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指頭不耐的敲打方向盤,藍朔維一臉陰沉的盯著對面斑馬線走過的一對男女。
男的他不認識,女的是他一整天想忘都忘不掉的趙紙絆。
她肯定沒有發現他,所以他大可一走了之,不用管那個男人用強硬的態度拖著她走。
沒錯,等到燈號變成綠燈後,就這麼做。
藍朔維下定決心,五分鐘後,他發現自己把車停在他們面前,並打開車門下車。
「你有事嗎?」他雙手抱胸,擋在男人面前,一百八十七的身高像一堵牆,壓迫感十足。
男人一臉莫名其妙,「你擋在我面前,這句話該是我問的吧!」
「如果沒事,我們要走了。」藍朔維以眼神朝趙紙絆示意。
「我嗎?」她指著自己,也搞不懂狀況。
男人這下明白了,低啐幾句「原來有男朋友」之類的話,放開她,悻悻然離開。
「啊……」注視男人的背影,趙紙絆發出惋惜的低歎。
還歎氣?
「你在這裡幹嘛?」對自己最後還是多管閒事感到不悅,藍朔維懶得保持好口氣。
再說他好像從沒給過她好臉色。
趙紙絆收回目光,直視他,「他說要帶我去用三十四塊可以買到蛋糕的地方。」
「一聽就知道是騙人的!」
「就是因為太像騙人的話,所以我想他說的應該是真的,就是逆向操作的感覺。」
「不,我敢肯定他絕對是在騙人,而這裡就有個蠢到被騙的笨蛋。」
「雖然我也懷疑三十四塊能買到蛋糕的可能性,但是我對其他蛋糕店不熟。」
她該懷疑的不是有沒有三十四塊錢的蛋糕,而是人性!
「你不是有五百七十九塊?除了我們店裡,隨便一間蛋糕店都可以買,甚至要去飯店吃下午茶都沒問題。」藍朔維沒好氣的說。
「是嗎?我不太瞭解。」趙紙絆仍是沒啥特別的表情,淡淡道。
藍朔維想起她畢竟是有錢人家的孩子,且瞧她一副「不解世事」的模樣,很可能是從小家境富裕,不知人間疾苦沒有生活經驗的那種。
「現在你知道了,快點回去,這麼晚了別在外頭亂晃。」話落,也不打招呼,甚至沒有載她一程的意思,便要走人。
「我可以請問你一個問題嗎?」她聽起來沒什麼感情起伏的聲音追了上去。
藍朔維在車門邊停下腳步,看上去非常不爽,「什麼?」
「三十四塊的蛋糕要到哪裡買?」她是知道五百七十九塊可以吃下午茶了,問題是現在她只剩三十四塊。
「你不是有五百七十九塊?拜託你明天再去喝下午茶吧!」他的耐性已達界線。
都說得如此清楚了,她還聽不懂嗎?
趙紙絆打開一直緊握著的手,給他看清楚手裡的東西,「五百四十五塊拿去買貓食罐頭了。」
「那你就回家拿錢,明天再吃,不會嗎?」他翻了個白眼。
她慢慢搖頭,「我有每天吃甜食的習慣,今天還沒吃,會有類似毒癮的症狀出現。」
藍朔維氣悶的望著她。
雖然這女人看起來情緒起伏不大,但挺固執的,而且還有些古怪,思考模式和別人不太一樣,連說的話也不知有幾分真實性。
「我有蛋糕。」懶得在晚上十一點和她討論明天早起去哪間蛋糕店可以買到她要的蛋糕,藍朔維乾脆說。
趙紙絆定定瞅著他,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他打開車門,從副駕駛座上拿出一個可愛的圓形紙盒,「做壞的,本來打算帶回去扔掉,如果想要的話,給你也無妨。」
「真的?」趙紙絆的眼底浮現光芒。
黑眸閃了閃,沒料到她會因為一個做壞的蛋糕表現出高興的模樣,藍朔維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上車。」他繞過車子,打開車門,對她說。
眼睛只看得見蛋糕盒的趙紙絆,像馬追著胡蘿蔔一樣被吸引過去,沒多久就坐在副駕駛座上小心翼翼打開盒蓋,預備要吃了。
「不准在車上吃,弄髒了你要幫我清乾淨嗎?」他可不希望引來一堆螞蟻。
趙紙絆欣賞著蛋糕,然後蓋上盒蓋,「看不出來是做壞的。」
「因為你是只懂得吃的客人。」藍朔維不留情面的說。
這話如果給蛋糕店的忠實顧客聽到了,也許明天起生意會暴跌吧!
