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又跑來,小姐那日不是已跟雷大人說得很清楚了,今後男婚女嫁互不相干。」
雷朗的目光沒有看向她,而是投向在瞧見他後,便垂下螓首的符書兒。
「我是來弄個明白,那夜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思前想後,那夜過後,她對他的態度遽變,其中定然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趁著岳父大人不在,他過來問個清楚。
門房本不想放他進門,但當他端起臉孔,怒目以視,對方當場嚇得開門放他入內。陳總管曾說,只要他板起臉孔厲目相向,縱使惡人也會嚇得膽寒。
符書兒沒料到他會再上門,乍見他出現在面前,她的思緒頓時紛沓的亂成一團,心頭湧起一股複雜又矛盾的心情,既歡喜又嗔怨。
看見他,她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著,她好想撲進他懷裡,聽他親口說那些事都只是誤會,他這輩子最珍愛的人只有她。
然而,她明白這只是自己的一相情願,他是不可能這麼說的。
但她不懂的是,既然他已有了詠平公主,為何還要一再的上門找她,他應該比誰都清楚,詠平公主是容不下她的。
難道他心中對她還存有一絲情意嗎?
若是如此,那夜他又為何只顧著與公主貪歡,明知她被擄,身陷險境,卻沒有立刻前來搭救,令她差點就失身於別的男人?
這麼一想,乍見他時的那抹歡喜之情頓時盡消,只餘下滿腔的怨慰幽忿。
瞥見自家小姐臉上那幽幽的神色,蓮月護主心切的往前一步,將她護在身後說:「雷大人,你是在裝傻嗎?那夜自己做了什麼事,你自己不知道嗎?」
他做了什麼?那天他忙了一整夜不曾闔目。雷朗擰眉道:「我那夜一得知書兒被帶走,便立刻趕到官署,調派人手查出是誰抓走她的。」
「是嗎?」蓮月鄙視的嗔瞪他,事到如今他竟然還敢這麼說。
「蓮月,我們走吧。」符書兒失望的輕聲啟口,不想再跟他多談。
他倏地扣住她的腕,不讓她離開。「我要你把話說明白!」
她徐徐旋身,幽瞳睇著被他握住的腕,接著抬目看著他。
「好,既然你都不怕羞,那麼我便說個明白。」她漠著臉,緩緩說道:「那夜你跟詠平公主在官署是嗎?」
「她是有來找過我。」雷朗眉目微凝。「你怎麼知道?」
聽見他親口證實,臉上卻絲毫沒有流露一絲羞慚,符書兒心頭一寒。
「江大人當時帶我進宮,我親眼看見了。既然你們郎有情、妹有意,你又何需再來找我呢?我主動離開成全你們,你還不滿意嗎?」
「你在胡說什麼?我對詠平公主沒有任何曖昧之情。」
蓮月不齒的嗤道:「哼,你們那時不知羞恥的相擁在一起,你居然有臉說沒有曖昧之情?雷大人,你這是在睜著眼睛說瞎話嗎?」
雷朗微愕的攢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是她突然跌了一跤,才會撲到我身上。」她沒看見他在扶公主站穩後,便退開了兩步嗎?
詠平公主那夜突然駕臨官署,當時他心急如焚的等著派出去尋找妻子的人手回報消息,根本無心搭理她。
但詠平公主那時卻突然走向他,接著便猛然一跌。他當然知道她是存心的,然而他也不好當面戳破,只能扶起她,不久便打發她離開了。
沒想到原來公主朝他撲來的這一幕,竟落在書兒眼裡?
那江上奉深夜帶她到官署,究竟意欲何為?莫非……他早知道詠平公主會在那時前來?!
