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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店浪教父 第六章 作者:米琪

  半個鐘頭後,俞紡兒的房門被推開了。她回過頭去瞧,沙擎恩以肩頭抵開門,兩手端著熱呼呼的一個大碗公進來,細細聞,有香菇和瘦肉的香味,他一定還撒了雞精粉,有濃郁的雞湯味,他還真的會煮粥哩!

   她坐起身,心下驚詫,她沒看錯吧,隔著粥的熱氣,她竟然看見他臉上有絲笑痕耶!

   「吃午飯了。」沙擎恩向她走來,坐在床沿,手舀動碗裡的粥,讓粥吃起來不那麼燙口……

   俞紡兒動也不動地看著他「慈祥」的舉措,她可以想像,像他這樣呼風喚雨的人物,總是被人侍候得好好的,換他來侍候人,這種事絕對不常發生!幾張面紙飄然落在她的膝上,他竟還奉上「餐巾」,被關懷的甜滋味讓她很不知所措。

   「我剛剛煮好已經用電風扇吹過了,現在應該不那麼燙了,你拿穩了。」沙擎恩把碗公送到她手上。

   她兩手微顫地接住,讓他送來的溫暖悄悄沁入鼻息,心底,迷上了他照顧人的方式,他其實很有當「奶爸」的潛力,她不該把話說死,不讓他「顧」的,她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又有什麼好?

   「黑手黨『叫父』不只會吼叫,也會煮好吃的粥,一定沒人相信。」她美眸如星顫動,小嘴就是忍不住想逗他。

   沙擎恩緊盯著她用天真的表情說著氣死人的話,真想狠狠掐她的嫩臉一把,他當真伸了手,小小的掐了她的頰,板著老K臉說:「教父也得要吃飯,才有力氣吼人,不是嗎?偶爾自己下廚是不錯的經驗,就算是管理一個黨,也和煮東西的原理差不多。」

   「哦!」她呆呆的,被他掐過的瞼頰一點也不痛,心冒著甜滋滋的味道。

   「老子說治大國猶如烹小鮮,火候很重要……不是嗎?」他訓示著,她卻給他笑嘻嘻的。

   「我真的要佩服你了,你懂『道』耶!我得快點嘗嘗你用『道』煮出來的這碗神聖的粥。」她很認真地對他說,舀了一口吃進小嘴,緩緩嚥下,鮮濃的粥立刻溫暖了她的喉、她的胃,令人飄飄然的。「好好吃哦!應該不只加了雞精粉,還有迷藥,吃了令人想飛。」

   他叩了她的額一記,繼續撐著嚴肅的表情「開示」她。「中國儒道佛的思想,其實真的還挺管用的……」

   「嗯嗯,原來你還懂那麼多,不是只會和女人瞎混的浪子耶!我太小看你了。」她還挺喜歡他偶爾掐掐她、叩叩她的小動作,一口接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他快被她氣壞地睨著她,難保下一刻不會抓狂地把她揪過來,揍她小屁屁。

   「我父親在我們兄弟年幼時就請家教負責教我們中文,我們的中文書佔滿書櫃的一半,我們還曾懷疑過為什麼得學中文,直到和我媽相認,才明白……是她老人家的意思。」

   「那婆婆為什麼一直都沒有跟你們住一起,而是一個人在台灣呢?還有……你和弟弟們都不同姓耶,告訴人家嘛!」她拜託他再開金口。

   「我老爹太花心了,我媽懷了我,遠從台灣到義大利要給他個驚喜,他竟和別的女人出遊去了,我媽回台灣就負氣嫁給別人,故意氣我老爹,我老爹就死皮賴臉的來求她回心轉意,她離婚又跟他復合,可是我老爹又再犯,幾回合下來,我們三兄弟不同姓,卻都出自我老爹的種……唉!」他真不知自己幹麼變這麼嘮叨,對她有求必應?

