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仁驚駭萬分的瞪著行動自如的杜春曉,臉上有著無法置信的驚恐,他爬呀爬到柱子旁,抓住一個中毒的老婦,以此為要脅,阻止她上前一步。
他雖不懂武,卻滿懷心計,狡猾又奸佞,計劃著每一步棋,連退路都想到萬無一失,絕不讓自己有失風被捕的一天。
為了成功,他可以犧牲所有人,即使踩著別人的屍體往上爬也面不改色,一心只想擁有全天下的財富,成為除了天子外最有權勢的人。
他的野心之大令人咋舌,似乎已經陷入瘋狂之境。
但是,惡人到頭沒有惡報嗎?
「不只她沒有中毒,我們亦然。」他的詭計終將未能得逞。曲天時巍然而立,神情峻然,他長臂一伸,扶起心愛女子及杜夫人,讓兩人安穩地在他的保護下。
而他的身後是裝腹痛的小德子,以及假暈的嚴功,他們同樣神清止朗,毫無中毒跡象。
「你們……為什麼……不可能……你們應該全部中了毒……」他看向其他中毒者,確實痛苦難當。
「因為我們有福星照拂。」曲天時含笑地看向一臉靦腆的杜春曉。
「福星?」
他伸出手,輕握蜜色小手。「曉兒無意間說了句你的腳一跛一跛的,而且背影似曾相識,很像百花樓秘道裡脫逃的幕後主使者。」
「什麼……」她光憑著背景就認出是他?
「當時她只當是玩笑話說說,我卻記下了,你有很多的特徵符合被捕黨羽的形容。」他的腿是最大的敗筆。
「我不是……」鄭曉仁否認,不認罪。
「你看這是什麼。」曲天時一說完,盡責的嚴功便取來一張狐狸面具。
「你……你們……」怎麼可能?他駭然。
「我派了屬下前往鄭府搜查,在你的房間的床底下有條秘道,你將貴重物品藏在下面,包括這個面具。」以及他的嬌妾美婢十數人,供他淫樂。
假面具被揭穿,他也就不再有任何掩飾。「哼!全是我所為又如何?除非你不想要這個老女人的命,不然就乖乖地讓出一條路,讓我離開。」
他不確定所挾持的人質是否能保全他,因此他虛張聲勢,勒緊老婦頸項,做為護身符。
但他的確押對寶了,杜府的每個下人對杜春曉來說都像她的家人,尤其是他手中這一個,更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放開我的奶娘,不許你對她動粗。」她不能讓任何人傷了奶娘。
「奶娘呀!」他陰陰一笑,力道加重。「要不要拿你來換她?」
他以為沒人會傻到用自己來交換一個微不足道的下人,然而出乎他意料的,她回答得相當爽快。
「好……」
杜春曉才上前一步,臂膀被人由後拽住,曲天時不贊同的眼神直盯著她,不准她輕舉妄動。
「好?」他神色古怪地一睇。
以主換奴,她真義無反顧?
「先把人放開、再留下解藥,我可以網開一面,留你一條生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鄭曉仁嗤哼,「你憑什麼給我保障?光是空口說白話,我才不會上當!」
他不相信自己以外的人,所以他才戴上狐狸面具,以防遭同夥出賣。
「憑我是一國之君的身份。」曲天時威儀立現,面露精芒。
「一國之君?」他先是一怔,繼而大笑。「哈哈……你真當我是三歲稚童好哄騙?好歹編個像話的謊言誆人還差不多。」
「放肆。」嚴功長劍一抽,威風凜凜。
「咱家公子真是當今聖上,你有眼不識泰山,膽敢冒犯龍顏,真想抄你九族才肯大徹大悟嗎?你這黑心肝的可惡小子。」比著蓮花指的小德子尖著嗓子大罵,那模樣比女人還嬌媚。
「你……你真的是……不可能……皇上怎會來到靈月城?」他打死也不信。
「你沒聽過微服出巡!萬歲爺是為了訪視民情才出宮,你再不把皇后的奶娘放了,就只有死路一條,任誰都救不了了。」廢話說多了口會幹,直接亮牌吧!
小德子取出「天順帝」令牌,神色活現地在眾人面前轉了一圈。
「你說她是皇后?」鄭曉仁指著杜春曉,倉皇失聲。
「萬歲爺都親上紅葉山莊提親了,還會有假。」這人真不通氣,死字刻在額頭還喘大氣。
鄭曉仁面如死灰地問:「你……你說,只要放了這老太婆和拿出解藥,你就會饒我不死?」
「君無戲言。」一言九鼎。
「好,我放……」為了自保,他並未立即放人,只是先扔出解藥。
鄭曉仁一如他的名字,真小人,他狡猾成性,不輕易信任人,在沒確保自身的安危前,他仍小心翼翼的拖著奶娘往門邊退,隨時戒備著,一有機會就準備拔腿開溜。
擔心解藥有假,杜莊主不顧反對地先行服用。他是莊主,理應肩負起一莊大小的安危,何況今日之危起於他不受教的小女兒。
一會,藥性漸漸奏效了,他的腹絞消失了,臉色恢復紅潤,人也有體力了,四肢雖然還有點酥麻,但已無大礙。
接著大家也陸續服了藥,解了身上的毒,歡天喜地的互賀重生。
「我還有一個要求。」沒見到那東西,他怎麼也不甘心。
都插翅難飛了,他還敢開條件?大伙鄙夷的目光全看向猶作垂死掙扎的鄭曉仁。
「什麼要求?」
死囚也有留下遺言的機會。
「我要杜莊主將我祖父死前留給他的信給我看一遍。」否則他一輩子也無法釋懷。
「信?」曲天時流轉眸光,看向準丈人。
杜莊主先是怔忡了下,繼而苦笑地走向廳堂旁供奉祖先牌位的神桌,底下有個小暗櫃,他不費力的一抽,取出一張泛黃的手稿。
「你要的是這個吧?」
彷彿是惡狼見到肉,鄭曉仁倏地兩眼發亮,顧不得身在險境地推開他身前的老婦,一個箭步衝向前,如獲至寶的搶下那張薄薄的紙,展閱。
雪山老弟:
吾自知時日無多,無以托付,我兒魯鈍,不求上進,一心圖謀權勢……盼君多加看顧,勿入歧途,此心可慰。
今有四句話欲贈兒孫,來日方請君轉告。
勤勉持家,兒孫繞膝,
天下財富,莫過於此。
愚兄 參然筆
「勤勉持家,兒孫繞膝,天下財富,莫過於此……天下財富,莫過於此,天下財富……」
鄭曉仁一臉茫然的不斷重複那四句祖父的遺訓,這才知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但一切已來不及了。
顯然的,他的父親只瞄到「天下財富,莫過於此」。便斷章取義的認為那是一張寫著寶藏的書信,臨死前仍念念不忘要取回。
他們父子倆都被貪念蒙蔽了雙眼,完全體會不到祖父的用心良苦。
「嚴功,將人拿下,移送地方官員,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饒。」他放他一條生路,但終其一生他要在牢裡過了。
「是。」嚴功上前緝押。
一下像老了十歲的鄭曉仁神色委頓,雙肩下垂,兩眼無神的拖著腿,他似乎跛得更嚴重了,一跛一跛的走得相當艱辛。
他富可敵國的美夢就此破滅,鋃鐺入獄。
至少在天順帝在位時,他別想有重見天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