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及原因時,大家都說這個島看上去沒什麼特別,可一旦到島上就會心慌慌,一股莫名之力直壓心口。到了島中,還會看見一些奇異的植物,還有一大片荒涼的空地。
童音自從下了船,兩腳剛踩上這片土地,整個精神大振,跟先前在船上萎靡不振時判若兩人,兩隻圓滾滾的眼睛灼灼發亮。
就像那些五感敏銳的獵人,僅需一眼便能感覺到這裡有上乘的獵物,她也是一樣,大致看了看後便知道這個島不一般。
「這下有意思了。」童音神采飛揚、面色潤澤,臉上難掩濃厚的興趣,眼藏睿智之光,將她的瞬息萬變都看在眼底的利雋,暗中樂起來。
這個島像是把她的靈性全給激發出來了,之前只當她是古靈精怪愛玩鬧的人,如此意氣風發的樣子倒還沒見過,但利雋明白相處得越久,越能發現童音的特別之處。
此刻她充滿自信的樣子,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氣勢。
他發覺自己尤其喜歡這樣的童音,運籌帷幄之下又有一顆赤子之心,跟她在一起,彷彿所有的陰霾都煙消雲散。
利雋的樣子看起來與平日無異,臉部細微之處卻盈滿笑意,當童音在他的身邊時,他的心情總是好的。
沒想到會有這樣一天,他們對彼此的影響已如此深了。
「早說過這是一個好地方。」童閱一邊整理著從船上弄下來的「裝備」,一邊笑嘻嘻的自誇。
「還真要表揚你,如此偏遠的地方你都能找到,也算你厲害。」她時不時的踩踩土,偶爾捏起一小把來聞一聞。
「小雋呢,有什麼感覺?」
「感覺嘛……」利雋心想自己只是個生意人,問他的感覺做什麼。「說出來你們大概不信,我竟覺得這個地方有點熟悉。」
「誰說不信。」童閱笑道:「這個地方與你我息息相關,你會有這樣的感覺,也沒什麼不對。」
「我?」利雋有點吃驚。
此趟他是把自己放在後備的位置,對於童音接下來要做的事,他自認沒有能力去協助她,所以不扯後腿是第一考量,沒想到這個地方竟然與自己有關聯。
「也不看看是誰挑的人。」童音倒是得意得很,她對利雋的信任和崇拜幾乎是盲目的,她轉向童閱問道:「墓的位置是否清楚?」
「不清楚,我要是知道就不用專程把你請來。」論及這方面的功力,當然是童音要強得多。
聽罷,童音的小手一揮,長辮子往後一甩,緊了緊別在腰間的碧玉匕首,氣勢之大像個大將軍。
一腳踩在前,把哥哥跟利雋都擺在了身後,雄赳赳氣昂昂的充當開路先鋒。
「跟著我走!」
利雋跟童閱互看了一眼,紛紛笑起來,這可是她大展拳腳的時候,就讓她得意吧。
這個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找墓這種活兒,對有經驗的人來說不難,但在沒有線索的情況下,想找出一個不知是何朝何代、何人何士、何等大小的墓,倒要費不少工夫。
經驗不足者,有可能費了好大的精力後,找到的卻是掩人耳目的虛墓,到頭來白費功夫。
童音有多少經驗利雋並不清楚,但他總算見識到那些稀奇古怪的工具,難怪出發前兩兄妹要費心準備。
這幾年她被雙親收到身邊嚴加管教,按理說沒有實踐的機會,經驗這種東西一旦生疏就該慢慢減弱,但從她流暢的動作和利落的手法卻絲毫看不出來生疏了,老練嫻熟得彷彿天天都在找墓。
「天生我材必有用」這句話,果然有道理。
「她天分極高。」彷彿看出利雋心中所想,與他並肩而行的童閱臉上不再是嘻笑的表情。「但這種天分不是人人都會欣賞。」
利雋輕哼了一聲,帶著點看不起他人的不屑和自視甚高的表情。
別人不欣賞,他欣賞,別人當她是根草,他就喜歡當她是個寶,他挺她到底!