   「花心會不會遺傳?你會像你爸這樣辜負一個女人嗎?」閒話家常中她已高捧碗公,漱漱地把粥吃見底了。「啊……好飽!」她過癮地舔舔唇,放下碗,錯過了沙擎恩變幻莫測的神色……

   「我不會傻得讓一個女人為我懷孕。」他邪佞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接來她手上的空碗,立即起身,走出門外去了。他確實思考過那丫頭所說的問題,結論就如同他說的,他絕不複製老爸的行為,那太笨了,對孩子也不公平,而且——他樂於永遠當一個浪子。

   除非有個女人能讓他愛很深、很真,他確定自己並非全然無情,但他的愛可不是隨便給的。

   俞紡兒滿心疑惑地瞅著他離去,他並沒有真心回答她的問題,難道他認為他們之間的「討論」,只能限於刻板的舊思想?噢!能不能來點新潮的呀?!

   「肯定是又把人當小孩看了,以為大人的世界只有他才懂……唉!真是老古板一個,都什麼年代了,早晚有一天我也會是大人……」她搖搖頭躺到枕上,吃飽了好想睡,想起婆婆還是傷心,未來還是沒拿走主意,還是先睡飽了,有清楚的腦袋再來想,也能想得透徹些……

   她合上沉重的眼皮,讓一身的疲累將她拉往夢鄉。

   夜裡,下起雨來了,豪雨夾著強勁風勢,一來就極為嚇人,狂風掃在玻璃窗上,發出呼呼的驚人聲響。

   俞紡兒被勁風驟雨聲吵醒了,趕緊開燈下床,一看鬧鐘居然已是凌晨一點,她可真能睡,而她不能再待在房裡,她得去張羅水桶到客廳「接水」,伊家舊式的屋瓦可不堪大雨摧折,—向是外頭下著豪雨,客廳的走道上也下著「小雨」,雨水會從屋頂上漏下來,老舊的木質遇水很容易就會變得脆弱易腐了……

   她匆匆奔出房外,見客廳已下起小雨,雨水滴得地板答答響,她匆匆打開電視等著看新聞氣象,想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風雨交加。接著腳步很快移往後院,拿了水桶,順手再拿條抹布,跑回客廳,先把濕漉漉的地板擦乾淨了,把水桶挪到滴雨處……新聞正好播報著——

   「氣象局在今晚發佈陸上颱風警報,中度颱風,也就是今年第八號颱風,凌晨將席捲全台……」

   是颱風來了!前幾天太忙都沒注意到天氣的變化,老房子最怕的就是颱風,數著屋頂落下的雨滴,一滴、兩滴、三滴……落下的速度之快,一下子就要裝到水桶的三分之一了。

   「外國人說英文的RAIN這個字是不可數的,不必加S,分明不是,我不就蹲在這裡數……唉!上帝可不可以讓颱風別來……」她自言自語地說著。

   沙擎恩推開屋門,收起雨傘,就瞧見紡兒纖柔的背影,她蹲在客廳地上,口中唸唸有詞的不知在說啥?

   他提早離開夜店,就是擔心颱風夜這丫頭一個人在家會害怕,冒著風雨趕回家,一入內就見到她的「異狀」!該不會是傷心過度,他又不在,沒人開導她,腦子「趴袋」了吧?

   「你還好吧?」他走向她。

   俞紡兒心驚地回頭,猛拍自己胸口,被他突如其來的「關心」給震飛了魂。「厚!嚇死人了,你怎麼不先出點聲?」

   「是雨勢太大了,腳步聲被掩蓋了,我會玩嚇人的無聊遊戲才怪。」

   「是哦,我都忘了你是大人了咧!」她替他強調了先。

   他不答腔,瞧她還會說風涼話,可見正常得很,沒有秀逗,他擱下車鑰匙,半坐在老式籐椅的椅臂上,抬眼觀察天花板,看來漏水狀況挺嚴重的。

   俞紡兒留意到他肩上和髮梢上的雨水,這時才發現他是從屋外進來。「你剛剛沒在家嗎?」她只顧著漏水的屋簷,沒注意到他在不在。

   「我去夜店。」

   「是不是颱風天,才那麼早就收工?」

   「我是看雨下這麼大,才提早回來。」

   「教父也怕颱風天哦?」瞧見他瞪過來了,她趕緊閉了嘴。

   「我是擔心你。」他像雷公似的猛吼了一聲,被她激得快泣血。

   「我很有膽的,你安心啦!」她悄悄瑟縮了下,被吼得心跳飆快了,他……怎會擔心她呢?是真心的嗎?她是很容易就會當真的耶!

