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京城,富甲天下。
五十名黑衣勁裝、騎著高健駿馬的壯漢,在駕馭白馬的蒼衣男子帶領下,抵達巨大宏偉、恍如銅牆鐵壁的玄武門前。
黃沙輕揚,馬蹄已止,所有的駿馬,從奔馳到停步,只有短短一瞬,可見這批人馬,個個都是騎術精湛。
六方商賈、八方水脈,皆匯聚於京城。
除了平民百姓外,巨商富賈無數,再加上皇親國戚與堂堂天子,均居於城內,故各大城門皆有重兵守衛,檢查過往行人與車隊。
偌大京城,以中央玄武大道一分為二,規劃為六十餘坊,分為東市與西市,各省商賈與蠻夷商邦,都齊聚此處交易。
每日從玄武門進出的人馬最多、最雜,因此,玄武門的守衛森嚴,更勝其它城門。
照理來說,這批黑衣勁旅,個個身懷兵器,守城衛士最該如臨大敵。但是,鎮守玄武門的鐵提督,卻是露出難得的笑容,快步上前,對著蒼衣男人抱拳致意,眼裡還有著難掩的敬意。
「上官鏢師,這趟辛苦了!」一旁的衛士們也同時抱拳致敬。
馬上的蒼衣男人,面貌俊美難言。
他一身蒼衣,襯得神采奕奕,黑眸深斂又顯出沉穩大器,如流泉般的長髮,以蒼色繩束起。不論是男是女,每每瞧見他,總會駐足一旁,驚艷得失了神。
除此之外,他還是京城裡,人人心目中的大英雄。
只見上官清雲抱拳回禮,笑容儒雅。「鐵提督客氣了,在下只是盡責,談不上辛苦。」
鐵提督眼裡的敬意更深。
「今夏黃河氾濫,淹沒無數良田,饑民們無糧可食,皇上與大臣、商賈們,加上各地民捐,所有賑銀委派上官鏢師押運,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送達當地購糧賑災。」
從京城到災區,不論是官或是匪,無不覬覦賑災的銀兩。
賑銀本應交予官兵運送,但近年北方有大敵虎視眈眈,相爺認為軍隊不得輕易妄動,故而才委請民間鏢局護送。
「只是小事一件。」明明是一路凶險,上官清雲卻說得輕描淡寫。縱然長途奔波,他仍是一身整潔,蒼衣不染半點灰塵。
這趟押運,風險難測,因此相爺公孫明德委任京城中最大鏢局——大風堂押送。一來,是大風堂名聲,可謂天下第一;二來,大風堂仁義守信,眾人皆知,賑銀交給大風堂,絕對可保證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半點銀子也不少的,被送達災區。
而這個重責大任,最後落在上官清雲肩上,也可見得,大風堂總管沈飛鷹,對他的倚重之深。
「鐵提督,恕清雲無法久留,得趕回大風堂覆命。」他謙和有禮,語氣令人如沐春風。
「啊,抱歉抱歉,延宕了您的時間。」鐵提督後退一步,大手一揮,無須費時檢查,即刻讓這批勁旅入城。
「謝過鐵提督。」
餘音尚留在耳畔,上官清雲已領著眾鏢師,策馬絕塵而去。
數十匹快馬奔馳,在玄武大道上,引來旁人注目。男人們的欽佩敬意、女人們的崇拜愛慕,一路追隨著蒼衣迎風、獵獵作響的俊美男子。
勁旅直抵玄武大道中,一座寬門巨戶的宅邸,才終於停韁止步。
巍峨的大門,以千年巨木與寒鐵鑄成,門上懸著一塊金字大匾,銀鉤鐵畫似的字跡,書寫著「大風堂」三字。
門外,早已有一群人等候,迎接眾人歸來。
「上官,終於回來啦!」一個彪形大漢,雙手插腰,樂得呵呵直笑,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
上官點了點頭,沒顧著自個兒休息,卻是刻不容緩,先吩咐僕人們,照料長途奔波的眾位鏢師。
「給兄弟們進水進糧、給馬進草料。另外,替輕傷者送藥,傷勢不論輕重,都得讓醫房大夫親自檢查過,確定真正無礙才行。」他指揮若定,言簡意賅。
「是!」
僕人們大聲回諾,熟練的忙碌起來。
深斂的黑眸,來回看了數次,確定每位鏢師都受到照料。
彪形大漢在一旁,等得不耐煩,逕自踱步走過來,擋在唯一一匹尚未解鞍的駿馬前,大聲叫喚著。
「喂,上官!」大漢咧著嘴,笑咪咪的問:「你還記得咱們打的賭吧?」
黑眸垂落,掩去眸中神色。
「當然記得。」
大漢笑得更開心。「那還不交出銀兩來?」
「為什麼?」他淡定的問。
「你腦袋裡裝豆腐花啊?你出發前,咱們打過賭,賭你這趟來回,得花上十天,但你足足慢了兩天。」
俊臉上濃眉一挑,黑眸裡出現一抹笑意。
「這一趟鏢,就算是由你來跑,來回也不會少於十二天。」
「沒錯,但老子就是不爽這趟鏢歸你,而不是歸我。」可惡,功勞都被這漂亮傢伙佔去了。「廢話少說,願賭服輸,賭金一百兩,快快交出來,老子等著花呢!」
上官清雲好整以暇,問道:「誰說我輸了?」
「想賴啊?」彪形大漢早有準備,伸手就從懷裡,掏出一張賭約。「這上頭寫得清清楚楚,你還想不認?」
黑眸裡的笑意,終於染上嘴角,上官清雲連看都不看那張賭約一眼,反而故意提醒道:「你把賭約看清楚。」
「我看得很清楚啊!」
「那,咱們打賭的期限是何日?」
「五月二十九。」彪形大漢拿著字據,大聲的念出來。「今天都六月初一啦!」哇哈哈,他贏了!
