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予,告訴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愛我?」他瘋狂的吶喊。
「感情是不能強求的……」儔詩予猛搖頭。
路季揚眼中佈滿血絲,看她的眼神不再溫柔,狂亂之中帶有危險。
他生氣了!他被憤怒逼到臨界點,她幾乎可以聽到他的心跳怦怦作響,彷彿有某種東西會在他體內瞬間爆炸、毀滅……向來輕聲細語的他被她的無情惹火了!
「為什麼要那麼快就否決我的感情?」他靠近儔詩予。
儔詩予不語,合上眼睛等待他給的懲罰,她對他的所有怪罪毫無怨懟。
路季揚慘淡一笑,「什麼都不想說嗎?我要一個合理的分手理由,我不怪你,卻恨透我自己!」他將氣全數發洩在自己身上,雙手握拳不斷捶著牆壁。
「我的心好亂,別逼我說真正理由。」原想制止他的自虐行為,卻因歉疚而導致她躑躅不前。
門又砰的一聲被關上,路季揚轉眼不見蹤影,這一次他真的離開了。
儔詩予支撐不了內心強大莫名的罪惡感,終於失去全身力氣的坐在地板上,趴在他關上的門上不斷反覆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該死!」方俊狼握緊拳頭狠狠的捶著桌面。
她是背叛者呀!為什麼要想她?他搔亂頭髮,苦惱的看著手中的雜誌。
早上開車經過路旁,他意外看到以他為主角的雜誌封面,直覺地買了一本,就是想看封面上的女主角儔詩予,哪怕僅是一眼,他都會因此而心情愉悅。
儔詩予杵在總裁室外良久,遲遲不敢敲門。
他又走了嗎?還是在裡面?不管了,進去再說。
「總……總裁,你在嗎?」雖已下班,儔詩予仍然叫他「總裁」,以免一進門就被他趕出去。
「儔秘書,有公事報告嗎?」匆忙把雜誌收進抽屜裡,方俊狼找了一份文件攤在眼前,裝成一副在趕審文件的忙碌模樣,語氣如冰。
「俊……」她支吾著。
「我認為你叫我總裁會比較適切。」
「不!」她走到他桌前,把手蓋在他正在處理的文件上。為什麼她連叫他名字的權利都沒有?「你就真的這麼討厭我嗎?」
「沒錯,我就是『厭惡』你。」他冷冷的回答,不在意的神情著實傷人。
「是你說我們永遠是朋友的,求你不要對我這麼冷漠。」
「別忘了!」他抬頭,一雙冷酷的眼逼視著她,緩緩伸出食指用力指向她,停留在她的鼻尖前。「是你違背我們的約定!既已違約,何來朋友之實?」
儔詩予倒抽口氣,往後退了一小步,神情呆若木雞。昔日她幫他趕走崔涓,今日換他趕她走,多諷刺的因果循環!
感到心寒徹骨,原以為淚早已流乾的儔詩予居然還哭得出來。「我知道是我毀約,那是因……因為我真的愛你啊!我是我,不是崔涓……你是最懂我的人,不是嗎?」聲淚俱下,字字出於肺腑,竟莫名牽動方俊狼的情緒。
「多說無用,儔秘書,請你走吧!」為了擺脫心底酸酸的感覺,他指向門示意她離去。
「儔秘書?呵,你不是都叫我醜小鴨嗎?」縱使以前有多不喜歡這個綽號,現在的她卻是渴望聽見他這樣喊她,至少會讓她覺得親切許多。
「醜小鴨。」他叫了,可是話還沒說完:「季揚已經在外面等候許久,你可別讓他誤以為我搶了他的女朋友,我很重視和他的情誼。」
好幾次的下班時間,他在總裁室裡都能清楚看見樓下的路季揚和她交談十分愉快。他偶爾會有想揍路季揚的衝動,卻又無法解釋自己的異常思緒。
他在嫉妒!
「他馬上會離開。」儔詩予決定留在原地不走。瞄了樓下的路季揚一眼,她偷偷歎氣。他好傻,都分手了還來接她下班幹什麼?她不值得他對她這麼好。
感受到她的執拗,方俊狼目光凌厲,眉毛可怕的糾結著,言不由衷說:「既然你知道自己是醜小鴨就該有自知之明,你配不上我!」
「俊!」她拉住他的手,「你騙我,你在開玩笑,對不對?」她含情脈脈盯著他漠然無情的臉。
這樣的近距離……她有多久沒這麼看他了?
「你走吧!」他的口氣不再堅決。每每瞥見她哭得梨花帶淚又憔悴的容顏,他就再也說不出半句狠話;她和崔涓都一樣說著膚淺的愛情,他何以對她心軟?
「好,我走!」她奪門而去。他一再又一再的無情終於傷透了她的心,也同時讓她在心中做出了決定。
柔弱的倩影一逝,方俊狼像洩了氣的皮球般癱坐在椅子上。
他的心好痛,他該痛恨她的,怎麼會……剛才忽然激起想擁她入懷的情愫?
