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晴,休息一下吧。」何春秀端了杯果汁,朝整理水果攤子的女兒說道。
「媽,謝謝。」伸手擦了擦額邊的汗水,唐晴感激的微笑。
「我看你早點回去,等下換我來顧攤子就行了。」佈滿皺紋的臉上淨是慈愛的神色。
「不用了,我顧就好。」唐晴喝了口果汁,拒絕母親的提議。
「你這樣太累了,你昨晚不也忙得很晚?」何春秀憐愛的看著女兒。
「沒關係,我晚點回去就睡,反正這兩天也沒客人。」坐在小板凳上的她,轉了轉脖子,伸直腿,讓自己輕鬆一下。
她家以前就是經營果園,然而即使收成好,利潤也大都讓大盤商賺走,獲利頂多夠一家溫飽,有時碰上天災,還得自認倒楣。
於是,她爸媽在這路旁擺個小水果攤,賺賺過路客、觀光客的錢;而她,用早些年存的錢,將家裡改裝一下,經營起近年流行的民宿,雖然沒什麼名氣,但環境清幽,旺季時有固定客源,生活比以前好過多了。
不過,這也得感謝瞿縱衡給薪從不手軟,她才能存到這筆錢。說到這,不曉得他現在好不好?
看女兒眼神飄遠,何春秀不捨的說:「你這樣太累了,媽不希望你累壞自己。」
「媽,我不累。」放下果汁,唐晴伸手握住了母親的手,難掩歉疚,「累的是你們,對不起,我回來拖累你們了。」
明明知道父母看到當時的她會有多震驚,但她好累,也無處可去,只好回家請求父母的原諒。
「傻瓜。」何春秀輕斥,「說什麼拖累不拖累,我跟你爸不知道有多高興你回來陪我們呢。」
「但我讓你們被說閒話,還有……」這鄉下,能藏得住多少秘密?
「不要說了,他可是我們的心肝寶貝,不准你說他拖累我們。」何春秀佯怒。
唐晴的眼眶霎時紅了起來,「媽,謝謝你們。」
「母女之間哪需要謝謝?如果真要謝的話,我跟你爸才要謝謝你們沒有怪我們無法給你們過好日子,一直以來委屈你們了。」何春秀的眼眶也忍不住泛紅了起來。
「媽,你跟爸給我們的是世界上最珍貴的親情,不管多少錢都買不到的。」她認真的看著母親道:「我們很幸福,一點都不委屈。」她當時就是需要這份溫暖才回家的。
在感情上,她無法獲得瞿縱衡的回應,也從不敢奢望。那意外的一夜、意外的能擁有他的兒子,她已經很滿足了。
何春秀欣慰的看著女兒,微笑道:「幸福幸福,我們都很幸福。」她用力的點點頭,也跟著彎起了唇角。
「老闆。」路邊來了一個客人喊著。
「喔,來了。」唐晴應了聲,朝母親眨眨眼,隨即轉身忙著招呼客人。看著女兒纖細的背影,何春秀心中湧起了強烈的不捨。女兒打小在鄉村長大,讀書都沒跑多遠,除了死心眼一點,個性單純直爽,處處為人著想,做起事認真負責。
上台北工作時,也沒讓他們兩老擔過心。
沒想到三年前回來時,女兒竟已懷了身孕!說不震驚、不錯愕是騙人的,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能罵也捨不得打,看她哭得委屈,心也就軟下了。
只是在台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女兒始終不肯透露。她看得出來,這丫頭性子沒變多少,但會藏心事了。
偶爾會坐在家裡前院邊看月亮邊掉眼淚,偶爾會盯著往台北的路牌發呆,這三年沒變過,她就知道捧在手上的寶貝還沒放寬心。
可是又不敢找女兒聊,怕反倒惹她傷心。
「唉。」何春秀忍不住輕歎了聲。
「媽,你在想什麼?怎麼歎氣了?」唐晴忙完回到母親身邊,剛好聽到長長的歎氣聲。
何春秀看著女兒,猶豫一會兒還是開口,「女兒,他……是幹什麼的?」
唐晴的微笑在母親問出口時僵在唇畔,眼神心虛的移開,轉移話題,「今天生意不錯,說不定可以早點收攤呢。」
