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寧靜的一方茶室裡,籐原類盤腿坐在榻榻米上,對面坐著一名白髮老翁,他神情嚴謹,歲月的痕跡深深的刻劃在他臉上,約有八、九十高齡了。
在榻榻米另一邊則坐了韓人金聖熙和日人成谷雅治、和美京子,三人年齡相仿,約在二十至三十歲上下,他們個個表情繃緊,一樣盤腿而坐,而桌上的茶水早早就涼了,卻無人飲用。
籐原類正等著爺爺開口,他已將來此的目的說了,希望爺爺能下令不再追究湯成剛的事,至於原因,他沒有隱瞞,也說白了,為了他的女人,只要爺爺肯答應,他開出的任何條件,他都會接受。
一直靜默無語,凝睇著孫子的籐原毅終於開口,「我拒絕。」
籐原類一愣,其他三人則是迅速的交換了下失望的目光。
「你的副總裁當得很好,既然都漂白了,就不要再來干涉幫務,更何況,竟是為了一個女人!」籐原毅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但眼神卻變得更為嚴峻,「出去!」
籐原類完全沒想到爺爺會拒絕他,「爺爺,如果你要我回來——」
「你跟你的朋友將TANK集團經營得有聲有色,你早就不屬於這裡了!」他緩緩閉上眼睛,擺明下起逐客令。
他難以置信,只是在其他三人以眼神示意要他跟著他們出去後,他不得不跟著退出去。
一離開爺爺的視力及耳力範圍,他立即問這三名舊識,他們的父母都效忠於川流會,在他飛往美國讀大學前,四人的感情都還算不錯。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以為爺爺會……」
「趁此機會要你回來接會長的位置?」單眼皮的金聖煮兀自替他接下話後又搖了搖頭,「這幾年會長從失望、生氣、鬱悶,到開始說服自己你做得很好,不適任會長之位可是歷經不少的心思轉折,何況,他現在已經轉移目標了。」
「轉移目標?」
三人苦笑,紛紛在這充滿造園藝術的日本庭園坐下來。
接著,由嬌小的和美京子來主述。
由於籐原類這個准繼承人在紐約發光發熱,又成了新的飯店大亨,因此,他回來接幫派會長的機會就更渺茫了,所以,幫裡有意爭位的人明爭暗鬥得更厲害,天天都起衝突。
會長火大了,決定要立新的繼承人,但也許是故意的,那些爭位者全被他否決,他指定了他們三人,說他們資質好,他們的父親在幫裡又都是要角,所以由他們繼任、聯合控管,幫裡的一些小團體就不敢作亂。
事實證明也是如此,當會長將他們這三個倒霉鬼推出來後,幫裡的衝突的確減少了。
但籐原類不在乎誰坐上位置,他要知道——「你們能不能幫我的忙?」
生性內斂的成谷雅治搖搖頭,「實權仍在爺爺身上,我們還沒成氣候!」
「而且,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吧,」和美京子小小聲的說著,「對湯成剛的事,爺爺很火大,說一定要將他重懲,免得外界的人以為川流會很好欺侮!」
他擰眉,「你的意思是爺爺已經派人去處理?」
「嗯,就在昨天,不少人都飛到台灣去了,要先抓湯成剛的兒女,因為他老是躲在天蠍幫總部,所以……」
他臉色丕變,「抓他的兒女?!」那湯筱薇……
「是啊,說是要姦淫、凌虐或是直接把他們給弄殘了,總之,非把湯成剛那只烏龜給逼出殼來不可!」
籐原類立即往茶室走去,「我要去找爺爺。」
金聖熏連忙上前拉住他,「會長的決定要是能改,他就不是會長了。」
沒錯!他是一個難纏又頑固的老頭子,這一點大家都清楚!「現在怎麼辦?」事一關己,他就急了。
「我有辦法,如果你能鬧出大一點的事,讓爺爺火冒三丈,氣得把你逮回身邊『好好管教』,就算下面的人不敢忤逆他的意思,但應該也不敢不聽未來會長的命令吧。」
成谷雅治這個建議多少帶有私心,因此,另外兩人都微笑的與他交換一個彼此才看得懂的讀佩訊息,畢竟,他們是在無預警的情形下,被宣佈要接下川流會的重擔,而這可將他們的人生計劃完全打亂了,偏偏他們又沒有說「不」的勇氣。
鬧出大一點的事?籐原類搖搖頭,「我得回飯店想想。」
「那快回去。」他們催著他走,畢竟在這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川流會總部想事情是沒什麼效率的。
籐原類離開這同樣有高高圍牆的黑幫總部,回到入住的王子飯店後,他先打電話給一家熟識的保安公司,請該公司的老總安排兩名人員前去墾丁暗中保護湯筱薇,才開始思索什麼事能讓爺爺震怒。
究竟該如何……他的目光不經意的掃到書架上的雜誌,一個男明星以半裸照擁著另一名寫真女明星,一個念頭突地一閃而過腦海。
然而,值得嗎?
