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時,她朝吧檯最右邊的位置看了一眼,看見那邊並沒有人坐著,眼神微微一閃。
他今天沒出來?
為什麼?是因為昨天那件事的關係嗎?
應該不會吧?!像耿大狼這種行事率性的人,怎麼可能會因為要求交往不成就不敢跟她見面?
輕輕皺起眉頭,今天同樣一身隨興打扮的岑海嵐,一邊思索著,一邊朝台上走去。
不過他沒出現也好,至少可以讓她鬆一口氣。自從昨天耿大狼突然提出交往要求後,到現在她的心情都還混亂著,受了很大的影響。
「海嵐,你今天想喝什麼?」牟志剛這時走了過來,站在旁邊跟她說話,正巧打斷她的思緒。
「溫開水就好。」昨天被哇沙米嗆到之後,喉嚨到現在一直都覺得怪怪的,乾澀不舒服。「對了,志剛大哥,等我表演結束,我有話要私下跟你談。」
關於她和前男友的事,絕對是牟志剛跟耿大狼說的,所以岑海嵐覺得有必要跟他談一談。
「啊,海嵐,真是不好意思,我會跟大狼提起你跟前男友的事,是因為前天我喝醉了。你也知道,我一喝醉就會不受控制……」牟志剛立刻承認是他爆的料。「其實昨天大狼要約你去餐廳前,我就知道他要跟你提出交往的要求,我是看他還滿有誠意的,才會替他打電話給你。」
也就是說,關於昨天耿大狼假借討論演奏加場,實際上卻是要對她提出交往要求的事,牟志剛都知道。
「你既然都知道他要幹嘛,那你還幫他?」岑海嵐臉色一變,她沒想到牟志剛竟然往耿大狼那邊一面倒。
「我剛剛說過,因為大狼很有誠意。」牟志剛曉得耿大狼的為人,他身邊的女人雖然不少,但真正會讓他開口要求交往的還沒有半個,岑海嵐可是頭一個被耿大狼認真看待的女人。
「他的誠意不是你說了算,我和他根本還不熟好嗎?」以她冷淡的性格,除非雙方很熟識了,對這個人也很瞭解,她才有可能卸下心防跟對方來往。
耿大狼對她而言,只是老闆,只是個陌生人,要她點頭答應交往,簡直是天方夜譚!
「你確定你有認真感受大狼的誠意嗎?」牟志剛不忘替老闆說好話。「海嵐,男人不是你自認為瞭解了就是好男人,你看看蕭伯森,他就是一個血淋淋的教訓!到頭來,你還不是被他偽善的外表給騙了?他的心根本就是——」
「你們還要聊到什麼時候?」一道低沉陰冷的聲音突然從後面插進來。
牟志剛立即閉了嘴,瞥了耿大狼一眼便先溜走。
岑海嵐訝然回頭,這一回頭,直直望進一雙墨黑如冷潭的眸子裡。
「抱歉,我馬上就開始。」花兩秒穩定情緒,她逃也似的扭頭別開視線,快速走上台,跟他拉開距離。
耿大狼盯著她逃開的纖細背影半晌,才轉身走到他慣坐的位置,弧形吧檯最右側的那個地方。
喝著馬丁尼,他偶爾會跟熟客聊天,但大多數的時間就只是坐在那個位置,聽她的演奏。
一首首熟悉的西洋老歌,一首首流行的中文情歌,從她的指尖流洩出來,讓客人們陶醉其中,台下甚至有許多男客人跟他一樣用著欣賞的眼光,直勾勾地看著岑海嵐。
耿大狼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想上台把她帶走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可是這麼做簡直是砸自己的台,壞自己的生意。
「大狼,好久不見。」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竄到耿大狼的面前,擋掉了他看岑海嵐的視線。
