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柏倫坐在咖啡廳裡閱讀一本即將要翻譯的書籍,心神卻有些不寧。
應該要拆下磨豆機和ESPRESSO機清洗了,但是印煒煒還沒來,他便覺得還不該關門。
前天,丁大川傳了簡訊給印煒煒,說已經將留在她屋內的所有東西全部淨空了。昨天,他和柏珍已幫她將所有東西搬回了原來的家。
印煒煒會不會從此消失呢?聶柏倫握緊鉛筆,筆尖用力地捺入米黃草稿紙裡。
啪地一聲,筆芯斷裂。
聶柏倫驀地鬆開手,霍然從椅子上起身。
自從她知道了他的感情之後,她這幾天總是有距離的。
之前,她述說任何事情,說到眉飛色舞之處,總會忘情地衝到他身邊拉著他的手。現在,她則總是在快要抓住他的手的前一秒,便硬生生地打停。
她也不再和他靠得太近,總是維持在一步之外的距離。偶爾,他也會抓到她正無助地瞅著他,像是在深思什麼似的。
他猜不出她的心思。畢竟,她如果對他沒有感覺,大可以直接拒絕他啊,她應該知道他不會因此而將她列為拒絕往來戶。
但,事情又似乎不全然是那麼一回事。
他凝望著她時,她會臉紅地別開臉,代表了她對他不是完全毫無感覺。
那麼,印煒煒究竟在想什麼?
聶柏倫苦笑著,合上書本。真要命,誰來幫他翻譯印煒煒的心呢?
叮噹!
門上竹鈴清脆地響起一聲。
他胸口一窒,驀抬頭,果然見到了印煒煒。
她正苦著臉,一拐一拐地推門而入。
「好痛!好痛!」印煒煒一張臉皺成一團,穿著勃肯涼鞋的右腳腳背歪斜了一半,跛著身子走路。
「怎麼了?」聶柏倫飛步上前,立刻扶著她坐了下來。
「我快要到你們門口時,不知道哪個混蛋亂丟煙蒂,扔到我的腳背上。煙蒂沒熄,整個燙上來,痛痛痛——」她抬直腿,指著上面一個紅腫的水泡,一臉腳快斷掉的表情。
「等我一會兒。」
聶柏倫很快地從抽屜裡拿出燙傷藥膏,單膝跪在她面前,抬起她的腳背。
「會痛就說一聲。」他望著那白細腳背上的紅腫,眉頭整個緊皺了起來
印煒煒看著他修長指掌握著她的腳,看著他用修長的指尖將半透明藥膏塗在她傷處周圍,她身子不由得輕顫了下。
「很痛嗎?」聶柏倫抬眸看她一眼,不待她回答,他便已低頭對著她的傷處輕吹著氣。
他這一吹氣,印煒煒就連腳趾頭都蜷了起來,更甚者,她連耳朵都紅了。
要命,她怎麼從來不知道腳會是她的敏感帶啊。
一股悸動正從他們肌膚相觸的地方滑入她的血液裡,讓她坐立難安了起來。
「喂——可以放開我了吧。」她著急地喊著,覺得整張臉都在燃燒。
聶柏倫再度抬頭,對上她不知所措的雙眸,看到了她的羞澀神色。
他揚起唇一笑,唇邊的酒渦更深了。
印煒煒想叫自己不許臉紅,可是它們卻不聽使喚地愈來愈紅。
「我純粹是因為很癢喔,所以才亂動的,你可別想歪喔。」印煒煒大聲說道。
「我原本沒想歪的,是你解釋之後,我才想歪的。」聶柏倫起身,雙手擺在她肩後的椅背上,居高臨下地俯望著她。
她屏住呼吸,擋住他一身好聞的氣味,卻沒法避開他的眼神。
他正淡淡地笑著,唇邊笑渦淺淺漾著,深邃眼裡的笑意卻像是要蝕人心魂一樣地鑽入她的體膚裡。
「你……我……我要喝咖啡,你快去煮。」她大聲嚷嚷,慌亂地伸手去推他。
「你覺得你還能再躲多久?」聶柏倫直起身,低聲說道。
他的話在她心裡丟下一顆大石,濺得她整顆心狼狽地濕了。
知道如果還要做朋友,這一題就勢必逃不了。但她其實很害怕,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該順從自己的腦子還是心。
她真的沒法子做出決定。
也許假裝一切如常,會是最安全、最不傷人的方法啊。因為她真的不敢深入,真的好怕戀情談不成後,會失去他這個朋友啊。
印煒煒的無言,讓聶柏倫的濃眉深鎖。
他無聲地走進吧檯裡磨豆子,煮咖啡。
「我同事說要幫我介紹男朋友。」她突然開口說道,目光投在他的身後。
「你答應了嗎?」聶柏倫的手一使力,水壺流勢頓時傾流得急了些。
這——就是她考慮了這麼久的結果?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趁著她意亂情迷時,逼她同意他的追求的。
但,怎麼會是這種結果!她明明也對他動情了,不是嗎?
