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策一進門就打了個不甚淑女的呵欠。今天起得太早,又沒吃東西,現在她又困又乏,精神很不好。
「小姐,我出去給你拿點東西吧。」
「不用了,就吃桌上的糕點吧。」
小紅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出來,「小姐,我出去看一下好嗎?」
沈小策頭也沒抬地道:「去吧,記得看仔細點,回來講給我聽。」
小紅的身子搖晃了下,然後快速的跑了出去。
「噗。」
沈小策停下吃糕點的動作,抬頭打量了下房間,最後抬頭。
房樑上,一名眉目清朗的藍衣男子姿態隨意而瀟灑的坐在那裡看著她笑。
她嚥下嘴裡的糕點,喝了杯茶,也衝著他微微的笑了笑,「你能下來坐到椅子上嗎?仰著頭很累的。」
藍衣男子哈哈一笑。
沈小策知覺眼前一花,他人已坐到椅中。
「你是誰?」
「你很有趣。」
「你是誰?」她繼續問同一個問題。
「我是奉命去向沈宰相提親的人。」他眨了眨眼,笑得一臉促狹。
沈小策恍然,「你是藥谷的左清寒。」
男人眼睛一亮,「谷主向你說過我嗎?」
她緩緩地掃過他全身,用一種很悠遠的音調道:「雲風說過他要捏斷你的脖子。」
左清寒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嘿嘿笑了兩聲,「夫人就當沒看到我好了。」
她沉吟了下,旋即轉身,拉開房門,對著樓下咬字清楚地說了句,「左清寒來了。」
然後,所有人就看到本來正津津有味看著藍四小姐演苦情戲的新郎飛身撲上樓,而同時另一條藍色身影從新房閃了出來。
「夫人,你為什麼要出賣我?」左清寒一邊閃躲著谷主的殺招,一邊問出心底的疑惑。
沈小策淡定地走回新房,笑著對打鬥的兩人道:「因為,我累了,想睡覺。」
兩隻手緩緩關門。
新房門關上了,打鬥仍在繼續。
藥谷是個特別的地方,藥谷裡的人也很特別,特別到在谷主的婚禮上起內訌。
據當天目睹整個過程的人說,戰況相當的慘烈,沒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是下不了那麼狠的手的。
婚禮結束的第二天,吃著桂圓的沈小策忍不住對昨天的情況表示了下好奇。
小紅激動的連比帶劃描述了戰況,總之,就兩個字——慘烈!
於是,沈小策看向桌子對面斯斯文文吃著早膳的新婚丈夫問道:「為什麼那麼討厭左清寒?」
凌雲風陰惻惻地笑了下,「他竟然敢跑到洞房,而且還是你一個人在的時候。」
小紅忍不住躲到主子的身後。這個樣子的姑爺好可怕。
沈小策不得不感慨一聲,「我以為你是因為他給你招來太多賀客而生氣呢。」
前後事情一聯想,很容易得出這個結論的。
「當然,那也是原因之一。」他毫不掩飾地承認。
沈小策不說話了,默默地吃自己的早膳。
但凌雲風下一句話就讓她噴出嘴裡的飯。
「今天我們不趕路,把洞房花燭夜補一補吧。」
小紅一張臉紅得不能再紅,低著頭幫主子拍背,以減輕她的痛苦。
「咳……」沈小策被米粒嗆到,咳得驚天動地,半天沒緩過來。
「小紅,你退下吧。」凌雲風揮手。
小紅驚疑地看了眼小姐,最後還是決定明智的退下。
看著被關上的房門,沈小策惡狠狠地瞪了某人一眼,壓低聲音咬牙道:「你昨晚跟人大打出手,想必很是勞累,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凌雲風一把將準備離開的人扯進懷裡,不懷好意地貼近,「為夫的精神好得很,娘子不必擔心。」
她用力拍開他的手,眉頭緊蹙,「藍四小姐就這樣罷手了?」
「難道娘子還希望她繼續糾纏嗎?」
「這並不是我能決定的事。」
「這也不是為夫能決定的事,所以我們就不必理會那些不想管的人和事了。」
她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太樂觀還是太自大?
「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低頭吻上她纖細性感的脖頸,手指靈活地挑開她的衣襟。
沈小策的身體忍不住抖了下。這只禽獸……不過,現在她好像更沒有理由拒絕他的求歡。難道他這麼迫不及待的成親就是為了這個?
