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長風!」
「我沒嚇著你吧?」
「沒有。」死鴨子嘴硬的葉芯在心中加了一句:沒有……才怪!
「今晚我兩眼緊盯著大門口,殷殷企盼你的出現,盼到餐會開始上菜,仍不見你的蹤影,我仍然不放棄,不斷催眠自己:快來了,你就快來了。就這樣眼睜睜看著餐會已經進行了三分之一,我才不得不面對現實,心想:你應該不會來了。沒想到就在我準備放棄時,竟遠遠看到你出現了。」楊長風感性地伸出手——
「葉芯,謝謝你來。」
「雖然我曾幾度興起不來的念頭,不過,我很高興最後我還是來了。」葉芯眸底閃過一絲細微的抗拒,猶豫了半秒,緩緩將手交到他手裡,正式宣告兩人握手言和。
「呃……葉芯,不好意思,請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楊長風揚了揚提在手上的黑色西裝——
「剛才粗心大意的服務生把整杯酒潑灑在表哥的西裝上,這會兒表哥正在洗手間清洗酒漬,我想我的身高體型和表哥差不多,這件西裝從買來後就一直掛在競選總部裡一次也沒穿過,此刻正好派上用場讓表哥換下身上沾污的西裝。」
「嗄?之前希徹遭喝醉的若彤吐了一袖子,現在又被服務生把酒潑灑在西裝上?嘖……希徹真是流年不利,衰透了。」
「你說誰吐了表哥一袖子?」
「沒、沒什麼。楊長風,你把西裝給我,由我送去給希徹,我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當希徹知道我藉出席募款餐會與你一笑泯恩仇,他的表情會有多驚宜!I。」
「好!那就麻煩你了。」楊長風把西裝交給她。「你往前直走到底右轉,就是洗手間了。」
「嗯。」
***
安希徹扭開水龍頭浸濕手帕,用力擰乾後,對著鏡子擦拭西裝上的酒液污漬,相同的動作重複好幾遍,他低下臉拿鼻子嗅一嗅……酒味消失了,只是西裝也濕了一大片,穿在身上看起來有些狼狽,不過,當下他也沒轍,狼狽就狼狽唄。他朝鏡子裡的自己兩手一攤,聳了聳肩,離開洗手間往回走。
「希徹!我們又見面了。」
「寶妮?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
「是啊!我也很意外。」
「近來好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有了上次遭狗仔偷拍的教訓,這回安希徹學乖了,他警戒地四下看了看,只見整條走道無一根可供人藏身的柱子,他這才撤離心中的那道防線。
「你擔心有狗仔跟蹤?提起狗仔,我深感抱歉。那天晚上我大概被鬼迷了心竅才會膽大妄為地在街頭吻你,害你、我成為八卦週刊的封面人物,我相信照片登出後,想必帶給你莫大的困擾吧?」
「還好。」
「真的還好?你的女朋友沒為此醋勁大發?」丁寶妮的笑容從唇邊消失。
「阿芯是個講理的好女孩,只要我跟她解釋清楚也就沒事了。」
「謝天謝地!她沒跟你鬧翻,不然,我可就罪過了。」
「不提這些。」安希徹繞開話題:「長風見到你來參加他的募款餐會,一定很高興。」
「『緣來愛上你』即將在下週二上檔,最近我沒日沒夜在攝影棚拍戲,拍累了就倒在躺椅補眠,因此當長風打手機邀請我出席今晚的募款餐會時,我告訴他沒空,他卻毫不氣餒,天天照三餐打電話請求我一定要來露個臉亮個相,哪怕是短短五分鐘他都銘感五內。我感受到他滿滿的誠意,所以向劇組硬拗到兩個小時的假,匆匆趕來出席這個餐會。」
