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未定的若兒注視著在燈火中顯得神勇又可怕的賀蘭倩,腦子裡一片混亂。
此刻的賀蘭倩,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郡主,倒像贏得了鬥雞大賽的頭號種雞,得意地昂首繞場,咯咯地叫。
自從王上被救後,長孫嵩與許多大臣都對若兒有了好感,現在一聽她害人,不由得大驚。
再看屋內景象,恁是見慣戰爭與死亡的男人,也被嚇到了。
屋內的地上躺著條頭部稀巴爛的死蛇,屋內的五個女人皆儀容不整。
賀蘭倩身上有斑斑點點的血跡,那是她奮力摔蛇時被蛇血所污;慕容秋雁披頭散髮,臉色因中毒而發青;若兒神情恍惚,一邊臉頰紅腫,衣服的領口被撕破;元元身上不僅衣服殘破,還有刀傷;草兒滿臉淚痕,雙目無神,似乎已經傻了。
「你們倒是說話啊,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拓跋窟咄不愧是王族後裔,說話中氣十足,天生威嚴。
旋即,屋裡響起了慕容秋雁委屈的哭聲和賀蘭倩憤慨的陳說。
她們的手指不停地指向若兒,可是除了看見她們的嘴皮在動,若兒沒有辦法集中精神聽她們到底在說什麼。
地上那條死蛇讓她驚懼,也吸引著她的目光。
接著有人搖晃若兒,將她從迷亂中搖醒。她抬起頭,看到羅結的眼睛,那雙對她從來都冷冰冰的眼睛現在卻帶著溫暖與憐憫。
「你什麼話都不說嗎?」他和藹地問她。
「什麼?」她茫然地問。
他再次重複。「郡主們指控你將她們騙來,用毒蛇謀害她們,你有嗎?」
「毒蛇?」若兒的腦子逐漸清醒,但根深蒂固的恐蛇症讓她抱緊了自己。「毒蛇咬了慕容郡主,她摔死它。」她迷惘地指指賀蘭倩。
「哼,王姑娘真會說瞎話,郡主摔死蛇?」拓跋窟咄閃動著不懷好意的眼睛,陰險地說:「郡主們都指認了你,還有兩個丫鬟作證,而且現場連物證都有,這樣的騙局只有你能夠做到。可是,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謀殺郡主等於謀殺未來的王后,你怎會這麼大膽呢?」
拓跋窟咄邪惡和憎恨的目光刺激了若兒的神志,她恍然清醒,不想讓人誣陷。
「不,我沒有傷害任何人。」她扶著牆壁站起來,大聲為自己辯護。
「我沒有,那條蛇是賀蘭郡主帶來的,是她抓著慕容郡主的手,放到蛇口,她們要害我,騙我來這裡……慕容郡主掐我的脖子,要我死,她承認了是王叔要她殺我的,還有……」
賀蘭倩厲聲打斷她。「你胡說,蛇是你帶來的,你騙我們來這裡,結果你居然放蛇攻擊我們,我跑開了,可是慕容郡主體弱跑不了,被蛇咬傷,丫鬟們幫我拉著你,我才奪過你的蛇,摔死了它。」
「不,不是這樣的!」若兒轉向羅結,再看看南部大人,可是他們的目光中都帶著讓她心寒的同情和遺憾。「我沒有傷害任何人,我在找我的乳娘,是她們騙我來這裡,說她在這兒。」
若兒痛心疾首地解釋,可是得到的是木然的回應。
她不敢相信這樣漏洞百出的謊言怎麼能讓這些大人們輕易相信?
「大人,賀蘭郡主說的都是實情,是她要謀殺我。」慕容秋雁怯怯地說,此刻的她再次恢復了往日的美麗嫻雅,雖然中毒讓她面色微暗,但賀蘭倩塞給她的那顆藥顯然是妙藥,已經阻止了毒素的蔓延。
嬌柔的美人淚是最有力的證詞,看著她的淚珠和大人們注視著她的目光,若兒知道自己縱有千萬個理由,也沒法取信於人了!