   沙擎恩有點懊惱,一氣之下他竟把對她的關心說出來了!唉!跟她在一起他早晚會發神經,把不該說的都說了,包括他喜歡她這類的白癡話!

   「這房子太老舊了,漏水嚴重,應該要重新翻修。」他決定還是說點有建設性的。

   「翻修可是大工程,漏點水有什麼關係,用水桶接就好了啊!」她是礙於經費問題才這麼說的,否則她也認為需要。

   「你想法怎麼這麼簡單?」他雙手交疊在胸前,真不得不說說她了。

   「那你說說看,你的想法有多麼的拐彎抹角啊?」

   「是符合實際狀況的精確想法。」他糾正她,附加詳細說明。「屋簷漏水一定是有裂痕,裂痕會在風吹日曬雨淋後更加的擴大,這棟房子是木造的,常進水木頭會腐蝕,室內容易潮濕,傢俱和鋼琴都怕受潮,徹底翻修才能永遠把這房子保存下來。」

   她仔細聽著,他說的不無道理,至少和她的想法有雷同之處。

   「那你說該怎麼辦?」

   「你到維也納進修期間,我派人來修繕,把這一級古跡裡裡外都整修一番,全都弄好至少也要一年半載的。」他的「主張」又多了一項。

   「我有說我要去那麼遠嗎?」她瞅著他,她又沒有答應過他要去維也納啊!

   「照我說的做,我會很認真的把你教育成人。」沙擎恩深黑的眼中有份堅持。

   「我現在就是人。」俞紡兒心底知道她是逃不了他了,當他答應婆婆那一刻,他就讓「照顧她」這三個字如同魔咒似的生效了,而她其實已沒有抗拒他的意思了,她睡得很飽,腦子十分清楚,明白他所提議的對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可她若什麼都依他,就太不像她了點。

   「聽好了,是成人,我認定的成人至少是二十歲,十幾歲在我看來都算太小。」他強調。

   「你比政府的規定還嚴苛哦!」她很想笑,但硬撐著不笑出來。

   「家規是自己定的。」

   好臭屁哦!美其名他就代表家規……算了,他怎麼說,怎麼好吧!「那……你得讓工人把房子的原貌全都保存下來哦!」

   「那當然。」沙擎恩睨著她這丫頭,真是嘴硬得很,答應他也不直說。

   「修房子的錢誰付?」她下能任意動用婆婆留下來的存款。

   「我付。」他回答得很乾脆,完全不須思考。

   「我的學費呢?」她順便問了。

   「我付。」

   見他那麼豪氣,她真傻住,再出一個考題給他。「食衣住行育樂呢?」

   「我全包了,滿意嗎?」他是來真的。

   她不禁笑了,他為她設想得很周全,讓她很感恩;他也淡笑著,卻是被她甜蜜的笑容所感染;兩人注視著彼此,眼眉間都有抹釋然,友善的暖意,昔日的芥蒂似乎在這一刻化為烏有。

   「水滿了,我提水去倒。」她說,手還沒構到水桶,他已比她更快地提起水桶,走向門口,輕鬆把水潑出去;見他踅返,她趕緊把濕漉漉的地板擦乾,好讓他放下水桶接水,兩人配合得剛剛好。

