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下樓再泡壺花茶給你喝。」梅逸芸見孟儒一臉衰敗,出聲安慰:「心心因為從小生活在鎂光燈下,因此養成了不大在乎別人的眼光,雖然極注重隱私,但她有時候的行為模式還存在一點小迷糊,待你與她相處久了,就能明白她剛才那樣並不是刻意的,而是她知道她未來必須與你長期相處,先將你當自己人來看待了。她在我們面前也都是這副漫不經心的模樣。」
「芸姐,謝謝你的解釋。」孟儒溫柔淡笑,但對於自己的無所適從卻略微生惱。
「你啊,老是這麼客客氣氣的,是因為在日本生活長大的關係嗎?我們家心心有時候挺粗枝大葉的,你這麼客氣,是要怎麼去適應和她自在相處的日子啊?」梅逸芸嘀嘀咕咕領著虛心受教的孟儒下樓去。
直到浴室門外的談話聲飄然遠去,慕癡心這才關閉蓮蓬頭,整個人像顆洩了氣的皮球攤坐在馬桶座椅上。
當心緒猶然深陷在惡夢漩渦內無助掙扎時,她實在沒辦法有過多的心神再去就會任何人。撫著驚悸的胸口,閉上雙眼,那歷歷在目的傷痕立時被狠狠揭開,痛得她頓時倒抽一口冷氣,睜圓雙眼,拼了命告訴自己現在並不在夢裡。
癡情說她這是在逃避現實。
但自己就是沒辦法去面對,或者是自我療愈。
或許當初她不應該與凌勁風相戀,也就不會發現她最信任的好友竟是背叛她的最大惡魔;這麼多年來,一路跌跌撞撞與風風雨雨,她都始終堅信盧雪兒會是她這輩子最值得依賴的知心好姐妹,豈知人性意是如此難以推測到……簡直是將她推跌至深淵裡再也無法振作爬起的可怕地步。
當真相被一層層揭穿後,赤祼祼的過去,那些她以為無辜的傷害,是盧雪兒一手促成的。
那些可惡的、猙獰的、敵視的……波濤洶湧般朝她席捲而來,正企圖讓她滅頂。
「嗚……」抑止不住的啜泣由抿緊又死白的唇瓣逸出。
她真的好想擺脫這一切,真的不想再繼續無止境的沉淪下去。
誰能救救她?誰又來救救她……
***
「到底煩不煩啊這些人!」慕癡情乒乒乓乓地拖著沉重化妝箱,渾身火氣跺腳邁入客廳,沒好氣地撩了撩凌亂髮絲;在外頭被糾纏好半晌不得家門而入又一身狼狽,搞得她心情惡劣,忍不住又低吼咒罵:「該死的盧雪兒!你壞心眼再多一點啊!是想把癡心給毀了是吧!媽的!就不要讓我遇到,早晚整死你這個小賤人!」
「……癡情,你是吃炸藥啦?」梅逸芸錯愕盯著一進門就暴跳如雷的慕癡情,又歪嘴斜眼的示意她家裡有個溫文儒雅的客人在,請她稍微注意一下形象問題;但顯然在氣頭上的慕癡情壓根不想理會她的暗示,立即粗魯地將她往沙發上揪起拖至窗旁,「你幹嘛啦?我自己會走——哇!門、門外也太多記者了吧?又發生什麼事了?」
好不容易慕癡心消失了一個半月後,大批守候在慕家門口外的記者終於死心離去;緊接著十天前慕癡心好傻好天真被凌勁風騙去開什麼鬼澄清記者會後,記者們又駐守在慕家三、四天,在梅逸芸好說歹說的勸說之下一一離去,至今慕癡心都在她的盯梢之下安分地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新聞啊!
可是,現在門前這些陣仗又是在演哪出戲?她梅逸芸怎麼這三個多月來總是有處理不完的記者冤帳啊……
梅逸芸頭好痛的呻吟著,盯著門外記者們正打算長期抗戰的駐守模樣,忍不住在心底慘嚎悲問著到底發生了什麼天大的事。
「芸姐,你自己去開電視就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慕癡情雙臂叉胸,不耐煩地撇撇嘴。
梅逸芸還未來得及動作,坐在沙發上的孟儒已動作迅速又確實地將電視機打開並轉至新聞台,螢幕上是某女模專訪的新聞畫面,在孟儒還來不及思索受訪者是何方神聖時,下一秒梅逸芸的咒罵立即為他解了惑。
「該死的!盧雪兒根本是故意的!」梅逸芸氣急敗壞地跳腳。
盧雪兒接受專訪的斗大標題正顯示:我不是第三者。加害變受害?