不,不是這個問題,而是他絕無法忍受任何一人去傷害筱薇!
他抿緊了唇,撥了通電話給莊恩屏,向他要一個東西。
「你要我拍的裸照?當然沒問題,你要做什麼?」
「傳給我就是了。」
「好吧。」
籐原類掛斷電話,爬了爬劉海,看著窗外的藍天,接招吧,爺爺。
一個星期後,紐約
在一個陽光暖暖的早晨,一輛小貨車載著一捆一捆束好的成人雜誌送到一站又一站的書報攤販前,而第一眼映入紐約客眼中的就是封面上的半裸男子,他有張動人心弦的英俊臉孔,裸裎至腹腰間的身體曲線更是完美,讓經過的男男女女不由得都湊上前去翻閱,在看到裡面幾張近乎全裸的照片後,女人是臉紅心跳,男性是難掩嫉妒。
而在大廈林立的洛克菲勒中心,不少上班族更是人手一本的急奔TANK集團的辦公大樓,而那裡,更早已聚集不少媒體記者,因為雜誌封面的男主角不是別人,就是TANK的三巨頭之一——籐原類!
至於另外兩巨頭的反應……
「砰」地一聲,以籐原類的半裸照為封面的雜誌,就這麼被藍劭倫用力的扔在莊恩屏的辦公桌上,外加一道失控的吼聲,「你到底在搞什麼?我以為要將我們的裸照刊登出版是你的玩笑話,怎麼你是瘋了嗎?!」他氣得臉色都快發黑了。
「冤枉,倫,我敢發誓,這些照片不是我提供的!」
莊恩屏大聲喊冤,他的膝蓋處早有一本寫真集打開著,一張充滿力與美的男性裸照正注視著他,平心而論,他其實把籐原類拍得超正的呢。
「好,那這些照片從何而來?」藍劭倫咬牙怒問,雖然自己逃過一劫。
「見鬼了,你要我去問——」他倏地住了口。
藍劭倫冷哼一聲,「想到你拿去給哪個人欣賞了?」
「是類!」他突然明白了,不,他也不是很明白,一臉的困惑,「是類跟我要的,當時我也不知他要幹麼,但現在答案揭曉了。」
「你說他自己提供照片給雜誌社刊登?怎麼可能?」他立即拿起手機撥打給籐原類,但是關機狀態,也不意外,出了這種事,關機是聰明的,他走到窗邊,看著樓下那一大堆的轉播車跟記者,還有人手一本雜誌的紐約客,「那要怎麼處理?」
莊恩屏聳個肩。他要知道就好了,這團亂又不是他惹出來的!
籐原類那本在全球同時發行的寫真雜誌同樣在日本引起騷動。
籐原毅怒不可遏的翻閱著手上的寫真集。可惡!真是丟臉丟到全世界去了,他堂堂籐原家族的長孫,怎麼會去拍這種丟死人的照片!