聶柏倫抓著銅壺的大掌青筋畢露,下顎也隨之緊繃了起來。
「我還沒決定,不過也無所謂啊,反正我和丁大川分手了,多認識一些人,也沒什麼不好嘛。」她一聳肩,全身首飾叮叮噹噹地響著,像是在壯大她的聲勢一樣。
「你告訴我這件事,是想要叫我對你死心嗎?」聶柏倫把咖啡送到她手邊,黑眸沒有情緒地盯著她。
在她還沒改變心意前,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埋藏好他的難過,他不想把場面弄得難看,讓他連最基本的紳士風度都蕩然無存。
印煒煒不敢接話,喝了一口咖啡,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今天的咖啡有點苦,有一種萃取過度的味道。
「我不是不喜歡你,只是……」她啞聲說道。
「只是什麼?」聶柏倫定在她面前,聲音低沉地幾乎聽不見。
印煒煒無助地看著他,雙唇幾度張合,卻只吐出一聲歎息。
如果和丁大川那種朋友似的戀愛關係,都可以證明她在當女友一事上,是如何地失敗,那麼她怎能委屈聶柏倫呢?
他是那麼好、那麼好——好到她把他的心當成一個神聖殿堂,根本不敢跨進一步。
「這件事太突然了,我還是沒法子接受。」她小聲說道。
「我沒有逼迫你的意思,你可以慢慢考慮。」他急了,不自覺地揚高了聲音。
印煒煒看著他臉上的激動,看出他的在乎,她反而更加退縮了。
「我做不出決定。」印煒煒垂頭喪氣地說道,雙手緊握成拳,用力到發抖。
「我知道了。」她的回答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入聶柏倫心頭,他痛得瑟縮了身子,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還需要什麼明示嗎?她做不出決定,代表了她對他並沒有強烈到要在一起的衝動啊。
鈴鈴鈴……
電話鈴聲劃破嚇人的寧靜。
聶柏倫木然地走回吧檯後,接起手機。
「我是聶柏倫……我知道……生日快樂……嗯,沒問題。」聶柏倫看了一眼時鐘,低聲地說道:「那麼就約八點在你說的地方好了……待會兒見。」
他掛上手機,默默地拆下磨豆機,用牙籤挑出碎屑。
印煒煒坐在原位,離開也不是,繼續坐著也不對勁。
她主動起身幫忙關了招牌燈,並將所有桌椅擺放整齊,擰了抹布,逐一擦拭著桌椅,好讓不開口一事不會變得那麼沉默。
收拾到一個段落,她將抹布清洗乾淨,擺放整齊後,隨意找了個話題,否則她會忍不住大哭起來。
「待會兒跟朋友吃飯啊?」她故意裝出天下無事的聲音問道。
「周念綺打來找我吃飯,今天是她的生日。」聶柏倫沒看她,淡淡地說道,像是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印煒煒聞言,胃部一緊,覺得嘴裡有股苦味泛開來。
周念綺喜歡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只是聶柏倫向來將兩人的關係說得很清楚。
「周小姐生日怎麼不提前約?」她忍不住脫口問道。
「提前約,如果被拒絕了,豈不難堪。臨時約,就算我沒法子成行,也不會那麼受傷。」
「你很瞭解她。」她喃喃地說道,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可為了掩飾自己真正情緒,她擠出一抹微笑說道:「其實你們站在一起很搭,都是氣質派那一掛的。」
「不用對我說這種客套的場面話。」聶柏倫粗聲說道,心裡燃燒著一股怒氣。他也有他的自尊,她不需要這樣迫不及待地想將他推給別人。
「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嗎?」她的指尖刺入掌間,問出她唯一能問的事情。
「還是。」
印煒煒鬆了口氣,至此才有法子勾起一個笑容。
「但不會再像從前了。」他無法說謊。
「為什麼?」她睜大眼,激動地衝到他面前,盯住他的眼。
「難道你希望我投入得更深,從此無法自拔嗎?」聶柏倫反問道,聲音因為強忍著難過而顫抖著。
印煒煒站在原地,一陣心酸排山倒海地襲上心頭。她紅了眼眶,只得很快地別開了頭。
聶柏倫回望著她眼裡的淚光,只能咬牙忍住上前擁住她安慰的衝動。
他的心裡又何嘗不痛苦呢?