沒想到,對方又是一笑。
「但是,現在還是五月。」
彪形大漢傻了。
「啊?」
馬上的上官清雲,緩緩低下身來,笑容可掬的看著好友。「今年閏五月,所以今天是五月初一,離期限還早得很。」
轟!
簡單幾句話,卻恍如晴天霹靂。
只聽得那徐緩好聽、飽含笑意的聲音,一字一字的宣佈。
「所以,輸的是你。」
「媽的,你耍我!」大漢氣得哇哇大叫。
「願賭服輸。」他慢條斯理的回答,靠得好友更近一些,把之前聽見的大聲嚷嚷,用溫和有禮的語調,原封不動的重複一次。「賭金一百兩,請快快交出來。」
「你……」
「各位弟兄,這趟辛苦了!」上官清雲直起身子,揚聲說道:「今晚,設宴龍門客棧,敬謝各位,一路上與我出生入死。大家跟我一起,謝謝徐大鏢師,今晚這頓好吃的、好喝的,用的全是從他口袋裡掏出來的銀兩。」
一聽到有豐盛菜餚、上好美酒可以享用,鏢師們都樂得心花朵朵開,乖乖的齊聲道謝,大嚷大叫:「謝謝徐大鏢師!」
宏亮的聲音,傳得附近幾條街都聽得見。
被擺了一道的徐厚,在眾人的道謝聲中,整張臉都垮了下來。他像是胸口中箭,痛苦的捂著胸口,還懊悔的跑到大門邊,用頭猛撞牆壁洩憤,痛惜自己白白被坑了一百兩銀子。
薄唇上笑意未消的上官清雲,看著好友的背影,又開口問道:「對了,沈總管呢?」
照理說,每趟鏢回來,體恤鏢師辛勞的沈總管,都會親自迎接,但如今放眼大風堂門前,卻不見沈飛鷹的身影。
徐厚太過悲憤,忙著用頭毀壞牆壁,連話都說不出來。倒是一旁的僕人,畢恭畢敬的幫忙回答。
「稟報上官鏢師,沈總管接到聖旨,晌午時就進宮去了。」僕人不敢拖延,又補上一句。「傳旨太監還說,皇上有令,請您一回來,也盡速入宮。」
入宮?
上官清雲想了一想。
鏢師入宮,雖是難得之事,但他也曾遇過幾回,每次都是因為他押運賑銀,或是保護皇親國戚,立下大功的時候。當今天子,對於賞賜有功之人,可是半點也不吝嗇。
這一次,皇上宣他入宮,想必又是一番嘉獎,再加上豐富的賞賜。
對於賞賜,他興趣不大,大多分送給弟兄們。但是,能得到皇上嘉獎,他倒是非常樂意領受。
主意既定,上官清雲策馬轉身,還不忘出言提醒。
「徐厚,我入宮去了,你記得把銀兩準備好!」說罷,在徐厚的撞牆聲,與眾鏢師的注視下,他朝著皇宮奔馳而去。
蒼衣與白馬,很快就不見蹤影,消失在玄武大道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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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上官,恭喜恭喜!」
「是啊,恭喜!」
「是大喜呢!」
「恭賀上官鏢師。」
打從踏進皇宮起,所有路上遇見的人,不論是大臣或是太監,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都笑容滿面,爭相上前對上官清雲拱手道喜,態度慇勤熱絡,更勝以往。
太監畢恭畢敬的領著他,往皇宮深處走去。穿過幾道金碧輝煌的宮門,繞過種滿奇花異草的御花園,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一片遼闊空地,出現在眼前。
這片空地,春季時會運來各色牡丹,冬季時則是灑水為冰,是皇族們遊玩的地方。而空地旁,則有一座雅致涼亭。
「皇上在賞月亭裡,請上官鏢師慢走。」太監低聲說,離著亭子遠遠的就停步,不再上前。
上官清雲點頭致謝,邁步往前走去,蒼衣隨風鼓起,如獵鷹展翅。他意態悠閒,蒼衣掩蓋了他精壯結實的體魄,再加上儒雅謙和的態度,很容易讓旁人誤以為,他是個書生,而非是名聲響亮的武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