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他身上那大小不合身的衣服,突然想到昨晚最後發生的事,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衣服去哪找的?」她絕對不會相信那是他自己的。
看來得替他添購些衣服。如果他們繼續這樣綁著的話,她可下樂見他光著身子在她的視線範圍裡亂晃。
「別人的。」他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走。
無奈自己力氣贏不過他,封江花只好乖乖跟著他走。「你怎麼知道我家在哪?」腳步停頓,他轉了個彎,「你的證件。」他檢查她的口袋?那不用想鑰匙之類的肯定也是從她身上摸出來的。
「所以我是被你扛回來的了。」一想到那畫面她就覺得可笑,還好那時天色已晚,路上應該沒有什麼人。
「你昏了,難道要我把你丟下?」申屠元扯了扯手臂,提醒她兩人被迫在一起的原因。
大概是得知被綁在一起,紅線解不開的事實太過震驚,她大叫完就暈了。
如果他是獨自一人的話,把她丟下來,他可是半點也不會心虛不安:問題是兩人被綁在一塊,他到哪都得拖著這個累贅,而且在異鄉他也沒地方可去,只好先回她家再說。
是不能把她丟下,但可以用普通一點、不顯眼的方法將她「運回家」吧,例如打橫抱,都比被扛著來得好。
這些話封江花只有放在心裡,光聽他的語氣,她絲毫不懷疑他有多痛恨現在的情形。
聳聳肩,她沒再說話,繼續跟他在房子裡東繞西繞。
平時沒注意自己住的地方有多大,如今這樣漫無目的的亂走,她才驚覺自己真的很好命,住在這麼寬敞的地方,而且是只住她一個人。
還好平時都有傭人會來打掃,要是這麼大的地方沒有人清理的話,她大概會住在垃圾堆裡。
好命呀!她忍不住感歎。
「你到底要去哪?」走得有點累了,她開口問道。
申屠元緩下步履,回頭瞥她一眼。
「廁所。」喔,原來是在找廁所。
前面直走右轉。」她替他指完路,就想離開。
申屠元拉住她,「你要去哪?」她該不會忘了他們還綁在一起吧!拍掐前額,封江花輕笑,「喔,不小心忘了。」她還不習慣。
金眸睨了她,淺淺的一眼,卻表達出他的諷意。
小巧的肩頭微聳,她沒跟他一般見識。
來到廁所門口,她只有右手跟著他一起進去,人則是杵在門外背對著廁所,耳邊傳來水流聲。
「我等下也要洗手。」雖然中間隔了大約三十公分的距離,她還是覺得怪怪的。
申屠元沒答腔。
封江花自顧自的說下去:「喂,你有沒有想過你曾爺爺明明說會有個有緣人,可以解開這紅線,卻找了我這個可憐人來和你綁在一起的原因為何?」還是無聲無息。
「會不會是我們兩個湊在一起就能夠解開了呢?」她才不相信什麼月老的傳說,她只相信有根據的科學實證。
「那麼你剛剛白費的力氣是在要我囉?」申屠元終於肯開金口,只不過語氣聽來就是一副驕傲的模樣。
他肯定是那種認為除了自己以外都是笨蛋的人。她在心裡暗忖。
「我是說我們兩個一起想辦法,你也不想一直被綁著吧。」她這個被綁不到兩天的人,還抱著非常樂觀的態度。
可他是被綁了三年多的人,所有希望都在不斷的嘗試中被澆熄,只剩下過一天算一天的認命。
廁所內的人又陷入沉默,跟著沖馬桶的聲音傳出,她才踱進廁所內和他一起洗手。
「曾爺爺說過遇到有緣人便可解開。」他們的目光在鏡子裡交會,他繼續說:「我以為那人就是你。」封江花微偏腦袋瓜,「會不會是有特別的暗號?」她又在自己曾看過的神怪科幻物誌裡尋找可能的解答。
就像阿里巴巴念了魔咒,門就打開一樣,也許也有什麼咒語可以讓紅線解開。
「如果你是在說笑話,我會聽聽就算了。」洗完手,申屠元轉身就要出去。
封江花趕緊關上水龍頭,連擦乾手都來不及,又被拖了出去。
「可是這麼玄的紅線,你不覺得應該用一些超平常理的方法來應對嗎?」她小跑步才跟得上他的腳步。