他的說詞難以說服符書兒與蓮月,蓮月接著再質疑,「那麼當江府的人前去刑部密告,說小姐被江大人擄走之事,雷大人又為何沒有立刻前來營救小姐,讓小姐差一點就遭到江大人染指?還好鮑大人及時趕到,才救了小姐。」她忿忿怒視他,看他要如何自圓其說。
「我不知有此事。」雷朗愕然。
「你當然不知道啦!因為那時你正跟詠平公主在一塊,哪有心思去管小姐死活?」她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鮑大人之前便曾說過,這件事雷朗絕不會承認的。為了與詠平公主幽會而延誤搭救妻子,這事一旦傳了出去,別說會遭人議論,連皇上和符大人也不會原諒他。
雷朗凜然的正色澄清。「我確實不知有此事。」他在官署等了一夜,並沒有任何人前來告知他這件事,直到天明才有消息回報,說她已平安回到符府。
符書兒冷淡的掙開他的手,「罷了,事情都過去了,現下再來追究也無意義,你回去吧。」
她的神情擺明了就是不信他,雷朗勉強壓抑住胸口沸騰的怒火,啞聲說:「你不相信我的話?」
他一板起臉孔便顯得峻厲迫人,但符書兒已不再畏懼他,只對他感到寒心。
「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請雷大人自重。」說畢,她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分明毫無一言虛假,她卻不願信他!雷朗惱得額上青筋暴跳。
可惡──
「喵嗚。」腳邊忽傳來一聲貓叫,令他吃了一驚,頓時彈開一步。
白貓也隨即跟進,撒嬌的膩在他的腳邊,咪嗚咪嗚的低叫。
他全身寒毛登時豎起,僵硬得不敢動彈。
白貓仰起臉來,幽綠的晶眸骨碌碌的直視著他。
看著它,他忽憶及當日這只白貓下見時,她也同樣的誤解了他,不禁萬般不平的咒罵,「小豹,你說,我說的明明全都是事實,她為何不肯信我,又再次的冤枉我?」
「咪嗚、咪嗚。」貓兒叫著,小臉輕蹭他的腳,不知是在替他感到不平,還是想安慰他。
一陣惡寒霎時竄遍全身,雷朗臉色發白,但並沒有驅趕它,因為他隱約感覺到,它是在對他表示親匿之意。
「符書兒,連你養的貓都知道我是冤枉的,而你卻不知!」他不甘心的低吼。
為何鮑康平能及時趕到,搭救了書兒?
思前想後,雷朗覺得這其中必有蹊蹺。
當時在朝上,鮑康平向皇上稟告,說他接獲密報,所以才會前去救人,卻並沒有提及有人上刑部密告之事。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雷朗一路沉吟著,又來到符府,在不遠處便看見鮑康平下了馬車,走進府內。
他立時上前詢問門房,「適才進去的可是鮑大人?」
「是呀,鮑大人這陣子常來探望小姐。」日前被他一嚇,門房有點懼怕他,老實答道。
他攬起濃眉,「他常來?那麼小姐可願見他?」
「當然肯呀,他救了小姐,我們大人和小姐都很感激他的。」
好呀,她竟然肯見鮑康平,卻不願見他這個丈夫!
「咦?小姐來了。」看見裡面有人走出來,門房說。
雷朗抬目望去,就看見妻子與蓮月在鮑康平陪伴下出了大門,走向停放在門口的馬車。
上馬車前,符書兒看見了他,別開眼,沒有搭理。
他心火陡升,大步來到馬車前,攔下她不讓她上車,不滿的問:「你要上哪去?」
「與你無關。」蓮月代主子回答。
雷朗沒理會蓮月的無禮,只是目光炯炯的注視著符書兒,要她回答。
在他的注視下,她只好答道:「我們要到道觀上香。」
「我送你去。」他立刻說。
「不用麻煩雷大人了,有鮑大人送我們過去。」蓮月冷著臉指著鮑康平道。
「你是我的妻子,豈有讓別的男人送你之理?!」雷朗一臉的不悅。
鮑康平搖著折扇,從容自若的開口,「雷大人,符小姐似乎已經跟你把話說清楚,你與小姐已毫不相干了。」