又歎了口氣,何春秀語氣無奈,「遲早有一天這秘密還是得揭開的,念衡問起你要怎麼回答?難道真要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嗎?」
「媽!」這次唐晴的聲音微微的揚高,清麗的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
「好吧,媽不問就是了。」不捨的看著她,又歎了聲,「那我先回去了,免得你爸那個大老粗笨手笨腳的不知道怎麼顧小孩。」唐晴微笑點頭,知道母親只是隨口說說,誰都看得出來,父親對她的兒子有多呵護照顧了。
「我收攤後會趕快回家的。」
「快回來,不用擺這麼久知道嗎?」何春秀的聲音漸遠。
「知道了。」看著母親的背影走遠。唐晴坐國小板凳,心思又飄走。
母親說的也沒錯,念衡現在還小,等他大了她還是得面對這個問題,到時候她該說實話嗎?她應該讓他知道小孩的消息嗎?其實,這幾年她並非完全沒有他的消息。
像他那樣的名人,就算她遠離市區、不常看電視報紙,也能聽到、知道他的生活近況。
經過這幾年,他不但在商場上的地位扶搖直上,甚至還跨足政壇,成為政府咨詢經濟政策的重要顧問。
她偶爾能在電視媒體或報章雜誌上看到他的報導跟照片。
現在的他,跟她腦海中的他一樣英俊,甚至多了成熟與穩重感。
就連前陣子被炒作得沸沸揚揚的離婚事件,在他臉上也找不到任何情緒反應,他仍維持一貫的冷酷與沉靜。
報紙上寫了,他的婚姻失敗是因為彼此個性不合,和平分手,但八卦雜誌上報導的卻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
數字雜誌上言之鑿鑿的描述著怎麼偷拍到杜薇薇與別人深夜幽會的情節,甚至伴隨著模糊卻依然看得出大概輪廓的照片佐證,信誓旦旦的指稱,這段曾經羨煞多少人的婚姻是因為第三者的介入而破碎的。
唐晴很難相信,有外遇的人竟然會是杜薇薇,她不是很愛他嗎?
不過八卦雜誌就是八卦雜誌,內容多是胡言亂語,可信度應該不高吧。
只是,離婚就是真的了……唐晴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她一直以為,瞿家跟杜家這兩大家族是不會允許離婚這種事發生的。
沒想到,瞿縱衡真的跟杜薇薇離婚了。
離婚後的他在報章雜誌上或者電視上露臉時,並沒有什麼不同與異樣的表現,彷彿離婚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員工辭職般稀鬆平常。
不知道現在的他,是否偶爾會想起她這個曾經跟在他身邊的特別助理?又或者她的離開也跟其他人離職一樣,對他沒有任何意義?
是吧,是沒有意義的吧!
他離婚的時候,她曾經很衝動的想,是不是該回台北,是不是該給自己一個機會,試試看告白後能不能如願擁有他的心?但在電視上看到他面無表情的接受採訪時,她卻步了。
不管他身邊有沒有妻子或情人,跟女人談感情,對他而言都是沒有意義的。他不會愛上任何人,他是個把一生都奉獻給工作的無情男人。
是不是她,有沒有她,都無所謂吧。
「該死,這份飯店評估報告是誰做的?」瞿縱衡目露精光,黑色的眸子掃過了在場的每一個高級主管。
「總、總裁,是、是我。」其中一個高級主管顫抖著自座位上起身自首。
「這份評估少了什麼你知道嗎?」瞿縱衡冷眼看向他。
「我……」男子緊張得頻頻拭汗。
「完全沒有環境保護的評估,你覺得這樣的報告算是評估報告嗎?」瞿縱衡冰冷的聲音讓現場彷彿結凍了。
「呃,是、是,我馬上重做。」
