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凌雲風重新看向她,見她以手掩口咳得身軀微顫,眼睛也起了氤氳,整個人嬌弱得彷彿風中搖曳的一株纖草。
當肩上多了件披風的時候,沈小策訝異的扭頭。
男人淡笑如故,「夜裡風涼,姑娘有病在身,還是當心為好。」
手抓著披風的帶子,她低頭輕笑一聲,有些無奈地道:「怎麼辦?我又想說謝謝了。」
凌雲風也不禁笑容加深,「那我只好繼續說一聲,不說也罷了。」
一語既出,兩個人不由得相視而笑,淡淡的溫馨頓時在周圍瀰漫開來。
屋外雨仍舊淅淅瀝瀝地下著,木柴在火中不時爆出「劈剝」之聲。
凌雲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到不遠處那張熟睡的嬌顏上。她雖不是江湖中人,言談舉止卻帶了幾分江湖兒女的灑脫不羈。
與陌生男子比肩而坐,侃侃而談,不曾忸怩拘謹,守禮而克制,既不會讓人覺得輕浮,也不至於給人一種距離感。
不慍不火,拿捏得剛剛好。
他眼神微斂,面對他的外貌,她當日也不過是淡淡地掃了眼,然後便毫不留戀地移開視線;縱然面對他的笑容,她也不曾有過絲毫異樣的神情,彷彿在她面前的,不過是個相貌平平之人。
瞧她柳眉鳳眼,眉宇清明,雖非絕色,卻也明艷動人,著男裝的她,如濁世翩翩佳公子;此刻長髮披散而下,女兒嬌態畢現,這讓他突然好奇起她恢復女兒裝該是何等的樣貌。
想到此處,凌雲風嘴角微揚,為自己突來的想法失聲而笑。
在火邊坐了半宿,不免有些口乾舌燥,他拿過水囊,剛喝了口後驀地怔住—不久前她曾就著囊口喝過水。
心中無遐想倒也罷了,待有了雜念,他突然覺得口內生出一股別樣的滋味來。
笑著搖搖頭,他又喝了幾口水,這才塞好蓋子,重新收好。
接著,目光又情不自禁的落到蓋著他披風的女子身上。但見她病容已然減輕許多,睡顏安祥,烏髮自然地垂落在身前,隨著她的呼吸輕輕地起伏著。
凌雲風的眼神閃了閃,又看了沈小策一眼,這才將目光移回面前火堆上,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夜晚在無聲無息中過去,而沈小策主僕是被路過的馬蹄聲驚醒的。
「小姐,天亮了。」小紅說著眼睛四下梭巡,不見美男,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是呀。」
「小姐,你感覺怎麼樣?」
沈小策摸摸額頭,又摸摸喉間,微微一笑,「好多了,那位公子的藥果然有效果。」
「在下的藥自然是有效的。」
主僕倆聞聲看去,只見美得令女人相形失色的男子正拎著一隻野兔從外面走進來。
「公子好。」小紅眼睛發亮地看著他。
沈小策在一旁暗自竊笑。這丫頭簡直是把人家的身影看進眼裡拔不出來了。
「姑娘可好些?」
「有勞公子掛心,好多了。」沈小策垂眉斂目,輕施一禮。
凌雲風看她一眼,漫不經心地道:「姑娘,穿男裝行女子禮恐怕不合適。」
「還請公子口下留情。」沈小策也不是省油的燈,輕鬆回應。
他不覺莞爾。這姑娘伶牙俐齒得很,不動聲色就給了他一記悶棍。
「是在下失言,只是還未請教兄台尊姓大名。」
「不敢,小弟姓沈,名小策。」對於自己這個名字,沈小策一直是很有怨言的,男不男、女不女,不過,也因為這個名字,她以男裝行走在外根本不必改換名姓。
「在下凌雲風。」
「凌兄。」
「沈兄弟。」
兩人相視一笑,許多未竟之言盡付眼波之間。
沈小策朝外看了看,「雨似乎停了呢。」
「是停了,只是地上泥濘不好走。」凌雲風如是說。
「小紅,幫我束髮,咱們還要趕路呢。」
「是,小姐。」小紅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世上怎麼有這麼好看的男人呢?
在小紅的巧手之下,沈小策一頭烏髮以一方白帕束於頭頂,發間插了一支翠玉簪,耳側留了兩綹長髮,更顯得人如美玉,倜儻風流。
凌雲風看得忍不住在心中歎氣。這女子易釵而弁反而比他這男子更有英氣,著實讓人受打擊。
「小姐,好了。」
沈小策低頭檢視自身,滿意地點頭,「沒問題了,咱們可以上路了。」
「嗯。」
沈小策將披風迭好,捧到凌雲風面前,「昨晚多謝凌兄了,披風原物奉還。」
「舉手之勞罷了,你太客氣了。」他接過披風,甚是隨意的說。
「請恕小弟急於找尋家父,不便在此多作耽擱,先行告辭了。」
「一路保重。」
「多謝吉言。」她衝著他一笑,而後轉身走向丫鬟,一起步出破屋。
跟小姐互相扶持著走在略顯泥濘的道路上,小紅一臉不解。
「小姐,為什麼要急著離開呢?」她們從來不曾急於趕路的。
沈小策瞄了她一眼,笑道:「我怕你被美色迷了心竅,到時候棄主他奔,不得已,只好拽著你跑路了。」
小紅聞言漲紅了臉,瞪著自家小姐說不出話來。
瞧丫鬟一臉鬱悶的吃癟模樣,沈小策笑得可樂了。「傻丫頭,他是江湖人,我們不能跟他太過牽扯的。」
「小姐怎麼知道?」
沈小策直言,「你見過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能捉到野兔的嗎?」
「雖然難了點,也不是不可能啊。」小紅振振有詞回道。
「外面路面泥濘,你可見他腳底帶有泥濘?」
小紅一楞,仔細回想,確實未見。
「真的沒有耶!」好神奇。
「所以了,你這個傻丫頭,江湖可是是非之地,咱們還是安安分分地去找我爹比較妥當。」
「小姐,為什麼你懂那麼多啊?」
「因為在你看美男流口水的時候,小姐我並沒有。」沈小策很是一本正經地回答。
「小姐—」
「哈哈……」沈小策大笑著朝前跑去。
小紅氣紅著臉在後面追。
不遠處一株大樹後露出一角白裳,凌雲風俊美如斯的臉上浮現一抹玩味的笑。這個女子果真有趣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