「這件事我一日不答應,她就仍是我的妻子!」他霍地上前扣住符書兒的手腕,拉著她便走,「你要到哪座道觀上香,我送你去。」
女方想下堂求去,仍需丈夫同意才算數,縱使皇家公主,也必須經過駙馬首肯,只不過公主一旦想走,大多數的駙馬也不敢橫加攔阻就是了。
蓮月連忙追上來,「你放開我家小姐……」
她話還未說完,就聽雷朗怒斥,「你給我站住,不准跟來!」
雷朗接著擰眉豎目的又瞪向鮑康平,「你也一樣。」
他那宛如雷神般凶厲威嚴的神態,頓時嚇得蓮月腳步一頓,不敢再上前,鮑康平則是礙於身份,也不好過去。
說畢,他便帶著符書兒大步往前走,發現她的腳步跟不上他,索性攔腰橫抱起她。
她低呼一聲,雙手不由自主的攀住他的頸子,好穩住身子。
「你放我下來!」她掙扎著叫道。
「不放!說,你要到哪座道觀?」他近乎霸道的問。
她咬著唇,怨怒的睇著他,半晌,才幽幽輕吐三個字,「……白雲觀。」
不顧路人投來的異樣眸光,雷朗就這麼抱著她往白雲觀的方向走去。
見有人在看著他們,符書兒又羞又窘,只好軟言央求。「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
瞥見她眼裡的懇求,雷朗才不捨的放下了她。
落地後,她垂目望著青石地磚,一手按著擂動得飛快的心口,即使他那樣對待她,她還是無法忘情於他。
她的心仍為他而悸動著,她好恨自己居然這麼沒用……
「你可還記得當時你誤會我將小豹丟了時,你是怎麼說的嗎?你說你不該不相信我。我以為經過那些事,你已明白我的為人,但這次你卻又在我頭上安了個子虛烏有的罪名!」
他接著舉起手,讓她看她當日親手為他套上的翠玉指環,「這是你送我的,你可記得當日替我戴上時說了什麼嗎?你說戴上這對指環,便能恩愛一生,你還曾親口說,這一輩子都要跟著我,難道那些話都是虛情假意的嗎?」
當時因那白貓的事被她誤會,他雖覺忿忿不平,卻也沒有太多其他的感覺,但這次再被她冤枉,他不只憤怒,心口更隱隱作痛。
她不肯見他,又不聽他的解釋,還對他說出那麼絕然的話來,讓他覺得他的心像被她狠狠的鞭笞著,又苦又疼。
聽到他這番隱含著指責的話,符書兒頓時紅了眼眶,委屈的咬唇反駁,「我當時所說的話都是發自肺腑,但那次在宮裡是我親眼所見,難道還會有假嗎?」明明就是他對不起她,他居然說得像是她負了他,他怎麼能這樣?
雷朗激動的道:「沒錯,那夜公主是撲到我懷裡,但我扶起她後便退開了,並沒有跟她做出任何逾矩之事!」
她也激動得脫口說:「詠平公主想嫁給你,甚至還登門要我主動下堂求去,難道這也是我誤會了?」
他訝道:「有這種事?!陳總管怎麼沒跟我說?」
「那日陳總管的弟弟成親,他不在府裡,自然不知此事。」
雷朗蹙眉,「我不知道詠平公主居然上門對你說出那種話,沒錯,她是對我有意,但我毫無此念,那日在太傅府的馬房我之所以待那麼久,便是為了拒絕她。」
當時公主向他示愛,他當下便回絕了她的情意,但公主仍不死心的糾纏了他很久,他好不容易才擺脫她。這種事關乎公主名聲,所以後來她問起時,他也沒有多提,卻沒想到她竟然上門,如此無禮的要求他的妻子。
聽到他的話,符書兒一怔,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他的說詞。
經過江大人的事,她對他已產生懷疑,無法再毫無保留的相信他。
然而又思及小豹的事,確實是她誤解了他,當時無論他怎麼辯解,她就是不信,還負氣回符府,這次會不會……也如他所言,她又再冤枉了他呢?
這麼一想,她動搖了,很想相信他,可想到那江府下人密告的事又要怎麼說?他當時明明就在官署,怎可能不知此事?鮑康平說的話在她心裡閃過──
這件事雷朗絕不會承認的。為了與詠平公主幽會而延誤搭救妻子,這事一旦傳了出去,別說會遭人議論,連皇上和符大人也不會原諒他。
她心頭很矛盾,究竟該信鮑康平,還是他?
