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蠻,我是不是做人很失敗?」
「不會啊。」
「那為什麼府裡那麼多人想看我的笑話?」
小丫鬟思考了良久,然後遲疑的說;「我想是因為小姐太會做人了,平日形象過於良好,所以他們難免對你失態的情形大感興趣。」
這樣還不算失敗?望著被烏雲遮住的月亮,席紫嫣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
「小蠻,你真不會安慰人。」
「奴婢是比較笨。」
「讓我一個人待會兒吧。」
「沒問題。」小蠻退下了。
席紫嫣行至院內的石桌旁坐下,一手托腮一手把玩著身前的一束長髮,她喃喃自語,「他這麼陰魂不散的跟著可怎麼辦才好啊?」
一年前回到府中,她用了好久的時間去還忘那個可惡的男子,在她好不容易把他趕到心底深處,打算永遠不再憶起的時候,他竟然又出現了,讓她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
歎息伴隨著簌簌而下的細雪飄落,然而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她毫不理會。
一絲異樣的響動忽的傳入耳內,她抬眼一見,臉色一沉,「你來幹什麼?」
輕盈得彷彿不存在的腳步移到近前,袍袖在石几上一揮掃落雪花,秋離楓坐了下來,俊逸溫文的臉龐對上她含著三分薄怒、七分嬌嗔的容顏。
「來看望我學生的嫡親姑姑。」
「謝謝,不送。」她直接手指大門請他走人。
「何必如此涼薄?」
「你為什麼要出現呢?」
「那你當年又為什麼要出現在白雲山莊?」是她起的頭。
「我是被人逼的。」那個萬惡的師父。
「是誰竟然可以逼得堂堂江北閒王的十三小姐跑到別人家裡為奴為婢?」他大感興趣。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一甩頭。
碰個軟釘子,他毫不氣餒的再接再厲,「為了一個吻,你就失蹤了一年?」
血樣的顏色迅速蔓延玉色的肌膚,她的一雙杏眸漾著火焰,噴向一臉無辜的人,「無恥!」他居然還有臉提?
這位無恥之徒卻一臉回味,目光灼灼的落在她紅潤飽滿的雙唇上,「那味道真的好極了。」
「下流!」就快熟透的人跳起來打算拂袖而去。
秋離楓伸手,毫不費力的抓住她的衣袖,「話不投機也不要掉頭就走,這非常不禮貌。」
「禮貌是因人而異的。」
他望著她因羞窘而麗色急增的臉,目光詭譎難測,唇畔的笑意更加莫測高深,「說的也是,我就一直不太想對你守禮呢。」
「你……」所有的話都被人吞食入腹,消滅於口舌之間。
漫天飄散的雪景下,一對男女相擁而立,共享一記纏綿的熱吻。
她掙脫不開他的懷抱,而他的吻不知怎地竟越來越美好,她被吻得腦袋中混混沌沌的,連後來回了房,還是不斷回想這個吻。
躺在床上,伸手撫上自己依舊火熱的臉頰,她的心劇烈的跳動著。
「該死!」她低聲咒罵,從床上翻身坐起。
蜷起雙膝,雙手抱攏,將頭埋起,發出隱忍的呻吟,她怎麼會被他吻得軟倒在他的懷中忘記反抗呢?
