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郡回過神,跟弟弟擁抱了一下。
「你看什麼,那麼出神?」
「你見過那個女人嗎?」朱天郡指著還在視線範圍中的張可栗,「綁著馬尾,穿白色衣服黑色長褲那個。」
「沒見過。」
「確定沒有?」
「我確定我不認識她。」朱天海覺得奇怪,「她不是跟你一起來的同事嗎?我剛才看到你們站在一起。」
方纔他轉入大廳時,明明見到兩人在說話,他也從兩天前的電話中知道哥哥會跟另一名女同事一起來,怎麼現在卻一直問他是不是見過她?
「如果我們早幾個月相認,你就要喊她大嫂了。」
朱天海難掩詫異——他知道哥哥結過一次婚,但是從沒見過照片,原來剛剛那個女人就是……
「你們復合了?不是,等等,不是同事嗎?」
「是同事,我到東仕後才發現她也在那,我的直屬部門。」朱天郡笑了笑,「地球是不是很小?」
「應該說是緣分吧。」
「她知道你。,
朱天海腦筋一下轉不過來。
「沒聽懂?我跟她離婚三四個月後才跟你相認,可是她居然知道你。」
朱天海下意識的朝張可栗離開的方向看過去,「真的?」
男人於是把剛剛的對話重複了一次。
「會不會只是順著你的話講?」
「她不是那種人。」
何況,她臉上的表情一點驚訝的成分都沒有——認識兩年,結婚半年,他們對彼此的家族成員都十分瞭解,就算沒見過面,也聽過名字,看過照片,聽過一些小故事。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獨生子,可栗也知道他沒有手足。
人也許會忘記介紹自己還有一個表姑,一個堂兄,但絕對不會忘記自己有一個弟弟。
當初他都花了好幾天才接受這件事情,可栗居然一點詫異的模樣都沒有,除了她早知道天海的存在,否則他找不出任何理由。
他幾乎可以肯定,她有什麼事情瞞著他……
四天展期很快過去,一如張可栗預料的,做牛做馬做粗工,而且因為展場很吵,必須扯著嗓子講話,搞得她都有點「燒聲」。
身體很疲累,精神壓力也很大——手機一直有簡訊進來,同事托她買這買那,居然還有白目問她會不會順便去普羅旺斯,她想買精油,最好巴黎跟普羅旺斯有這麼近,吼,她是出差,又不是出國跑單幫,哪來這麼多訂單啊。
然後這四天,前夫大人偶爾會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光看著她,看得她有點發毛……真是。
算了,半個小時後,展館的門就會拉下來,明天這個時間她就已經在飛機上了,她決定……敵不動,我不動,拿出裝蒜本事熬過剩下時間……回到台北,她要立刻飛奔去寵物旅館接毛毛,光想就知道,毛毛看到她時一定又是搖到尾巴快要掉下來的程度。
最後的三十分鐘在張可栗熱切的期待中終於過去了。
喔耶。
她趕緊用臨時抱佛腳學的簡單法文指揮工人搬搬拆拆,隨著東仕區塊越來越空,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當最後一張椅子搬走時,她真的覺得可以聽到天使唱歌了。
「你看起來很開心嘛。」朱天郡的聲音傳來。
張可栗頭也不抬,繼續在單據上勾勾寫寫,「那當然。」我又不像你這麼容易不開心。
這四天的聯展,其實東仕得到的評價不錯,但朱天郡的笑臉卻始終沒展開過——他以前沒這麼難搞啊,現在到底是怎麼了,她甚至一度懷疑原因出在自己身上,可是,她會出現在這裡可是皇上欽點的,照理說應該不是她的問題……但他看她的樣子又是怎麼回事?
研究的,懷疑的,若有所思的……
還好只有四天,如果展期是一個月,她一定會馬上下跪求他不要再這樣看著她,害她心裡很毛。
朱天郡雙手交叉抱在胸前,「都處理好了?」
報告長官,「都處理好了。」
「沒有遺漏?」
報告長官,「完全沒有。」
她能在東仕待四年可也不是吃素的,面對朱天郡的疑問,張可栗像個小兵般的一樣一樣說明,如此……這般……已經確認……對方回覆……啪啦啪啦一大堆。
終於,前夫大人滿意了,點點頭,「很好,晚上記得不要遲到。」
晚上?遲到?
面對她的問號眼,朱天郡儼然不太高興,「晚上在賓麗飯店有酒會,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這件事。」
她……她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啊……
完了,她沒有帶禮服。沒預約做頭髮,沒帶任何像樣的首飾……
我……當然記得,正想跟經理報告,如果沒事的話,我想先回飯店做準備。」媽媽啊,拜託飯店的髮型沙龍千萬要有位置,還有一定要有合適她尺寸的服裝,首飾首飾,可是她現在連自己要穿什麼都不知道,是要怎麼租首飾?
一獲得皇上恩准,張可栗飛奔著跑出會場,攔了輛計程車往飯店開去,一路上開始猛打電話。
感謝商務手機的便利,在抵達飯店前她已經先預約好一名髮型師,也挑了三套禮服試穿,至於首飾,因為禮服都是黑色的,因此決定搭配萬年好用的珍珠項鏈跟垂墜耳環。
晚上七點,她美美的出現在賓麗飯店。
進入宴會廳前,張可栗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髮型師將她的長髮挽了髮髻,禮服是v領緞面,鎖骨很美好,腰線也很美好,低調,簡單,脖子上的珍珠項鏈映得她的臉更溫潤。
張可栗對著那映著倒影的玻璃門想,比起大學時的畢業舞會,她的樣子也不算差很多,說不定還更美呢,二十八歲也青春……想想又覺得太厚臉皮,忍不住笑了。
看著看著,張可栗從玻璃中看到朱天郡的身影。
他也正看著她。
距離有點遠,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不知道他是覺得她太自戀,或者是有毛病,但無論如何,絕對不會是好話。
沒關係,她真的不介意了。
因為,她打算要辭職了。
經過這幾日,張可栗已經想得很清楚,她沒辦法再這樣跟朱天郡相處下去,也沒辦法繼續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她這陣子夢作得太多,酒也喝得太多,假裝快樂假裝沒事都讓她有種胃潰瘍的感覺,這些反應都不好,所以她打算再次的從他眼前消失。
不同的是,上一次是為了他,這一次是為了她自己。
在那之前,就讓她小小的再裝一下——她要跟他再跳一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