鮑康平救了她,理應不致誆騙她,可是雷朗此刻的神情也如此的認真,一點都不像在說謊。
看著她猶疑不定的神色,雷朗緩聲說:「書兒,我知道你還是懷疑我,請你給我時間,我會查明所有的真相,向你證明自己的清白。但在此之前,你不要再見鮑康平。」
「為什麼?」聞言,她詫問。
他彆扭的別開眼,「總之,你照著我的話做就對了。」他不願向她坦承,他不喜歡看見她跟鮑康平在一塊,那讓他的心裡覺得刺刺的,十分不舒坦。
符書兒怔怔的凝望著他不自在的神情,有些不解。「鮑大人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沒道理不見他。」
「我說不准就不准!更何況他當時能那麼剛好的及時趕到救了你,我覺得此事另有蹊蹺。」
她擰眉,「所以你是不希望他及時趕到救了我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你能及時獲救我比誰都慶幸,我只是懷疑他是從誰那裡接獲密告,而能及時趕到。」他趕緊解釋。
「他說得很清楚,是江府的下人去密告的。」
雷朗正色說:「我查問過刑部當夜輪值的守衛,並沒有人見到江府下人前來。」
聽見他又這麼說,她別開頭,不想再多談。
「總之,在我查明這件事時,我不希望你再見他,你聽到沒有?」他直接命令。
她不豫的拒絕,「我高興見誰就見誰,你管不著……啊,你要做什麼?」她突然被他拉到牆角處。
只見雷朗迅捷的俯下臉,不由分說的覆上她的唇。
惱她老是故意說出惹他生氣的話來,他吻得狂烈,近乎粗暴的蹂躪著她的粉唇,想消解近日來她給他受的氣。
符書兒先是一愕,接著忿忿的捶打著他,再然後,她被他吻得酥軟了腳,迷了心、失了魂,不知不覺的回應他。
「小姐、小姐。」
「蓮月,什麼事這麼慌張?」符書兒撫著膝上白貓,望著匆匆忙忙奔進屋裡的蓮月。
「小姐,姑爺,哦不,他已經不配再當小姐的姑爺。」蓮月氣憤的說:「小姐您知道嗎?雷朗他要迎娶詠平公主了。」她不齒的直呼其名。
「什麼?」她霍地站了起來,安睡在膝上的白貓沒有防備的滑落地上,抗議的喵嗚著。
她沒有聽見,震驚的抓住蓮月的手,「這是真的嗎?」
「現下大街小巷都在流傳這件事,應該不假。」
「……」符書兒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蓮月不平的道:「小姐,我就勸過您不要再相信他的話,您偏偏不聽,還為了他而不肯再見鮑大人,結果呢,他居然要娶詠平公主,真是太可惡了!」
閉上眼,符書兒強忍著此刻襲上心頭的那股椎心之痛。
在他好不容易得回她一些信任,願意給他機會證明自個兒的清白後,這就是他證明的方式嗎?
雷朗,你為何要這麼一再的傷害我?我做錯了什麼?
她不想再為他落淚,但淚珠還是不爭氣的滑落面頰,她捂著唇啜泣。
「小姐……」看見她如此傷心,蓮月也一臉難受,恨不得能衝到那個負心漢面前狠狠毒打他一頓。
他太過分了!那日在大門前帶走小姐,還要求小姐給他機會查明事情,他會給小姐一個交代,結果,原來他壓根是在愚弄小姐,太可恨了!
「小姐,外頭有人送了封信給您。」外頭傳來下人的聲音。
蓮月開門取來信件,踅回屋裡,遞給她。
她無心看信,隨手將之擱在桌上。
「不知是誰寄來的信,小姐,您不看嗎?」蓮月有心想轉移小姐的心思,不要再去想雷朗的事。「啊,會不會是鮑大人?因為這幾日您都不願意見他,所以他才寫信過來問候您。」
日前小姐因為雷朗的話,便以身子不適為由,婉拒了鮑大人的探視,鮑大人雖然很失望,卻還是十分關心小姐,比起雷朗,鮑大人簡直好上太多了。
「我不想看。」符書兒拭去淚水,重新抱起愛貓。
「可是,人家鮑大人一番心意……」既然雷朗已要迎娶詠平公主,她希望小姐也能覓得好的歸宿。
「你想看就自個兒看吧。」符書兒意興闌珊的開口。
「那……我就看嘍。」她打小與小姐一塊長大,還跟著她一起讀書,識字不是問題。
拆開信封,她展信閱讀,須臾,卻忿忿地吼了起來。「他居然還有臉寫這種信來給小姐!」
「怎麼了,是誰寫來的?」