夜的感覺詭異到令人毛骨悚然。
儔詩予坐在庭院的綠草坪上,周圍散亂著瓶瓶罐罐,口中不斷重複著一句話:「配不上?我配不上他……配不上……為什麼?」
「乾杯。」今天下班順道從便利商店買回幾瓶酒精濃度高的酒,她半帶酒意地舉起酒杯,發現眼前空蕩蕩的沒人回應她的邀約,於是自言自語道:「咦?沒人理我呀?沒關係,那我就舉杯邀明月。」
隨口一句話,害她又想起月圓的那一夜,她再一次狠狠灌下一杯酒。
她向來滴酒不沾,今晚的她卻想喝醉。
人說「一醉解千愁」,她知道那只是將愁苦往後拖延的方法,酒醒後往事又會浮現。但她已經被方俊狼的冷漠逼到無路可走,只能拚命喝酒,期盼喝到再也醒不過來。她怪自己還是愛他,愛到情願毀掉自己,愛到選擇答應崔涓的要挾。
仍未死心的路季揚此刻站在大門外不斷拉整領結,見門沒上鎖,他捧著一束儔詩予最喜歡的香水百合直接進門,未料一進門就看見她在獨飲悶酒。
把花丟在一旁,路季揚著急地走到儔詩予身邊,「你怎麼醉成這樣?以前你是打死都不喝酒的啊!」他扶正她軟綿綿的身子,憂心如焚的想知道她發生什麼事。
儔詩予喝多了,視線早已不清,誤把路季揚當成方俊狼,傻傻看著他笑,「狼,你來找我?」
「我是季揚,不是色狼,清醒點!」他以為她又像上次一樣把他當成色狼。趁她不注意,他把所有的酒全都丟到邊去。
「胡說,你明明就是方、俊、狼,我愛的狼!哈哈……」
儘管爛醉如泥,她的咬字卻無比清晰,字字強而有力打進路季揚腦海裡。
「什麼?」路季揚恍然大悟,「原來你真的愛上傑爾?」
傑爾?方俊狼?呵呵,他早就知道儔詩予逃不出方俊狼的手掌心,卻為了商業利益硬是把她派到方氏工作,他這根本就是自己把心上人拱手讓人!
「詩予,你不愛季揚嗎?」路季揚故意試探,欲知她的酒後真言。看她差點滑到地上,他連忙將她箍進懷裡。
儔詩予抓抓頭髮,在路季揚胸前打了一個酒嗝,「我把他當朋友看待,前陣子我真的想用心愛他,但是我辦不到,我滿腦子都是你……」
「我懂了,至少你不是在敷衍我。」看她把他當成另一個男人,心固然痛,但他自願放手。
「我要進房……」她掙開他,吃力的站起來。
路季揚傻住了!她的唇毫無半點血色,整個身子搖搖晃晃的,像個紙糊出來的娃娃正被狂風吹襲,隨時都會倒下,隨時都會四分五裂。
他驚駭的撲過去扶住她,「你醉了,我帶你進去。」
「狼……」她整個身體頓時虛脫,順勢倒回路季揚胸膛裡,開始嚎啕大哭起來,「你為何……對我如此冷淡?」
「為什麼傑爾不愛你,你還是願意愛他並且放棄我……」路季揚嫉妒方俊狼,也恨他的不懂惜福,即使他是他的最佳好友,一旦傷害了儔詩予就是不可原諒。
「狼……」她低喃,緋紅著雙頰,不勝酒力的睡著了。
路季揚看著她,癡醉了……她是如此純真、無憂無慮,臉上洋溢著一抹甜美的微笑,這才是真正的儔詩予。
心疼的凝視她,他忍不住想品嚐那微笑的唇的滋味,但僅有的理智適時地制止了他,因為他完全明白,現在的儔詩予只為方俊狼笑,她——從來不屬於他。
路季揚將儔詩予抱回房間,替她脫下鞋子,輕輕的幫她蓋上棉被,確定她睡得安穩後,他把今晚買來的香水百合擺在她房裡的桌子上,寫了張短箋插在花束裡,告訴她他還是她一輩子的好朋友。
清晨醒來,儔詩予整個人昏昏沉沉,等到盥洗完畢,她泡了一杯熱牛奶坐在床上,才忽然看見路季揚留下來的短箋。
真高興他想通了,她以為男女之間結束戀情,連友誼都會不復存在。
想不起他昨天是何時來的,又是怎麼進來?不過她內心那份罪惡感確實得到紓解。儘管如此她還是笑不出來,近來壓力大到令她無法想像,她甚至懷疑自己是否罹患憂鬱症。
她像在喝猛酒似的把牛奶一口喝完,拿起手機尋找著陌生的號碼,毫不猶豫的撥打出去。
「崔涓!」電話號碼是崔涓在法國時留給她的,她直接說重點:「你放心,我答應你的要求,但是你要說到做到,絕對不能傷俊一根寒毛。」
「我答應你,但什麼時候?」崔涓認出她聲音,口氣儘是歡樂、輕悅。
「明天。」儔詩予痛苦地嚥了口口水,「我明天就如你所願。」語至此,她立刻掛斷電話。
她把室內電話線拔掉、手機關機,走到書桌旁坐了下來,把牛奶杯放在一旁,拿出塵封已久的信紙和一枝藍色簽字筆,開始履行對崔涓的承諾。
她寫的信只有一封,不是給遠在鄉下的親人,而是給她今生最愛的男人。
失去方俊狼的世界對她來說已經沒有意義,她的心早被他傷得千瘡百孔,要說生命還有什麼意義的話,就是在死前還能為他做一件事。
不過在這之前,她一定要再見他一面,把他永遠留在她的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