「我代長風謝謝你的情意相挺。」安希徹頓了頓。「寶妮,我已逗留許久,該回會場,不陪你聊了,謹祝你的『緣來愛上你』收視長紅,再見!」安希徹扭頭要離開時,忽聞一聲慘叫——
「啊!」
「……」他詫異回頭,看到丁寶妮腳下打了個踉蹌,整個人倒栽蔥往前仆,他見狀及時出手撈抱住她,孰料丁寶妮竟順勢撲開雙手環繞住他脖子,笑著將整副嬌軀貼進他懷裡。
「安、希、徹。」葉芯感覺心底像破了一個大洞,睜大一雙心痛、難堪、憤怒、受傷的眼,從齒縫冷冷迸出他的名字,聲音聽起來有些破碎。
「阿芯!你聽我說……」安希徹脊骨颼颼地竄起惡寒,忙掰開丁寶妮交纏的雙臂,抽身上前捉住葉芯氣到冰涼的手。
「我不想聽!」葉芯忿忿甩脫他的手,把西裝往他身上扔過去,拔腿狂奔。
「阿芯!」安希徹任由西裝掉在地上,急起直追。
「……」丁寶妮極其優雅地彎腰撿起西裝,彈了彈灰塵,扯唇綻笑。
「可憐的希徹,這回,你恐怕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
「對不起!借過……」落在葉芯後頭苦追的安希徹,一邊嚷嚷一邊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尋隙穿過迎面而來準備端菜上桌的阿桑們,阿桑們唯恐手上的「炸烹大花蝦」被他撞翻,雞飛狗跳地各自護著菜餚,左閃右躲,一場混亂。
「少年\,這裡是在『辦桌』,不是在辦運動會,你走路不好好走,跑什麼?趕著去投胎哇!」一名年紀較大的阿桑對著他的背影大聲咒罵。
「……」隱隱約約聽到咒罵聲的安希徹,對於自己造成這場混亂,內心也感到很不安。照理說他應該停下來跟阿桑們說聲對不起,然而,此時此刻,他整顆心全懸在葉芯眼底那抹哀痛欲絕的眸光上,連半秒鐘也不敢稍作停留,快馬加鞭追著葉芯跑出會場。
「阿芯……人呢?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把人給追丟的安希徹滿臉焦急地拉長脖子東張西望,終於瞥見站在馬路邊伸手攔下計程車的葉芯。
他一個箭步上前,拉住正彎身要坐進車裡的葉芯,接著,從皮夾子抽出一張五百元鈔票塞給計程車司機。
「不搭了,謝謝你。」司機大哥難得遇到出手這麼大方的客人,眉開眼笑收下鈔票,咻地把車開走。
「你太過分了!憑什麼打發計程車走?」葉芯被他的擅自作主激怒,拚命用眼睛射飛刀。
「阿芯!你別生氣,先冷靜下來聽我解釋……」
「聽你解釋?哈!貴人多忘事。」葉芯雙瞳噴火。
「你忘了?不久前我拿著八卦週刊跑到你的辦公室興師問罪時,曾立下但書,下次你若再犯,我會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跟你今\\?現在,請你閃一邊去,不要堵在我面前阻擋我叫車。」
「……」安希徹霎時靜默,一動也不動地扯起嘴角,笑得好理虧。
「你……哼!」葉芯腳一跺,竟不顧危險衝進慢車道攔計程車,嚇得安希徹趕緊扣住她的手腕,硬將她拉回來。
「安希徹!你放開我……」葉芯敵不過他的蠻力,怒眼赤紅。「我警告你!聽說丁寶妮出現的地方,就會有狗仔出沒。」
「我管他有狗仔出沒還是有牛仔出沒。」安希徹豁出去了。
「你不管?」她眉一挑,笑得有點壞地提醒:
「你這位『安氏集團』准接班人,就不怕繼與丁寶妮街頭擁吻登上週刊封面後,又鬧出和我在街頭爭執拉扯的新聞?安希徹,貴集團乃股票上市公司,你這位准接班人三天兩頭就有負面新聞出現在媒體版面,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貴集團旗下的股價因你而下挫,一點也不擔心貴集團形象因你而受創?」葉芯這話說得一針見血,安希徹斂眸思索了下,鬆手放開她。