時間就在她胡思亂思中緩緩流過,等驀然回神時,已近四更了。
她需要一杯安神茶,那個吻擾得她心緒紊亂無法入睡……不,該死的,她該要的是砒霜,她要毒死那個可惡的男人。
將身子深深的埋進滿床被褥中,這一夜,注定無眠……
一襲淡紫的滾邊披風,襯得席紫嫣俏麗無比,而她身後的小蠻則抱著個大包袱。
「咦,是小少爺跟秋公子。」小蠻眼帶驚艷的看向前方,原本閒王府中美色極其平常,但這位秋公子硬是在一大群讓人眼花繚亂的美色中脫穎而出,讓府中上上下下另眼相看。
長長的走廊上兩個人遠遠對視一眼,席紫嫣攏了攏披風,若無其事的從秋離楓身邊走過,只有一縷淡淡的香風飄入他的鼻翼。
目送伊人遠去,如海般深幽的星眸閃過一抹淺笑,不經意的伸手撫上唇瓣,眸色為之一熱。
「昱兒,你姑姑這是要上哪兒去?」他問向自己最好的盟友。
「太公公派人來接姑姑去過年。」
「她不在家裡過年嗎?」他皺眉。
「嗯,姑姑要陪太公公。」
「太公公住在哪裡啊?」
「在青柳鎮,好遠呢。」
「青柳鎮?」他慢慢的咀嚼著這個地名,唇更熱了。
席紫嫣帶著小蠻上了馬車,她克制著自己不去掀簾找尋他的身影。
馬車移動了,她不自覺的歎了口氣,故意忽略那抹叫思念的情緒。
這輛四馬拉的車體極為寬大,車頂四角垂下的金黃流蘇做工甚為精緻,再看跟隨在側的十幾騎侍衛,便知車裡的人絕非尋常百姓。
所以當馬車在官道旁的客棧停靠時,店裡歇息的旅人也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進到客棧裡,小蠻給主子倒了杯熱茶,一邊朝外打量著天氣。
「小姐,看樣子好像還會下雪哦。」
「似乎是。」
「這次要在太老爺那裡住多久啊?」
「多住些時日好了。」她柳眉輕攏,有些賭氣的想著,如果那人還在家真的話,當然越晚回去越好。
「太老爺一定會很高興小姐長住。」
急奔而來的馬蹄聲在店門口驟停,幾道人影閃入了店內。
店裡的人張目望去,頓時無法將目光抽回。好美麗的女子,妖嬈嫵媚中又透出幾許勃勃英姿,而她的五名隨從侍女亦個個美麗出眾,主僕六人立刻讓人眼前大亮。
不過原本徑直往空位走去的嫵媚女子突的停下腳步,目光落在席紫嫣身上。
是她認錯了吧,這衣著華貴的少女怎麼可能是白雲山莊的婢女?柳葉心頭輕輕自嘲。
落座後飯菜上桌,吃著吃著柳葉的目光又不由得飄向了席紫嫣,看她小口小口秀氣的吃著食物,舉止動作都文雅至極,越看越覺得自己認識的那名婢女不可能是她。
但試試無妨,她手勢極快的出手——
兩枝竹箸破空襲來,離得最近的侍衛立時拔劍保護主子。
「小姐沒事吧?」小蠻嚇得擋在主子身前,還不忘回頭問一下。
「沒事。」席紫嫣搖搖頭,不動聲色,還是被認出來了嗎?
「這位姑娘因何對我家小姐出手?」侍衛長問話很客氣,目光卻十分不友善。
「你家小姐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天下相像之人何其多,姑娘一定是認錯人了,我家小姐與江湖人從未有過任何關係。」
「或許真是我認錯了。」柳葉的目光還是充滿懷疑。
「退下吧,我想這位姑娘該是沒有惡意才對。」席紫嫣輕輕開口,沒有任何的不悅,也沒有驚懼。
「是,小姐。」
「吃飽了我們就上路吧。」
「好的。」
小蠻扶著主子往外走,十幾名侍衛刻意形成保護之勢走在主僕二人身後,以防那位美艷的女子再次偷襲。
柳葉只是目送他們離開,沒有再動手,一抹難言又奇異的光芒劃過眸底。
屋外風雪連天,寒冷異常,屋內炭火旺盛,一室溫暖。
榻前擺著一雙精緻的繡花鞋,床上錦幔低垂,想來屋子的主人尚在熟睡中。
一陣冷風吹入屋內,緊接著是房門關閉的聲音。
微微壓抑的咳嗽聲逸出來者緊捂的唇瓣,他背靠房門,緩緩滑坐於地,溫熱的液體從指縫間流出,一點點的滴落在他潔白的衣襟及乾淨的地板上。
一隻白皙的手掀起錦幔一角,火光映出一張帶著迷茫的清秀臉龐,一雙漸漸從混沌變得清明的杏眸慢慢移向聲響的來處。
屋內除了燃燒的炭火偶爾發出的「劈剝」聲,就是兩個人輕淺的呼吸聲以及壓抑的咳嗽。
藉著炭盆的火光,席紫嫣看清門邊來人的面容,神情遽然一變,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床,衝到他跟前。