「送兩位郡主回去,召御醫。」長孫嵩面色冷峻地命令,再對若兒說:「本朝法紀嚴明,我不得不以擾亂後宮和預謀殺人兩項罪名將你交給刑獄官。」
「可是我並沒有犯罪啊!」她喃喃地說。
「雖然你不認罪,但現在這裡物證、人證俱在,你如何能抵賴?」拓跋窟咄嚴厲地說著,並對門外揮手。「帶她去天牢。」
若兒黯然,讓她難過的是,押解她的,居然是幾個曾在牛川牧場保護過她的士兵,他們都低垂著頭,極力避開她的目光。
「你們也相信我會殺人嗎?」若兒絕望地看著那些曾與安超守護過她的士兵。
不等士兵開口,長孫嵩便說:「你隨他們走吧,王廷自會依法決斷。」
「王上現在何處?」她期盼地問,王上將是她討回清白的唯一希望。
「陛下在與不在並不影響判決,關鍵是證人與證物。」拓跋窟咄插進來冷酷地回答她,並對士兵怒喝。「還不把罪人押走。」
兩個士兵遲疑地走近,若兒不想為難他們,主動伸長脖子和雙手,準備接受沉重的枷鎖。
「各位大人,對一個弱女子,用得著上那麼重的刑具嗎?」管遷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阻止士兵將枷鎖套在若兒的頭上,士兵們也馬上收回了刑具。
「這是重大犯罪,管大人。」拓跋窟咄不滿地說。
長孫嵩附和地說:「管大人,王叔是刑獄官,他這樣做是在執法。」
「用枷鎖不就是怕她逃嗎?我以這條老命擔保,可以嗎?」管遷激動地說。
「我等也願意作保。」手持枷鎖的士兵跪下,其餘士兵也紛紛跪下。
拓跋窟咄憤怒地瞪著他們,長孫嵩則揮揮手。「就依你們吧!」
「謝謝,我不會跑,因為我沒有犯罪。」若兒含淚對管遷和眾士兵說:「能幫我尋找我的乳娘嗎?」
管遷點點頭,若兒稍微安心,當她再次回頭,看到幾名搜查證物的官吏,正把那條死蛇裝進木盒裡時,突然覺得想吐──
讓人懼怕的大蛇,在這樣陰險的陷阱中尚且只有死路一條,何況她這個懼怕毒蛇的人呢?她有什麼力量去與她們抗爭?心頭一凜,若兒轉身跟隨士兵們離去。
天牢是專門監押重犯的地方,但與一般關押囚犯的地方並無二致,甚至環境更差,被控犯罪的人,多在定罪後即以各種方式被公開或秘密地處死,因此牢房內並沒有其他人,所以顯得格外冷清陰森。
很少使用、沒人打理,無窗、無光的房裡非常陰暗,空氣中瀰漫著鼠類死亡後的腐臭和潮濕泥土的腥臊。一盞半明半暗的燈,並沒有給這裡多少光亮。
坐在空蕩蕩的床板上,感受著這可怕的空氣,若兒想起多次出現過的預警,再回想突然發生的一切,明白這都是由王叔、慕容秋雁和賀蘭倩安排好的陷阱。
她們早就有心要除掉她,而今,她們有人證、物證,又有拓跋窟咄的支持,若兒想求得清白脫身,看來會很難。
就算拓跋圭在,他又能做什麼?何況,他會相信自己的清白嗎?想起他曾與慕容秋雁那麼親近,若兒的心中一陣茫然。
不,他會相信她的!
若兒用力地說服自己,雖然她整治過拓跋窟咄那樣的惡人,可是她從來沒有傷害過人,他會相信她的。
現在,她唯一擔心的是汍婆的安危,她到底在哪裡?發生了什麼事?