申屠元低頭瞟了她一眼,薄唇挑起高雅的諷笑,「那你想到了嗎?」這男人老在嘲笑她!想她可是智商兩百多的天才呀!說出這種不重科學的話或許是讓人笑掉大牙,但有什麼辦法?事情看來就是無法用常理來解釋嘛!「我們兩個一起想呀!」明明他們都是受害者,他卻把這種苦差事丟給她。
申屠元一屁股坐上舒服的沙發椅,同時也逼得她必須一起坐下。
「噢!」只有三十公分的距離果然麻煩!「好啊,來想。」他老大像是大發善心陪她玩樂一樣,用著很是施捨的語氣。
封江花有點火大,「好,那一個人說一個,不對就一直說下去。」挑高眉,貓眼帶著不屑。
「請。」端坐直身軀,她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緩緩吐出兩個字:「鬆綁。」兩人同時緊盯著紅線。
一秒。
兩秒。
三秒。
預料之內,紅線一點動靜都沒有。
兩分鐘過去後,兩人不得不認清這非正確的暗號。
「換你。」這下她大方讓出說話權。
申屠元思考片刻,「月老。」話一出,他們的目光又同時回到紅線上。
然後又是失望。
「打開。」她重新打起精神,繼續猜。
沒反應。
「紅線緣。」像是被她傳染,他眼裡也閃著認真。
結果亦然。
「芝麻糊鬆綁。」貓眼兒瞪了她一眼。
「阿里巴巴不是前面也有一個食物的名稱嗎?」她反駁。
還是對紅線沒有影響,又換他,「申屠仲。」墨黑的瞳仁從鏡片後露出一個「你還不是一樣」的眼神。
「那是我曾爺爺的名字。」他可是有很好的理由。
而兩人最關心的紅絲線還是連點風吹草動都沒有。
眼裡同時進露殺氣,他們開始快速的猜測可能的暗號。
「用火燒。」她說。
「姻緣書。」他道。
「用炭烤。」她開始走樣。
「一生。」他還是很認真。
「紅燒豬蹄膀。」喔,肚子有點餓了。
「夫妻。」他邊瞪者她邊說。
直到兩人再也喊不出任何可能的暗號後,才癱坐在一起。
夕陽西下。
封江花望著窗外艷紅的陽光,再度感覺刺眼,忍不住用手去遮。
「或許我們努力的方向錯了。」
「提議的是你。」而他,則是想拆掉紅線想瘋了,才會陪她試這種愚蠢的方法!申屠元的語氣有著濃濃的不悅。
「我是說也許我們該找個方向,再好好想想可能的暗號。」說到底她還是堅持「暗號說」。
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應付性的問:「所以方向呢?」
「你說這紅線在中國是拿來綁夫妻的,那麼要夫妻分離會說的是什麼?」她反問。
「離婚?」他不確定。』
興奮的擊掌,她大叫:「沒錯!離婚!」四道目光再度飄向纏繞住彼此的紅絲線。
「有反應嗎?」申屠元冷冷的問。至少他是看不出來。
「呃……」糟糕,他該不會以為她在胡鬧吧?「那,我們離婚吧?老死不相往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夠了。」無法再忍受,申屠元出聲制止她。
他森冷的語調令人備感壓力,封江花怯怯地覷了他一眼,「再一下我就可以想出來了……」
「不用了!」他沉下聲低吼。
他憑什麼吼她?她也是想解決彼此的窘況呀!再拖下去他們又要像昨晚一樣睡在一起。更慘的是,如果一直解不開這條紅線,他們就得被迫住在一起,別說食衣住行育樂,光是洗澡這件事就夠麻煩的了。
她是那麼認真的在想,他卻當她在玩,真是可惡!封江花覺得滿腹委屈,卻又想不出什麼罵人的句子,只好喊道:「我討厭你!」咻——一股強大的拉力將他們更加拉近彼此,她和他距離近到幾乎要貼在一起。
「怎麼會這樣?」她驚訝的發現繫著兩人的紅線剩下不到十公分的長度。
嗚……這下該怎麼辦?封江花不習慣和雄性動物靠得這麼近,早上醒來時是她還沒反應過來,但在清醒的時候這種距離簡直會要她的命!於是她開始像只蟲子蠕動,但這條紅線著實怪異,除了縮短他們的距離,也讓他們無法伸長手臂拉開距離。