   「你去忙你的,我來看著水桶就成了,我睡得太飽了,現在一點睡意也沒有。」不要他為了遷就她,而凡事都變得自己動手。

   「颱風夜能有什麼好忙,我去洗個澡,待會兒來下棋,輪流倒水。」沙擎恩提議,走向他的房間。

   「好啊、好啊!」她很樂意接受這個提議,心底深處俏悄地雀躍著。「我有磁盤式的跳棋耶!我去拿,還得準備蠟燭,萬一停電就派得上用場了……」她從地板爬起,也跑去張羅了。

   就這樣,在這個颱風夜裡,她的未來已有著落,被他照顧終究成局了。

   他洗完澡回到客廳,兩人一起下棋,一起看管著水桶。

   外頭風雨雖大,屋裡卻平靜、平和,還有很多很多,難以言喻的溫馨之情,無聲地在他們心間傳遞……

   兩年後,藝術之都維也納的初冬——

   俞紡兒已從藝術學院音樂系晉陞為高級生,教授們都誇她有天分,鼓勵她參加校內的樂譜創作比賽,結果她創作的曲子《鋼琴上的貓》得了首獎。

   「紡兒,你這次的表現真好,學期末的校際蕭邦鋼琴大賽,希望你也報名,我會加強指導你。」在她樂理課下課後,她的指導女教授特別找上她,向她提起此事,還留了報名表給她。

   「好,我會盡力試試看,謝謝教授。」她開心地接下報名表,跟教授小聊了下關於比賽的事後,就趕緊收拾樂譜,戴上手套,穿上外套,圍上圍巾,很快樂地奔回家去。

   她住的地方離藝術學院不遠,過兩條街就到,是沙擎恩的私人住宅,而她開心的原因並不是得到教授的肯定和愛護,是她昨天上午接到沙擎恩的電話,他說——

   「我現在人在羅馬處理些事,明天晚上就到維也納了。」

   他又要來探望她了,這讓她像吃了興奮劑,歡喜不已。

   在初來到此地的前半年,他天天跟她生活在一起,教她認路,還親自充當她的家教,替她補德語和法語,幫她通過語言能力測驗。之後的日子,他並沒有就此放牛吃草,無論他人在歐洲或東南亞,他都會抽空常來看她,大約一個月能見到他兩次,每次他大約都會停留兩、三天,跟她聊天,共度「良宵」……呵呵!就是煮宵夜兩人一起共享的意思。

   而她總期待著他的到來,他會帶她出門去玩。兩人走在路上時,她總會挽著他的手臂,那模糊的關係常令不知情的鄰居以為他們是……夫妻。

   「哈哈……」她一個人呵呵笑,跑過一條街、兩條街,厚厚的外套下身體跑得暖呼呼的。

   其實把他們看成夫妻的人一定是有老花眼,沙擎恩身邊總有隨扈跟著,他們可不是兩人世界,大部分都是「六人行」,他可是黑字輩的,走到哪兒四面八方都得有人護駕啊!

   她跑到家門前了,取下手套,拿鑰匙開院子的門,跑進種滿馨香花草的院子裡,聽見屋裡竟傳出琴聲。有人在彈她的曲子《鋼琴上的貓》,曲調時而輕鬆俏皮,時而溫潤討喜,拍子完全正確,也符合小品曲調愉快的精神。

   她記得自己把樂譜的原稿擺在鋼琴上,沒想到會發生這怪事。

   她停下腳步,心想會是誰?沙擎恩還沒到,她沒看見他的座車和手下,何況他應該不會彈琴吧,她從未聽他提過他會彈琴這檔事啊!

   —定是小偷了!可世上有那麼笨的偷兒嗎?偷了東西不快溜,還很白目的坐下來彈一曲?

   俞紡兒滿心問號,機警地在院子裡拿了一把大鏟子,小心地走到門前,小聲地要開鎖,發現門居然沒上鎖!

   她推開門,往放置平台式鋼琴的客廳角落看去,兩眼瞪直了,居然是沙擎恩在彈琴,他身著白色襯衫黑色毛料背心,長髮整齊的束著,又帥又酷令人著迷。

   他為什麼從沒提過他會彈琴呢?有惦惦吃三碗公半的嫌疑哦!

   她輕輕放下鏟子,站在門外,並不想打斷他的琴聲。

   「回來不進門,站在那裡做什麼?」他突然出聲,琴音並沒有受影響。

   「我不想打擾了你的雅興呵!」既然他都發現她了,她就老實地把門推開,跨進門內,關上門走向他,笑咪咪的,美目盼兮地趴在鋼琴平台上,瞧他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滑行,十分靈活流暢,完全不像初學者。