她閉上眼睛,腦子裡一遍遍呼喚著她的乳娘,在冥冥中尋找她的蹤跡。
乳娘的身影漸漸顯現,她在生氣,花白的頭髮凌亂,額頭似乎有傷,但她坐在舒適的椅子上,衣裳整齊,身上有淡淡的香味,還有一種她不熟悉的激動情緒。
不會的,汍婆從來都很平靜,不曾這樣激動過!她在說什麼,嘴巴一直在動,可若兒聽不見,也看不清她對面的人是誰?那是個男人,一個很威嚴的男人。這個男人到底是誰?為什麼他會讓汍婆那麼激動?
「汍婆,你在哪裡?為什麼你會不告而別?」她在心裡吶喊。
汍婆似乎聽到了她的呼喊,向她看來,那個男人也轉過身來──
若兒趕緊看著他,想看清他是誰?
「帶她走!」一聲吆喝驅散了她眼前的景象,那個男人與汍婆一道消失了。她心裡一陣懊惱,憤怒地轉向打斷她冥想的人。
拓跋窟咄神氣地站在門口,看著對面的牆,似乎對她的「魅眼」仍心存忌憚。「我是你的主人,可你不服從我,如今該是我教訓你的時候了。」
「呸,你一再地設計加害於我,就算你勾結了那些郡主,也謀不到王位!」若兒不層地啐他一口。
「死到臨頭,你還敢嘴硬。」他揚起一掌,想打她,可看到她明亮的眼睛正瞪著他,立刻向那些士兵手一揮。「帶她走,你們聾了嗎?」
知道是去接受審訊,但沒想到被帶進刑獄堂時,她看到的不僅有四部大人、諸位長老,還有留居宮中的文臣、武將,和前來準備參與王上婚典的姻親……哭哭啼啼的慕容秋雁與慷慨激昂的賀蘭倩,自然也在場。
看到若兒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臉上,但她視而不見的平視著前方,不去注意那些或憎恨或同情或遺憾的目光。
然而,審訊竟然簡單到只是一個過場。
主持審訊的拓跋窟咄,既不詢問她事情發生的經過,也不准她喊冤,只是將一條條罪名列出來,要她認罪。
當張袞要求她重述事情經過時,拓跋窟咄和慕容麟、賀蘭木等人都很不高興,認為他是不相信郡主和證人的證詞。
「張大人難道不信任郡主?慕容郡主的傷是假的嗎?」拓跋窟咄質問張袞。
「不是不信任,只是辦案怎可只聽片面之辭?」張袞不服。
「什麼片面之辭?在柴禾房,郡主們陳述事發經過時,王若兒都默認了。」拓跋窟咄說道。
「不,我沒有默認,因為我根本沒有犯罪。」若兒為自己辯解。
「罪犯都這麼說。」拓跋窟咄冷然道。
「這妖女得認罪,若非賀蘭郡主以良藥相救,我妹妹早死了!我慕容家族若不見兇手伏法,絕不罷休,我父王天明即到。」慕容秋雁的哥哥慕容麟憤然宣佈。
坐在慕容麟身邊的賀蘭木雖然沒有說話,但雙眼一直憤恨地盯著若兒。他是特意為好友拓跋圭的婚典和妹妹的冊封儀式而來,沒想到才來不久,就遇到妹妹遭人陷害一事,自然對陷害妹妹的罪人怒不可遏。
「王若兒,你認罪嗎?」長孫嵩說著,心想,憑王若兒傷害的人是慕容家最得寵的郡主,這女孩的命運大概無人能改變了。
「不,我不認罪!」若兒斬釘截鐵地回答。
她的眼睛轉向慕容秋雁,無法將柴禾房內那個掐著自己的脖子、凶狠如狼的瘋狂女人,與眼前嬌柔美艷的郡主聯繫起來。
此刻的她梳洗過又換了一襲新衣,顯得高貴端莊,臉上因殘餘的蛇毒還有些慘白,淚汪汪的眼睛紅腫,但不僅不傷她的麗顏,還讓她更顯得楚楚可憐。
這個女人美艷如花,卻比毒蛇還惡毒!彷彿再次感覺到那雙冰冷的手掐住她的喉嚨,若兒打了個寒顫。
這樣凶狠的女人真的要成為拓跋圭的王后嗎?不,她得保護他!只要揭示了真相,讓大家看清楚這兩個女人狠毒的一面,就能阻止她們靠近他。