他氣憤的將它一張張的撕下來後,拿起武士刀「咻咻咻」的將紙張切成碎片,那雙老沉的精銳眼眸進出兩道利光,以日文怒喊,「來人!」
四名手下立即奔進院子,站成一排。
「去把類給我帶回來。」他氣得拿著武士刀對著空氣用力揮擊。
四人何曾看過他有如此激動的言行,馬上應了聲,「是!」
四人領命而去,至於躲在另一間榻榻米房的金聖熙、成谷雅治、和美京子正開心的低喊,「萬歲!萬歲!萬萬歲!」
由於離自由不遠,三人臉上笑得可開心了。誰說女人是禍水?對他們而言,籐原類在乎的湯筱薇就叫救星,這下子,他們其中一人想去巴黎讀藝術、一人想到奧地利深造、一人想到非洲當志工,全都夢想在望了。
而剛剛才奔走出去的四名手下,很快的就回來了,因為他們才一出總部大門,就看到籐原類站在門口,手上拿著的就是那本被老會長削成碎片的寫真集。
所以這會兒,在籐原毅最愛待的茶室裡,籐原類已經入坐,面無表情的看著拿武士刀的爺爺走進來,坐下。
籐原毅瞪了四名手下一眼,「走!」
「是!」他們急急退下。
見四人離去,籐原毅的老臉立即冒出火花,「你是故意的!那個女人值得你——」
「爺爺可以不理會,但下個月會再出什麼淫亂圖片,我也不知道。」籐原類直接打斷他的話。
「你、你這是在威脅我?」
「這是爺爺逼我的。」
「你!」籐原毅氣得吹鬍子瞪眼。
他一臉嚴肅,「我不想跟爺爺撕破臉,但我相信我對幫裡的貢獻,絕對遠超過湯成剛搶走的那筆生意的利潤,我也有這個自信。」
他老眼半瞇,「你真的願意留下來?你的集團呢?」
「我還年輕,我相信自己有能力做好兩邊的事。I
「你真的願意繼承會長之位?」
籐原類點頭,「也會努力的將幫派漂白,那些毒品販售的事將會在川流會絕跡。」
他冷笑一聲,「每一屆會長,尤其是到了日薄西山的時候,都會有這種改邪歸正的念頭,但說往往比做容易。」
「我會盡我所能。」
籐原毅直勾勾的看著孫子好久,從那雙深不可見底的黑眸可以看到他的決心,「沒想到那個女孩對你這麼重要,只不過,」他的臉色轉為凝重,「別說爺爺沒有提醒你,坐上會長這個位置後,在你心中份量愈重的女人,愈不能留在身邊,這得失之間,你自己可要想清楚!」
聞言,籐原類的心驀地一沉,他沒想到這個問題,但一聽就明白爺爺的意思。
湯筱薇將成為他最大的弱點,成為對他有所求的人最好的攻擊目標,因為他的母親就是這樣離世的,他的父親也因此抑鬱而終。
他定視著爺爺苦笑,「爺爺有可能無條件的饒了湯成剛?饒了他的子女?」
「即使是為了你的幸福嗎?」他搖了搖頭,「川流會可以成為日本第一大黑幫絕不是因為它的寬容,而是以牙還牙、血債血還,所以,」他深吸口氣,「不是我不幫忙,我也有我的無奈,但你若回來,湯成剛的事就落在你手上,我相信依你的能力,可以讓一些抗議的聲音消失。」
籐原類點點頭,「我明白了,請給我一點時間,待我處理好一些事,我就會回來。」
「好,就一個星期。」
已經幾天了?
湯筱薇站在老何民宿二樓的窗台邊,瞪著屋外已經停了好幾天的兩輛車後,她情緒煩躁的將窗簾給拉上,又走到床上坐下,瞪著擺放在床角的雜誌。
可惡、可惡!籐原類是瘋了嗎?好幾天不見人,卻冒出這本雜誌來!
更氣人的是,她這幾天還莫名的成了禁臠,除了大哥派來保護她的天蠍幫兄弟外,還有兩名陌生人也天天守在外面。
依大哥的猜測,那兩人並沒有惡意,保護意味明顯,他猜是籐原類派來保護她的,因為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姊妹都被川流會的人綁走了,大哥也積極的想聯絡到他,好處理這件事,但籐原類不是不接,就是手機關機,真是急死人了!
「鈴鈐鈐……」她的手機突地響起,她急忙拿起來接聽,「喂?大哥,你說被綁的人全被釋放了?類也跟你聯絡了,那他人呢?」
「他去找你了,不是到了嗎?他還叫我的人離開?」湯仲強的聲音帶著疑惑。
「怎麼可能?我剛剛……」她馬上跳下床,走到窗戶邊去拉開窗簾。咦?剛剛還在的兩輛車居然全不見了?!