寵她、在乎她,已經變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如今要他硬生生地拉出距離來,不也是在撕扯著他的心嗎?
但是,他也不該再傻下去。
三十歲還會暗戀一個人,知道自己的心,還會因為太喜歡而狂跳不已。這樣的經歷,一次也就夠了。
況且,她再繼續依賴著對他的好,她也沒法子再找到另一個男人的。
聶柏倫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後,逕自走出吧檯。
「好了,店要關門了,你該離開了。」他用尋常語氣說道。
印煒煒心一疼,淚水滑下了眼眶。認識半年多,總是她愛幾點離開,就幾點離陬開,他從沒催促過她。
在他回頭看向她之前,她很快地擦去眼淚。
「對不起,這段時間以來造成你的困擾了。」印煒煒擠出一抹笑,故意裝成很俏皮地咬著舌尖一笑。
「晚安。」聶柏倫關上最後一盞燈。
兩個人於是都掩身在黑暗裡,只有外頭路燈及其他商店照明燈在他們身上投下若明若暗的光線。
這樣陰沈的他,陌生得讓她害怕與難受。印煒煒強忍著淚,肩膀輕顫著。
聶柏倫則是在心裡對自己連下十二道阻擋金牌,不准自己說出任何挽回或乞求的話。
「晚安。」他說。
「晚安。」印煒煒不敢再看他,聲音才落地便逃難似地往門外狂奔,離開「幸福」。
聶柏倫控制不住自己雙腿,他追了上去,卻硬生生地在門口停下了腳步。
一切都已不同,就算他現在上前抱住她,也改變不了什麼。
對她而言,他只是一個「普通朋友」。
放手——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哪。
一個月後——
星期五傍晚,「幸福」咖啡的竹鈴清脆地響起。
「大家好。」印煒煒推門而入,聲音雖不若平時宏亮,卻仍是極有精神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煒煒,你來了啊——」幾名熟客和她打著招呼。
印煒煒微笑著和大家寒暄了幾句話,抬頭看向吧檯後的聶柏倫。
「哈囉,今天還是喝一樣的咖啡嗎?」聶柏倫笑著問道。
「對啊。」印煒煒笑著,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坐在吧檯前座椅的周念綺,笑容於是更加賣力了。「圊小姐。」
「你好。」周念綺輕聲地問候著她。
聶柏倫沒走出吧檯招呼印煒煒,她也就自個兒走到靠窗的兩人小圓桌旁,把自己給安頓好。
她看著玻璃窗外的大片綠色虎尾蘭,強迫自己不去在意聶柏倫和周念綺的說話聲音,大家只是一般朋友,她實在不該在意那麼多的……
但她就是沒法子不去注意他對別人的笑容太燦爛、沒法子不去忖想她如果接受他的感情,現在不知道該有多快樂啊……
印煒煒狠狠咬住唇,不許自己再想,她今天的頭已經夠昏了,不需要再為難自己了。
「今天還好嗎?」聶柏倫端著她的咖啡送到她手邊。
「跟平常差不多。」印煒煒馬上一聳肩,換上一副輕鬆的表情。「進來了一個新病人,幫他們做了一些經濟補助評估。」
有了丁大川的前車之鑒,她現在只報喜不報憂,再也不敢造成任何人的壓力了。況且,他們現在只是再普通不過的「朋友」,她實在沒必要加重他的負擔。
聶柏倫看著她其實勉強的笑意,不想注意,卻還是看到了她眼下的疲憊與臉上不自然的紅暈。
「臉怎麼這麼紅?」他問。