可是她要怎麼做才能讓人相信她呢?若兒焦慮的想。
然而無論她如何想,審訊仍按拓跋窟咄、慕容家族和賀蘭家族的意願進行,唯一讓他們無法改變的是若兒至死不認罪的態度。
直到三更時分,拓跋窟咄對長孫嵩說:「此案沒必要再審,人證、物證俱在,王若兒犯下謀殺王親罪,按我朝刑律,當處車裂;又因拒不認罪,犯藐視王法罪,處以斬首。二罪並罰,判凌遲處死。為平息慕容、賀蘭兩大家族之怨氣,表示我朝的誠意,請南部大人日出時立刻執行判決!」
話一說完,堂內一片肅靜,雖知她死罪難免,但這樣的處罰仍十分殘酷。
可是拓跋王朝立法嚴苛,天下聞名,亂世用重典,誰能說不對?
「不可如此判決!」管遷以史官身份參與審訊,此刻擲筆而起,大聲說:「如今案情疑雲重重,怎可草率執行?」
拓跋窟咄陰沈地轉向他。「管大人不過一介史官,記錄事件就行,查案判決與你無關!否則判你個擾亂公堂罪,同樣斬首。」
「斬首就斬首,如此審案,不公不平,下官不在乎。」管遷豁出去地說。
「管大人!」張袞想要阻止他,可是被拓跋窟咄一聲叫喊掩蓋。
「來人,把管遷拉出去。」
幾個士兵進來要將管遷帶走。
見管遷因為自己而受牽連,若兒不顧一切地焦慮大喊。「你們不能傷害他!」
「那你認罪嗎?」拓跋窟咄陰險地湊近她。
面對拓跋窟咄這個卑鄙小人,若兒滿腹怒氣,惡狠狠地盯著他。「不認!」
拓跋窟咄不敢與她的目光接觸,立刻轉過身去。
「不要跟她多說,快替我妹妹討回公道。」慕容麟不耐地說。
「陛下!恭迎陛下回朝!」
門外突然傳來歡呼聲,緊接著,門被大力推開了。
身著盔甲的拓跋圭,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抓住管遷的士兵立刻放開了手。
拓跋圭用銳利如劍的眼睛掃視著整個大殿,直到發現目標。
「若兒!」
若兒充滿期待地看著他摘下頭上的兜鍪,臉帶關切地向她走來。
「陛下──」一聲淒慘的哭喊聲中,誰都沒想到柔弱的慕容秋雁竟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撲倒在拓跋圭面前,將他走向若兒的路阻斷。
「陛下,臣妾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抱著拓跋圭的腿,眼淚落在他佈滿灰塵的長筒靴上。
「郡主?」拓跋圭吃驚地俯身拉她,可她不肯起來。
「臣妾差點兒就被她害死了。」慕容秋雁仰起淚痕斑斑的臉,淒慘地訴說著她險些死於毒吻的經過。
其他人也不時插嘴補充,慕容麟則激憤地表達憤怒之情。
難道他最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拓跋圭僵住,身上感到寒冷,尤其面對慕容秋雁憔悴的麗容和柔弱的哭訴,他無法保持冷靜的分析和判斷。
他是在歸途中接到張袞派來的使者傳信要他連夜速歸,否則若兒性命難保!他以為若兒發生了意外,於是一路急奔,卻沒想到等待他的竟是這樣一個故事。
他從不懷疑若兒的善良,可是也清楚她的個性,更清楚她從一開始就不願與其他女人分享他,而對於一個女人在嫉妒心驅使下能做出什麼樣瘋狂的舉動,他早有所聞,於是拓跋圭無法立即做出正確的判斷。
難到是即將到來的大婚刺激了她,讓若兒真的試圖去做她曾說過的事──毒死她們?!