接著,她聽到腳步聲,眼睛一亮,「他真的來了!」
「父親的那件事都已擺平了,你要好好謝謝他——」
「我知道,拜。」
她匆匆掛斷手機,卻是擺出一張臭臉的瞪著籐原類挺拔的身影走上樓來,他的臉上戴了一副大大的墨鏡,幾乎遮住他大半張臉。
哼,這是應該的,現在大概沒有人不認識他吧!
那樣的好風景,應該她一人獨享才是,怎麼可以公開呢!
一見他走近自己,她開始埋怨,「怎麼回事?那本寫真雜誌上的照片也太誇張了吧,這不像你會做的——」
她的話還沒說完,他突然狠狠的吻住她,擁著她就倒臥在床上,她根本還來不及反應,他粗魯的手就扯破她的衣裳,覆蓋住她的柔軟。
她急喘了聲,因為他這粗魯而狂野的情慾,而多日未見的思念與被挑起的渴欲讓她很快的忘了寫真雜誌的事,她也開始拉扯著他的襯衫,卻挫敗的扯不掉,他乾脆自己脫掉身上的衣服。
兩人再次相擁時,赤裸的肌膚相貼,他那雙黑幽的眸子更為熾烈,他由她的脖頸一路往下愛撫親吻,她的心臟狂跳、臉兒燒燙,腦袋更是亂成一團,任由他為所欲為,最後,卻也因為慾望的無法滿足而低泣哀求……
但他似乎想給她最大的歡愉,一再的挑逗愛撫,一直到她幾乎陷入情慾的渴欲狂潮,才俯身滿足了她。
這一波激情尚未結束,他一次又一次的要了她,一直到天泛魚肚白,她才被允許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
然而,他那雙眷戀的黑眸仍然清醒,仔仔細細的將她的五官永遠刻印在他的腦海裡……
「我膩了?!」
墾丁的太陽很大,有人的火氣也很大,不過,湯仲強看著手上這張紙條,再看看氣呼呼的在房間裡踱步的妹妹,卻是不明所以。
湯筱薇突然打手機要他趕來墾丁,他是來了,她卻火冒三丈的塞了這張簡短的紙條給他。
「筱薇,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對!這真的是他媽的什麼意思,她氣到快噴火了!
籐原類太過份了,他把她一次搾乾後,就留了這張該死的字條後閃人。
這代表著他不要她當他的情婦了,因為他玩膩了?不想碰她了?!
她一看到紙條時,是氣得衝出去找人,卻遇到老何,他說籐原類將帳都結清了,而且早上五、六點就帶著行李離開。
「筱薇,你不要再走了,我的頭都快被你弄昏了。」湯仲強不得不拉住妹妹的手,要她停下腳步。
「他欺侮我!」她又開始踱步。
「什麼?」他真的頭暈了。
「他始亂終棄!」
「筱薇?」沒頭沒腦的到底在說什麼?
「大哥,我要你動員天蠍幫所有的人,我要找到籐原類,我要當面質問他,留這幾個字算什麼,他沒膽子當面跟我說嗎?」她氣得握緊拳頭,全身顫抖,甚至想尖聲大叫。
他擰眉,「你要不要試一試機場?你不是說你們兩個原本要一起飛紐約的?」
「對啊,我怎麼這麼笨!」湯筱薇用力的敲了自己的頭一下,她的簽證早就辦好,等著要跟他飛美國呢,「哥!你……」
「我知道,你去準備一下,我先派人查他是否有搭上飛美的班機。」
「好。」她很快的將她的東西打包,直接跳上兄長的車子,一路飆車至桃園,在路上時,就有手下打電話向湯仲強報告,籐原類剛搭了飛機前往紐約。
一看到妹妹一到機場門口就急著下車,他連忙拉住她的手,「有什麼事……」
「我知道,我會向大哥求救的,拜。」
看著她飛奔而去的身影,他忍不住的笑了,看來這一次,妹妹是真的遇上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