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桌子上的東西摔完了換摔櫃子上的東西,她甚至不客氣地打開司徒行風的櫃子,看他那都藏了些什麼寶貝。
這是什麼?
她從櫃子裡面拿出懷表,稍稍想了一下,才想起在哪裡見過這玩意兒。
就是那個五四三二一嘛!
哼,差點被它害死。
摔!
周湘齡不客氣地將懷表丟在地上。接著再取出另外一樣西洋珍稀寶貝。
啊?是望遠鏡。
砸!
她把望遠鏡用力往地上丟,再補踩它一腳。
那些西洋人光會發明一些害死人的玩意兒,沒一樣正經。
周湘齡對西洋傳教士帶來的東西印象糟透了,她不曉得因為這兩樣東西吃了多少悶虧,只是砸都算客氣。
她伸長手再往櫃子裡頭摸索——咦,沒啦?司徒行風這算什麼莊主,這麼窮!
周湘齡不想就此收手,不甘心地繼續在櫃子內一陣亂摸。不小心碰觸了某道機關。
這是什麼東西?怎麼硬硬的,還凹凸不平……
她才在想櫃子裡面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硬塊,一道黑影倏地朝她飛來,她眼明手快的蹲下身,才沒有被突然飛來的不明物體打傷。
砰!
這不明物體沒傷到她,卻穿透了門板。周湘齡驚魂未定的站起來,小心翼翼地走向門板,一把有著白色刀鞘的劍就這麼釘在門板上,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劍拔出來。
好美的劍鞘,是少見的純白色。
周湘齡將劍從劍鞘裡抽出來。塵封多年的神劍悠然發出一股冷冽的寒氣,銀色的劍身閃閃發亮。
「哇,這把劍真的是氣勢非凡,只不過有點兒重就是了。」她用手掂了掂了劍的重量,比她的赤燕還輕,但對她來說還是過重。
「好漂亮的劍紋。」她將劍拿直觀賞,有如閃電的鏨刻佈滿了整個劍身,展現出雷霆萬鈞的氣勢。
周湘齡驚歎,她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劍,白色的劍柄裝飾著由白銅鏨刻的雲紋,同為白銅打造的劍首獅吼氣吞山河,劍身流暢,劍刃鋒利,分明是一把名劍中的名劍。
她將劍左翻翻右看看,對它愛不釋手。翻著翻著,這才想起——不對,這把劍不正是「斷夢劍」,她夢寐以求的神劍?
她曾聽人說過,楚漢打造了三把神劍,其中的斷夢劍代表天,有著閃電劍紋和白色的劍鞘。
她興奮不已地看著手中的長劍,從中散發出來的劍氣閃著獨特的藍光,完全符合「天為藍、地為紅、人為黑」的傳說。
天啊,她竟然在無意中找到斷夢劍!
想到她手中現在就拿著傳說中的神劍,周湘齡就興奮到無法自已。
她想起司徒行風說過劍會自己找主人。它既然飛過來找她,她自然不客氣收下。
周湘齡完全誤解司徒行風的意思,當下就決定拿走斷夢劍,和劍隱山莊說再見。
問題是她的銀兩全數遭沒收,就算她想逃亡也沒有盤纏,這可怎麼辦才好?