「不用了,這份企劃案你不用再參與。劉經理,明天給我一份新的評估報告。」瞿縱衡下令。
「是。」劉經理馬上戰戰兢兢的稱是。
會議室在瞿縱衡沉默的時刻陷入一片讓人幾乎窒息的靜謐,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以前的瞿縱衡雖然也是個要求嚴格的老闆,但卻不是個冷酷無情的老闆,甚至偶爾還會跟員工輕鬆的聚會說笑。
但現在的瞿縱衡,那張總是冷凝著神情的英俊臉龐上,幾乎找不到任何笑容,以前的溫馨聚會也不復見,誰被他「召見」誰就等著被狠Κ一頓,絕無例外。
大家紛紛議論是因為他當上了總裁的關係,權力讓人少了柔軟心,他的老婆也才會受不了而外遇吧。
會議室內,坐在主位的瞿縱衡舉起茶杯輕啜了口,眉頭微微一皺,「茶是誰泡的?」
「報告總裁,是我。」秘書吳凱倫顫巍巍的承認。
瞿縱衡犀利的目光瞟了她一眼,推開茶杯,淡淡道:「下次換個人泡,這杯拿去倒掉。」
「是、是。」吳凱倫困窘的漲紅了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倉皇的拿起茶杯往外跑,在會議室門闔上前,似乎聽到了嗚咽聲。
瞿縱衡眉頭皺得更緊了,心頭一陣煩躁,胃又隱隱作痛了起來。
該死!他舉起手揉了揉胃部,在自己還沒會意過來時,嘴巴已經自動開口,「唐晴,我的胃藥呢?」
會議室內霎時一陣錯愕,許久之後,才有人鼓起勇氣怯怯的回答,「總、總裁,唐小姐已經離職三年多了。」
英俊的臉上閃過某種不易察覺的複雜神情,但隨即恢復冰冷,他站起身道:「今天就到此為止,散會。」
沒等其他人反應,他已經轉身走出會議室,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中。
已經三年多了嗎?
瞿縱衡在椅子上坐下,自抽屜中找出一個藥罐子,胡亂的倒出一顆藥丸往嘴裡送,才又懊惱的發現少了服用的水。
該死!低咒了聲,他又惱怒的將藥丸吐出來,坐在椅子上生著悶氣。
要是以前,他哪需要自己去注意這些小枝小節?只要他想要,全部東西就會要妥噹噹的放置在他面前。
沒錯,當以前唐晴在的時候……
直到現在,他還是搞不清楚為什麼她要不告而別,只在曠職多日後寄來一封辭職信,然後就沒有再出現過。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找人行動,可她不但搬了家,手機也換了號碼,就像人間蒸發似的消失在他的世界。
就算問遍了全公司,也沒有人知道她老家在哪,更凸顯了她從來不碎嘴的個性,就連自己的身世背景都從沒向別人提起過。那時,他才知道自己竟然對她瞭解的這麼少,還愚蠢的以為她會永遠待在他身邊幫助他。
到底她為了什麼會突然辭職?這對他來說,一直是心中難以解開的結。想到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她那張蒼白痛苦的神情,迄今還深深烙印在饞的腦海中,像個鬼魅似的無時無刻鑽人他的腦海,讓他悔恨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堅持送她就醫。
如果那時他親自帶她就醫的話,是不是今天她就不會選擇自他身邊突然消失不見?
該死!都二年了,他為什麼還要在意一個不負責任、隨意辭職的員工?甚至這件事還遠比他的離婚更讓他掛心?
而他跟她纏綿的旖旎春夢,也總在他入夢後放肆的浮現。
瞿縱衡緊抿薄唇,用力甩了甩腦袋,希望將這糾纏了他三年的「惡夢」甩開,但……又有點捨不得。
晚上九點多,花蓮的鄉間小路。該死,他的車拋錨了!