瞬間靜寂下來的客廳空間只聽盧雪兒楚楚可憐地對著記者泣訴著與心心相識的過程:「我與心心在高中時就認識了,那時候心心已經是人人知曉的明星,又是慕璽與唐玉的掌上明珠,在學校內享有非常多的特權,身為好朋友的我甚至要幫她跑腿買東西,這些我都非常甘之如飴,但誰知道心心以前卻常常在我背後說盡我的壞話,說我比她醜、說我是她的婢女、說我幫她付出的一切都是應該的……我和勁風是在我剛入模特兒圈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並且交往了兩年。在我們相戀期間,我甚至還將心心介紹給勁風認識,並且要勁風多多照顧心心,沒想到……心心居然喜歡上輕風,並且主動誘惑勾引勁風。但是勁風對於心心主動的示好並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心心卻因此而大發醋勁,設計陷阱要求記者偷拍他們兩人一起約會狀似親暱的畫面向我示威,企圖破壞我與勁風的感情,心心才是第三者……她才是……」
「雪兒,但十天前心心才與凌勁風一同在記者會上說明兩人只是好朋友關係,這與你現在的說法根本是互相衝突的啊!可以請你說明一下嗎?」專訪記者明顯偏袒心心的口吻略顯冷淡,卻更加刺激盧雪兒淚花滾滾,委屈的抽噎哽咽。
「她根本就是在說謊!從以前在學校她就很愛說謊,又喜歡搶別人的男朋友……」盧雪兒接過工作人員遞上的衛生紙掩面痛哭。
專訪記者對於受訪者情緒失控顯得有些不耐,卻又必須忍住,頓時顏面神經有些失調的扭曲,並嚴肅呆板地強迫自己面對鏡頭……
「我們非常感謝盧雪兒小姐出面為我們解說這一陣子心心失蹤的情況有可能是來自於背叛好友的罪惡感;但真相究竟如何,也只有等待當事者心心出面解釋後,我們才能真正明白這撲朔迷離的三角習題,究竟是如何的剪不斷理還亂,以上是『名人系列報導』專題記者李靜文的採訪整理,感謝您的收看,我們下次再會。」
「……根本是胡說八道!」梅逸芸氣得渾身發抖。
「芸姐,好險你沒看到完整的專訪,要不然你鐵定吐血。」早上就已經看過完整內容的慕癡情沒好氣地攤坐在沙發上。「可惡的是這則新聞一直重播、一直重播,所有記者花費心思翻出大姐以前高中時代的所有資料,網路上還有匿名爆料說大姐以前在學校就是專搶人家男朋友的花癡,真不知道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到底從哪裡冒出來的!」
梅逸芸蹙眉揉著額角呻吟。「偏偏這時候璽哥和玉姐遠在阿拉斯加,要不怎麼會有這些人莫名其妙的興風作浪。我早說要心心出國避避了,她偏不聽……」自言自語到一半的梅逸芸像是靈光乍現地一跳,大眸圓睜地看著身邊文風不動的孟儒。「我說……孟先生、孟編劇、孟老闆啊……」
孟儒眉梢微揚,靜候指教。
「不知道你有沒有計劃出國啊?像是帶著你的編劇助理到國外走走之類的。我常常聽說多出國看看美麗的風景好像能夠激發創作者的靈感哩,你覺得呢?」梅逸芸兩手搓握,笑得好諂媚。
「芸姐,你想要讓這個男人帶大姐出國啊?不好吧。」慕癡情不贊同地插嘴。
「你閉嘴啦!」她現在也只能指望眼前這個男人了啊!嗚嗚。
「芸姐,我是有計劃回日本京都一陣子。」孟儒看到梅逸芸隨即瞪大眼眸,滿是期待,隨即順水推舟。「也許我可以將時間提前,整理一下行李後,明天就帶心心出國也可以。」
「謝謝!太棒了!你出現的時機真的是太對了!」梅逸芸出聲歡呼。
卻在瞥見慕癡心由二樓緩步而下後,快動作抄來搖控器將電視機關閉。
孟儒見狀,隨即轉身看向樓梯口,就見失魂落魄的慕癡心款款走來,神情寫滿了無奈與瞭解,想必方才電視新聞的內容以及他們的對話她都已經看與聽見。他握緊雙拳抑制著滿溢而出的憐惜之情。心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隨著慕癡心蒼白的神色而陣陣揪疼。
「大姐……」慕癡情輕喚。
「我沒事……沒事……」慕癡心心神恍惚地走向沙發坐下。
「心心,那個……」梅逸芸眉心堆滿擔憂,欲言又止。
「芸姐,我知道,孟編劇要到日本京都去,我也會跟著去的。」慕癡心笑容艷艷,明眸卻泛著空洞與茫然。「只是對不起芸姐了,這陣子都是我拖累了芸姐,我沒有接工作也沒有收入,還必須為我操心。」
「你在說什麼傻話!我早說了我和你從來就不是藝人和經紀人之間那麼簡單的關係啊。」梅逸芸只覺喉間乾澀,回應的話也是沙啞破碎。
「大姐,你……頭髮又沒吹乾,我上去幫你拿吹風機下來,等我一下。」慕癡情撇開眼神,不忍再見慕癡心的脆弱,拔腿便往二樓衝去。
孟儒凝視著慕癡心,詫異於她的柔荑意外握上他的大掌。
「孟編劇,謝謝你。」他聽見她溫柔的嗓音如此誠摯地對著他說。
「謝謝你願意提前到日本工作。」
他看見了她美麗瞳眸中凝望而來的悲傷,這讓他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想望,便展開雙臂將她的脆弱納入懷中細心呵護。
而這個冀盼已久的擁抱,從此刻起對他而言,再也不是夢,再也不會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