「喏,小姐,你看。」她氣沖沖的將信遞過去。
符書兒接過,只見信紙上只寫著數字──
書兒:
無論你聽到什麼樣的傳聞,都不要相信,十日內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雷朗字
「這是什麼意思?」符書兒沉吟一會,「莫非他是要我不要相信他要迎娶詠平公主的傳言嗎?」
「事情都傳成這樣了,他還有臉這麼要求小姐,他真當小姐是傻子嗎?」蓮月還在罵。
看著他的親筆字跡,符書兒卻忍不住想再當一次傻子。
「小姐,您該不會又想相信他了吧?」看著小姐的表情,蓮月不用問也明白她的心思,不禁歎了口氣。「您怎麼就是學不乖?」
「我……」她不是學不乖,而是她把雷朗刻在心版上太深了,因此,只要與他還有一絲希望,她便不想放棄。
即便可能還會再受一次傷害。
「小姐,你看!」蓮月吃驚的指向不遠處的酒樓前,「那不是姑爺嗎?」
聞言,與蓮月到東市購物的符書兒抬目瞥去,只見酒樓前停下一頂華麗的轎子,雷朗就站在轎邊。
此時,轎裡伸出一雙纖纖柔潤的素手,一道嬌柔的嗓音傳了出來──
「雷朗。」
他立刻上前扶一名女子下轎。
符書兒立刻認出對方正是詠平公主,她神色一震,接著便看見詠平公主圓潤無骨的嬌軀依偎著他。
「我們進去吧。」
「嗯。」雷朗應道。
臨進去前,他不經意瞟見了站在不遠處的符書兒,他眉目微凝,深看她一眼,便收回眼神,扶著公主走進酒樓。
「小姐,您看見沒有?他居然跟公主這麼親密,您還相信他說的話嗎?」蓮月氣惱得握緊拳頭。
符書兒心口緊澀得說不出話來。
「小姐,別再這麼傻了,他都跟公主如此公然的出雙入對,您還要信他嗎?您醒醒吧,別再被他騙了。」蓮月苦口婆心的勸道,不忍再見自家小姐為那個負心漢傷心落淚,這種人不值得。
「這麼巧,在這裡遇見兩位。」鮑康平看見她們,一臉欣喜的走過來打招呼。
「鮑大人,你來得正好,快幫我勸勸我家小姐吧!」
「發生什麼事了?」他不解的問,眸光卻悄悄睇向酒樓。其實打符書兒出了府後,他便暗暗跟著她,適才也瞧見了詠平公主與雷朗一起走進酒樓裡。
「剛才我們看見雷大人跟詠平公主在一起。」蓮月忙不迭的告狀。
「在下聽說雷大人即將迎娶詠平公主,看來此事不假。」
「就是呀,偏偏小姐卻不願相信,還要再給他機會……咦?小姐,你看!」蓮月忽地指向酒樓二樓臨窗位子上坐著的兩人。
符書兒仰首望過去,看見雷朗拈著一塊糕點,親匿的餵著詠平公主。
頃刻間她的眼前一片黑,竟站不穩腳步,踉蹌了下。
鮑康平連忙扶住她的肩頭。
「符小姐,你沒事吧?」
她輕搖螓首,心如針刺,默默旋身離開,不願再多留片刻。
雷朗、雷朗,你要我相信你,卻用這種方法來證明自個兒的清白?!
你真的把我當成傻子在玩弄嗎?
鮑康平抬眼朝酒樓二樓瞥去一眼,神色暗暗一喜,接著趕緊追上符書兒。
「在下知符小姐此刻一定很傷心,但那種人不值得小姐為他黯然神傷,若是在下,連一滴眼淚都捨不得讓小姐落下。」他深情款款的說。
「就是呀,小姐,您別再記掛著那個負心漢了,鮑大人比他還要好上百倍。」蓮月也搭腔。
但符書兒絲毫沒有將他們兩人的話聽進去,親眼看見雷朗竟是那麼小心翼翼的呵護著詠平公主,她的心彷彿當場被他給撕裂了,心痛如絞。
「公主,請坐。」酒樓隱密的包廂內,一名男子見到進來的女子,連忙起身相迎。
「你的聲音怎麼有點不一樣?」詠平公主坐下後問。
他輕咳了數聲說:「日前染了風寒,還請公主見諒。」
「無妨,」她啜飲了一口茶,接著滿面春風的問:「你與符書兒的事進展得如何了?」
「還得靠公主成全。」
「此話怎說?」
「只要公主能早日與雷朗成親,她自然就屬於我了。」
「哼,我倒是瞧不出來那符書兒有何好,令你跟江上奉都想得到她,你們不會真以為只要娶了她,日後就能官運亨通吧?」詠平公主輕蔑的冷哼。
「此事由雷朗與符大人身上不是就可證明了嗎?」
「那只是穿鑿附會之說,雷朗之所以接連陞官,乃是因為受到父皇的賞識,那符大人也是。」
