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車上時速表始終維持在一百八到兩百之間,花荷塘緊緊抓著身邊把手,還不忘說道:「慢……慢點,可以嗎?」
「你不是說要九點到,我如果慢一點,你若遲到,到時候還不是要怪到我頭上來。」
對於女人,他知之甚深,只要事情搞砸,到時候所說的共通語言就是「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啦」,絕對會把責任都推到男人身上。
「可是……太快會有危險的……」她當然怕死,特別是那種車禍的死法,最不漂亮。
「你放心好了,我在英國開車都是這種速度的。」說他是車神一點都不誇張,不管什麼樣的車由他操控,絕對是穩操勝算。
車子跑得飛快,花荷塘不由自主地偷偷瞄看一旁的藍赫。
這男人不知怎地,越看越有味道,她開始為自己對昨晚和他「炒飯」那件事一點印象都沒有,而感到懊惱。
「昨晚……我表現得……還可以吧?」
「表現?什麼表現?」他一頭霧水。
「就是……我跟你……『炒飯』的事。」她頭低低的,覺得問這問題真的很白癡。
不過,這是她第—次,總得要讓她有些印象才行吧!
藍赫迅速側臉看她一眼。「誰說我跟你『炒飯』了?」
「那麼昨晚我怎麼會睡在你身邊,而且……我身上的衣服,也不是我原本的那件衣服。」想唬她,門都沒有!
「昨晚你一到我家就吐到不行,我不幫你換衣服,怎麼讓你上床睡覺?」他據實以告。
「你……你幫我換衣服?」
「不是我,還有誰?」
「你幹嘛幫我換衣服?!」
「昨晚你一到我家就吐,我不幫你換,難道要讓你全身臭到不行上我的床?」
「那……那我不就被你看光光了?」
「不看怎麼換衣服?」
問到這,花荷塘已經不好再往下問了。
「你別緊張,我對喝得爛醉如泥的女人沒興趣。」
「爛醉如泥?」
天啊,那形象一定全毀,而且是糟到不行。
她好想找個洞鑽進去,她發誓,以後肯定滴酒不沾,誰叫她喝,她就跟誰翻臉!
車子在路上飛快奔馳,最後竟奇跡似的在八點五十九分四十七秒到達。
哇,太神了,比救護車還要快,她不得不佩服他的駕駛技術。
匆匆開了車門,正準備踏出去時,花荷塘突然回頭,並且用一種很歉然的聲音說道:
「昨晚……我有些失態,真的很對不起,還有……一直叫你柳先生也非常抱歉。
最後,我真的真的很謝謝你還送我一程。」就像在頒獎典禮台上,她不停感謝曾幫助過她的人。
她還以為對方會笑笑說「趕快去吧,別耽誤到時間」,哪曉得藍赫竟說:「真的要謝,就拿出誠意啊!光是嘴巴說有什麼用。」
好哇,這女人這麼愛哈啦,他當然就奉陪到底,最好能堵得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才有趣!
什……什麼?要她拿出誠意?!
一般男人不都該很大方地說「沒關係」啊,或者是「別放在心上」,又或者是「一點小事,不足掛齒」,可這男人不但沒有男人的大肚量,還小氣巴拉的要她拿出「誠意」!
該死,都怪自己啦,走都走了,還回頭致什麼鬼感謝詞?!
「喂,話都說了,可不能收回,說,你要怎麼謝我?」他很有耐心等著,反正趕時間的又不是他。
「我……我現在趕時間,以後再說。」她想矇混過關。
「等等,我沒你的手機號碼,到時候怎麼找你要回那份『誠意』,你這樣很不夠誠意喔!」藍赫三句不離「誠意」二字。
「我知道啦,那……你把號碼念給我,我輸到手機裡。」反正他念他的,她就亂輸一通。
「不,你把號碼念給我,我打給你,看你手機有沒有響。」想來這招,哼,門都沒有!