躺在地上的字畫古玩,提供她最好的答案。
被她打破的瓷器是無法賣錢了,但這些字畫、古玩可以賣得好價錢,尤其是那塊差點讓她嚇破膽的懷表,應該值不少銀兩,她就把這些東西賣一賣,當作盤纏逃走,也好報復司徒行風把她鎖在房間。
閉門思過的代價是很慘痛的,她會讓他知道下次最好不要隨便鎖她……不對,沒有下一次,她現在就要走人。
周湘齡說逃亡就逃亡,一點兒也不猶豫。她的銀子是都被拿走了,但包袱可沒被沒收。
於是她再一次拿出她的粉紅色小碎花包巾,從地上撿起字畫和懷表,將它們全數塞進包袱裡。她本來還想把望遠鏡也帶著,但望遠鏡太長又太重,帶著只是累贅,況且她也不知道該怎麼用。
好,搞定。
用力拉緊包巾打上一個結,周湘齡總算是完成逃亡前的準備。現在只剩怎麼走出這個房間。
這是最大的問題,周湘齡考慮用她手上的斷夢劍將門劈開,但這需要兩種力道——內力和蠻力。
內力她沒有,蠻力她更欠缺。憑她和小貓差不多大的力氣,頂多只能擴大斷夢劍在門上擊開的洞,不可能劈開門板。
頭痛。
好不容易才找到斷夢劍,周湘齡說什麼都不想讓司徒行風拿回去,但門被司徒行風從外頭上鎖,她根本無能為力,除非她可以從窗子……咦,窗子?
猛然察覺自己還有一線求生的希望,周湘齡連忙跑到窗前檢查它上鎖了沒有,答案是沒有。
司徒行風這個糊塗蟲,竟然遺漏了窗子。
周湘齡很感謝他的糊塗。這代表她逃生有望。只要想辦法通過崗哨,打開窗子跳到外面,離開司徒行風的房間。
周湘齡一路上提心吊膽,偷偷摸摸地往崗哨前進,深怕被山莊的兄弟們發現。幸虧兄弟們都去練功,大家都以為她還被司徒行風關在房間,沒有人想到她會溜出來,自然不會特別注意她。
「呼呼!」儘管如此,周湘齡仍是躲藏得非常辛苦,才沒走幾步路,已經是滿頭大汗。
「哈哈哈……」
辛辛苦苦來到崗哨,卻聽見負責守門的兄弟們狂笑,不曉得在高興些什麼。
「你押哪一邊會贏,是莊主還是小鬼?」
咦,他們在談她嗎,在說她什麼?
「當然是小鬼。」回話的人笑嘻嘻。「莊主說要她閉門思過三天,我看今晚莊主自己就會開鎖把她放出來,他哪捨得關她這麼久?」
「不一定哦!」另一個人持反對意見。「莊主這回好像鐵了心,要她好好反省。」
「她哪會反省?不闖禍就不錯了!」
「哈哈!小鬼有時確實挺會惹麻煩的。」
搞了半天,原來大家把她和司徒行風吵架的事當成笑話看待。哼!很抱歉,這次不只司徒行風鐵了心,她也一樣堅決,她要離開那個討厭的霸道鬼,再也不回來。
「喂喂喂,兄弟們開始下注了,你們還不過來?」
正當兩人聊得愉快的時候,另一個兄弟喘吁吁地跑過來喊人。
「可咱們得守門。」走不開。
「才離開一會兒應該沒有關係。」
有理。最近武林乎靜得很,各大門派相安無事,才離開一下子,應該還不至於出事。
「好,走吧!咱們也去熱鬧一下。」
不必周湘齡費神想該怎麼支開守門的兄弟,他們就自行離開,她的運氣真的是好到沒有話說。
有這麼好的運氣,當然要好好把握。
周湘齡趁著人都跑光光,快速跑向大門,並費盡了吃奶的力,才把沉重的大門推開一點空隙。
這麼一點點空隙一個大男人可能的無法穿越,但對個頭不高的周湘齡來說夠了。
她靈活地從大門的空隙中穿過去,入違了的莊外景色赫然映入眼底。她的心情既感動又複雜,畢竟她也在劍隱山莊住了三個月,多少有些感情。
然而她沒有空傷感。若因此而耽誤了時間,讓司徒行風發現斷夢劍不見了,他一定會追過來,自己得趕快走才行。
周湘齡拿著斷夢劍和包袱拚命向前跑,大廳裡兄弟們忙著說笑,下注,好不熱鬧。
「我押小鬼一兩……」
至於身為另一個賭注對象的司徒行風,就沒有其他兄弟那麼悠閒。他煩躁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一直在想自己把周湘齡關起來對不對?她這麼好動,一定受不了被關在狹窄的廂房內,說不定現在正在哭呢!