   沙擎恩彈完了,瞅著她粉紅的臉和穿著厚外衣的樣子,合上琴蓋說:「你趴在那裡的樣子,跟趴在鋼琴上的小肥貓沒兩樣。」

   她眼神閃了閃,從他噙著笑意的眼中看出來了,

   「你知道我得獎了厚?還偷彈了我的樂譜。」她邊說,邊脫下身上足以讓她看起來像「小肥貓」的厚外套,擱在琴台上,故意讓他瞧瞧她可不肥,貼身的高領衫和低腰牛仔褲完全顯露出她的好身材,果真她發現他眼底綻放的光芒,雖短促,但她知道他受到她的吸引了!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發現,看得出他在壓抑,明明對她是有「感覺」的,卻從不再跨越她的防線,難道他忘了,她長大了,她已經二十歲又八個月了,早就超出他限定的小毛頭範圍……

   「是你的女教授主動跟我聯絡的,她誇你很行,表現優良。」沙擎恩傾身,伸長手,揪揪她的粉紅小臉。

   她對他「親切」的小動作早已習以為常,但她心底想的並不只有他的親切,而是期待更親密的……接觸,像很久很久以前在山上那樣的吻,或者更熱情的「表現」。

   她想跟他戀愛,她不在乎他有沒有別的女人,是不是浪子,她愛上他很久很久了,久到她不知是從何時開始,沒有正確日期,無法估算……很自然而然的就把他當成白馬王子的愛著了。

   「我的女教授剛才還拿鋼琴大賽的報名表給我咧,她怎麼沒提?」

   「我怎麼知道?」他淡淡一笑。

   「猴∼∼是你給她灌了什麼迷湯了?」她擠到琴椅上,跟他搶椅子,不自覺的審問語氣,像他老婆似的。

   「迷湯?喂!她看來四十來歲應該也有家累了,你也太不懂我的品味了。」沙擎恩沒有揮走她,他樂於跟她擠一張椅子,她單純得像張白紙,卻也很淘氣聰穎,可愛俏麗的模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益美麗動人,他早從被迫「罩」她,轉而真的接受她、疼愛她……

   打從把她放到維也納來,他無論人在天涯海角都牽掛著她,她在他的心上了把鎖,讓他看別的女子都不順眼,很久未曾正眼瞧過一個女人,除了她。想來看她的急切慾望,強烈到讓他無法自拔,匪夷所思地……他根本無法放下她。

   他以為他努力地為她付出,是出於媽的托付,其實不然,那是出於一份難以言喻的私心,絕不是兄妹之間的單純情誼,而是……他愛上她了,無法表露的原因是,他怕她只當他是一個大哥……

   「是什麼等級的品味啊?」她偎過去,笑得很壞地問他。

   「跟你一樣行嗎?」沙擎恩斜睨著她櫻桃般的香唇,透著頑皮神采的眼神,難道她不知道她甜膩的表情和很女性化的身子,足以令他想人非非嗎?

   她放肆的笑靨匆地像含羞草,被輕觸而退怯了,凝注他的雙眼卻收不回來,一顆心顫了又顫。

   「你怎麼會彈琴?」她口裡問著,心湖因他的話而不停蕩漾。

   「學習,常練,不就會了?」他怎能告訴她實話——那是因為,在某個想她而無法成眠的夜,在夜店打佯後,他留下一名男琴師,向他討教的。

   「你很有天分呢!是誰激發了你的藝術天分?」她柔聲問他,甜甜地對他笑。

   「問那麼詳細做什麼?」他想逃離她身上的香氣,迷人的眼波,柔膩的說話聲,可他還沒看夠她,他不惜拋開公務而來,不就為了看她……而似乎,光看是不足以填滿他的心,他還想對她……大發獸性。

   俞紡兒見他無心回答,表情還冷冷的,不想惹惱他,一顆為他蕩漾的心也漸冷卻,下意識地挪動小屁屁,拉開一寸之遙的距離。

   「好吧,我不問了……那你的手下呢?我進門時沒看見他們,也沒見你的專車。」

   他蹙眉,並不喜歡她離他「太遠」。換他故意擠她,她驚跳起身,他很順手地拉住她,兩人同時一頓……

   他的迫不及待實在表現得太明顯了!她並不確知他是否愛她。

   她臉紅紅,心又開始怦動,緩緩抽開自己的手,低著頭走到窗邊,撫著被他握過的手,竟像被吻過那樣地燙著她的心,但她卻沒敢真的向他……示愛。

   他們之間不可能一輩子這樣過下去,他有他的世界,而她終有一天得離開他的羽翼,獨自生活,她無法想像那一天的來臨,她並不想跟他分開……

   愁緒染在她的眉梢,她栽進暗戀泥沼,且愈陷愈深了,誰來拉她一把啊?

