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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商菊籬 第10章(1) 作者:單煒晴

  那是一種領悟。

   家族被毀時,他領悟了與其貪些目光淺短的小利小益,應該看得更遠,把野心擴大到全天下。

   那是一種以血淚,而非道德堆疊後的領悟,於是今日的他越是有志,也越怕失去一切……

   當親眼見到福淺荷欲把白刃送進她的體內,他又有新的領悟,她是自己最不能失去的一部分!

   「小菊……」萬俟懿沉痛的咆哮才剛出口,後頭立刻有好幾雙手摀住他的嘴,井把他往後拖。

   「主公,萬萬不可!他們人多勢眾。」

   「懿,冷靜點。」

   萬俟非是最用力抓住弟弟的那個,因為他們已經看清楚山勢,福家兄妹帶兵眾多,憑他們這一隊人馬,要打贏得要有一個萬全的計策才行,但是現在的萬俟懿根本無法冷靜思考。

   萬俟懿死命的掙扎,伸長了手去撈那個距離遙遠的女子,卻連呼喚都被人掩蓋。慌亂的厲眸注意到那雙沒有合上的雙眸似乎對上自己,也像空洞虛無的望著某處,他卻只想起她看他的眼神。

   為何不讓他去?

   小菊在等他,為何不去救她?

   「放開我!」他用力扳開他人的手,怒吼。

   「懿,別輕舉妄動!」萬俟非從身後抱拉住弟弟,否則他就要有勇無謀的衝出去。

   「放開我!」萬俟懿還是只有這句,心裡想起東菊籬曾經說過的話。

   儘管潮起潮落,日會蝕,月會缺……請主公記住,萬俟家的時代會來臨……

   他的時代會來的。

   但是沒有了她,來了又如何?

   所以這就是他的結論——

   「如果我死了,一切就交給大哥了。」萬俟懿的舉止倏地冷靜下來,但是渾身散發出可怕的氣息。

   萬俟非更不可能放開他,「冷靜點,小菊還有救……」

   「冷靜?」萬俟懿回頭,對兄長淺淺一笑,「這輩子我已經冷靜太久了,所以這一次允許我『不經大腦』吧!」

   他掏出匕首,朝萬俟非劃過,萬俟非為了閃避,不得已只好鬆手,其餘圍繞著萬俟懿的人亦然。

   然後,萬俟懿出了隱蔽的樹林,朝仇家走去。

   「至少告訴我該怎麼做!」萬俟非阻止不了,只得對著他的背影大喊。

   萬俟懿頭也不回,指著山頭。

   舉步間,他有個願望漸漸形成。

   無論她是死是活,都要再好好的擁抱她一次。

   「還給我。」彷彿進入無人之地般從容,萬俟懿在福家兄妹的兵卒中站定,極為冷靜的開口要求。

   福拾翠架刀,擺開陣式,卻被妹妹阻止。

   「許久不見,今日再見,真令我懷疑你的血是冷的。」放下還沒達成工作的刀,福淺荷暗指他連面對趴倒在地上,無法確定生死的東菊籬都能如此冷靜,沒有表情的冷血。

   「若不是冷的,又如何能殺人不眨眼?」萬俟懿淡淡的說,看也不看倒地不起的妻子。

   他怕看了,便失去此刻的鎮定。

   福拾翠的雙眼猙獰的凜起,「這麼說,你承認我父親是你殺的了?」

   「你也殺了我的整個家族。」萬俟懿黑眸閃爍。

   「是,我們是做了。」福淺荷站到兄長的面前,制止他在還沒弄清楚萬俟懿帶來多少人、是什麼情況前輕舉妄動。

   他竟敢一個人從林子裡走出來,就代表他有這麼做的後盾,因為他不是個有勇氣的人,否則不會在他們殺盡萬俟家的人後,躲躲藏藏多年,不敢出來面對他們。

   但是這種人最恐怖,因為他做事會有萬全的準備和鋪好的後路。

   「以百餘口抵一人,可以把她還給我,結束這場仇恨了吧!」

   「不,不夠。」福淺荷搖搖頭,接著目露凶光,「你可知道最讓我生氣的是什麼?是你們永遠都想著拿命抵命,但是人都死了,怎麼抵?死了就轉眼成空,只剩一個名字和石塚而已。」

