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天高亦翔就要出發,她猶豫要不要過去看看他。
口中咬著蘋果,文佩芸的視線離開了電視,拿起一張已經攤在桌上好幾日的紙條。
她搞失蹤的這幾日,那傢伙曾在兩人最後一次見面的隔天打過一次電話給她,被她直接掛掉後,就再沒打來過。不過幾天後,她的信箱內發現了這張紙條。
他的行為很好猜,她不接電話,他一定就不敢再打,怕惹她生氣。但她沒料到他會寫紙條給她,或許他覺得手寫信比傳Mail或簡訊來得又誠意?
紙條上的內容很簡單,只有短短「對不起,別生氣了」幾個字,後面還有一串莫名的數字,看起來像是計算機出現錯誤訊息會跳出來的常常一串、讓人看不懂的無意字母。
說不定他剛好拿到抄了工作上要用到的東西的紙張——因為看不出個所以然,她只好如此解釋。
看著紙條,她的心情相當難受。
她想見他、想跟他去意大利;想要看他神采飛揚,動不動就一臉正經,對事情滔滔不絕評論的模樣;想看著他抱她,偷偷臉紅,又要裝鎮定、無辜的臉孔;想看他明明不喜歡小動物,卻又認真的陪Lucky玩耍,監督它每天準時吃飯、準時睡覺。
她想見他……
將忙碌了一天的疲憊身軀投入沙發的懷抱,想像著這是他的擁抱。
她很清楚自己的心情代表著什麼意義,但她不敢放任感情發展。
他太好了,她不想讓背了一身債的自己拖累他。或許他不再亦自己的存款一夕之間全化為烏有,但她不想。
他那麼努力工作,靠著自己的專業擁有現在的生活,沒道理為了一個只是錯誤情感投射的女人讓一切從頭來過,她只不過很好運的佔有了他的第一次,和純情的他以為得負責到底罷了。
有時候她的很討厭自己的個性,盡愛做一些吃力不討好的決定。
父親以她的名義作擔保人的債務,只要打官司,她絕對可以撒手不管,卻像個笨蛋扛下;遇上這個容易被感情金光黨詐騙的阿呆,只要她花點手段撒撒嬌,肯定能撈到不少好處,可在他主動表情願意幫忙時,她卻只顧著落跑。
將好處往外推,難怪她會落得現在這種地步。
「討厭……」她躺在沙發上,自我嫌惡。
夜幕低垂,路上燈光閃閃,大樓內相當安靜。
已經快要晚上十一點,她站在他家門口,將指尖按上機器掃瞄,輸入密碼,聽見微弱的解鎖聲響。
結果,她還是忍不住來了。
拖著帶點帶點雀躍的沉重心情進門,脫去腳上的高跟鞋,裸足的她輕輕踏入屋主的領域。
客廳的燈依舊亮著,表示他還沒睡。
她猜想他或許還在書房內,或是在Lucky的房間?但還沒踏入客廳,便以得到答案,熟悉的身影就在那兒。
似乎感覺到有人,他抬起頭,黑眸直勾勾地與她對上。
一口氣梗在喉間,吞嚥過後,她輕輕地詢問:「怎麼不在書房裡工作?」
「佩芸……」他眨眼,愣愣地站起身,朝她搖頭,這時文佩芸以來到他身前。「書房……很安靜。」
她看著沒人觀看,卻開著的電視節目,心中一緊。
「Lucky呢?」
「睡了。」
「你怎麼還不睡?」
「……等你。」他說。「對不起……你不想去意大利就不去,我不會再提了。」他一臉無辜,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別生氣……」
她看著被握住的手臂,視線又回到他身上,緩緩靠近,圈住他精瘦的腰,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讓他的氣息包圍自己。
「嗯。」她微弱的輕應。
「我很想你。」
「嗯。」
「我有去找你……」
她抬頭,雙眼疑惑地眨了眨。
「阿堯載我去找你……他有鑰匙……舒妹瑤拿給他的,可是我怕你還在生氣,不敢進去。」
阿傑也說,依他的溝通能力,最好讓她沉澱個幾天,等她願意見他時再講,要不然她氣未消,他又去火上加油豈不更慘?
「所以我留下信就走了。」
「你自己拿來……為什麼還要貼郵票?」難怪信封上沒有郵戳。
「因為我跟舒妹瑤要信封……她給我時就貼好了。」他家裡又沒信封那種玩意兒。
文佩芸心中真是五味雜陳,對他有些笨拙的舉動多是好笑,又有著感動,接著,是心疼。
心中一擰,態度完全柔軟下來,她抱緊他。「我也很想你。」
「你上次說的……我以為你是我女朋友。」他一定要澄清。
他沒那麼節操,只是因為可以上床就對誰好,若不是喜歡,他不會願意讓她碰他,甚至是再主動接近她。
上床若是那麼簡單,他在美國早就失貞了。
「阿傑說你有財務問題,我從沒聽你說過,如果你有困難我想幫忙,我只是想幫忙……你不要生氣。」她已經不只是朋友,不該是等到她求助時自己才伸出援手,他應該能主動為她解決問題。
一開始他真的搞不懂,為什麼她會生那麼大的氣?
他第一次感覺到嚴重的沮喪,差點連工作都做不下去,要不是兩個好友替他從自己老婆那探聽她的消息,陪著他分析,幫他出主意,她真的會沮喪到連日常生活都出問題。
雖然已經透過好友輾轉知道她的情況,知道財務這想字之於她的壓力與禁忌。但他不滿意,這些事不該只是從旁人那得到消息,當事人卻一個字也不願對他提起。
「我想聽你告訴我。」就算會再惹她生氣,高亦翔還是堅持要表達自己的想法。「我不是……不是只是上床的對象。」
清澈又堅定的眼神,看似沒多大起伏的情緒,卻又異常執著。文佩芸看著從認識到現在始終如一的他,情緒洶湧。
「你不是……不是只是上床的對象。」說著,她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對不起……」
是她太自私。她不該不顧他的感受,要來就來,說走便走,以為他什麼都不懂,更以為她的情緒不會受到任何影響與波動。
「你說過……這裡很痛」他將手放上自己胸口。「痛了很久。我也是,我被你丟下很痛,看到你……還是在痛。」
文佩芸受不了了,緊抱著他,不斷道歉,嚎啕大哭。「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不是故意要丟下他的。
他輕輕抱著懷中情緒潰堤的女人,聲音慢慢縹緲,帶點困惑,「我不喜歡這種感覺……」很陌聖,悶得相當難受。「很不舒服……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既自責又難過,除了道歉,文佩芸已說不出別句話。「對不起……」
他的手無意識地輕輕拍撫她的背,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他不想害她哭,但他很難受,不知道該如何發洩。她在他面前走掉,他覺得自己的心頓時空了。
「佩芸。」他以幾不可聞的聲音輕輕道:「我想聽你告訴我原因。」
他想聽她親口告訴他。不只是單純的知道訊息,他需要藉由她的舉動,得到比訊息更重要的東西。
他近似喃喃自語的又道:「難道我……不值得你信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