見公主對此事全然不信,他也沒再辯解。「外傳公主即將下嫁雷朗,此事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她得意的嬌笑。「他最近對我可慇勤得很,現下就只等父皇點頭答應我們的婚事了。」那消息是她刻意叫人放出去的,打算來個弄假成真。
因為近日雷朗一改之前的態度,主動親近她,對她示好,想必是他終於想通攀上她這個大唐公主,比起那符書兒對他還要有幫助。
「皇上不肯答應嗎?」
提起此事,她十分不滿的抱怨,「父皇說我才剛與駙馬分開,尚不宜這麼快出嫁,要我再等等。」
「公主也毋需著急,咱們離間了他們夫婦,那雷朗便已是公主的囊中之物。」他勾起一抹冷笑,「且那江上奉已死,此刻知道秘密的人只有我倆。」
「這倒是,不過你也真狠毒,居然下手將那江上奉給活活打死,他恐怕到死都想不到,這整件事是出自你的計謀。」
當初她依照他的意思出面約見江上奉,密謀布下官署那一幕,等他帶著符書兒過來,瞧見那精彩的一幕後,再帶著符書兒離開。
這時鮑康平便悄悄跟著他,同時買通了江府下人,暗中潛入,再伺機英雄救美,成為符書兒的救命恩人,以便得到她的心。
「皇上,您都聽到了吧。」這時坐在她對面的鮑康平忽然朗聲說。
「鮑康平,你在說什麼?」聞言,詠平公主臉色一變,回頭,登時看見父皇自一扇偽裝成牆面的木門走了過來。
「父、父皇,您怎麼會在這裡?」她震驚得站了起來,接著震怒的覷向坐在對面的鮑康平,斥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詠平,你真是太大膽了,居然做出這種事!」皇上龍顏大怒。
詠平公主嚇得雙腿一軟,「父皇,我……不,這一切都是他主使的,不是兒臣。」她伸手指向坐在對面的男人。
鮑康平此時忽然摘下臉上的一隻人皮面具,露出本來面目,拱手一揖,「微臣參見皇上。」
「你是雷朗?」詠平公主不敢置信的瞪著他。
她霎時了悟,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布下的局,為的是要誘騙她親口供出她與鮑康平密謀之事。「枉本宮如此垂青於你,你竟這般陷害本宮!」她憤怒的撲過去打他。
看見女兒的醜態,皇上怒喝一聲,「放肆!」他身後的兩名侍衛立刻上前架住她,不讓她再上前一步。
詠平公主雙目暴瞠,想到雷朗這些日子來對她的曲意迎合全是不安好心,不由得齜牙咧嘴,惡狠狠地瞪著他,似是恨不得剝他的皮拆他的骨。
皇上痛心的厲斥,「詠平,你太讓朕失望了,為了得到雷朗,你竟然與鮑康平密謀想拆散人家夫妻,最後還將江上奉給滅口!」
聞言,詠平公主臉色一白,膝頭一屈,當即跪了下去,拉著皇上的衣袍,慌張的解釋,「父皇,那江上奉是鮑康平打死的,不關兒臣的事,兒臣當初也不知道他竟會這麼做,若說兒臣有錯,也只有那夜到官署去找雷朗,以及買通了巡夜的守衛,好讓江上奉能順利帶著符書兒進去而已。」
她將一切全抖了出來,接著求饒道:「兒臣知錯了,求父皇恕罪。」她知父皇一向賢明,縱使她是他的女兒,一旦犯錯,也絕不會循私縱放。
皇上衣袖一振,揮開了她。
「你真是太教朕失望了!來人,將詠平押回宮中,聽候處置。」
「父皇,兒臣知錯了,您饒了兒臣這一次吧,兒臣下次再也不敢了。」被侍衛帶走前,詠平公主還不斷回頭,驚惶的哭求。
皇上肅著臉說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如今你竟為了自個兒的私心犯了錯,就該接受處罰,朕若循私輕饒了你,那將置大唐律例於何地,日後又要如何令天下臣民心服?」
說畢,他不再看向女兒,大手一揮,「帶下去吧。」
兩名侍衛旋即領命押走了她。
詠平公主離去後,雷朗一揖說道:「皇上,此事公主雖也有錯,但幕後的主使者乃是鮑康平。」為了查明真相,向妻子證明他的清白,經過連日來的抽絲剝繭後,他終於發覺了一些疑點。
於是他親自一一盤問案發當時在刑部官署守夜的侍衛,這才從他們口中得知,當時是詠平公主命令他們暗中放江上奉與符書兒進去,接著,他還查出,那夜鮑康平在江上奉離去後,也跟著離開。