這傢伙的確聰明過人,她不得不照著做。
在她念完號碼,並確認打這個號碼她的手機會響,他才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好了,我現在可以走了吧?」她問道。
「別忘了你的誠意,知道嗎?」
「厚,我知道了啦!」
對於要不要履行誠意,以及要不要接受誠意,兩人好像都沒放在心上。
只是有時藍赫看到這號碼,就會拿起來撥撥看,逗逗那吹牛女王。
然而,每次打給她,她總有千奇百怪的一堆爛理由。
「喔,我好像有憂鬱症,你可別說一些我不喜歡聽的話來刺激我,要不然,我會很想去廚房磨刀子……」
喀!她掛掉電話。
接著第二通……
「天啊,我這趟飛新加坡吃了一盤海南雞飯,回來後就怪怪的,我是不是得到什麼禽流感啊……」
在一聲聲哀怨聲中,她對於「誠意」二字隻字未提,說完,喀!又俐落地掛上電話。
還好他沒當真,要不然,真會被她給氣得想去撞牆。
不過,這女人之前「哈」他哈得要命,所表現出的都是一副想得到他好感,博取他歡欣的模樣,怎麼才幾天不見,態度就變了這麼多?
還有,怎麼每回打給她,她都說她在工作,這女人班有那麼多,上都上不完嗎?
基於好奇,他想看看這女人到底有多忙碌。
他請英國情報局幫忙,讓他們進到花荷塘所屬航空公司的網頁,破解他們的密碼,然後查出她這幾天的班表。
雖然公器私用是很不該的一件事,但他管不了那麼多,他一定要知道,這女人怎能這麼快就對他降溫!
不到半小時,英國情報局來電,說花荷塘在未來一星期都沒有班,也就是說,這未來七天,她會乖乖待在台灣,不可能飛到國外去。
在得到這項消息後,他馬上撥打手機。
這一 回,花荷塘沒有發出病傲傲的聲音,她親切問道:「是藍赫對不對?你看,我這次可沒再喊錯喔!」
聲音這麼甜美,又想搞什麼鬼?
沒關係,他就喜歡她這樣古靈精怪,身為情報員的他,還挺喜歡跟人鬥智的。
「你這幾天有沒有空,我想……」
「我知道,你想要我的誠意是不是?其實不瞞你說,我原本打算明天就請你吃個飯,還是我親自下廚喔!
不僅如此,我覺得我還得當你一星期的傭人,供你差遣,這樣才能真正表達我的誠意,但……」她歎了口氣。
「很不幸的,我這一個禮拜都有班,要飛兩趟LA、一趟開羅,最累人的是,還得飛到聖保羅。
這一星期我的時間全卡得滿滿的,有時想想,要不是這樣惱人的工作,我也不想一直失信於你。」
這是花荷塘想出來的拖延戰術,她要讓藍赫明白,她不是不想履行承諾,而是一直撥不出時間。
想出這招,她可是得意得很,因為只要時間一拖久,對方就累了,到時候一定乾脆就算了,不再窮追猛打,非得要她必須付出「誠意」不可。
而對他的態度會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全是因為……
他真的不是柳澤!
既然他不是柳澤,而是藍赫,那麼,她就得收斂起她對他的仰慕之心,因為外表一樣,內心不同,她不可能對藍赫跟對柳澤,有著同樣的標準、
柳澤是那樣親切友善,笑容可掬,雖然她只看過他的秀,但報章雜誌都說他很平易近人。
哪像這個藍赫,總是一副高高在上,愛理不理人的模樣,她不會因為他有著她喜愛的外表,而像個花癡對他深深著迷,她花荷塘才不是這樣的女人呢!
「所以說,你這一星期還是沒空嘍?」
「是啊,真的很抱歉,」哈哈,真好騙。
「好吧,那……也沒辦法勉強了!」
「等到我有空,我會主動打給你的。」她在心中暗笑,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恐怕都沒空。
「沒關係,那你慢慢忙吧!」
「那……等我一星期後從國外回來,再打給你嘍!」哈哈,這一星期耳根子可以清靜了。
看著花荷塘一人嗑掉三分之二個夏威夷披薩,田雅妮和王珊珊全看傻眼了。
這女人是非洲難民,還是得了暴食症,雖然有著天生吃不胖的體質,也別在兩個易胖體質的女人面前吃得這樣不像話。
「哇,這披薩太好吃了,餅皮烤得又香又酥,餡料也是新鮮夠味……咦?你們兩個怎麼都不動啊?」
真奇怪,她已經說過是她請客,這兩人還跟她客氣什麼?
