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白目貓!
顧恆止瞪它一眼。徐洛芃也是有貓沒男人,把手上紙袋往地上一放,就彎身抱起貓兒。
「唉呀,夫人你又重了!」一般成貓體重大約四、五公斤,上回抱它時感覺還沒這麼沉,她笑嘻嘻地揉起它的肥油肚。「看,連腰都增加一圈了。」
貓咪舒服地窩在她胸前,任她摸著呼嚕呼嚕叫,顧恆止看得翻白眼。「也難怪這小子最近都不給我抱,肯定是怕我發現它重了減少它的伙食!」
徐洛芃笑著用臉蹭著貓咪滑軟的皮毛,知曉他只是嘴上唸唸,骨子裡根本疼死了這隻貓。她眸光熱暖,想起當年在校園的草叢裡發現夫人時,它瘦小孱弱,不堪一擊,幾個室友看她抱回一隻小貓,慌得不知道該怎辦才好。
宿舍裡禁止飼養小動物,加上十年前網路不如現今發達,徐洛芃只好自製收養告示,準備到系所公佈欄張貼,就在這時,顧恆止說:「要不我來養好了。」
「啊?」原本只是希望他幫忙貼海報的徐洛芃傻了,畢竟在那之前,顧恆止從沒飼養過任何寵物,也不曾對此表達過任何興趣。
大學時,他與好友租屋在外,房子是他朋友家的,所以沒有相關禁制。徐洛芃有點猶豫,怕他只是為了減輕她的麻煩,最後後悔。他卻說:「既然都要找人來養,找個認識的不是比較安心一點?」
是沒錯,但……
「你有照顧它一輩子的決心嗎?我聽說貓的平均壽命最高可以到十八年,而且狗貓看醫生是沒健保的,加上飼料費……還有房子不是祈劭辰他爸爸的?你確定他會同意?」
她巴拉巴拉講了一串,那些認養前的考慮甚至連她自己看了都不敢百分之百有信心做到,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真的行?她不忍見他即使後來厭了,看在她的面子上還是得硬撐下去……
「你這是在跟我求婚嗎?」
什麼照顧一輩子的決心、不離不棄,顧恆止聽得哈哈大笑,一臉調侃,徐洛芃紅著臉瞪他。「我是在跟你說正經的!」
「我想祈少應該不會反對啦,真的不行我搬出來就是了。」顧恆止四兩撥千斤,講得一臉輕鬆。「就當它是我老婆好了,還沒取名字吧?正好,以後就叫它『夫人』……」
「……它是公的。」
她忘了顧恆止聽了以後露出怎樣的表情,總之,凡是他決定的事,她從來講不過他。徐洛芃抱著懷裡的貓兒坐在他的床上,那時候還小不懂,只覺他義氣得過分,可如今回想起來……她知道,是因為她捨不得這隻貓。
那麼罕見的純白毛色、漂亮的琥珀色眼瞳,它被她發現的時候才巴掌大,虛弱地在她懷裡喵喵叫,如果不是因為住宿、如果不是室友不便,如果不是還太年輕,承擔不了生命的重量,她一定會自己收養。
顧恆止明白她的種種顧慮,所以並沒多說,只是直接替她接下了這份本該屬於她的責任……
「夫人啊,他是好老公對吧?」她笑著撫了扶貓,貓兒發出呼嚕一聲,像是同意了她的說法。
一隻貓、一個女人,就這麼在屬於男人的床上打滾纏綿。夫人是一隻聯盟貓,一直都記著自己是被誰救回來的,所以它特別跟徐洛芃親近,旁人抱還不容易,只有她,它會乖乖地窩在她懷裡任她親擁。於是顧恆止替她泡咖啡回來,看到的便是這樣的一幅畫面。
他的床鋪上,一人一貓正姿態親密地磨蹭著臉,他倚著門框,好整以暇地望著,徐洛芃白皙的膚色襯著夫人雪亮的皮毛,入夜的窗外是一片漆黑,透著街燈的光,微涼的風自紗窗吹拂進來,搔惹這一人一貓。
過去因為顧慮到夫人的毛,他不曾買過深色系的床單,現在忽然覺得,如果新房可以買個靛藍色的,讓這一人一貓相偎著躺在床上,會是多麼美麗的光景?