瞿縱衡站在路上,倚著駕駛座的門,掏出手機打算打電話給助理,但……該死的,竟然沒電了。
又沒電了!他回去要Fire掉吳凱倫,這是第幾次了?以前唐晴在的時候,他的手機從來沒有沒電過。
一氣之下,他將手機摔在地上,一腳踢進路旁的水溝,氣自己又想起那個女人。
當萬把塊的手機沉進水溝裡時,他暗罵自己幼稚而且愚蠢,因為,他的記憶卡也跟著沉進去了。知道生氣於事無補,他開始往有人住的地方走,隨性得連跑車都懶得鎖了,要是有人偷得走,也省下他要叫人來拖的麻煩。
十分鐘後,他忍不住抱怨。
走了一小段,寂靜無人聲,只有路燈亮著,因為這附近不是觀光勝地,一眼看去,不是草跟野花,就是燈沒亮的一層民宅,看來這裡的居民早睡了。
再十分鐘,他終於看到有間民宅的燈還亮著,等聽到微弱的說話聲時,瞿縱衡鬆了一口氣,邁步走近。
「怎麼不說話?阿嬤說你皮皮,不去床上睡。」
女子的聲音揚起,讓瞿縱衡蹙眉。這聲音怎麼這麼熟悉?眼一瞇他打量起前面的住家。
有別於路上的民宅,這是棟三層樓的透天歷,前頭有個小院子,裝潢以簡單的藍白基調為主,營造出度假風情,看來像是他從台北一路南下看得到的民宿。
前院架了簡單涼亭,石凳上坐著一名女子,正低頭對抱在漆上的小男孩說話,一頭長髮遮住了她大半的臉,加上天色暗,屋裡透出的光不足,他無法看清她的臉,只知道她的語氣很輕柔,聽了教人安心。
「媽咪不睡」童稚的聲音飽含不滿聽懂兒子在說什麼後,她細心解釋,「你跟媽咪不一樣,你還小,不睡會長不高喔。」
「我也看月亮。」聞言,唐晴心一暖,兒子是想陪她一起看是吧。這是她回花蓮後的習慣,有時候想起瞿縱衡、想起以前的事時,她會睡不著,就會到院子看看月亮,安慰自己,至少還能跟他在同一片天空下。
「媽咪,要看多久?」唐念衡畢竟還小,已經有了睡意,偏偏眼睛快閉上了,仍捨不得離開母親的懷抱。
「想睡啦?那……」
「小晴啊,晚了,帶念衡進來睡,我要關燈了。」屋裡傳來何春秀的聲音。
「喔,好,來了。」唐晴抱著小孩起身,走進屋裡。
何春秀伸手接過眼睛快張不開的外孫,「孩子我帶去睡,你這兩天比較累,念衡睡我那,免得一早就吵你,你去把門鎖上,早點睡吧。」
「嗯。」沒有異議,她的確打算明天睡晚一點,孩子睡爸媽耶也好。看著母親把孩子帶進房,她轉身要鎖上門,卻發現門口站著一個男人……一個常入她夢中,熟悉到她忘也忘不掉的身影。她瞪大眼,確認自己沒有眼花,震驚的開口:「總……總裁……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唐特助,好久不見。」瞿縱衡勾起唇角,卻顯得有些冷意。
剛剛唐晴一走進屋時,他便認出她,心裡頓時一沉。她有小孩?她結婚了?她是為了這個才辭職的嗎?越想他心越悶。
「呃……好、好久不見。」她深呼吸一口氣,要自己鎮定點。雖然手還在抖,但總算能好好說話,「找我有事嗎?」
他不會是發現念衡的事了吧?不可能!她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況且他怎麼可能知道她老家在哪?