「別動!」申屠元喝道。正常的男人沒有幾個可以忍受女人在身上扭來扭去,更別說她一靠近他,淡淡的薄荷香立即竄入他的鼻腔,此刻他看的、聞的、感覺的都是她,要他坐懷不亂,那她最好識相點別動。
「可是……」她不習慣嘛!嘴上囁囁嚅嚅地反駁,封江花倒也乖乖的停下動作,畢竟有根「武器」抵著她,她就算再不習慣和男人相處,也不會蠢到不清楚那東西的真面目。
她安分下來後,他才調整坐姿,鎮定的開口,「仔細想想。」
「想?」大腦很快將方纔的情形重演了一遍,封江花驀地高喊:「是因為我說了討厭你嗎?」話一出口,兩人的距離縮減至零。
臉蛋緊緊貼著他熱燙的胸前,她可以更清晰的感覺到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和每一次呼吸,因為他們是「黏」在一起。
小臉熱燙,不過也證實了她的想法。
「咳、咳,我想……這或許就是暗號。」拔不開自己的頭,她只好繼續黏著他。
「嗯哼。」他哼了聲,也同意她的看法。
「那現在該怎麼辦?」她下意識提問,腦袋飛快的轉動著,思考有無其他方法可以讓他們分開一點。
至少是能讓彼此正常呼吸的距離。
「試試看相反的話。」靜默半晌,申屠元才開口。
相反的話?討厭的相反是……「你是說……我喜歡你?」她小心翼翼的問。
神奇的事又發生了,雖然距離不如她說討厭他來得多,但的確拉開了一點點。
「哇!」不可思議!封江花小臉上又佈滿那種發現寶物的新奇,又說了一次:「我喜歡你。」果然,再度拉開些微的距離。
不同於她無心的言語,申屠元聽得可是心跳一陣錯亂。
為什麼她一個女人這種話可以說得臉不紅氣不喘,而他卻心跳失序?是因為生長國家的國情不同?還是她常這麼對別人說?不知為何,後者的猜測讓他心頭一陣窒悶,不是很開心。
算了,自從紅線出現後他就不曾正常過,現在也不過是變本加厲,沒什麼好奇怪,習慣就好。
不懂他心裡百轉的思緒,封江花的目光黏在那條細線上再也移不開。
這條紅線聽得懂人話呢!像是要實驗,她開始連續不間斷的狂念:「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大概就是指現在這種情況。
怦怦怦怦……心跳開始隨著她像唸咒語般的「我喜歡你」而失控,找不到一個頂點可以停止,因為她也沒有停止那彷彿帶著魔力的四個字。
「你看!」她雀躍無比的拉著紅線,線的長度已經可以在他們之間再站兩個人了。「變長了!」看來紅線不只聽得懂人話,還跟他們思考的方向相反,如果說討厭會被拉得很近,說喜歡的話紅線反而會無限延長;只不過說一句討厭,卻要用幾十句喜歡來彌補,真是累人。
申屠元怔愣的瞧著失去她重量的兩手。
沒錯,紅線變長了,但原本在他懷中的溫度卻消失了。
淡淡的悵然若失在他的心頭繚繞。
「這樣今天晚上就能洗澡了。」沒注意他盯著自己的雙手發楞,封江花因為能與他分開遠遠的距離,心情顯得不錯。
「你——」叮咚!申屠元正想說話,門鈴聲恰巧響起。
「大概是我的嫂嫂,你在這裡等我。」封江花交代了聲,便轉身走向一樓的大門。
對講機的螢幕上,魏詠然和虞飛鳥放大的擔憂面容映入她眼簾。
「果然……」封江花歎了口氣,拉開門。
「江花!」虞飛鳥見門打開,立刻上上下下將她仔細看了一遍。「你沒事吧?」魏詠然沒有虞飛鳥來得誇張,語氣卻也有忍不住的擔心,「怎麼自己先回來也不說一聲ぼ我和阿飛等了好久,打電話給你也……他是誰?」
「啥?」封江花順著二嫂的視線往後看,只見高大的申屠元就站在她身後。
「我不是——」正要怪他為什麼不聽她的話,右手傳來的拉扯力道提醒了她原因。
雖然紅線的長度有拉長,但要從一樓到二樓這樣的距離來算,根本就不夠,所以他還是跟著她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