查到這裡,事情的來龍去脈便呼之欲出了。
最後為了讓他們俯首認罪,於是他違背了自己的本性,低聲下氣的對公主曲意承歡,意在鬆懈公主與鮑康平的防心,同時稟報皇上,設下了此局,要公主親口說出鮑康平的罪行。
「真想不到,原來這一切全都是他在興風作浪。」皇上沉重的長歎一聲,「雷卿家,是朕教女無方,養成了詠平刁蠻的個性,以致害你夫妻失和。」
「皇上毋需擔心微臣與拙荊的事,如今事情已水落石出,還我清白,我現下立刻派人去拘拿鮑康平到案,接著便上符府接回妻子。」
雷朗臨走前,皇上又叫住他。「若是她不信,朕可為你親自向她解釋。」
「謝謝皇上。」見此事終於解決,雷朗帶著滿腔喜悅之情,快步離開。
「……所以書兒,我們都錯怪雷朗了,原來這一切都是詠平公主與鮑康平的陰謀。他這陣子之所以親近公主,也是為了查出真相。」在宮裡一接獲消息,符仲文便興匆匆趕回家,將這個好消息告知女兒。
「爹,您說的是真的嗎?」聽父親說完整件事情經過,符書兒不敢置信的問。
「千真萬確,當時皇上也在場,聽到詠平公主親口供出了鮑大人。」他臉含喜色的點頭。
她一怔後,喜逐顏開,「他真的沒有騙我……」眼眶裡,霎時落下激動又欣喜的眼淚。
「書兒,雷朗待會便會來接你回去,你今後就好生跟著他過日子,這陣子委屈他了,他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好男兒。」符仲文欣慰的道。
長風道長並沒有算錯,書兒真的嫁了個好丈夫。
以雷朗耿直的性情,要他對一個女人曲意承歡,他相信雷朗是寧死也不屈的。
但他為了清洗自個兒的冤枉,不惜放下尊嚴迎合公主,這種屈辱對他而言,相信比要了他的命還要痛苦。
可他卻為了挽回女兒的心而去做了。
符書兒卻沒有馬上頷首答應,思及當日看見他與公主在酒樓的那一幕,縱使現下已明白那全是在作戲,心頭卻仍感酸澀。成親以來,他可從來都不曾那樣親匿的對過她,都是她一意在討好。
「書兒,」看見她的神情,符仲文不解的問:「你沒聽清楚爹的話嗎?這一切都是那鮑康平在幕後搞鬼,不關雷朗的事。」
「我明白,可是……」她頓住了話,忽萌一念。
「可是怎樣?」
她湊近父親的耳旁細語了一陣。
聽畢,符仲文皺了皺眉,「書兒,這會不會……太為難他了?」
「他既然可以對公主那麼做,難道就不能也如此對待我嗎?」她嘟嘴。
「罷了,你自個兒看著辦吧,但是別使性子過頭,把他給嚇走了。」他心疼女兒這陣子也沒比雷朗好過,掉了不少的淚,便隨她去了,只要女兒開心就好。
「嗯,書兒會拿捏好分寸的。」
結果當雷朗來到符府,欲接回愛妻時,面對的便是──
「姑爺,您若欲見我家小姐,需通過三關考驗。」蓮月笑咪咪的道。在明白一切都是鮑康平在搞鬼後,她又改口叫他姑爺。
「什麼考驗?」只差一步就能見到書兒,卻又被這丫頭擋於門外,雷朗沒好氣的問。
「來人,上藥。」蓮月大聲吆喝,一名婢女立刻端上了一碗墨色的藥汁遞給他。
「這是什麼?」瞪著那碗藥,雷朗不禁蹙眉。
「這是大夫精心調製的補藥,聽說味道其苦無比,但服下後,對身子大有助益,請大人飲下它。」
「若我不飲呢?」他揚眉問。
「姑爺何時飲,何時便能看見小姐。」
「豈有此理,我已查明真相,她為何還要刁難我?」
蓮月斜目輕哼,「怪就怪姑爺,居然在酒樓裡那麼親匿的喂公主吃食。」
他俊臉忍不住一窘,「我也是逼不得已才那麼做的。」當時他可是萬般不願,是為了書兒他才忍下那屈辱的。
「可是小姐看了之後,回來鎮日以淚洗面,痛不欲生的足足哭了三日。」蓮月誇大的說:「姑爺連為小姐飲下這區區一碗補身的湯藥都不肯嗎?」
聞言,雷朗心下一疼,瞪著那碗墨色的藥汁須臾,接著吸足一口氣,痛苦的一口飲下。
霎時滿口的苦澀之味,令他攢緊了濃眉。
房裡的窗子不知何時開啟了一道細縫,一雙眼睛靜靜的覷望著他,在見到他飲下藥汁後,皺擰了一張俊顏,眸裡忍不住漾起笑意。
「接著,第二項考驗,」蓮月抱來貓兒,遞過去,「請姑爺抱著小豹一盞茶的時間。」
雷朗一看見那白貓,便已暗自後退兩步,沒料到她竟還要他抱住那該死的貓?!