一想到她哭泣的模樣——司徒行風根本想像不出來,說起來他好像還沒見過她掉淚。
她會鬧會叫會怕到發抖就是不會掉眼淚,這對司徒行風來說剛剛好,他最怕愛哭的女人。
但是任性的女人也不好對付,現在她不曉得已經把房間搗亂成什麼樣子?
說起來好笑,司徒行風當初是為了防止周湘齡離開山莊才將她鎖起來,現在司徒行風反而怕自己的房間不保。
他匆匆趕回房間,拿出鑰匙打開鎖。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公佈周湘齡是女人,她還是保持男人身份的時候乖多了,至少不敢公然發脾氣。
才打開門鎖,司徒行風立刻發現到不對勁,門板破了一個洞,看起來像是被什麼尖銳的利器以極為驚人的力道穿透。
難道是——
他用力打開門。他擔心的事果真發生,室內一片凌亂,但那還不是最糟的結果,真正讓他頭皮發麻的是打開的櫃子,斷夢劍就藏在其中。
檢查的結果令他沮喪,機關有被打開過的痕跡。司徒行風猜想一定是周湘齡誤觸了櫃子內的機關,導致斷夢劍飛出機關盒子,門板才會被射穿一個洞。
這個該打屁股的小傻瓜,她不知道她這麼做有多危險嗎?她如果沒躲好,斷夢劍可能會直接刺穿她的心臟。就算不死也剩半條命。
他再看看來不及關上的窗子,立刻明白她從哪裡逃出房間,都怪自己不小心,忘了連空子一起上鎖。
但真正該死的是他當初為什麼將她關起來?他如果好好跟她講道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不曉得周湘齡走多遠,離開了山莊沒有?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把她追回來,她一個人帶著斷夢劍到處亂跑太危險,隨時可能發生意外。
司徒行風關鍵到連劍都忘記帶,直接衝到馬房隨便解開一匹馬的繩子,跳上馬背握緊韁繩便往山莊的大門衝去。
「莊,莊主!」
守門的兄弟見莊主騎馬朝他們奔來,紛紛張大嘴。
「快打開大門,小鬼跑了!」
「啊?」守門的人一頭霧水,司徒行風根本懶得解釋,大門一開便衝出山莊。
兄弟們才剛好完注,多數都押周湘齡會贏,哪知馬上就發生了這種事,教他們如何是好?
另一方面,周湘齡拚命往前跑,跑了一段不算短的距離才敢停下來休息。
她氣喘吁吁地看著山下的城鎮,再過一、兩個時辰,應該就能下山。
周湘齡以為自己能在司徒行風發現前到達山下的城鎮,不幸的是她的好運用完,她才剛想動身繼續趕路,就聽見背後傳來一陣馬蹄聲,於是抓緊手中的包袱和斷夢劍拚命向前衝。
「小鬼!」
司徒行風的巨吼,隨著越來越急迫的馬蹄聲緊追在她的身後,無論她的腳程有多快都跑不過馬匹,她逃不掉了。
「馬上給我停下來!」司徒行風見周湘齡明明知道他追來了還拚命往前跑,霎時火氣全衝上來,韁繩一拉,硬是將馬停在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她連忙後退。
「你怎麼知道我逃走了?」不是說要她閉門思過三天,現在連三個時辰都不到,他就打開房門,算什麼英雄好漢?
「該死,小鬼,把斷夢劍還給我。」司徒行風懶得跟她囉嗦這麼多,等這件事解決了以後,他多的是機會教訓她,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頑皮。
「我不要!」周湘齡緊緊抱著得來易的寶劍,說什麼都不放手。「你說過它會自己找主人,它找上我,現在它已經是我的了。」誰也別想搶走。
「你是誤觸機關,不是它自己找上你。這根本是兩碼子的事。你不要混為一談。」他冷著臉,越來越受不了她的任性,為什麼她就是說不聽?