田雅妮說道:「前幾天你才失戀,怎麼……是有了新戀情……還是……」請客總會有原因的吧?
「不是不是,我前幾天那不叫失戀,是我搞錯了。在飛機上認識的那個男人不是柳澤,他叫藍赫,赫還是奧黛麗赫本的赫。
呵,怎麼有人取這種怪名字!我在想,他還好不是日本人,要不然……」她笑了笑,然後把吃到一半的披薩放下。「你知道他取什麼名字最好?」
「取什麼?」
「就叫『藍色蜘蛛網』,你們說好不好笑?」看著兩人面無表情,還—副冷斃的樣子,她笑笑說道:「好啦,我知道很冷行不行。」
「既然他不是柳澤,不過被你誤認為是他,表示他在外表上,應該是你百分之百的夢中情人,現在好不容易兩人有過一夜情,你反而不理人家了?」這女人真是很難伺候。王珊珊搖搖頭,大口吸著健怡可樂。
「你們也認為他跟我有一夜情?」花荷塘開始陷入迷惘。
她把那天喝醉酒在橋上碰到藍赫,接著又被他載回他家的事,全說給兩位好友聽過了。
田雅妮一手拿著烤雞翅,露出肯定的表情。「這是當然的,你是航花誒,別說你光溜溜了,上回在曼谷飯店游泳池,你光是穿比基尼,就害得好幾十個男人不小心跌進泳池,你忘了嗎?」
王珊珊附和說道:「是啊,要說有哪個男人看到你光溜溜的樣子,卻一點邪念都沒有的話,那……除非他跟我們一樣是姊妹,要不然,怎麼有可能?」
「別說了……那晚喝成那樣,他說,他對爛醉如泥的女人沒興趣!」才說完,田、王兩人毫無形象地爆笑出聲。
「哈哈哈,有可能,因為你爛醉的樣子,一定舌頭吐出來,兩眼翻白眼,嘴巴還吐泡泡。」田雅妮沾著烤肉醬的嘴,開懷笑道。
王珊珊用腳在桌面下踢田雅妮,要她別在傷口上灑鹽,還有,吃人嘴軟,要她克制點。
「不……不會啦,你沒那麼糟啦!」田雅妮亡豐補牢說道。
「我好奇的是……你當時一點『炒飯』的印象都沒有?」王珊珊直呼不太可能,那樣激烈的運動,會一點知覺都沒有?
花荷塘努力回想。
「那麼……你一點被碰觸的感覺都沒有?」
花荷塘想了十秒,頭要點不點的。
「所以說,沒有的可能性比較高嘍?」
「那你真的很白癡,像這樣的正人君子,又長得那麼像柳澤,你有什麼理由要跟人家疏遠?」
「因為……」兩人把頭往她方向湊過來,想聽仔細些。「他不是柳澤,所以感覺就不一樣。」
兩人翻了白眼,一副被打敗樣。
「就算真的柳澤在你面前,也不見得會喜歡你呀!小姐,你一開始對人家熱情,然後又突然不理人家,要是他愛上了你,會做何感想?」王珊珊對她的想法頗不以為然。
「愛上我?呵呵,不可能的,那只驕傲的孔雀,怎麼可能會愛上我?」
才說完,後面那桌客人突然回頭說道:「這可很難說,萬一愛上了,那該怎麼辦?」
頭一轉,花荷塘整個人呆掉。
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LA的地理環境,怎麼跟台北一模一樣,連馬路都叫做忠孝東路,還有……連餐廳名稱都用中文寫著『哈到你家』。」
藍赫走到三人面前,看著目瞪口呆的花荷塘,以及目不轉睛,嘴角還帶著淺淺笑靨的另外兩位,相當有紳士風度問道:「我可以坐下嗎?」
「可以。」
「不可以。」
兩票對一票,藍赫還是在強大民意支持下,坐了下來。
看到藍赫,田雅妮和王珊珊頭部快暈了,眼前這美男子,跟柳澤長得真是像極了,甚至於比柳澤還更有型,這笨荷塘在想什麼,這種優的型男,她竟然不要?