「好,為了維護集團形象,我答應讓你走。不過,說什麼我也不會跟你4——\。」
「關於這一點,只怕由不得你。安希徹,你給我聽清楚了,這回我是吃了秤鉈鐵了心,非跟你分手不可。」葉芯心意已決地撂下話,攔了一輛計程車,頭也不回、像逃離災難現場般坐進車裡,嘴巴催促司機:
「快開車。」
「喔!」司機二話不說,踩油門把車開走。
「……」安希徹眼巴巴看著計程車紅色車尾燈消失在轉角處,他雙手插入褲袋握成拳,仰望綴著疏疏落落星辰的夜空,心口空涼。
「為什麼阿芯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我還來不及掰開丁寶妮交纏住我脖子的兩條手臂時闖進來?這時間點未免太巧合,巧合得令我宛如啞巴出黃連,有苦說不出。唉。」
***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葉芯瞪著大剌剌坐在她辦公室裡頭的安希徹,餘怒未消:「我明明交代婷婷不准你再踏進店裡一步,可這會兒,你不僅踏進來,還跑到我的辦公室裡翹起二郎腿?可惡!這個婷婷究竟是怎麼搞的!」她氣急敗壞地轉身要去找婷婷算帳,安希徹眼明手快衝了過去,將偉岸的身軀擋在門口,害她差點一頭撞進他胸膛。
「我若執意要進來,你認為個頭嬌小的婷婷阻止得了我嗎?阿芯,惹你生氣的是我,你大可把所有怒氣統統發洩在我身上,何必遷怒無辜的婷婷?」
「這……」冤有頭債有主,葉芯想想也對,仰起臉龐。「我已經宣告我們分手了,你還來做什麼?」
「我來,是希望你能夠在聽完我的解釋後,收回分手這句話。」
「收回分手?你當分手是可回收的資源不成?」她一道冷眼橫過去。
「還有,你這個人是不是聽不懂國語啊?到底要我說幾遍,我不想聽你解釋!」她賭氣地兩手撝住耳朵。
「阿芯,我求你講講道理好不好?」他拉開她的手。
「你說我不講理?我哪裡不講理了?」她心裡不禁一陣光火。
「在法庭上,哪怕是個冷血的殺人嫌犯,承審法官也會給予辯解的機會,你怎麼可以連聽我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狠心說分手?」
「這個嘛……」她沉吟著,心想:聽他解釋反正也沒什麼損失,遂同意道:「好吧,你說。」
「昨天,我從洗手間出來巧遇丁寶妮,基於禮貌,我和她閒聊兩句,當我正要離開時,聽到她大聲尖叫,我愕然回頭,看見丁寶妮整個人往前仆,我連忙出手扣住她的腰穩住她……」
「嘖……原來,閣下英雄救美?」她故意將尾音拉高拖長地嘲諷,倏地,臉一沉,嚴詞詰問:
「當你穩住丁寶妮後,不就該抽手放開她?我不懂你為何不這麼做,反而跟她像連體嬰抱緊緊?安希徹!本以為經過一夜思考,你應該可以編出一個足以讓我信服的解釋,想不到你竟是用這種連小學生都不信的可笑說詞來敷衍我搪塞我。我、我真是受夠了,你走!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他不解釋還好,越解釋越糟糕,把葉芯氣得渾身發抖下逐客令。
「阿芯!」他的兩道濃眉皺成一直線。
「不要叫我。」她語氣冷得驚人:「安希徹,你再死皮賴臉不走,我就打電話報警。」
「好,我走。」他藏不住滿溢的失落,定睛深深瞅著她。「我會耐住性子等待你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