「我不是特地來找你,我的車在這附近拋錨了,沒想到會遇上你。」她承認,聽他這麼說,心中難免落寞。原來他不是來找她的,也對,都三年了,還記得她就不錯了。
「好巧喔,那你要不要進屋裡坐等人來?」她猜想他應該是打過電話,想找個地方等人。
「你總是這麼愛照顧人嗎?這麼晚了還請男人進屋。」嘴上雖這麼說著,但他還是移動腳步往屋裡走。
「我又不是不認識你……」她跟著他走進屋裡,轉身把門先鎖上。聽到她碎念的聲音,他有些疑惑的回頭,好奇的看著她。「我記得你以前不會這樣說話。」
她是個很盡責很安靜的助理,能幫他把事情處理好,對他的話跟指令一向不太有意見。
唐晴笑了,「總裁,我現在不是你的特助了。」她收走沙發上孩子的玩具,示意他坐下。
當初因為愛他,想在他身邊,所以她要自己做到最好,不用他開口就將事情打理好,又時時害怕他不滿意,會辭退她,當然不可能在他面前表現不專業的一面,但是現在已經沒有這層顧慮了。
她還是愛他,三年不見,剛剛第一眼見到時,她的心仍跳得急速,漏了好幾拍。不一樣的是,現在的她,再也不需要對他唯唯諾諾,她可以活得更像自己。
「對,你辭職了。」不經他同意。
「呵呵。」她打算傻笑避免尷尬,當初她的確走得匆忙,為了不想讓人發現異狀,也為了不想再面對他,她連辭職信都是用寄的。「對了,總裁怎麼會到這附近?」
「談生意。」他不想多說。他跟幾個地主約好了,為了尊重地主,他特地排出時間南下,約好在飯店簽約,沒想到一簽完約,就有人安排自家千金想跟他相親。
什麼巧遇?他壓根不相信。
不過就是地主的女兒,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當下就離開了。因為心情不好,沒讓助理跟著,便自己開車在路上閒晃,沒想到在回飯店前車子會拋錨。
「啊——忘了幫你倒杯茶了。」唐晴急忙起身,差點撞到沙發角。
「你以前沒有這麼莽撞。」瞿縱衡蹙眉看著她慌張的模樣。不,也許該說,她現在的樣子比較像她剛進公司的時候。
轉進廚房,她正好聽到這句話,嘴角掛上無奈的笑。以前就算有,也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來好不好。
再出來時,唐晴手上多了一杯茶,「喏,看在我們的交情上,讓你嘗嘗我爸的私藏品,不過,不能跟我爸說喔。」
她與他記憶中判若兩人的俏皮模樣,軟化了他臉上僵硬的表情。啜了一口茶,他滿意的揚起唇角,這才是他應該喝到的茶,他記憶中的茶。
「奇怪,你助理離這很遠嗎?怎麼現在還沒到?」如果她猜的沒錯,遇到這種事,他肯定會全部交給助理處理,而且照他個性,他等待的耐性應該已經磨光了,那新助理如果再不找上門,就要倒大楣了。
「我手機沒電了。」而他現在竟有些慶幸這件事,他想,吳凱倫似乎也不是這麼沒用。
「那你幹麼不早點講?」向來注重時間效益的他,竟然像沒事人一樣,跟她坐在這裡聊天,太奇怪了吧。「我借你電話,你現在打好了。」
她真的變了,居然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但他不生氣,反倒鬆了一口氣,至少隔了三年不見,兩人的關係並不是疏離的。
「不用了,你不是正經營民宿嗎?有空房的話,我睡一晚,明天再叫人來接。」
「你想在這住一晚?!」語氣揚高,她十分驚訝。
他臉色微沉,「不方便嗎?」難道她討厭他?所以三年前才會不告而別?
不,不是不方便,反正她家本來就是經營民宿,就算不是,他想住一晚,她也絕對不會狠心趕他走。
但依照她對瞿縱衡的瞭解,他一定會想盡快解決這種困境。就算他現在人在國外,也會想辦法讓助理連夜趕來接他,絕對不會浪費時間睡在這連飯店都稱不上的小地方。
他,好像不太一樣了……
「不方便嗎?」看她不說話,他皺著眉又問一次。
唐晴回過神,連忙回話,「喔,不會,只是怕你住不習慣。」她緊張什麼,她現在又不歸他管。
「房間在哪?」聽到她的回答,心中的不快頓時消散。
他真的要住下?「……樓上有雙人房,我帶你去。」她遲疑了下,做了決定,反正就這麼一晚。
「你睡哪?」
「你放心,這有規劃好的,我們家人都睡樓下,二樓跟三樓則有雙人房、四人房跟六人房,是專門給客人睡的,有自己的衛浴間,隔音也比較好。」他應該是擔心有人吵吧。
瞿縱衡跟著她往樓上走,卻有些不滿。
我們家人都睡樓下……是專門給客人睡的……
雖然兩人三年不見,但以前幾乎是時刻相處,現在走上這通往客人之路的階梯上,他竟然有些不甘,但又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你那間房間有很大的落地窗喔,能看到外面的風景,雖然我們這裡離著名景點有段距離,但環境很清幽,風景很不錯,不少客人……」不知道後面的人臉色不佳,走在前面的唐晴,滔滔不絕的介紹自家民宿。
聽著她的聲音,他再次覺得這是吳凱倫這幾年做得最好的一件事——沒有幫他的手機充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