……等一下,夫人是公的。
他自那過分旖旎的綺想中回神,敲了敲門,口氣戲謔。「兩位夫人,背著我這位正牌老公偷情,不太好吧?」
徐洛芃一怔,粉白的頰莫名浮上一層薄紅,她瞅著眼前的男人一臉好氣又好笑,可他炯黑眸子底下的光卻是炙熱的,好似被什麼打動了一樣,使她嘴唇有些麻顫,回不出話。夫人大概是感受到某種奇異氛圍,很識相地飛快離去,僅剩徐洛芃一人坐在他的床上,竟生出一陣無措……
顧恆止也怔住了,他本以為她會笑謔地回答「我比較喜歡夫人!」或是「跟一隻貓計較,丟不丟臉?」之類的話,沒想到她居然會出現這般羞怯的反應。他胸膛一緊,尤其她就在他的床上,不久前正好在跟夫人廝磨。
他忽然覺得可惡,那粉潤的唇他也不過才淺嘗過一次。儘管剛才她親貓,嘴唇只是碰在它的臉部周圍,他還是覺得……嗯……有點不爽。
「你……」
徐洛芃被他看得渾身都不對勁,正要反應,卻見他突然走上前來,把兩隻咖啡杯往好了 手裡一塞。「拿著,拿好。」
「嗄?」
她莫名其妙,只好把兩杯熱咖啡各自拿在左右手,結果下一秒他卻把她的雙臂分開,一邊膝蓋抵住床沿,半個身軀猛地傾近,她整個人一顫,卻聽到他說:「小心咖啡會濺出來。」
那就不要這樣啊!「你……」
他灼熱的吐息一下子離自己好近,幾乎是貼在她的臉頰上,徐洛芃滿臉潮紅,未意的言語一下子被打散。他問她:「你剛剛親了夫人哪裡?」
「這——」
徐洛芃現在只發得出單字,還不及開口,耳朵那兒便被他輕輕舔了一下。她如遭雷擊,然後是臉頰、脖子、鎖骨……再吮吻至另一邊。她忍不住輕顫,偏偏手裡拿著咖啡杯,不敢有太大動作。
他細細吻遍了她的臉,卻刻意避開了她的唇,她微微張嘴,像條離水的魚兒般奮力呼吸,胸口脹得疼痛,全身熱燙燙的,一股酥麻感自腳跟攀沿而上,癱瘓了她的腦。熱氣徘徊,徐洛芃倒吸一口氣,看著男人逐步貼近的五官,屬於他的氣息逐漸佔據了她的嗅覺,他甚至……還沒真正吻上來呢。
「……還有哪裡?」他爍亮的眼極近距離瞅著自己,吐出的氣都要融進她嘴裡,偏偏就是不吻她。
徐洛芃又急又慌又惱,但急什麼慌什麼惱什麼卻是一點都不明白,只覺得眼前的男人太令她心動,很久不曾有過的潮動自身體最細微之處綿延而上,軟化了四肢,還不及開口回答,手臂就先一陣酸軟……
「哇!」
兩人同呼一聲,徐洛芃瞪眼望著潑灑在男人背上的一大片咖啡色漬痕,呆了三秒。「你你你……會不會燙?」
「還好。」顧恆止罵了句髒話。整個人遭到咖啡「洗禮」,整張臉名副其實地黑了。「剛好是溫泉水的溫度。」
「噗!」
「你還笑得出來?!你這個沒良心的!」顧恆止氣啊,恨不得把眼前這個越笑越大聲的女人壓在床上,將還沒倒空的咖啡淋在她的身上回敬,然後……唔,他還挺喜歡喝咖啡的。
腦中的想像淫邪而美好,偏偏現實是他上半身被咖啡浸濕,不得不洗澡。「感覺我跟你求婚之後一下子被噴啤酒,一下子被倒咖啡,水光之災未免也太多了一點。」
「誰教你……」想起剛剛的畫面,徐洛芃不覺赧熱了臉,手上還有一杯咖啡是勉強完好的,她喝了口,鎮定身心。過去從來不曾在他身上意識到這麼多屬於異性的吸引力,她胸口怦動得厲害,需要收驚,還以為自己早過了這種臉紅心跳的年紀,沒想到……她錯了。
原來,情動是一種本能。
