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這個時候,吳奈總是坐在店幌下的桌子旁,喝著今天的第一壺山泉水。他從不喝白水外的飲品,按他的話說就是「茶是茶,茶非茶,水是水,水非水,是茶亦水,是水亦茶,喝水就等於喝茶」。
江湖客棧的店小二甲曾就這一說法表示過自己的不齒:老闆明明說的都是廢話。
吳奈當時衝他溫和一笑,口氣不勝感慨的說:「沒辦法,在廟裡待得久了,老和尚的禪語聽得太多,所以人就變囉唆了。」
這個答案讓店小二丙和丁嘴角抽搐了半天,因為他們也同樣出身少林,不過他們都喊吳奈老闆,而不想按門派中的排行喊,那會讓他們非常的無地自容。
老闆雖然很年輕,可卻是上代掌門的關門弟子,是當代掌門最小的師弟,是他們師父的師父的師父的師弟……輩份高也沒什麼,問題是,老闆的武功也像他的輩份一樣壓得他們抬不起頭。
樹上的喜鵲「嘰喳」叫著振翅飛起,吳奈看著它化成一個黑點消失在天空,慢條斯理的喝著手中的水。
一陣悅耳的絲竹聲隱隱傳來,他的目光落到店前道路的盡頭。
終於,絲竹聲越漸清晰,一頂四人抬軟轎映入眼簾。
那是頂竹製軟轎,四周垂以輕紗遮掩,轎中之人隱約可見。而抬轎的卻是四名妖嬈少女,步履輕盈猶如仙子凌波。
吳奈眼睛微瞇,「小甲、小丁出來接客了。」
話音未落,兩條身影就從店內搶出,站在門前道路兩旁恭候客人大駕光臨。
小丁再次小聲懇求,「老闆,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麼像青樓的老鴇?」
而吳奈的回答也一如既往,「小丁,你身為少林記名弟子竟然去逛青樓,我會代你師父好好管教你的。」
「師叔祖,我說過了,我沒去過。」小丁再次抓狂了。
「我都說了,我不會告訴你師父的。」
「我沒有。」
吳奈專心喝自己的水。
小丁在旁跳腳。
此時,軟轎已行至近前,小甲笑著彎身,「客倌是要住店還是用膳?小店一定包君滿意。」
「是嗎?」
所有聽到這聲音的人都不由得一怔,那是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音質,彷彿山間清風、泉過石上,讓聽到的人都身心舒服。
就見一隻如玉般的手從輕紗中探出。
單只是看到手,吳奈的眼神就發熱了,擁有這樣一隻手的人絕對是個美人!
當轎內的人走下轎時,他們全都屏住了氣息,那種美讓世間萬物相形失色,已經超越了性別,那是張會顛倒眾生、令人為之瘋狂的臉。
吳奈呆滯地看著,用一種飄忽的聲音道:「小丁,老規矩。」
「老闆——」小丁崇拜地看他一眼。這個時候老闆的腦袋裡還能惦記著錢,實在不容易吶。
「什麼老規矩?」美人微微一笑,宛如百花盛開。
小甲、小丁來不及開口便被人兩腳踹進店裡。
將閒雜人等清場完畢,吳奈同樣微微一笑,雖然目光流露過於明顯的熱情,但口氣卻依舊雲淡風輕,「讓客人感覺賓至如歸是本店的宗旨,司馬教主大駕光臨,自然更要小心招待。」
「店主客氣了。」
「和氣生財,司馬教主請進。」
司馬雲天抬頭看了下天空,然後在他剛剛坐著的桌邊坐下。「一路顛簸有些口渴,店主應該不介意請在下喝杯茶吧?」
「不介意、不介意。」吳奈邊說邊笑著拿過桌上的紫砂茶壺替他斟上一杯清泉。
司馬雲天接過侍女遞來的絲巾,小心擦拭過杯沿,這才拿起杯子輕啜。
吳奈神情淡淡地看著他的動作。
「只是不習慣用別人用過的。」司馬雲天如此解釋。
「沒關係,」吳奈表示理解,「如果不是看在教主美麗如斯的份上,我也不想讓出自己的杯子的。」
司馬雲天不覺莞爾,「店主真是個風趣的人。」
「許多人都這麼說。」
「雲天有幸住到這裡,實在是有福之人。」
「確實。」
「聽說這裡是間黑店?」他說得漫不經心。
「若是不黑,我何必開它。」吳奈答得理直氣壯。
一襲灰布長衫,彷彿裹在一團煙灰中的客棧老闆,淡然地站在迎風飄揚的店幌下,如同幌上的兩個字——「江湖」一般讓人感慨萬千。
「教主裡面請吧。」吳奈做出請的動作,一臉微笑地看著他。
司馬雲天自顧自地又斟了杯水,微笑,「好茶!」
吳奈佩服,「山泉水喝出茶的味道,司馬教主果然是有幾分慧根的。」
「店主過獎了。」
然後,他便在吳奈的注視下,一杯接一杯坦然喝完了紫砂壺內的山泉水。
「多謝店主賜茶,希望接下來的日子我在貴店住得愉快。」
「一定、一定。」吳奈笑著應承,目送他走入店門。
有「武林第一美男子」之稱的炎教教主司馬雲天入住江湖客棧,今天果然是個好日子啊。
吳奈抬頭看了下天色,眸中閃過一抹笑意。少室山的天要變了嗎?
