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第一件事,他要先清算那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堂兄弟。
「昨兒個,有人闖進我房中。」
他將人找來,第一句話就直接挑明了。
他不說似乎,也不說好像,而是用肯定的說法,不想與他們拐彎抹角,玩文字遊戲。
「啊,那應當是我們吧!我們以為凡朋堂弟你在家,想進去找你聊聊,沒想到你不在,我們就立刻出來了。」於志楷臉皮夠厚,竟說得出這等謊話。
「是立、刻嗎?」於凡朋陰冷地問。
於志楷與弟弟、於晉康,狐疑地對看一眼,好像在懷疑:他怎麼會知道我們沒有立刻離開?
於志楷思索了下,故意裝出乍然想起的模樣。「我想起來了,離開時,晉康堂弟不小心撞到你一個玩娃娃的小屋子,怎麼,沒摔壞吧?」
他故意說得很大聲,存心想讓府裡每一名傭人都聽見。
下人們繁忙之餘,嘴巴也沒閒著的,從下人嘴裡傳出去的蜚語流言,就夠於凡朋受的了。
玩娃娃?
大少爺玩娃娃?
四周響起僕從驚訝的竊竊私語聲。
他找人入府裁製娃娃衣的事,早在下人間轉得沸沸揚揚,引來不少懷疑,如今又親耳聽到於志楷說他玩娃娃,當下大家更加驚駭。
於志楷一臉惡毒與得意,而於晉康和於志琉,則噗地放聲大笑,毫不掩飾臉上的譏諷;下人們不敢同他們一樣放肆,只敢躲起來偷笑。
平常這樣冷面嚴肅的大少爺,居然會玩小孩子——還是小女孩兒玩的娃娃?這教人怎能忍住不笑?
於凡朋沒有動怒咆哮,依然鎮定地問:「玩娃娃?誰告訴你我玩娃娃的?」
「怎麼,不是嗎?」於志楷裝出驚訝的表情指證。「聽說,你請裁衣娘來裁了許多娃娃衣,還給娃娃蓋了小屋,若不是玩娃娃,裁娃娃衣、蓋娃娃屋做什麼?」
「對啊!聽說你連女人的兜衣褻褲,都要人做了,你玩娃娃的癖好……可真特別呀,居然還給她穿肚兜褻褲?哈哈!」於志琉當面狠狠地嘲笑他。
「女人的兜衣褻褲?哈哈哈!哈哈哈……」
於志楷和於晉康,當然不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也跟著放肆大笑。
其他僕傭不敢像他們這般正大光明地笑,所以忍得面孔扭曲、萬分痛苦。
大少爺不但玩娃娃,還給娃娃穿兜衣褻褲?噗噗噗……哈哈哈……
蘇盈盈躲在他懷中,聽到他被人這般誤會,當下焦急得忘了一切,掙扎著想從他領口爬出,跳出來對大家高喊:!不是的,少爺沒有玩娃娃,那些是為我而蓋的,你們不要誤會他!
但她沒有機會完成行動;於凡朋感覺懷中隱約有股躁動,微微擰眉,不動聲色地按住那個明顯激動起來的小東西,制止她,同時平靜而堅定地對大家說:「我沒有玩娃娃,我裁娃娃衣、蓋小屋,自有我的道理,只是無法告訴你們,今後,你們莫再妄加揣測。」
但這番說詞,怎麼可能得到大家的相信?大夥兒還是認定,他確實在玩娃娃!
於晉康掩著嘴,噗哧噗哧地噴著氣,一副忍俊不住的模樣。「是是是,凡朋堂哥你說沒有就沒有,喔,哈哈,我們都相信你沒有,哈哈哈!」
嘴裡說著相信他的人,笑得比誰都大聲,感覺更加諷刺。
蘇盈盈被他按住無法動彈,不能跳出來大聲為少爺澄清,這讓她又急又氣,怒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身為同宗的兄弟,堂少爺們怎麼可以這樣譏笑他呢?太過分了!
於凡朋不若她那般氣憤,並非他風度好到可以被人當面譏笑也滿不在乎,而是商場歷練多年,他早就練就沉著鎮定、泰山崩於前面色不改的本事。
這些怒氣,他現在雖未必立即發作,但絕不會當作沒這回事;他會找機會,讓這些人明白,嘲笑他有什麼下場。
現下,他只先找三個人開刀示警。
「堂哥、堂弟們,我身為於家商行的大當家,房裡可能藏著重要的地契檔,你們趁我不在時,鬼鬼祟祟地潛入,是不是有什麼不軌的意圖?」
他冷冷一笑,慢吞吞地問道,這下子偷偷潛入的三人,可沒興致嘲笑他了,他們全羞得面紅耳赤,臉紅脖子粗地大嚷:「我們方才說了,我們是以為你在房裡,才進去找你聊聊的,才沒想著潛進去偷東西呢!如果撞壞你的娃娃屋,我們會陪你,你又何必動怒呢?」
他們繼續面不改色地撒謊。
「喔喔。」於凡朋一臉恍然大悟地點頭,陰沉地笑著。「我方才只懷疑你們意圖不軌,沒說你們是進去偷東西的——原來,你們是進去偷東西的!」
「我們才沒有偷!」最衝動、沉不住氣的於晉康,朝他咆哮大吼:「你房裡連張破爛地契都沒有,我們偷什麼?」
「噓!」於志楷兄弟臉上血色全失,急忙摀住他的嘴,不讓他洩更多的底。
於凡朋笑得更冷了。
「哼!看來,你們果真把我房裡給翻過了。」
他倏然起身,朝總管喊道:「趙總管,去請塗管事進來!」
他外出談生意時,身旁總會帶幾位得力助手,其中最受倚重的就是管事塗陽。
他每回外出,必定帶著塗陽,因此塗陽每日早晨都得在於府外頭候著,等著與他一塊兒出門。
大夥兒面面相覷,不曉得他突然要找管事幹什麼?