冷淡抬頭一瞧,原來是之前曾經跟他交好的一個女人,穆欣蕾。不過那段短暫的來往已經是過去式了,熱情只維持一個月便熄滅。
「跟朋友來喝酒?」他看了她和她身後的兩名女子一眼,淡淡打了招呼。「你們玩吧,我就不招呼了,如果有服務不周的地方,可以找牟經理。」顯然,他沒有多做交談的打算。
「我跟你比較熟,有事找你不行嗎?」
「我忙,就不招呼你了。」拿著酒,他起身離開,走往長廊的盡頭右轉,進入自己的辦公室內。
穆欣蕾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原本她還想說耿大狼會念舊情,至少請她和朋友們喝杯酒,畢竟他向來都很大方的嘛!結果,卻碰了一個釘子。
悻悻然帶著朋友走到沙發區落坐,但她的眼睛還是不時朝走廊盡頭那邊看去,打算趁耿大狼出來時,再跟他攀談。
結果,耿大狼卻一直沒有再現身,真是令人失望。
七點五十分,第一場演奏結束,休息十分鐘,岑海嵐走下台喝了半杯溫開水,然後前往長廊後方的洗手間。
沒想到剛進洗手間沒多久,就聽見剛才站在洗手台前補妝的兩個女人,居然直接在洗手間裡談論起耿大狼來——
「欣蕾,你不是說耿大狼會請客?結果咧?他根本不理你嘛!」打扮暴露的女子搽好唇蜜後,抿了下唇。
「我跟大狼不算交往,只是彼此各取所需而已,兩個月前分了之後就沒有再聯絡,所以今天見了面,他對我冷淡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耿大狼本來就不是那種會糾纏女人的沒品男人好嗎!」至於拿著粉餅補妝的女子,就是穆欣蕾,她正在跟友人解釋耿大狼對她不理睬的原因。
「他沒糾纏你,你不失望嗎?當初跟他分手,應該也是他提出的吧?依我看,像耿大狼這樣又帥又有錢的男人,多的是女伴,當然不缺你這一個嘍!」
跟欣蕾同行的人講話很酸,字字刺人心窩,顯然跟她不是真正的朋友。
「那又怎樣?至少我跟耿大狼在一起過,你呢?卻連接近他的機會都沒有。」心高氣傲的穆欣蕾哪經得起人家嘲笑?當場立即翻臉。「我跟你說,就算你脫光衣服躺在床上色誘耿大狼,他也不會要你的!因為他是個很挑剔的男人,他不喜歡的女人,他絕對不會碰對方一根寒毛。」
收起粉餅,穆欣蕾氣呼呼的離開。
「在一起過又怎樣?人家耿大狼早就對你沒胃口了,今晚你還硬要來瞎纏人家,穆欣蕾,你真是厚臉皮哦……」另一個女人也不甘示弱,在洗手間裡罵了穆欣蕾很多難聽的話,等到罵過癮後,才開門離去。
在那兩個女人走後,岑海嵐才從裡頭走出來,打開水龍頭把手洗乾淨。
沒想到耿大狼這樣厲害,能讓前女友和另一個女人為他爭風吃醋。岑海嵐對著鏡子撇了撇嘴,心裡對耿大狼本來就不高的評價,直接又掉了十分。
走出洗手間,她又回到台上。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很快便過去了。
十點鐘一到,她收好鋼琴,下台後跟牟志剛說了一聲,便往門口走去,離開狼居,走向自己停機車的地方。
結果,竟然有個人坐在她的機車上,一手還把玩著她的安全帽。
她瞪著那抹高大的身影,裹足不前。
「你真的很膽小,連靠近我都不敢?海嵐,從昨天到現在,你的表現都跟我所欣賞的那位冷調美女不一樣了。」那男人是耿大狼,他不知何時從廚房的後門走出來,竟然等在這裡堵她。
他堵她,是為了讓她面對他,讓她看見他,更是因為他對她勢在必得!