她只是一直忽略它,忘卻了那樣美好的感動,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再也得不到,不料如今給予悸動的人,卻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好友,她心底的驚歎難以言喻。
顧恆止洗好走出來,發現她捧著咖啡杯坐在他的床沿,酡紅的頰熱度未散。其實他挺感謝那杯兜頭而下的咖啡,否則他沒自信可以在如此誘人的她面前把持住自己。
既然都要結婚了,他希望自己可以忍耐到婚後,他想在她名正言順屬於他的同時佔有她,在她身上烙下僅屬於他一個人的痕跡,她再不會為了任何別的男人傷心哭泣……
「這下你總不會再覺得我是南瓜地瓜馬鈴薯了吧?」
徐洛芃哭笑不得,翻了個白眼。「好啦,你是茄子行了吧?」
男人計較得很,可不希望女人嫁給他,只是因為看著他好下飯。儘管當初求婚的時候,他沒深思,只是抱著兩人速配可過日子的心態,但隨著她的同意,那一點一滴的回憶,就像是柴火,燃燒了他本以為熄滅的情感,發出的熱能甚至遠比青春時期還要強大。
他不懂,自己當初怎會錯失她呢?甚至之後都不曾把她放在愛情的位置上思考過。這十年,他與人分分合合,唯有她始終堅定不離地在自己身邊,或許……就是友情太堅固了,所以捨不得任何意外破壞他們之間的關係,他可以一輩子不擁有愛情,但不能沒有她。
曾一度淡忘的情感再度在他的體內聚集燃燒,他想起剛剛在餐廳,她擋在自己跟前女友之間,分明可以讓他保護,她卻不願見他與故人惡言相向,選擇自己挺身而出。
她的作為總是恰到好處地潤著他,顧恆止一歎,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根本無法做任何準備,該來就來。他想自己愛上她了,不是年少時懵懂的情懷,而是這一刻,屬於三十二歲的他的心情——
「芃芃。」
他陡然一喚,徐洛芃還不及回神,便瞅見洗浴出來的男人一下子在她面前單膝跪地,臉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真摯認真。
他仰頭,黑亮濕潤的眼緊睇著她,驀地開口。「嫁給我。」
那三個字徹底擊打在她胸口,徐洛芃不敢置信,完全來不及準備。「你、你不是說過了……」
顧恆止一笑。「我想再正式地跟你說一遍。」
他一直欠她一個浪漫的求婚。這女孩表面上看起來恬淡無求,實際上對於那些電視電影上的浪漫情節充滿憧憬,只是某些事他真的辦不太來,只能在兩人獨處的時候做到這種地步。「答應我嗎?」
老實說這畫面有點滑稽,比在居酒屋裡的隨口求婚沒好到哪去。他濕著頭,身上穿著睡衣、披著毛巾,可徐洛芃幾乎要錯以為他此刻穿孔的是一件白色燕尾服,而身後跟著跑進來的夫人,則是他的白馬……
她為這樣的想像笑了出來,可鼻酸眼潮,她明白自己心底其仍有著遺憾,她的婚姻不是來自轟轟烈烈或水到渠成的愛情,而是一種習慣與妥協,可她覺得無所謂了。這樣就好,這樣很好,她伸出手,捧住男人熟悉無比臉,這一次,換她給他一個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