「你怎麼了?」
溫熱的液體滴到她的手背,她花容立刻為之失色,「你受傷了?」
秋離楓搖頭,伸手握住她的,手上的血沾到了她的手上、衣上。
「一點兒小傷……是病發了……咳……」
娘親在懷他之時受了惡人一掌,使他帶著病根出生,儘管他練武護身,卻怎麼也無法使舊疾痊癒,只能接受這樣時刻遭受陰寒噬體及嘔血的命運,至死方休,除非……
「我幫你療傷。」
他抓住她的手,無力苦笑,「我病發時療傷,會讓我吐血而亡。」
她的心頓時一緊,反抓住他的手臂,倉皇的問:「那怎麼辦?」
「我很冷。」
席紫嫣找來絹帕幫他擦淨嘴角及手上的血跡,然後扶他起來到床上躺下,將自己暖暖的被褥蓋到他身上。
「很香……」他滿足的吸了口氣。
她瞪著秋離楓,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忘調戲她。
雖然屋內很暖,炭火很旺,但是只著中衣的她還是覺得有些冷,馬上跳上了床,鑽進被窩後她身體不由僵了一下,就要起身。
一雙大手馬上摟住了她的纖腰,將她牢牢納入寒涼的懷中。
「你好冰。」她低呼,開始掙扎,這種天氣絕對不適宜抱冰而眠。
他的呼吸忽然粗重了些,沙啞著嗓音道;「不要亂動。」即使他現在體虛,即使他身上有傷,但是屬於男人的本能卻完全不受影響。
「真的好冰。」就像赤身站在冰天雪地裡。
他的眼眸微闔,可是心火很旺,知道這樣挑戰自己的耐性不好,可他就是無法拒絕佳人在抱的巨大誘惑,雖然佳人是一時貪暖,誤入狼窩。
突然之間屋內變得好靜,只能聽到兩顆心怦怦狂跳。
靜寂之中讓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在他懷中是如何的纖弱,兩具身軀是如何的貼近,近到可以感受彼此心房的震動。
狂跳的心漸漸平緩,緊張而羞赧的心緒也慢慢平靜,席紫嫣順從自己的心意,靜靜的貼在他胸前。
「嫣兒。」
「嗯?」
「嫁給我好嗎?」
得不到回應,他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嫣兒——」
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眸底湧動的波光,「明年我就雙十年華了。」
「嗯?」
「我外公跟我爹同意我在雙十之後嫁人為妻。」她難得嬌羞的輕語。
一般女子及笄之後就會婚嫁,為何她的長輩要堅持她到雙十方可嫁人?他滿目的疑惑。
「十歲之前我的人生屬於閒王府,十歲之後我的人生屬於將軍府,雙十過後我的人生才屬於我自己。」
他笑了,「你在家中極受寵。」
「怎麼會受傷?」記起他的病,她將手貼在他冷冷的胸前。
「與人交手時病發。」
「在這附近?」
「是呀,所以我就只好達到老將軍外孫女的閨房來避禍了。」他的聲音隱著幾絲笑意。
可她卻沒心思追究,滿臉子想的都是他的安危。「跟誰動的手?」
「柳葉,老相識了。」
「為了什麼?」
「你。」
她霍然抬頭,柔軟的唇瓣刷過他的雙唇,兩個人都怔了一下。
「一年前你雖然沒能把鏢銀從她手中奪回,卻被我找到了最重要的線索,而她這次找你,似乎還有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原因。」他沉吟著。
她再次將頭埋進他的懷中,狐疑之色閃過眼底,是師父嗎?
「困了?」他憐愛地伸手撫著她的長髮。
「要不是你,我現在依舊在夢鄉。」語氣有些埋怨。
他默然。
「走的時候幫我關上門。」無意識的抓著他的衣角,她囈語著迷糊睡去。
他嘴角輕勾,大手覆上她的小手,一抹不懷好意的笑閃過唇畔。她以為他只是進來佔點便宜、取一下暖就閃人的嗎?那她可大錯特錯了。
熱,還有那似有還無的羽毛般撩撥,讓席紫嫣由沉睡中幽幽醒轉。
迷茫的眸子緩緩對上一雙清亮有神且帶著幾分笑意的星眸,隨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還有那嘴角永遠淺淡的笑意。
長長的睫毛揚了攝,好看的眉形微微攏起,「你還在啊?」側過頭去,透過厚重的錦幔也可以看出天色已然大亮。