懷著一絲不確定,拓跋圭抱起跪在他膝前、不願起來的慕容秋雁,把她放回椅子上,然後緩緩轉身面對若兒。
從他進來後,若兒就一直看著他、期待著他!當他被慕容秋雁抱住大腿時,她心裡有了不祥的預感,但她仍期待著他繼續走來,可是他沒有。
他蹲了下來,一條腿曲起,跪在慕容秋雁身邊聽她哭訴,再將她抱起、安放在椅子上,而那個過程中,他沒有看若兒一眼。
即便這樣,她仍在期待──
「若兒,這是你做的嗎?」他開口了,終於望向她的眼裡寫著苦惱。
「你相信我會做這樣的事嗎?」她的眼裡跳躍著最後一點火花,聲音嘶啞。
「我……」面對她的平靜,拓跋圭遲疑了,而就是這一瞬間的遲疑,讓若兒的期待成為泡影,她的心直墜深淵。
她轉開了視線,封閉起情感,不讓自己再有任何期待和幻想。
「我再問你一次,你認罪嗎?」拓跋窟咄虛張聲勢地問。
她看著他,眼裡再也沒有了懾人魂魄的耀眼光芒。「我──認罪!」
「若兒!」看著她黯淡的眼神,拓跋圭喊她,但聲音卡在喉嚨裡,看著她的眼睛失去光彩,尖銳的痛楚刺破他的心臟,他覺得自己正走錯一步而墜落深崖……
***
畫押定罪,審訊結束。
作為死囚,枷鎖、鐐銬是免不了的。這次,沒有人能阻止拓跋窟咄得意地達成他的心願:報復、折磨一個永不肯屈服的肉體和靈魂!
「陛下,你做錯了!真的做錯了!」參宇殿內,管遷聲淚俱下。「王姑娘善良堅毅,她永遠不會傷害任何人,可是你們都要殺她,為什麼?」
「我怎麼可能殺她?我一定會救她!」拓跋圭讓護衛替他脫下身上的鎧甲,仍難以消除心頭那種空虛感,眼前揮之不去的是若兒絕望的目光。是的,他做錯了,可是此刻他不需要有人來提醒他,正是他親手將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推上了法場。
「你救不了她,因為你已經殺死了她。」管遷情緒失控地大聲說。
心情極差的拓跋圭雙目一瞪。「管大人,我尊敬你,可並沒有允許你放肆!」
管遷慘笑。「我敬重的是志向高遠、胸懷天下的王上,更是是非分明、重情重義的男人。可如今才明白世上根本沒有那樣的人,因為那樣的人都死了。也罷,王姑娘死了,老夫自會替她樹碑立傳,讓後世以她為鑒,牢記侯門深似海,不可空將深情付流雲……」
他搖搖晃晃地往殿門外走,嘴裡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銳利的刀切割著拓跋圭的心。「管遷,你給我站住!」拓跋圭一把抓住瘦弱的史官,將他提回來,放在椅子上,臉色鐵青地站在他面前。「把你的話說清楚!」
「不,老夫老了,說不清楚!問陛下自己吧!」
知道這是個威武不能屈的老人,拓跋圭克制住自己的脾氣。「管大人,千里巡邊,我很累,回來就遇到這些事,你讓我該怎麼想?」
見他並不真糊塗,管遷克制地說:「臣只知查案得間案情、問當事人。」
「可我聽了整個過程……」拓跋圭想辯解,卻覺得心裡非常地不安。
「是,你聽過,張大人也聽過,王叔和眾大臣都聽過,可你們聽的都是兩位郡主的一面之辭,可有聽聽另一面的?」
「為什麼若兒什麼都不肯說?」拓跋圭懊惱地問。
「說?她能說什麼?」管遷的情緒再度激動起來。「有誰允許她開口?有誰聽她說話?除了受死,她能做什麼?」
「她不會死!」拓跋圭冷靜地說:「坐下來,告訴我你知道的部分。」
「我知道的部分並不完全,王上該問的不是老夫!」倔老頭跟他卯上了。
拓跋圭並不怨他,因為他會自己去找出真相──
***
牢房還是那樣冰冷、黑暗和齷齪。
囚禁在牢中的若兒坐在床上,垂著頭,什麼都不想,因為只要想起拓跋圭那存疑的目光,她的心就疼痛。
無數影像在她眼前跳躍,她無動於衷,她不再為自己的命運擔心,不再借助天賦探視未來,她的未來已經被決定,除了死亡,沒有另外一條路!