「雲風,嗚……」她的掙扎對他而言無異於螳臂當車,輕而易舉的就鎮壓了她。
很快,兩人便滾到火紅的床褥之間,將昨夜虛度的洞房填補起來。
馬車沿著筆直的官道緩緩馳向前方,車平緩而快速,車伕揚鞭催馬的動作輕盈而俐落。
小紅坐在旁邊欣賞著,滿心滿眼的驚奇。
沈小策放下微挑的車簾,懶懶地窩回軟墊內,捏了粒葡萄入口,頓時酸甜的汁液便在口內蔓延開來。
打坐完畢的凌雲風直接撲到她的身上,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荷花香,微微勾起唇角。
「娘子。」
「嗯。」沈小策自顧自地吃著葡萄,並不是很想理他。
「你還在生為夫的氣?」
「哼。」不生氣是假的。
他微微掀開她的衣領,滿意地看到嫩白柔滑的肌膚上沒有一點兒瑕疵,「這藥膏效果果然不錯。」
雖然已經習慣,但是沈小策仍是忍不住微微紅了臉。他為她配製的藥膏確實很有效,無論他當夜多麼禽獸,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罪證,只要塗抹了那藥膏,半個時辰便會消失無蹤。
凌雲風低頭吻在她誘人的紅唇上,攫取她口內酸甜的果汁。
未幾,氣喘吁吁的兩人以額抵額平復著過急的心跳。
他聲音略帶沙啞性感地道:「我知道讓你陪我去參加武林大會惹你不高興,可是,放你自己回京見岳父我不放心。」
沈小策沒說話。
「等武林大會一結束,我們再進京去看岳父,嗯?」
「嗯。」
他將她摟得更緊,摩挲著她的唇瓣蠱惑地道:「那今晚不要再拒絕我了?」
「谷主,要在前面歇一下嗎?」一道清亮嗓音鑽入車內,其中隱含著幾絲戲謔。
凌雲風眸色一變,嘴角的笑慢慢勾魂起來,一字一句地道:「小左,你是不是想永遠不能再開口說話?」
「我是為谷主好,壓抑過度對身體有傷。」
沈小策用力推開身上人,繼續泰然的吃自己的葡萄,藥谷的內鬥她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娘子,你真無情。」
「比無恥好。」她輕飄飄的回了他一句。
凌雲風笑容一深,再次攆上去,咬著她的耳垂呢喃,「那娘子喜歡我的無恥嗎?」
沈小策憶及他夜間的狂狼,不由得羞紅了臉,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啐道:「正經些。」
「為夫很正經地在問呢。」繼續啃咬。
但你問的是很不正經的話。她用力在他腰側擰了一把,順便奉送他一記似嬌還嗔的白眼。
他無動於衷地繼續偷香。他家娘子的力道至多算是給他瘙癢,也算是種閨房樂趣,他喜愛得很。
「娘子還沒回答我呢。」他繼續逼供。
沈小策被他撩撥得氣息有些紊亂,向後伸手環住他的頭,粉頸微微後仰,讓他的吻得意繼續往下深入。
「谷主,我們還是到前面路旁停一下吧。」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再次鑽入車內。
凌雲風凌厲地瞪了眼低垂的車簾,直接伸腳踢上兩扇車門,然後低頭繼續。
當馬車飛快地奔馳在官道上時,車內一片旖旎風情,沈小策咬著絹絲手帕媚態撩人地仰躺在地毯上,黑色長髮鋪在她身下,更加襯得她膚如凝脂,如玉般盈潤。
十指相扣交握,正是情動之時。
「什麼人這麼不長眼?」車外響起左清寒帶著調侃的質問,然後是馬鞭劃撥空氣發出的淒厲尖嘯。
凌雲風不慌不忙地將一切結束,又溫柔地為妻子穿妥衣物,然後整理好自己,用腳勾開車門,淡定地詢問,「有多少人,小左?」
左清寒的笑聲顯得格外的清朗,「谷主,你去忙,這些人小左自會收拾。」
沈小策不禁掩唇輕笑。
凌雲風瞟她一眼,伸手在她胸上摸了一把,在她嗔怒前閃出車廂。
然後,小紅便被扔了進來。
小紅從地上爬起,面露不滿,「小姐,姑爺怎麼可以這樣?」
沈小策點頭,「下次我會告訴他不能扔你進來。」
小紅搖頭,「我是說姑爺怎麼可以不讓我看熱鬧。」小左打得好飄逸啊。
她嘴角忍不住抽了下,歪頭打量著跟了自己多年的丫鬟,最後以手撫額,有些無奈地道:「小紅,我越來越覺得我不敢要你了呢。」
小紅撲過來,「小姐,奴婢這一輩子都會跟著你,有小姐的地方就有奴婢。」
「小左,以後小紅就交給你了。」外面有人發出憤然之聲。
另一道明顯帶著訝異的聲音飄進來,「谷主,難道這些日子她不是一直歸我管嗎?」
「我讓你管一輩子,怎麼樣?」
左清寒明顯有些為難,近乎絕望地看了眼自家谷主大人,最後以一種壯士斷腕的口氣道:「谷主,小左真的不喜歡一輩子聽人壁角,很痛苦的。」
然後,在一大群黑衣人的圍攻下,藥谷中人再次內訌,順便殲滅了離自家最近的敵人。
江湖人就是每天打打殺殺,甚至是不知道為什麼打打殺殺的嗎?