「各司其職,世界才能夠運作。」
「扯得太遠了。」
「不遠,這是我的親身體驗。今天找了一整天蛋糕都找不到,忍不住想要自己做,不是有一句話這麼說:原料比成品便宜很多。所以我想既然不知道去哪裡買,那找蛋糕的材料來做好了,於是我開始思考蛋糕需要哪些東西,然後就想去源頭買,會買到最便宜的。那麼糖要去哪裡找呢?提煉糖的是甘蔗,所以我該先去甘蔗田,但是甘蔗田在哪裡?我問了路人都沒人知道,所以我想不然先找麵粉好了,麵粉是小麥做的,那小麥田在哪裡呢?算了,乾脆從雞蛋找起應該比較容易,有人告訴我鄉下會有雞,就找得到蛋,我想坐火車去,卻沒有明確標示鄉下的車站──」
聽了一長串沒結論的廢話,藍朔維冷冷的截斷她,「夠了,再說下去我就把蛋糕扔掉。」
說來這女人也真夠奇怪了,不把錢拿去買一天不吃就會犯癮的蛋糕,反而去買了貓罐頭,才來找三十四塊的蛋糕,甚至異想天開要自己做。
趙紙絆乖乖的閉上嘴。
她不想因為別人沒興趣聽她的「一日人生哲學」,賭上好不容易到手的蛋糕,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認同蘇格拉底說的「真正富有的人是有時間在巷口和人大談哲學的人」。
接下來車內安安靜靜,只有蛋糕香氣飄散,和某人咕嚕咕嚕的肚餓腹鳴聲吵鬧。
藍朔維不予理會,趙紙絆也沒說什麼。
但是在狹小的空間裡,不斷聽到這個聲音,實在令人受不了。藍朔維打開音樂,企圖掩蓋,結果她的肚子像在抗議一樣,叫得更大聲。
嘰──刺耳的聲音,車子猛地煞住。
「下去。」他語氣冷硬的說,趙紙絆瞥了他一眼,他又補了一句:「給我吃完再上來。」
「嗯。」趙紙絆下車才發現他停在一座公園前。
她找了有路燈的位置坐下,打開蓋子,眼底盈著淺淺的喜悅,然後從口袋裡掏出隨身攜帶的環保蛋糕叉,熟練的裝上,顯示她並非第一次使用。
藍朔維降下車窗,一手撐著腦袋,看著她的一舉一動。
趙紙絆連切也不切,直接挖了一口送進嘴裡,霎時臉上面無表情。
他皺起眉,卻不意外,畢竟那是個模仿他爺爺舊作的失敗品。
儘管表情有些怪異,她還是把蛋糕吃完,才回到車上。
「你為什麼買貓食罐頭?」藍朔維突然問,沒打算聽她批評,因為從她的表情已經猜得出結論。
「旺卡走丟了,我想在門口擺它愛吃的罐頭,它應該會回來。」
旺卡……好微妙的名字,卻很有她會取的名字的味道。
肯定是和媒體給他的那個暱稱原因一樣──提到甜食就想到巧克力工廠的威力旺卡。
「怎麼不直接取威力旺卡?」他自嘲的問。
「旺卡比較像它。」
藍朔維挑挑眉,不予置評,話題到此結束,也到了目的地。他先在她家門口停下,讓她下車。
趙紙絆下了車,就站在那兒,似乎有話要說。
「還有事?」無奈的瞪著前方,他只好問。
「讓我想一下。」她側頭沉吟。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也可以。」給她一晚的時間想都無所謂,反正他們是鄰居。
「不,我想起來了,剛才那個蛋糕,你要不要試試加點肉桂?」說完,她走上門前的台階。
藍朔維一愣,有種少了一塊而拼不完全的拼圖卻被她拼上的感覺。
沒錯,他怎麼沒想到用肉桂呢?
他透過車窗想看清楚她是用什麼表情說這些話的,卻只看見她的背影。
笑了笑,藍朔維轉動方向盤,把車開進自家車庫。
也罷,明天還有機會問她怎麼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