   「那你們又何必執著於報仇?」

   「為了讓你們瞭解親人被殺的痛。」福淺荷沉聲喝道。

   萬俟懿忽然眸光一轉,歎口氣,「真可惜。」

   福淺荷擰起眉頭,「你想說什麼?」

   「如果你認分的待在我萬俟家,我不會虧待你。可惜就可惜在你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寧願放棄與我共享萬俟家的榮耀和利益,還挑錯了時機下手,如今才會留下我。」他徐徐的抬起眼眸,「殊不如你除去那多餘的百張嘴,倒是便宜了我,省得養那麼多人。」

   「你到底有沒有人性?為了錢財,你連親族都可以棄之不顧嗎?」福拾翠的語氣融合了不可思議和憤怒。

   「不需要的東西,再多也只是浪費而已。」萬俟懿的回答十分殘酷。

   「但是你依然為了救東菊籬而來。」福淺荷沒有被他的話影響,沉著的答腔。

   「沒錯,因為她對我有用。」萬俟懿亦不為所動。

   福淺荷微微挑眉,接著慢條斯理的踱向他。

   「淺荷。」福拾翠壓低聲音阻止。

   她做個手勢遏阻,對萬俟懿沒有半點防備,慢慢的靠貼上他,一手輕撫著那張五官深邃的俊容,笑說:「我以為你不需要她了,看來現在得重新評估……當然,如果中了數箭的她還能活下來的話。」

   萬俟懿斂下黑眸,睨視著她,「沒錯,我也在猜,她是否活著?如果她還活著,絕對比你有用千萬倍。」

   能力被拿來比較,似乎踩到福淺荷的死穴,只見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不過隨即嗤笑一聲,「我可是不只一次使她在我的面前下跪,興許你也得再評估、評估。」

   「讓我想想……」萬俟懿的視線從福淺荷的臉上移到地上的東菊籬,非常認真的想了一會兒,「沒錯,她仍比你還有用。」

   霎時,他們刀刃相向。

   萬俟懿是匕首,福淺荷是刀,相形見絀。

   「激將法對我沒用。」她輕笑。

   「我已經看見你額頭的青筋畢露。」萬俟懿學她的笑容。

   兩個策士雖然都舉刀,卻鬥智不鬥勇,言談間或許言不及義,但緊張強烈的對峙感瀰漫在四周,所有的人都緊盯著,不敢妄動。

   前人不乏有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例子,現在他們眼前正在上演的就是此景。

   「有人當面說過嗎?你真的是個令人討厭的傢伙。」福淺荷說,似乎對和他鬥智也感到疲憊。

   「難道就沒人抱怨過你有多纏人?」萬俟懿有趣的反唇相稽。

   「不如我們雙方直接開打吧?」她聳聳肩,看來真的沒耐性了,實際上卻還在盤算。

   畢竟他是個可怕的敵人,復仇才會延續了這麼多年還沒能一舉成功。然而算了這麼多年,她確實也有些筋疲力盡。

   萬俟懿抬起頭,看了看天色,「你確定?現在我軍順風。」

   福淺荷大吃一驚,眼眸轉動,住山頭望去,片刻,有些閃爍的銀白光輝映入眼簾,她隨即大喝:「快撤!撤離山中!」

   被東菊籬一鬧,她的陣式早已混亂,現在軍隊幾乎都進入山林之中,偏偏萬俟懿的人馬在山頭又佔了順風之勢,只要一放箭,他們必將死傷慘重。

   「撤!快撤!」福拾翠立刻重複妹妹的話,混亂的兵卒沒個方向,頓時像一盤散沙亂竄。

   福淺荷發現這個情況,暗叫一聲糟,但是已經無法挽回。

   沒想到萬俟懿只用了一句話,就教她自亂陣腳!