沈小策有疑惑,所以便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凌雲風很肯定地回答她,「不是。」
她狐疑地看著他,最後轉向拿匕首削樹枝的左清寒,「小左,為什麼會不斷地有人來刺殺我們?」
左清寒頭也沒抬地道:「夫人,你錯了。」
「呃?」
「他們要殺的是你。」
「小左——」凌雲風毫不客氣地拍去一掌。
左清寒一個翻身避過,繼續落在原地低頭削樹枝,「因為谷主幹了許多天怒人怨的事,所以那些打不過、殺不了谷主的人便打算報復在夫人的身上。」
沈小策若有所悟。原來這就是他執意不肯讓她先行回京見爹的原因。
凌雲風哼了聲,拾起兩根枯枝投進火堆,「別以為你幹的壞事就少了。」
左清寒幽幽地瞟了他一眼,不勝感激地歎道:「谷主,謝謝你的誇獎,但是小左實在受之有愧。小左就是因為太過純真,才會一直受你壓迫蹂躪而不敢反抗的。」
沈小策看了看兩人,一個美得天怒人怨的禍水,一個週身洋溢著爽朗快樂的英俊男人,可以說松、竹各有風情,於是她彷彿不經意般地呢喃道:「蹂躪啊……」
然後她確信自己看到某人額角青筋微跳。
左清寒第一時間竄了出去,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沈小策會成為谷主夫人——她其實比谷主還要陰險。
小紅看著兩條人影快速在眼前消失,不由得崇拜地看著主子,「小姐,你好厲害。」一句話就讓他們又內訌了。
沈小策掩口打了個呵欠,躺在鋪好的毯褥上,蓋上披風,睏倦地道:「我要睡了。」
小紅雙眼晶亮晶亮地看著她,暗暗發誓,她一定要向小姐好好學習,一定要把小左拿下。
那邊一前一後竄入樹林的兩人,在以快對快纏鬥片刻之後,極有默契的飛身上一株粗壯的大樹,正好可以看到火堆旁的情形。
「谷主,我覺得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帶她回藥谷。」這是由衷之言,從婚禮當日到現在,這位夫人給了他太多的「驚喜」。
凌雲風看著睡在火堆旁的身影,笑意緩緩在嘴角漾開,「我當日放心,她是我挑的娘子,我自然比你更瞭解她。」
左清寒忍不住好奇,遲疑片刻終究忍不住冒著生命危險問了出來,「谷主,你和夫人究竟誰中了誰的圈套?」
凌雲風笑得風情無限,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得意,「自然是她中了我的圈套。」
左清寒不禁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咕噥了句,「可是,被人吃定的是你不是她。」
「那有什麼可計較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左清寒縮了縮脖子,不怕死地繼續咕噥,「你那已經跟下流差不多了。」
「嚓」地一聲,一截粗壯的樹枝應聲落地,原來站在那樹枝上的左清寒已然不見蹤影。
「谷主,你太陰險了。」另一棵大樹上傳來他的控訴。
「而你太欠揍了。」
內訌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