「我很看好你們喔。」童閱拍拍他的肩膀。「童音跟你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這話說得好像他馬上就要仙遊,趁此機會趕緊交代後話。
利雋意味深長的瞄了他一眼,他也眨眨眼「深情」的看著他,但意志堅定的利雋還是保持嚴肅狀態。
「童閱,有些話我們不問,不表示不關心,你有你的主張和意願,這點我們明白,所以對於你失蹤許久又突然出現,以及這一趟的目的,我們都沒有問原因,你應該知道是為什麼。」
利雋突然說出這番話,讓童閱愣了一愣,失神的盯著他的臉看了好半晌,突然緩緩的笑開。
他們打小就是兄弟,但童閱也知道利雋是那種即便關心也不會把話掛在嘴邊的人,能從他口中聽到這番話,看來他也改變不少。
「小雋,我是不是要感謝你的理解和體諒?」
「你知道就好。」利雋微微一笑,同時朝他的肩膀捶了一拳。「總之,你想做什麼那是你的自由,我只是要告訴你,要是遇到什麼事解決不了,你的親人和朋友還在這裡。」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但童閱平日嬉皮笑臉慣了,到了該真情流露的時候他還害羞呢。
「我遇到的事很複雜,而且讓人匪夷所思,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若有機會再跟你細說,不過這趟若能找到寶物,不用我多作解釋,你也會明白的。」
「嗯。」他應了一聲沒再追問,這份讓人毫無壓力的默契讓童閱暗暗發誓,今生有此兄弟足矣。
此時在前方探路的童音忽然叫道:「童閱,你過來看看。」她蹲在一處較為空曠的地方。
「是這裡?」童閱跑過去時顯得很急切。
她抬頭瞄了他一眼,好似很奇怪他的情緒會這樣強烈,疑問的眼神讓童閱訕訕一笑。
「這裡有蹊蹺,無風無樹。」搓了搓手掌,童音接過鏟子後便往下狠狠一插,用力挖起來,半晌後將翻出來的土捏了一把在指尖摸索,又仔細的分辨其色與味。
「怎樣?」沒等她開口,童閱便急忙追問。
「你很奇怪啊,這麼緊張做什麼?這樣會影響到我,你以前都不會這樣子的,這個墓到底跟你有什麼關係?」童音突然咄咄逼人的問出一連串問題,問得童閱啞口無言。
當兄弟的利老闆雖然能體諒,可不代表這個被他挖來當苦力的妹妹會什麼都不問。
「這個墓跟我沒關係,是墓裡有一件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童閱輕歎了一口氣。「我並沒有見過那個寶物,只能說當它出現後,我一定感覺得出來。」
「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不滿的丟下這一句後,她繼續用「工具」做探測,時不時爬上高處,觀察島脈的佈局和水流的走向。
童閱遞了個無奈的眼神給利雋,後者的肩上則又多了一項緩和兄妹間氣氛的重任。
其實童音很忙,才沒空去計較。她把棍子插在方才翻開土的地方,再順著東南角的方向畫出了一個方陣,最後一個勁的用鏟子翻土。
「我們要不要去幫忙?」見她一個女兒家做著這種粗活,他們兩個大男人卻在一邊看著,利雋總覺得很汗顏。
而且她那張臉總讓人產生一種「我在虐待童工」的錯覺。
「我們倆什麼都不懂,手感又不好,弄不好反而誤她的事,這活兒得讓她自己來,土的重量和挖下去的聲音能幫助判斷,不用擔心,她熟得很,童音還這麼小的時候就開始做這種事了。」
童閱正在比劃她那時的身高,一見利雋眼神犀利、面色不善,他頓時醒悟——媽呀,他怎麼能在利雋面前,如此興奮的說自己以前是怎麼「虐待」他的心上人。
「從這裡開始。」另一邊童音似乎確定了位置,用衣袖一把抹,掉額上的汗水。
利雋雙手環抱在胸前,走過去頗為好學的問:「怎麼判斷出來的?」
她笑嘻嘻的蹦到他的身邊,也不管自己一身髒亂,兩掌全是泥,晃了晃腦袋,像個老夫子般的道:「找墓嘛,跟看病一樣的道理,望聞問切少不了,大多憑經驗判斷,聞一聞就知道這裡有沒有墓。」
利雋好笑的敲了敲她的腦門,給她三分顏色,她就能開起染坊來。
「就是說這下面有墓?那現在可是要準備動手挖地?」
「你很目無法紀喔。」鄙視的睨了他一眼,好像她做的事就很有法紀一樣。
「不能說挖就挖,至少要先讓我探探是什麼墓,如果遇到大籐或是很久以前的深墓,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挖得出來。」
說著她便情不自禁的動手忙起來,從土質、土色、鏟子下去後發出的聲音和手上的力量,各種跡象結合起來,她大致可以判斷墓室跟墓道的位置。
「哥哥可以過來幫忙了。」在確定好洞口的位置後,童音便要童閱過來幫忙。
「可知道是何時的墓?」童閱看著她問道。
「還看不出來,我覺得不是風水寶地的大墓,所以萬事小心。」
在這件事上她有敏銳的觀察力,和鐫刻在心的豐富經驗,即便是隻字詞組也不會是隨口說說,每一句都有其意義,這方面童閱對她深信不疑。
兄妹兩人賣力的挖啊挖啊,連沒做過粗活的利雋最後也看不下去,過來幫忙,好幾個時辰後,童音突然叫兩人停手。
「這個灰……方向對了,應該可以挖到中心,但墓本身太舊,雖然不大但比較深,我們就算挖上一整個晚上也不見得能挖出來。」她頓了頓,咧開嘴笑出一口白牙。
「得先安營紮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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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雋在此之前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在墓裡睡覺。
好吧,說在墓裡不正確,畢竟那個墓現在還沒有挖出來,但「它」就在他的帳篷正後方的土地下,也很近了。
傍晚時,童閱負責生火,童音負責扎帳篷,利雋則負責為大家準備食物,說是食物,其實也就是些能把肚子填飽的東西。。
三人圍著篝火休息時,童閱忽然站了起來,火光映著他的臉,看上去樣貌有些扭曲,神色異樣。
「我四處走走。」
「我們只是外來者,別亂跑,今晚輪流值夜,待會兒還得開工。」童音看上去像有別的話要說,最後出口的卻是這一句。
「我知道了。」
兄妹兩人的氣氛還是很微妙呢……利雋冷靜的旁觀著。
「你知道,你知道就不會還要到處亂走。」她嘀嘀咕咕的埋怨了一句,倒也不是多麼生氣,就是覺得童閱太奇怪。
「八怪,你也別太為難你哥。」
「怎麼是為難他?小雋,你不覺得我哥有點奇怪?他這次回來整個人都不太一樣,我說不上來,感覺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