「你好,我們先自我介紹,我叫田雅妮,她叫王珊珊,我們都是荷塘最要好的朋友,請多多指教。」
田雅妮—看到帥哥,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死會,表現出一副「我是小姑獨處」的樣子。
「你們好,我叫藍赫,我……」
「赫是奧黛麗赫本的赫,對不對?好特別喔,你家人真的很會取名字,是希望你將來像奧黛麗赫本一樣出名,是不是?」田雅妮很沒禮貌地插話。
王珊珊斜睨她一眼,要她不要那麼沒氣質,老搶話說。
「看來,我是沒必要再做自我介縉了。」他笑笑道。「兩位能不能行個方便,我有話想單獨跟你們的好朋友說。」
看在這傢伙那麼帥,那麼迷人的份上,她們當然說好羅!
「我們有事先走了,你們可以慢慢聊。」王珊珊正要起身,卻收到荷塘投來的求救眼神。
別走啊,好姊妹,留下來陪我……
王珊珊也回以她一個眼神。
這麼優的男人你還不要,你到底在挑什麼!
兩人決定不理她,雙雙起身往餐廳外頭走去。
「喂……你們……」
「不用看了,她們已經走遠了。」
這兩個無情無義的女人,竟然放她一人?!好,以後就別想再要她請客!
花荷塘很快地綻開笑顏,對著藍赫說道:「想吃什麼隨便點,統統都算我的,你看,我這樣誠意很夠了吧?」
她還幫他把菜單翻開,沒想到,他看都不看,那對不諒解的眼珠子,直盯著她猛瞧。
「這就是你說的誠意?」他冷冷問道。
「想吃什麼都隨便你點了,我這樣做還不夠誠意?」她心虛地說道。
「是誰說今天有班要飛LA的?又是誰說如果有放假,就會親自下廚做一桌菜,表現出她的誠意?又是誰說要當我—個星期的傭人?
花荷塘小姐,你把牛皮吹成這樣,卻一件也做不到,你的處事態度是這樣的嗎?」
這番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沒錯,他說得都沒錯,她是把他騙得團團轉,她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可她也不是有心的啊!
當她知道他並非柳澤那一刻,她就想逃離他,誰知道那天下車前的無心一句話,會造成如此大的後遺症……
「如果你真的毫無感謝我的誠意,就不要空口說白話,這樣,我也不會一直要你履行承諾。像你這樣說話不算話的人,我對你實在是非常失望。」
聞言,花荷塘的淚水就像斷線的珍珠,一顆顆滾落下來,她承認自己不該得知對方不是柳澤後,就翻臉不認人,這是她的不對,只是她以前也是這樣對待別人,別人也沒像他這樣窮追猛問,為什麼他偏偏就……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她努力為自己申辯。
「聽你這麼說,你就是那種只注重自己感受,而不顧別人感受的人嘍?」看她眼眶紅紅,淚水汪汪,他也不忍再苛責下去。
她花荷塘向來對男人無往不利,即使是擺高姿態,也不會有男人忍心對她說出重話,哪曉得今天踢到鐵板,眼前這可惡的傢伙,不但對她厲聲斥責,還在公共場所給她難堪、羞辱她,這……這也太過分了,她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雙手擱在桌面底下的膝蓋上,緊緊揪著裙擺,她不過是迷糊了點,把他誤解為柳澤,又不是存心玩弄他,這樣也要對她吼、對她發脾氣,真是小家子氣,沒品、沒肚量的男人……
「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你自己……」話沒說完,就看見花荷塘站了起來,朝門外跑了出去。
藍赫第一時間衝了出去,在她橫過斑馬線時,及時將她拉住,並且在她一個轉身時,緊緊摟住她,並且深吻了她。
天啊,這……這裡是馬路正中央,他竟然不顧民眾們投來的異樣眼光,就這樣在光天化日之下吻她?!
老天爺啊,他以為這裡是巴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