現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盡快天明,無論什麼刑具,她都能忍受,因為她的心已經被凌遲處死。
門口發出響聲,但她並未移動分毫。
「嘿嘿,小美人終於也有落到我手裡的一天哪!」拓跋窟咄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她依然木然而坐。
「怎麼啦?你的魅眼呢?」他調笑著抓起她的頭髮,迫使她抬起頭來。
當看到她無神的眼睛時,他膽子大了,伸手摸摸她的臉,奸笑著說:「真是美人胚子,要死了還是這麼漂亮!早順從了我,你又怎麼會吃這種苦頭呢?」
因為拓跋窟咄碰到了被慕容秋雁打傷的地方,若兒皺了皺眉頭。
「我早警告過你,她們早晚會除掉你,你就是不相信。」他得意地說。
「那天在樹林裡恐嚇我的人果真是你!」若兒開口,發現自己的嗓子啞了。
「瞧,嗓子啞成這樣!」拓跋窟咄再拍拍她的臉。「沒錯,是我,如果那天你順從了我,早就沒事了。如今,你就認命吧!」
一邊說著,拓跋窟咄一邊更加湊近她。
若兒痛恨自己此刻的無助,腳上的鐵鏈讓她寸步難行,手上和脖子上的枷鎖讓她連轉動身子都難,她的眼睛再也沒有了神采,她徹頭徹尾是個無能為力的人。
當他的手伸向她時,她只能將自己盡量縮小,用枷鎖做有限的保護。
可是他得寸進尺,按住她的頭,俯下臉,就要親她。
「滾開!」她低聲吼叫,一抬胳膊,枷鎖打在他的下巴上,這下惹惱了他。
「妖精,你以為你還可以用魅眼整我嗎?」他壓住套在她頸子上的木枷,捏她的臉,惡毒地說:「再過幾個時辰,老子的這隻手,會親自操刀割開你的衣服、劃爛你美麗的身子、削下你又白又嫩的肉,看著你變成一堆白骨。
哈哈哈,你的心會在白骨堆裡跳動,也許你還能聽到我和很多人在笑。不過,千刀萬剮後,你會很痛,你的白骨也會被血染紅,呃,別忘了還有你的魅眼,又亮又美的魅眼,我會把它們挖出來放在床邊,每日欣賞……」
「不要說了,你這個魔鬼!混蛋!」他的描述讓若兒驚懼得發抖,她開始嘶聲尖叫,彷彿只有這樣,才能阻止他可怕的聲音傳入大腦,消除心裡的恐懼。
「哈哈哈,妖精也會害怕。」拓跋窟咄扯下她的腰帶,綁住她的嘴。
聲音消失,她知道自己應該勇敢,可是卻害怕得直冒冷汗。
她用力扭動身子,用枷鎖撞擊他。
她的反抗激起他變態的快感,拓跋窟咄撲倒她,抓起鐵鏈,將她拖到地上。
枷鎖弄痛了若兒的頸子,她痛苦的呻吟讓惡徒興奮不已,而他的嘴裡則不斷地說著她從未聽過的淫穢言辭。
她無法動彈,無力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壓在她身上。
「小騷貨、小妖精,老子今天是向你討債來的。」他惡狠狠地說:「五年了,你讓老子丟人現眼、夜夜難眠,今天我要統統都討回來──呃,該死的鐵鏈。」
他發狠地說著,為無法解開那條粗粗的鐵鏈而沮喪怒吼。
終於,若兒心驚地聽到自己的裙子在他手裡發出驚人的撕裂聲……
「王叔,快走,有人來了。」他的謀士馮羌匆匆跑來喊他。
正被色慾驅使的拓跋窟咄厲聲大罵。「滾出去,沒看到老子正忙嗎?不管來者是誰,殺了他!」
「是、是王上和幾位大臣……快走吧,這賤人不值得王叔捨命。」