「穿太多衣服了。」印煒煒沒提她的頭已經脹痛一天,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道。
「記得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能說的,也就只有這些了。畢竟,再談得深入些、再投入更多些,受傷的仍然是他自己。
兩人之間再次陷入沉默。
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好暍。」她很快看了他一眼後,目光再佯若不經意地飄開。「柏珍呢?」
「吐司剛出爐,她去搶購。」
「果然不愧是主婦珍。」印煒煒哈哈大笑著,端起咖啡一飲而盡,好讓自己有事可做,好讓兩人之間的沉默不要太不自然。
聶柏倫凝視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印煒煒放下咖啡杯,覺得咖啡讓她反胃,反胃到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拖著不舒服的身子來喝上這麼一杯。
最近來到「幸福」的感覺,就像她每天到護理站去詢問今天有沒有新病人一樣——心裡難過,想改變些什麼,卻又對現狀無能為力。
印煒煒悄悄地看向吧檯——
聶柏倫正拿著一本原文書,和周念綺兩個人低頭討論著。
兩個人的頭挨得那麼近,兩人都穿著米色系的V領毛衣,看起來多像一對情侶啊!幸好,聶柏倫沒讓周念綺坐到那張籐椅裡,否則她真怕自己會當場痛哭出聲。
印煒煒很快地拿起咖啡杯,但卻發現裡頭早已空空如也。
「小煒,你和柏倫怎麼了?」王婆婆上前坐在她對面,輕聲問道。
「沒事啊。」印煒煒故意笑得很開朗。
「沒事的話,怎麼會是別人坐在吧檯那裡呢?」
印煒煒苦笑著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看你這表情,分明就是在意。那幹麼不快點把人搶回來?」王婆婆催促著她,真不明白這一對明明就該是天作之合,為何卻總是在蹉跎,真個是急煞人也。
「婆,感情沒法子可以用搶的。」她啞聲說道。
「婆婆敢打包票,那傢伙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
印煒煒看著王婆婆認真的表情,她眼眶一熱,差一點掉下淚來。
是她選擇了讓聶柏倫死心的,她完全沒資格在這邊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現在掉眼淚,只是徒然落得所有人都尷尬的下場罷了。
可是,頭好昏、臉好熱、淚好想流。
「慘了,我突然想起還有一份報告沒打。」印煒煒突然起身,在桌上擺了咖啡錢之後,便背起她的棉布大背包,鬈發一甩就要離開。
「婆婆拜拜,大家拜拜。」她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緊握了下婆婆的手後,很快揮手跟大家告別。
她不敢看聶柏倫,卻不自覺地放緩了腳步。
只是,直到她的手碰到了門把為止,聶柏倫都沒再開口喚她一聲。
印煒煒衝出店外,小跑步地沿著紅磚道走,直到她確定咖啡廳裡的人看不到她為止。
她必須承認——這一個月來,還沒死心的人是她!還在留戀以前美好互動的人,也是她!
所以,才會即便被聶柏倫討厭了、冷淡了,她還是堅持要到「幸福」去。
但,這樣的舉動有意義嗎?