「才怪!」明明就是劍自己找上她。「反正我不會把斷夢劍還給你就是了,我好不容易才拿到斷夢劍,絕不再讓給任何人。」
「小鬼,你瘋了嗎?」司徒行風詛咒連連。恨透了她瘋狂的行徑。「這不是一把你能駕馭的劍,就算你拿到劍也沒有用,三把神劍無論是哪一把都需要靠血才有辦法開劍,這也是它們為什麼被稱做『嗜血劍』的原因。」
「血……血?」他到底在說什麼?嗜血劍不只是一個統稱,難道還有別的涵義?
「看來你什麼都不懂。」司徒行風搖頭。「也罷,快把劍還我,那把劍太危險了,你拿著它只會受傷。」
他一邊跟周湘齡講道理,一邊走向她欲取走她手上的劍。周湘齡為了護劍又往後退了幾步,退到無路可退,她竟然拔劍。
「別靠過來,我不會把劍交給任何人!」她用實際行動重申她的決心,司徒行風瞇眼,不敢相信她居然以劍相向。
「別任性,快把劍還給我,它可不是玩具,不是給你拿來玩的。」
「我沒有拿它當玩具!」她很認真。「我真的很想擁有這把劍,你不要輕忽我的決心。」
「你拿這把劍做什麼,破壞別人的姻緣?」他語帶諷刺地反問她。
「我……」她一時間找不到比這更好的理由說服他,況且,這本來就是她下定決心出來尋劍的原因。
司徒行風見狀重重歎氣,朝她走得更近。
「湘齡,把劍還我。」他都喊她的名字了,表示他很認真,問題她也一樣認真。兩個人僵持不下。
「你不要過來!」再過來她就不客氣了。
「湘齡!」他火冒三丈地伸出手搶奪她手上的斷夢劍。
周湘齡大聲尖叫,下意識地揮劍。本以為他能輕易躲開,沒想到鋒利的劍刃卻在他胸膛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頓時血流如注。
周湘齡嚇呆了,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誤傷他。
「行風……」
就在這個時候,她手上的斷夢劍起了變化,原本只是接連的閃電劍紋,因為劍身沾血之後變化為斷裂的波紋,看起來像閃電又不像閃電,倒像是置人於死地的彎刀。
「該死,開劍了。」天下就有這麼巧的事,嗜血劍共同的開劍條件是持劍者與中劍者必須相愛才能開劍。
換句話說,必須以愛人的血祭劍,劍才具有神性,方能發揮本身的功能。他們兩人在無意間開啟了斷夢劍,而且無法收拾。
「行風……」
「別喊我的名字!」司徒行風突然覺得很生氣,她做了不可饒恕的事還一臉無辜。
「行風。」她從來沒見過他這麼憤怒的表情,他彷彿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她。
他不打算原諒她。
父親將斷夢劍托付給他,他本該盡全力保護斷夢劍,卻因為愛上了這個任性的女人……
「行風,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刺你。」
這一瞬間,他真想大笑,卻笑不出來。
「行風!」他為什麼都不說話?她好著急。
他無法原諒自己,雖說能開劍代表她也愛自己,但那又如何?她終究還是對他揮劍了。
盛怒之下,他做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決定。
「……滾!」他從腰帶裡面掏出她的會票丟還給她。「帶著你心愛的斷夢劍滾出我的視線。我再也不不要見到你!」
既然她非要斷夢劍不可,他就給她!再留著劍只是傷心,就讓她盡情斬斷他人的姻緣,就像她親手斬斷他們兩人的姻緣,反正她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自私任性的女人,他留著這種女人有何用?不如就放手。
司徒行風的心太痛,也被傷得太深。周湘齡連後悔的機會也沒有,就被趕出他的生命。
那天,她終於掉下第一滴眼淚,卻再也喚不回司徒行風對她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