

   他什麼都知道了,可卻依然佯裝毫不知情地過了這麼多年,並不讓人察覺……

   難道他的心思竟是如此深沉,深沉到明知月芙毒殺了他的親娘,他仍舊可以在表面上笑咪咪的叫她一聲娘,不時對她展現孝心,可暗地裡卻……

   卻……

   「難道這一切真是你設計的?」強振起精神,聞老太君要他說個明白。

   「祖母,您說呢?」他微笑反問,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就是他!就是這個雜種設計的,就是他……」一旁,聞夫人哭叫著控訴。

   「住口!」厲聲喝止她的尖叫,聞老太君看著嘴角始終噙笑的孫兒,心中已然明白,可卻還有一點不解。「就算你要報仇,兩年前就可揭發一切,為何要等這麼久?」

   「我在想,雖然聞夫人的年紀不小了,可還是有那麼一點機會,若是讓她懷上野種,光看她煩惱著是要打掉,或者是珠眙暗結,然後偷偷生下送人撫養,這不也是件有趣的事?」揚起眉梢,聞少秋笑得極為惡意。「她讓我與我娘死別,我若讓她與自己的孩子生離,那倒也不錯,可惜的是她的肚皮不平氣,讓我損失了這個樂趣。」

   「你好毒的心!你畜生不如……」得知他竟打著這種算盤,聞夫人當下厲聲尖叫,嘴裡咒罵不絕。

   「我毒?」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聞少秋先是哈哈大笑了兩聲,隨即變臉狠瞪著她,凌厲的目光幾乎將她凌遲。「我有你毒嗎?昨日若非喜福先吃了粥,今天我還能站在這兒與你比誰毒嗎?你在粥裡下毒,害得喜福可能從此成了廢人,你敢說我毒嗎?」

   「什麼?竟有此事?」聞老太君驚問,再次震愕不已。

   老人家的疑問很快的得到解答,因為聞夫人惡毒的大笑起來——

   「原來那賤婢真的中毒了,只可惜沒有把你也順便毒死……」

   啪!

   驀地,一道清脆的巴掌聲猛然響起,聞老太君顫巍巍地收回打人的枯瘦老手,看著兒媳的眼神既痛心、又悲愴。「月芙,你太不像話了……」

   為什麼會這樣?她用心想兜攏的一家人,竟然成了這副模樣。

   是她的錯!是她的錯!她當初不該強這兒子娶月芙的……

   撫著熱辣的臉頰,聞夫人無聲淚流,不再言語。

   眼看如今已成這種景象,聞老太君只能長歎一口氣,招來下人將王二給押去官府,又讓丫鬟送兒媳回房,並命令將她關在裡頭不得出房門一步,待一切安排妥當之後,這才望著孫兒……

   「少秋,你恨祖母嗎?」恨她明知月芙害死了他的娘親,還是依舊庇護著月芙,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沒將她送去官府定罪。

   聞言,聞少秋定定地看著她悲傷的神色,嘴角再次勾起了一抹譏諷的微笑。「我明白聞夫人除了是您的兒媳外,也是您的外甥女;而我娘只不過是個你們認為下賤的丫鬟,是以您偏心並庇護自己的親人,我不感意外,也能理解,可如今……」

   頓了頓,他驀地啞了嗓音。「就因為您當初的偏心與縱容,讓她絲毫沒有受到教訓,是以才會食髓知味,再次害了喜福,一想到這個,我就無法原諒!

   「祖母,如今我恨自己,但我也恨您!」將心中的話說完,他掉頭轉身就走。

   「少秋,你要去哪裡?」老眼盈淚,聞老太君隱約知道孫兒的打算了。

   足下一頓,聞少秋連回頭也沒有。「這座府邸,我是再也住不下了。」話落,毫下猶豫地邁步離去,未曾留戀。

   而聞老太君看著他挺直背影愈去愈遠,終至消失後,眼裡老淚終於流下,許久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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