輕輕一個翻身,秋離楓將她困於自己身下,黑如墨又深沉似海的眸中泛起不可忽視的情慾之火,灼灼地落在她秀氣的臉上,伸手一寸寸一點點的摩挲著她細膩光滑的肌膚,欣賞那如玉般潔白的膚色漸漸染上桃花一樣燦爛的瑰麗色澤。
「芙蓉帳暖戀春宵。」
她蹙眉打量著他,只見他臉色蒼白依舊,卻因情慾而染上幾許不正常的紅暈,雙唇血色全無,嘴角那抹邪念十足的微笑卻讓這張清高孤傲的俊臉平添三分妖冷的性感,更加迷人心魄,她的心在瞬間至少漏跳了三拍有餘。
「鬧夠了沒有?」最後,她強忍悸動地白了他一眼。
嗄?他怔了好大一會兒。
「你受傷,而且正在生病,就不能好好的休息嗎?」
他低下頭,幾乎貼著她的唇說話,「我看起來很像在開玩笑嗎?」
「很像。」她只能擠出這句話,期盼他沒發覺她咚咚作響的心跳聲。
他漂亮的丹鳳眼眨了眨,聲音變得低啞而充滿磁性,「我想吃了你。」
她的心抽了一下,努力維持著鎮定,「餓的話我讓小蠻送吃的——」聲音消失在空氣中,小臉瞬間嫣紅一片,一雙眼更是不曉得該看哪裡。
「現在還認為我在開玩笑嗎?」他問得好輕好慢好誘惑。
她不敢看他,更不敢亂動,雙腿之間那火熱的硬挺讓她十分慌亂,心中隱約明瞭是怎麼回事,卻又因未知而充滿恐懼。
「不……」她說得無力,想推拒的雙手卻軟綿綿的使不出半分力道。
秋離楓俯下頭,張口咬開她中衣盤扣,一顆又一顆,慢慢露出她細緻雪白的肌膚,以及那一抹翠綠的抹胸。
「不……」聲音低得猶如蚊鳴。
他扳過她的臉,定定的看著她充血般艷紅的臉色,「我不會傷害你。」
抹胸抽離了它的主人,緩緩從床上落到地上,爾後褻衣也被拋出了帳外,落到抹胸之上。
床頭垂下的淡紫流蘇隨著床微微的顫動著,猶如風中起伏的麥穗一般。
壓抑的喘息伴隨著隱忍的呻吟輕泣破碎逸出,厚重錦幔之內,鴛鴦交頸,魚水相諧,共譜一段巫山雲雨情。
陽光悄悄穿透窗欞射進屋內,而院內也漸漸有了僕從灑掃的聲音。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從外推開。
「小姐,要起床了嗎?」
纖細的五指緊緊抓在男人已然血痕無數的背脊之上,被汗水浸透的長髮貼在頰畔,驚惶失措的杏眸望著身上那張因交歡而妖冷魅惑的男人俊顏,無聲的向他求助。
好看的劍眉輕握,腰桿持續向上挺進,嘴角的笑顯得有幾分惡劣而調侃。
「啊——」床外的小蠻突然發出一聲尖叫,「小姐,屋裡有男人?」床下的那一雙男鞋太過顯眼,而地上散落的男女衣物更是讓她觸目驚心。
「小蠻——」席紫嫣的聲音有些虛,還帶著隱忍的痛,語氣也無法連貫,「別……叫……」
「小姐,是誰是誰,我去叫太老爺來。」
「別——」
遲了,護主心切的小丫鬟已經像一陣風似的飆出了屋外,並且一路哭喊的去搬救兵。
席紫嫣握緊拳頭,用力捶打著身上努力不懈的人,緊抿的唇瓣不斷逸出矯吟,閃著火焰的杏眸下時射出無形的飛刀送給某人。
當那急亂中透著穩重的腳步由遠而近時,秋離楓也在最後一個深入挺進而後撤出她誘人的身體,掀開床幔,以最快的速度趕在來人進屋前著裝完畢。
「關門,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進來!」年邁卻威儀不減當年的老人發出指令,房門立時被人關上,屋內一老一少兩個男人默默的對視著。
老人打量著眼前的年輕男子,他生了一副好樣貌,使他隨便往哪裡一站都是光彩照人,尤其他還有一雙看透世情卻又透著孤清寂寞的眼。
不過,讓老將軍為之怒火上揚的卻是他不及紮起的汗濕長髮,那樣凌亂而頹廢,那麼刺目且挑釁,任何一個成家的男人都可以看出他剛剛做了什麼樣的好事。
「你是誰?」老人壓抑著怒火,沉聲問出口。
「晚生白雲山莊少莊主,秋離楓。」
老人怔愣了一下,然後小心求證,「是那個白雲山莊?那個秋離楓?」
他微笑,「是那個山莊,那個秋離楓。」
「好,果然不愧是江湖第一美男子!」
「老將軍過譽。」
「你跟嫣兒認識?」就算不瞭解眼前這個年輕男人,他對自己的外孫女也有足夠的瞭解。
「舊識。」「
「做過的事你會認賬?」
「晚生從來沒想過賴帳。」眼光投向簾帳內縮成一團的小小隆起,秋離楓目光一柔。
「很好。」見狀,老將軍滿意的直點頭,呵呵笑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