因為從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想認真,而她是唯一一個。既然認清了自己對她的感覺,那麼他決定得到她,並拿出最大的決心證實給她看。
誰是膽小鬼了?
「那是我的安全帽,還給我。」岑海嵐輕易被激怒,惱火的走上前,抽走他抓在手上的安全帽。「請離開我的機車,我現在要回去了。」
「要我離開可以,你先給我答案。」還穩穩跨坐在機車上,他的身子往前一傾,靠她很近的說話。「要不要跟我交往,一句話。」
昏暗的路燈下,他灼熱的目光直對著她驚恐慌亂的眼神。
「不要。」她嚴正的拒絕,身子不由自主的又往後退一步。
「膽小鬼!」灼熱的目光瞬間一冷,他很不爽地吐出一口怨氣。「機車還你,騎車騎慢點,安全至上。」
不要就算了!他也不是會糾纏女人的沒品男。
離開機車,他越過她身邊,大步走往狼居旁邊的巷子,那巷子可以通往廚房的後門。
啊?他就這麼乾脆的走人?
岑海嵐有些傻眼,回頭傻傻看著他高大的身影隱沒在黑暗的巷子口。
「喔,對了,如果你改變主意,隨時可以跟我說沒關係。」原以為已經離開的人,又突然從黑漆漆的巷口冒出來。「還有,如果對我沒感覺,就別用這樣癡情的眼神看我,要不然我可是會會錯意的。」
癡情的眼神?!他眼睛有問題啊!
清冷的美目瞪大來,岑海嵐臉蛋臊紅的飛快別開。
急急轉身戴上安全帽,跳上機車,迅速騎離現場,逃開他的視線之外。
週日,又到了前往狼居演奏的時間。
岑海嵐靜靜的出現,三小時後,靜靜的離開。
今晚,耿大狼整晚都沒有現身。
這樣也好,她彈奏三個小時下來,緊張的心情減輕不少。
但,就在她以為今晚不會跟他碰到面時,耿大狼卻又出現在她停放機車的地方,人又跨坐在她的機車上頭。
「你到底想幹嘛?」
他不是不糾纏女人的嗎?結果咧?居然連著兩次都暗地跑來這裡堵她?!
「來問你改變心意了沒有?」不糾纏並不代表就死了心,他向來都很執著的。
「你……不曉得『死心』兩個字怎麼寫嗎?」美目吃驚的瞪著他,沒想到他還不放棄。
「好歹我也擁有台灣最高學府的學歷,你說我會不會寫那簡單的兩個字?」他沒出國留過學倒是真的,不過他見過的世面絕對比她豐富。
「既然會寫,應該也懂得意思吧?我既然都說不要了,就是不可能跟你交往,請你死了這條心吧!」
「我一向很執著的。」死心,還早得很。
不過,這次不用岑海嵐趕,他自動自發離開機車,雙手插在褲子後面的口袋,一副瀟灑愜意的模樣,走回巷子裡。
前一秒還纏著人,下一秒就走掉?!
她真搞不懂他,心又被攪亂了。
這回她不敢再回頭看向巷子口,而是立刻把機車騎走,希望能盡量遠離這個頗具殺傷力的男人。
頗具殺傷力?還要盡量遠離他?天,她怎會有這樣的想法?
難道……他真的已經成功闖進她的心裡頭,所以她才會擔心自己愛上他?
不可能!這一晚,岑海嵐不斷地催眠自己,自己的心不可能那麼輕易就被耿大狼給進駐。
兩個星期過去了。
每逢她到狼居的時間,耿大狼都不會出現在店裡,但他一點也沒放棄的持續在她停機車的地方堵她。
到了第三個星期,岑海嵐乾脆把機車停到不同的地方去,又提早五分鐘結束演奏走人,這下他沒得堵人了吧?