   她只好快步奔向東菊籬,井對福拾翠說:「大哥,帶著她,無論是死是活。」

   萬俟懿會不怕死,獨自一人前來,一定是特地來救東菊籬,這表示東菊籬在他心中極為重要,所以無論死活,她有把握,即使屍身都能用來幫助他們逃離困境,因為她帶來的兵已經不能用了。

   萬俟懿自然不可能讓他們得逞,立刻追了上去。

   這一次,即使是地獄,他也不會再放東菊籬獨走!

   「順風,我方有優勢。」

   萬俟非閉上眼,感覺風勢,待風稍稍吹遠,他張開眼,眸心閃動信心。

   難怪萬俟懿會派出弓箭隊,井帶上大量的箭矢,原來他並非失去冷靜到無法思考的程度,甚至早在心中有了計策。

   他的好弟弟啊!果真沒令人失望。

   「公子,方向東北,順風,隨時可以準備放箭。」

   一小隊弓箭隊用盾牌圍成一個圓,內圍則對外架上了箭,兵雖少,卻是精銳而沉著。

   「不,再等等。」萬俟非俯瞰著東北方的林子,只要人上箭,卻沒有動作。

   山開始隱隱震動。

   「公子,他們在退兵了。」

   「再等一下。」萬俟非十分有耐心。

   他知道萬俟懿一定有辦法把東菊籬帶回來,所以再等等。

   菊姊又何必為了一個只愛你的才能,不愛你的男人做到這種程度?

   睜開眼睛,卻意識不清的東菊籬,在恍惚間憶起了福淺荷說過的話。

   我知道萬俟懿並不想要你的孩子,對吧?然而你知道嗎?我卻是不想要他的孩子……再告訴你一件事,萬俟懿確實只愛你是個商人。

   對了,她總是忌諱福淺荷。

   敗在她手下兩次,加上探不清萬俟懿的心思,她總是害怕將來萬俟懿與福淺荷再度相見時,他會試圖說服她依靠自己,但是……

   我可是不只一次使她在我的面前下跪,興許你也得再評估、評估。

   讓我想想……沒錯,她仍比你還有用。

   在兩人的眼神偶然交會的瞬間,她聽見萬俟懿這麼說,也再度讀懂那雙黑眸中傳達的意思……儘管那只是一相情願認定的答案,不過她已經別無所求了。

   「糟了!無路可走!」福拾翠猝然停下步伐,和妹妹站在懸崖邊。

   「可惡!」福淺荷轉身,面對窮追不捨的萬俟懿。

   「放開她。」萬俟懿大吼。

   林中的鳥兒受到驚嚇,展翅高飛。

   「難道你以為憑一己之力能贏得過我們兄妹倆?」福淺荷瞇起眼,架刀擋在福拾翠的前方。

   萬俟懿不理會,原本的匕首已經在追逐的途中,從別的兵卒身上換來了刺矛,且不斷的逼近他們。

   「再過來,我就把她扔下去。」福拾翠向前一步,稍微舉高軟綿綿的東菊籬,威脅他。

   「你敢那麼做,我絕對會把你碎屍萬段。」萬俟懿的聲音足以凍結大地。

   在場唯一沒有殺傷力的人兒聽見了。

   「謝謝……」被福拾翠扛著,渾身使不出力氣的東菊籬聲音細如蚊蚋,被四周的聲音淹沒。

   她一直掛念一個問題,而現在他已經給了答案……

   「到地府相見吧!」因為聽妹妹的話,福拾翠才帶著東菊籬撤退,如今看見萬俟懿抱著玉石俱焚的狠戾模樣,斷定東菊籬是個累贅,決定把她扔下懸崖,專心對付萬俟懿,反正他們的目的是讓萬俟懿和東菊籬俱亡。