可是,為什麼他會這麼期待呢?
生活太平淡,果然很容易讓人唯恐天下不亂呀。
※※※
中午的時候,一個小沙彌下山來到了江湖客棧。
當時,吳奈正歪在櫃檯旁瞄著坐在大堂中的那位司馬美人,一副不務正業兼色胚的模樣。
店小二甲乙丙丁戊各司其職,當自己失明。
吳奈斂財有道,但他卻有個要不得的毛病——花癡,一看到美男子就發作。
這個癖好同他的黑心一樣名揚江湖,各門派的掌門人總是會特別囑咐門下長得俊秀的男弟子,一定要小心吳奈與他的江湖客棧。
幸而吳奈雖然好男色,但不知何故,自從他出師便一直賴在少室山下,一副打算在此地壽終正寢的樣子。
儘管吳奈的打算讓少林寺近年鮮少有弟子在江湖走動,但大家一致覺得這大概就是出家人犧牲奉獻的精神,無不對少林寺表示景仰以及深深的同情。
沒錯,同情。
據聞,少林寺中英俊年少的弟子,無論出家與否皆曾遭到吳奈的騷擾與染指。
這個傳聞有幾分真假暫且不論,但其中所透露出來的訊息卻是不容置疑的——吳奈好男色。
但只有江湖客棧的人清楚,吳奈還有個規矩,凡長得不錯的男人入住,收費標準至少雙倍起價,越是英俊帥氣,收錢越狠。
他本人對此的解釋是,他恨長得英俊的男人!
顯然,這個解釋與他在江湖上的傳言是截然相反的,所以只有店裡的人才相信。
「師祖。」模樣清秀的小沙彌雙掌合十行禮。
「小廣成,來來,讓師祖摸摸你的小臉蛋。」看到自己當年一時心血來潮收的小徒孫,吳奈不由得眉開眼笑。
江湖客棧的人見怪不怪,視若無睹。
司馬雲天漫不經心地朝這邊看了一眼,又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繼續吃自己的飯,喝自己的酒。
面對師祖的調戲,習以為常的廣成從容以對,逕自說出此行的目的,「您該回寺聽經了。」
「師兄他們都不煩嗎?」吳奈自語似的碎碎念。
「師祖。」廣成淡定地輕喚。
「好了、好了,我晚些時候會上山。」
「那弟子告退了。」
「等一下。」
在吳奈的叫停聲中廣成快速抽身而退。
不過,可惜,他依然沒能快過自己的師祖,再次被人在臉上摸了兩把。
「小廣成記得對師祖我一日三念哦。」末了,吳奈還對徒孫離開的背影送上一句。
過足調戲的癮,他心情甚好的打開賬簿核對,不再對著司馬雲天發花癡。
對好幾頁後,他隨手將賬簿一闔,對著不遠處的小丙喊,「好好顧店,本掌櫃要回山上聽經去了,看倒了店,我剝了你們的皮。」最後一句他用惡狠狠的語氣警告。
「老闆慢走。」
幾人異口同聲,聲音中無不透露出歡喜之意。
吳奈也不計較,只是從小丁身邊經過時趁其不備在他臉上摸了一把,然後得意揚揚地走出客棧。
正午的陽光從門口灑落到他灰色的衣料上,竟讓人有種風流倜儻的錯覺。
司馬雲天微微瞇了眼,摩挲著手裡的茶杯。吳奈本人長得倒也算眉清目秀,每當他笑得戲謔使壞時,整個人便顯得有幾分可愛。
想到這裡,他微微蹙眉。「可愛」這個詞似乎不太適合用來形容聲名狼藉的吳大掌櫃。
已經學成出師的吳奈還要回山聽經?