這「捨命」兩字鎮住了拓跋窟咄旺盛的色慾,他連忙從若兒身上跳起來,慌忙逃出了牢門。
「什麼人?」外面傳來拓跋圭的聲音。「晏子,去抓住他!」
聽到熟悉得讓她心痛的聲音,若兒心裡一陣慌亂,她想起來整理破爛的衣裙,可是她根本無能為力,而外面的人進來的速度很快。
「若兒!」拓跋圭一看到躺在地上的她,當初她險遭拓跋窟咄侮辱的情景再現眼前,悔恨立刻吞噬了他的心。他急步走過來想抱起她,可是她身上巨大的枷鎖阻礙了他。
「找鑰匙來!」拓跋圭大聲命令柯石,解開了捆綁在她嘴上的腰帶。
隨他前來的張袞和管遷,看到她破爛的衣裙,都紛紛轉開視線。
「是哪個畜牲竟敢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管遷憤怒地問看守的士兵。「剛才的人是誰?」
「是,是王叔。」士兵不敢隱瞞,將鑰匙交出來。
「這個混蛋,我非殺了他不可!」拓跋圭憤怒地接過鑰匙、打開枷鎖,把它摘下摔在地上,再將若兒扶起。
若兒一站起來,就坐在床上蜷縮起身子,不讓失去遮蓋的雙腿露出來。
拓跋圭取下套在她雙腿上的鐵鏈,將她被撕破的裙子拉攏,又急又氣地喊。「給我亮一點的燈。」
燈亮了,拓跋圭湊近,可她畏縮地垂下頭,不願看他。
「若兒,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的嘴。」拓跋圭輕聲要求她。
可她連眼皮都不動一下。
他托起她的臉,若兒沒有退路,只能再次接受她不願意要的碰觸。
「狗東西,他居然敢打傷你的臉。」拓跋圭輕撫她臉上的掌痕,憤怒地罵著。
「那個傷不是拓跋窟咄打的。」管遷告訴他。
拓跋圭的手一僵,難道還有人打她?「那是誰?」
沒人回答。
拓跋圭看著管遷。「是誰打她?」
「那得問王姑娘,那人不光打她,還想掐死她!」
拓跋圭聞言,低頭查看她的頸子,因那紫色的指痕而心痛。
「若兒,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撫摸她的傷,但被她推開。
「王姑娘,你得將實情說出來,否則誰來懲罰真正的壞人?」管遷勸導她。
「有誰會相信呢?」她抬起溢滿淚水的眼睛。「管大人,汍婆……」
她的聲音因為喉嚨受傷和後來的尖叫而嘶啞,讓拓跋圭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但她沒有反應,只是看著管遷。
管遷歎一口氣。「我們把宮裡都搜遍了,但沒有發現任何蹤跡。」看到若兒眼裡的淚水,管遷急忙安慰她。「羅結還在尋找,一定會找到的。」
「可是天明……別讓她來。」她垂下眼,淚水滴落在木枷上。
「若兒,你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可以救你,一定……」
「你什麼都不可以,因為是你判了我的罪。」她冷漠地說。
「我錯了。」拓跋圭抱住她,管遷等人歎息著走出門去。
「不,別走,你們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身後的若兒喊住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