「我不答應!」他橫眉豎目的拒絕。
被雷吼一聲,蓮月哆嗦了下,不過還是勇敢的將白貓遞到他面前,逼他接過。
「難道姑爺不想見小姐了嗎?為了姑爺與公主的事,小姐可是哭斷肝腸,還病了一場。」
聽見她病了,雷朗胸口頓時一緊,畏怯的瞪著那只白貓一眼,宛如要就義赴死似的,心一橫,閉眸狠狠的接過。
白貓親匿的舔著他的臉,嚇得他臉色發白,全身僵直,用力咬住牙根,才能不讓牙關打顫。
蓮月忍著笑,看來姑爺果真怕死這貓兒了。
隱在窗縫旁的符書兒卻看得不捨,見他額上都滲出冷汗了,不由得出聲道:「蓮月,可以了。」
「是。」蓮月應道,心知是小姐捨不得再折騰姑爺,便將貓抱回,接著端了一盤葡萄遞給他。
在白貓被抱走後,雷朗這才鬆了口氣,舉袖悄悄拭去額上的冷汗,「這是做什麼?」現下是要叫他把這盤葡萄吃完嗎?
蓮月解釋,「姑爺可以進去見小姐了,不過若姑爺想要小姐跟您回雷府,就要親手喂小姐吃完這盤葡萄,若是姑爺辦得到的話,就請姑爺進屋吧。」
他低首看著盤裡顆顆暗紫的葡萄,再抬目看向近在眼前的房門,片刻之後,才舉步往前,推開門。
他暗暗告訴自己,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本色,只是喂個葡萄算不了什麼。
吞下丈夫喂到嘴邊的葡萄,符書兒滿臉掩不住的甜笑。
她沒有想到他竟然願意為她做到這一步,她真的好開心。
苦藥與貓都是他最畏懼的,他不只肯為她而喝,並且還抱了他最怕的貓,這樣就夠了,若是他不肯餵她吃葡萄,其實也無妨。
可是他卻為她做了,像他這樣的男子,肯低聲下氣為她做這些事,不需他多說,她也已明白他的心意。
源源不絕湧上心頭的綿綿情意,在她心口洶湧的激盪著。
娘,書兒真的嫁了一個疼愛書兒的好丈夫,您看見了嗎?
雷朗低頭再剝了顆葡萄,餵進她嘴裡,看見她嘴角高高揚起,原本有些氣悶不豫的神情不禁一柔,不過說出的話卻是──
「若是往後你再不相信我的為人,誤解我,別奢望我會再原諒你。」
「不會了,書兒發誓再也不會不相信相公,若再如此,就罰書兒讓天打雷……」
他立即塞了一顆葡萄進她嘴裡,不准她發毒誓。
「這樣就夠了。這次的事原也怪不得你,只能怪鮑康平竟設下這樣的計謀,想離間我們夫妻。」他將她擁進懷裡,俯下頭吻住她那張甜美的蜜唇。
思念著這久違的唇瓣,他吻得狂烈,彷彿想要將她整個人揉進他的身軀裡。
「書兒,你讓我想死了。」他低啞的說。經過這次,他才知道原來相思竟如此折磨人,也讓他更明白自己對她的心意。
她進駐了他的心裡,把他的心田佔為己有,在無法見到她的日子裡,令他時時懸念著她,為她牽腸掛肚,夜不安寢。
「不准再離開我了。」他霸道的再說。
符書兒動容的眼眶泛淚。「今後,書兒絕不會再離開相公了,書兒還要為相公生很多孩子,然後等將來我們白髮蒼蒼時,能有滿堂的兒孫承歡膝下,你說好不好?」
「好。」
叮鈴叮鈴的聲音忽然響起,一隻白貓蹲坐在窗欞上,綠幽幽的眼睛骨碌碌的看著屋裡兩人相擁而吻,傳遞著彼此那濃得化不開的繾綣情意。
「喵嗚。」它低鳴一聲,蜷縮起白色的小身子,曬著太陽,準備睡個好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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