「是。」連忙於府多年的總管,也不曉得他心裡打著什麼主意,但見主子臉色不好,不敢緩怠,立即出門去請人。
於凡朋不再說話,只靜靜喝茶,等候塗管事。
於志楷等人,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但直覺感到不妙,心裡七上八下地;偏偏他又什麼也不透露,於是他們互使一個眼色,決定先溜為妙。
「那個,凡朋堂弟呀,我們有點急事,今兒個就先回去了,改明兒再上門向嬸母請安。」
說完,三人腳底抹油就想開溜,但於凡朋阻止了他們。
「堂兄、堂弟們,塗管事就快進來了,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宣佈,正巧也與你們有關,你們何不留下來聽完再走嗎?否則下回,你們想再上門卻不得其門而入,只怕會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於凡朋冷冷地道。
於志楷背脊一寒,慌亂地質問:「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等會兒你聽聽不就知道了?」於凡朋好整以暇地繼續喝茶。
其實不只他們,連躲藏在他懷中的蘇盈盈,也不明白他這麼做究竟是何用意,只希望少爺別一時氣憤過於激進,得罪「正牌小人」那可就糟了。
「少爺……」她輕輕拉扯於凡朋的單衣,想提醒他別氣得失去理智。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別擔心。」於凡朋假意喝茶,實則低頭悄聲安撫懷中的小人兒。
既然他這麼說,蘇盈盈也就信任他,不再多說什麼。
這時,塗管事已隨著趙總管匆匆走入,對於突然被宣入府,他也不知其故,神情不免有點緊張。「少爺,早。您有事找我?」
他家主子點點頭,什麼也沒對他解釋,就直接起身命令:「塗陽,從今日起,你轉任於府總管,薪俸加倍。往後你只需對我負責,其他人的命令一概可以不聽,但你必須保證對我十成忠心,若敢吃裡扒外,則嚴懲絕不寬待!至於趙總管,年事已高,准其告老還鄉,即日起解職!」
趙總管當場臉色刷白,沒想到自己竟莫名其妙被辭掉,死得不明不白。
「敢……敢問少爺,為何解小的職位?小的做錯什麼了?」趙總管想不通,便打算問個清楚。
「你還不明白嗎?」於凡朋冷笑一聲。「你被我這三位堂兄弟收買,出賣了不少關於我的情報,當我全不曉得嗎?先前不追究,是不想為了這等小事計較,但你竟敢擅自放他們入侵我寢房!這惡行重大、罪無可恕,沒將你扭送官府,已是對你的最大恩賜了!」
趙總管這才知道,自己暗中出賣主子的事,他全曉得了,當下羞愧地垂頭,再也無顏見於凡朋。
塗陽更沒想到,一大清早,自己就被調入府裡擔任大總管,薪俸還加倍……他幾乎以為自己是不想沒睡醒。
「塗陽,你可以保證嗎?」於凡朋嚴肅地向他確認。
塗陽確信自己不是在作夢,忙不迭點頭。「可以的!小的可以保證!」
「嗯,很好。」於凡朋滿意地勾起嘴角,目光冰冷地轉向堂兄弟三人,口中卻是對著塗陽下令。
「那麼,塗總管,我給你下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自今日起,於府不許於志楷、於志琉、於晉康這三人進入,無論他們怎麼要挾威嚇、跪地拜託,甚至痛哭哀求,都不許讓他們進來,你——聽清楚了嗎?」
「是!小的聽清楚了。」塗陽朗聲答是。
他才不管什麼堂少爺不堂少爺,他只知道,付他高額薪俸的,是堂上那位大當家。
這些沒有半點本事,又只會揮霍的敗家子,他從以前就不屑,將來當然更不可能為了他們,而打破自己的金飯碗。
「你……你們……」
三位敗家子,沒想到自己竟當眾被於凡朋掃地出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快吐血又羞憤欲死。
「現在,麻煩你請那三位會上於家偷竊的內賊出去,往後於家大門,不歡迎他們踏入!」於凡朋陰狠地瞇起眼,給他們最後一記重擊。
「誰說我們偷東西了,於凡朋,你說話可得憑良心呀!」他們還有臉喊冤。
於凡朋冷冷地道:「我就是太有良心,才會縱容你們橫行至今。從今天起,你們好自為之,除了每月的薪俸,你們什麼都別想從我這裡得到!」
「你——」
「塗總管,馬上趕他們出去!」他懶得與他們廢話了。
「是!」
塗陽一上任就展現魄力,立刻招來幾名強壯的家丁,把三個招人怨的敗家子全趕出去。
於志楷等人被轟出去前,還恨恨地嘶吼著發誓。
「你敢這樣對待我們,我們不會善罷干休的!你等著瞧吧!」
他們的威脅,於凡朋絲毫不放在心上,但蘇盈盈卻擔心至極。
她心頭惶惶不安,好怕少爺會有危險。
畢竟什麼人都能得罪,唯獨不能得罪小人。
得罪了那些小人,真不知他們往後會使出什麼卑鄙凶狠的手段,來對付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