果然,當她離開狼居時,並沒有看見他。
正當她得意洋洋的朝另一條暗巷走過去,準備牽車離去時,黑暗中卻突然冒出一個人影,將她抓著往巷子裡頭拖去。
「嘻嘻,小妞,你一個人很危險喔,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走啊?」她原以為是耿大狼,正想罵人,抓住她的男人卻發出可怕且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不要。」驚恐的拒絕。「放手,我男朋友馬上就會過來,他很壯碩,只要一拳就能讓你躺平在地上——」
她稍早停車時,有注意到這是一條死巷,因此她更是死命地掙扎著,即使她心裡很害怕,但還是力持鎮定的跟歹徒對抗,大聲地說話。
「閉嘴!」歹徒怕被人發現,惡劣的搗住她的嘴,使出蠻力拉著她朝巷子底拖去。「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那麼好騙嗎?」
歹徒壓根兒不相信她的說詞。
被搗住嘴的岑海嵐發不出聲音,只好臉色驚惶的用腳踹歹徒的腿,踢巷子旁邊的物品,盡量發出叩叩的聲響。
頭一回,她希望耿大狼能出現。
假如他今晚放棄堵她,那她就慘了……
驚恐的想像讓她眼眶紅了,她盡力去踹旁邊的東西,兩手死命的想要掰開歹徒鉗制她的兩隻魔手。
就在她即將被拖進巷子最裡面時,巷子口傳來一陣喊叫聲。
「海嵐?是你嗎?」
得救了!是耿大狼的聲音。
他的叫喚讓岑海嵐生出力量,她用盡氣力扒開歹徒的手,朝外頭大叫:「大狼,有人要抓我——」
「臭女人!」這一叫,歹徒慌了,立刻粗蠻的甩開她,急忙朝巷子外跑掉。
耿大狼從外頭衝進來,跟歹徒正面對上,堵住對方的去路。他銳利的眼瞪著長相邪氣的年輕男子,一個俐落的跆拳道戰鬥姿勢,渾厚的低喝一聲,抓起歹徒給對方一個狠狠的過肩摔。
淒厲的慘叫聲在巷子裡傳開,耿大狼卻不肯輕易放過男子,將他整個人從地上拎起來,直接抓著摔向牆壁,強而有力的手臂用力壓在歹徒的脖子上,讓他呼吸困難到甚至無法發出聲音,另一手則捉著歹徒的手扭轉到背後扣住,一雙長腿抵制住對方的雙腳。
「你還坐在那裡幹嘛?過來這裡,拿我的手機打電話報警!」頭一扭,他對著軟腿坐在地上的岑海嵐咆哮。
「我站不起來……」她嚇壞了,所有的勇氣在剛剛都用盡了。
「站不起來就用爬的,快過來。」他可一點也不同情她的處境。
岑海嵐好想哭,她費盡力氣好不容易才扶著牆爬起來,勉強移動顫抖發軟的雙腿來到他身邊。
「我自己有手機……」扶著牆站立的她臉色蒼白、髮絲凌亂,其實已經嚇到快暈倒了,可是被他凌厲的眼眸一掃,只好強撐起精神。
「有手機就快點打,還蘑菇什麼?」因為距離拉近的關係,他清楚看見她連手指都在抖,不過除了全身發抖、髮絲凌亂、臉色發白之外,全身衣服倒是很完好,看起來並沒有受到任何侵犯和傷害。
看她情況還OK,耿大狼放了心,但是他因為得壓制住歹徒,所以只好叫還處於驚嚇狀態的她幫忙打電話報警,暫時沒空安撫她。
這件事只有她能做,所以她得堅強起來。
「……好。」岑海嵐在耿大狼的瞪視下,打了電話報警。
報完警、掛了電話之後,她整個人虛脫的跌坐在一旁。
耿大狼低頭看著她,心頭一陣不捨,很想把她抓來吻一吻,安撫她的恐懼。
但,這只能想像啦,因為他還抓著歹徒,抽不出空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