   沙擎恩回視她佇立在窗前幽然如夢的身影,長及腰的發如黑絲綢般撩惑人心,他極力壓制下想抱她、想吻她、想把她當女人來愛的衝動,低聲說:「我沒告訴任何人我要來。」他出遠門一向專機接送,有手下跟著,一到目的地,他們會主動聯絡當地的人員,派來專車接機,但這次,他沒讓那一堆人跟來,他只想單獨見她。他無法說明,更不想嚇壞她,因為他心底對她的洶湧情感,連他自己也不知該怎麼坦然面對。

   「幹麼搞神秘?你是大人物呢!別為了來看我這個微不足道的人,忽略了自己的安危啊!」俞紡兒粉頸低垂,拚命地想拉回躁動的心。

   他不過握到她的手而已,她就沒完沒了地亂想個不停,這很不應該,她一直暗戀他,卻沒去研究他是怎麼看待她,說不定他只當她是個小妹妹……而且要不是婆婆拜託他,他沒有任何義務照顧她,她不能因為他待她好,就糊塗地愛上他了,他心底並不見得很在意她呀!

   「有人說你微不足道嗎?」沙擎恩起身,走到她身畔,很介意她這麼說。

   「明明……就有啊!」她無助地望著玻璃上他的影子,而沒有直視他的本尊。

   「誰?我掐死他。」他駭人的語氣傳來很真實的怒意。

   她眉毛打結地瞅向他,很想問他,他怎麼掐死自己?右手掐,左手會抗議,而且喉嚨會很不舒服吧!

   「是誰?」他橫眉豎目,以為是手下敢逕自私下議論,讓她聽到了什麼?

   「不就……你。」她說得小心翼翼。

   「我?!」他眉攬得更緊,雙眼瞇成一線。

   「你……不准我問你問題……想必我一定是微不足道嘛!」

   好樣的,她總有理由。他舒開眼眉,手抵在窗台上,傾下身,就再給她問個明白的機會。

   「我為什麼學琴有那麼重要嗎?」

   「那麼……既然是一個不重要的問題……你為什麼不回答?」她怯聲說。

   他啞然失笑,他一定是想她想瘋了,才會忘了她刁鑽的時候有多令人想抓狂了。

   「是為了你……」他讓這訊息從唇間溜出,也吐出長久堆積的沉悶之氣。

   她的眼底閃過流星般美妙的神采,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瞬也不瞬地瞅著他。

   他直視著她璀璨的目光,心底燃起希望的火苗,他終於能正視自己的內心,他愛她,之前他一直無法坦然面對,是因為害怕去踏入這個他不熟悉的境界,他一向是個浪子,和女人只限於無責任感的床第關係,真愛上了又戰戰兢兢,想孤注一擲拋出情感,卻又怕不被接受……呵!他也有退怯的時候,他也會害怕,對愛情毫無安全感,他沈聲笑了,笑自己。

   「你……不會是也想進藝術學院吧?還是……要轉行不當教父了?」她猜測,以為是如此。

   他冷嗤,心頭的希望跟著消散,她天真的話讓他苦澀到了極點,強烈的失意,竟讓他仰頭大笑。

   她不知他因何而笑?他說是為了她而學琴,不就這些因素嗎?

   他笑完了,且轉身走開,走出大門,離開了。

   她怔怔地立在那兒,剛才她看見了他眼底……似乎隱藏著苦悶。

   她心底有一小簇不安在晃動,心驚驚的,他是怎麼了?難道她說錯了嗎?

   她追到門口,他已出了院子,關上門。

   「我哪裡說錯了?你可以直接說啊!」她大聲地問著,等不到回音,門也沒再開,沒見他踅回來。

   她微喘,好怕他出門便不再出現,會這樣嗎?他就這麼走了……

   「你……會再回來吧?」她微細的聲音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倚在門畔等了好一會兒,她失望地垂著肩,關上屋子門,懶洋洋地踱步回到琴椅上,期待他很快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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