這讓司馬雲天不免有了幾分好奇,垂眸,微微勾起唇角。下午正式上山拜訪好了。
※※※
炎教教主投出拜帖,少林掌門方丈圓慧大師親自出迎。
炎教與少林自十幾年前老教主命喪前掌門方丈之手後便勢成水火,如今,在武林中風頭正盛的新任教主終於上門來踢館。
只見一群黃灰僧侶中夾有一個俗家弟子的身影。
身為前掌門的關門弟子,兼現任掌門的師弟,吳奈的出現似乎頗理所當然。
「司馬教主此來不知有何見教?」
「方丈明知故問,自然是為貴派與我教上代恩怨而來。」
「所謂逝者已矣,施主何必執著?」
「正因為逝者已矣,我們為人晚輩的才必須告慰其在天之靈,當初老教主命喪貴派前任掌門之手,只怪我們學藝不精,今日來訪自是要討回我教顏面。」
「出家人習武是為了強身健體,並非與人打打殺殺,所以施主的請求恕老衲無法答應。」
吳奈側頭掩唇。這話他從小聽到大,實在耳熟能詳。
「既然不為打殺,當年又為何殺我老教主?」
「情勢所逼,不得已而為之。」
「那今日,司馬雲天便要逼上一逼。」他傲然而立,目露寒芒,話音未落,一股殺意已迎面逼到。
圓慧大師單掌應敵,身形文風未動,只有衣袍無風自揚。
這位司馬教主年紀雖輕,功力卻是不容小覷。吳奈帶了絲興味袖手觀戰。
高手過招向來凶險萬分,稍有差池便是性命交關。
吳奈的眸中神色漸漸凝重,莫非江湖傳言屬實,這司馬雲天已練成炎教至高武學「雲龍邪功」?
「掌門方丈——」幾聲驚呼突起。
灰影一閃,吳奈直接切進纏鬥的兩人之間,千鈞一髮地化解了最致命的一擊,同時掌力一吐將司馬雲天擊飛出去。
突然一陣怪笑傳來,一道人影閃電般掠入場中,於空中幾個閃挪擒住了被重傷的司馬雲天,「美人,總算讓我等到機會了。」
掌力一催吳奈便後悔了,但為時已晚,只能眼睜睜看著司馬雲天被自己擊飛,接著為人所擒。
「師兄——」他扭頭回顧掌門師兄。
「去看司馬教主……」話未說完,圓慧大師吐出一口鮮血,「那人是陰爪鬼索,快去……」百密一疏,忘了跟師弟說明內情,但願不會造成憾事。
與此同時,幾條黃色身影先後掠出追去。
吳奈運指如飛疾點師兄幾大穴道,預防他傷勢惡化,留下一句「好生照看掌門」接著便飛身離開。
陰爪鬼索,近年來為禍江湖的大淫魔,無論男女,不分老幼,只要被他看上,無不受盡凌虐而亡,無奈江湖各門派百般設計圍捉,始終未能將他擒住。
吳奈方才一出掌便已察覺,司馬雲天招式雖兇猛,但內勁隱而不發,反倒是自己突然插手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再聽師兄言詞,他很快在心中得出結論,這是一個局,一個為了擒拿陰爪鬼索而設的險局。
他一邊循跡追蹤,一邊心中暗自埋怨師兄不該瞞著自己,否則自己也不會成為壞事之人。
同一時間,司馬雲天被人扛在肩上在山林中疾奔,只覺得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不知自己要被帶去哪裡。
急奔了好一會,天色稍暗,陰爪鬼索尋了一處隱秘山洞鑽了進去。
那洞頗深,洞底留有堆乾草,似乎曾有人在此休憩。
司馬雲天直接被拋到乾草上,一看到陰爪鬼索的神情他立即暗道不妙!
「美人,老夫苦等這麼久總算等到此良機,今日一定要嘗嘗你這天下第一美男是何滋味。」
司馬雲天心中一寒,還未來得及有所思考已被人卸了下巴,幾道骨頭碎裂聲清晰入耳,隨即四肢被人硬生生折斷的椎心之痛讓他身軀微微顫抖。
完全不理會他的痛苦,陰爪鬼索幾個用力撕爛了他身上衣物,三兩下司馬雲天精瘦白皙的身子便裸露在人前。
「果然是極品貨色,不枉費我等待這麼久。」陰爪鬼索眸中淫慾狂熾,吸了下氾濫的口水,從懷中掏出一隻瓷瓶,拔開瓶塞,不由分說灌進司馬雲天口中。
藥才入口不久,司馬雲天便知這是頂級春藥,心中頓感絕望,此時的他根本無力反抗,連求死都不可得。
那藥性極烈,藥汁滑入腹中便讓他渾身燥熱,胯間之物迅速腫脹發硬。
陰爪鬼索又掏出一隻瓷罐,挖了藥膏在他身前蹲下,分開他的雙腿,就要朝他的後庭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