   就在福拾翠動作的同時,東菊籬忽然使出僅剩的力氣,緊緊攀住他的肩胛不放,兩人同時往後墜。

   「小菊……」萬俟懿的眼裡湧現恐懼和憂心,拋開刺矛,奔向崖邊。

   東菊籬空洞的眼眸悄悄滲入一絲絲光彩,在空中翻轉的時間彷彿為了凝視丈夫此刻毫無保留的感情而停留,接著感覺到自己正在下墜,沒過多久,又被人一把撈住。

   萬俟懿一手抱住她的上半身,卻因為承受兩個人的重量而開始住前滑動,若非崖邊一塊凸起的小石頭,肯定一起跌落懸崖。

   「小菊,抓緊我!」萬俟懿一邊的肩膀狠狠的撞上石塊,開始滲血,但是他一點也沒有發現,專注的眼底只有她。

   「淺荷,趁現在把他推下去。」福拾翠大聲喊道,他整個人吊在半空中,硬是不肯放開,偏要拉東菊籬作陪。

   福淺荷是唯一空著兩手的人。

   「幫我!你可以救回你哥!」背對著仇家,萬俟懿振聲大喊,希冀她能在緊要關頭暫時放下仇恨。

   東菊籬能感覺到萬俟懿寧願一起被拖累,也不願放開,偏偏也見到福淺荷臉上大義滅親的毅然。

   「小菊,無論發生什麼事,千萬別放手!」看不見背後,萬俟懿要妻子專注在自己的身上。

   這次,無論哪裡,他們一起走,他不會再放她一人獨行!

   看出了丈夫眼底的真摯情意,東菊籬忽然熱淚盈眶,而後淚如泉湧。

   她伸出幾乎不聽使喚的手,捧住那張渴望已久的臉龐,仰高螓首,把自己的唇貼上他的,而後在他震驚的眸色中放開,縱容自己墜落,並對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福淺荷,你還不是我的對手……因為懿哥最後惦念的是我啊!

   下雨了,山中泥濘。

   「找到了嗎?」

   「這邊沒有。」

   「快,換另一頭去找找看。」

   「另一頭已經找過了呀!」

   「那就再仔細找找。」

   山溪漸漲,但是萬俟懿的人馬還沒撤。

   「懿,溪水漲了,也許被衝到下游,要找,恐怕是難了……」挽高衣袖,一身濕泥的萬俟非來到弟弟的面前。

   萬俟懿的情況比萬俟非更糟糕,但是他站在溪中,心無旁騖的打撈,深怕錯過東菊籬。

   明白弟弟不會放棄,萬俟非只好勸道:「懿,休息一下吧!」

   「不,叫所有的人都來找,找不到,不回去。」他的臉上只有執著。

   萬俟非只好照辦,可是走了幾步,又回頭,「腹裡藏有石南玉和資金的馬全都找回來了,是不是先讓雷運到少陰?」

   萬俟懿在溪中來回走動,彷彿沒聽見兄長的疑問。

   此刻他能聽得進去的只有兩件事,一是找到小菊,二是和小菊有關的事,其餘的,會怎樣又有何所謂呢?

   他想不起那些曾經被重視、在意的事的重要性……

   萬俟非歎了口氣,「那我就讓雷先送了。」

   萬俟懿仍然沒有反應,神情木然的瞪著黃土色的強勁水流,雙手不斷的重複打撈的動作。

   溪水慢慢的漲成洪流了。

   他忽然在想,能像萬俟孝尋回賈文嫻的屍身是多麼幸運的一件事。

   為何上天要教她從自己的手中遺落?如果早知道最後得到的都只會是一具冰冷的屍體,為何他卻得經歷這種痛徹心扉的折磨?

   為何還不能抱緊她好好的哭泣?

   為何那些蠢馬會比小菊還要更早被找到?

   「小菊,等我……」萬俟懿喃喃自語。

   等他,他發誓非找回她不可。

   「很快,我便能擁你在懷……」他的視線有水流滑落。

   他想,是雨又下大了。

   那麼得加緊步伐,否則會越來越難找。

   萬俟懿忖度,忽略那沒有聲音的「雨」爬滿面容,即使許多人都因為累了而上岸稍事休息,他也不肯放棄。

   縱然是屍身,他也要找到她,溫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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