「幸福」再也沒法子給她幸福了啊。
印煒煒站在轉角處的小花圃邊,回頭看著「幸福」的招牌。
他對她其實沒有惡言相向,他對待她的態度正像其他「幸福」的常客一樣。
習慣了自己被與眾不同的對待,現在被一視同仁的感覺,簡直是差到一個不行,她甚至覺得有種被人拋棄的感覺。
更慘的是,每日看著聶柏倫和周念綺說說笑笑,她心頭的那只嫉妒蟲就會拚命地嚙咬著她,難受得她坐立不安。
是的,她必須承認那是嫉妒。
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想站到他們兩人之間,叫他們不准再靠得那麼近了。
當時,害怕接受一段感情會讓她失去友情,所以選擇了維持現狀。誰知道結果還是一樣的疏離呢?
早知道……
「早知道是最沒用的事情了。」
印煒煒喃喃自語地看向「幸福」的招牌,覺得頭腦昏沉沈、喉嚨也像有火在灼燒一樣。
生病了,該先去看醫生,或者回家休息的。可是,就是有一股力量硬是推著她往這邊走。
她想看到聶柏倫。
即便他不理會她,不特別跟她說話也無所謂,只要看著他專心煮咖啡的側臉,她就會覺得今天即便過得再痛苦,也可以在一杯咖啡之後,得到平靜。
「傻瓜。」印煒煒在路邊蹲了下來,鑲著華麗珠珠的拼布長裙,像枯萎的花一樣鋪在紅磚道間。
這些日子以來,她不會想念丁大川,伹——
她卻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聶柏倫啊。
她,喜歡上聶柏倫了。
「笨蛋,哪有人連喜歡都會慢半拍呢……」印煒煒把臉埋入臂彎裡,整個人不停地打著冷顫。
吱——一聲腳踏車緊急煞車的聲音剌入印煒煒耳裡,而她甚至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煒煒,你怎麼了?」聶柏珍蹲到她身邊,著急地抓住她的肩膀。
「哈囉,柏珍。」她勉強抬起頭,身子還在輕抖著。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聶柏珍擔心地撫住她的額頭,嚇得大叫出聲。「你在發燒!」
「有嗎?」印煒煒茫然地眨著眼,伸手撫著自己臉頰,卻只覺得頭很重。
「我叫我哥陪你去看醫生。」聶柏珍馬上拿出了手機。
「不用!」印煒煒大叫一聲,聲音大到甚至嚇著了自己。
聶柏珍睜著圓眸,不解地看著她。
「不用麻煩你哥了,他店裡正忙著呢。」她虛弱地說道。
「你們怎麼了?」聶柏珍蹲在她身邊,拉著印煒煒的手問道。
「你是今天第二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印煒煒苦笑著搖頭,頭痛得讓她想哭。「我們沒事,只是變成了普通朋友而已。」
「可是……你們明明好像是要在一起了啊。」
「有些人太美好,所以會害怕得到了之後,便沒法子面對任何可能的失去。」印煒煒望著聶柏珍不敢置信的表情,她抿著嘴角,忍不住揶揄著自己。「很誇張吧,我一向不是畫地自限的那種人。但是,聶柏倫對我真的好重要,所以我不想改變……但是,還是改變了……我也不知道……」
印煒煒閉上嘴,停止自己語無倫次地說話。
她頹下肩,一頭蓬亂鬈發龍捲風掃過似地罩了她一臉一肩。
聶柏珍咬著唇,心裡也急,但她更擔心印煒煒的身體。「我先陪你去看醫生,好不好?」
「柏珍妹妹,我夠大了,可以自己去了。」印煒煒拉著她的手,慢慢起身,瘦高身子嚇人地搖晃了一會兒。
「我陪你去看醫生。」聶柏珍連忙扶住她,臉色早被嚇成蒼白。
「不用、不用,我還撐得住。」印煒煒拍拍她的肩膀,撐著站直身子,伸手叫來了計程車。
「真的不用我陪你……」
計程車在她們面前停住,印煒煒開了車門,很快地把自己扔了進去,說了診所住址。
「我晚一點再打電話給你。」聶柏珍替她關上門,不放心地說道。
印煒煒點頭,卻無力再說什麼了。
計程車揚長而去,聶柏珍則再度跨上腳踏車,拚命地往前騎,她得快點告訴哥哥煒煒生病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