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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君不愛 第八章 作者:水雲蒼月

  只是葉楓高估了自己,更低估了易水寒。

   突如其來的一連串意外,讓他措手不及,先後莫名償付了足以傾家蕩產的驚人巨額違金;又遭人一狀告上官府,道葉楓四處招惹調戲良家婦女,甚至霸王硬上弓,害得許多閨女羞憤而自縊;更別提葉家工坊所售出之布匹,竟幾乎全被退了回來,血本無歸——

   一時之間,城內謠言紛傳,其中痛快叫好的也大有人在。

   只因性好漁色的葉楓早已私下不知玷污了多少良家婦女,卻因其龐大的勢力,許多受害者上訴無門,只得默默忍辱,更有許多姑娘因此含恨而終。

   這回終於讓葉楓嘗到苦頭,底下百姓們可樂得很,對於他事業家產忽然而起的危機,反而不怎麼關切,還將此事當成茶餘飯後的話題。

   於是不過短短半月期間,葉家多年建立而起的事業,竟瞬間岌岌可危,就和……當初的風家一般——

   只是無人知曉箇中原因,人人只喜道那葉楓的報應終究也已降臨。

   目前傳聞,那葉府如今已成了空殼,裡頭的奴僕小廝丫頭們見大勢已去,早已紛紛作鳥獸散,而葉楓,則失去了蹤影,下落不明。

   易府。

   「主子,以上便是結果。」穆真掛著愉悅淺笑,清明的眸忽然閃過一抹睿智的精光。

   葉楓啊葉楓,就怪你什麼人不惹,偏偏惹上了主子。穆真同情地搖著首,為他的遭遇輕歎。

   「還不夠。」易水寒卻絲毫不放鬆,沉聲道。

   葉楓目前仍下落不明,未完全根除敵人,他不會安心。

   尤其,是像葉楓那樣,陰險狠毒、不會輕易服輸之人……

   「我已派遣人手尋找,相信不久便有回音。」穆真明白他的顧慮,開口道,而後視著易水寒俊逸的側臉,又緩緩啟口:「只是,主子,無非的事,你當初不該那樣心急。」

   當他們得知風紹安是葉楓派遣其心腹無非所殺,又發覺他正是當日於茶樓內暗襲易水寒之人,新仇加舊恨之下,盛怒是在所難免,只是怎樣也沒料到一向冷靜深沉的易水寒,竟於三言兩語之後,便以所有人都錯愕的快速、甚至連阻止都來不及,便眼見甚少展露武學的易水寒將無非擊斃!

   「起碼,得當著夫人的面,將事情解釋清楚,「穆真至今仍在思索他當時為何那樣衝動,「否則,夫人一直以為主子你是兇手——尤其是你又在盛怒之下承認了。」

   提到風蕭蕭,易水寒陰沉的臉色變得更加緊繃,抿唇不發一語。

   只有他自己明白,他並非衝動。

   他心裡是仍恨著風紹安,然而當瞧見無非被他所擒,提起風紹安之死竟雲淡風清、絲毫不在意之際,卻驀然浮上風蕭蕭傷心欲絕的淚顏——

   是衝動?不,在出手的同時,他心裡清楚的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他只是想為她做點什麼而已。

   然而,風紹安不是他最恨之人?為何在明瞭無非殺了他之後,他感覺到的,只有憤怒和茫然,不見絲毫快意?

   既是如此,那麼他長久以來一直懷抱著的復仇意念是什麼呢?

   他對風紹安,對風蕭蕭,又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態?

   究竟是為什麼……

   穆真明白他們二人之間的相處愈來愈僵冷,卻又無計可施,只歎道:「主子,若是你自個兒無法想通釋懷,我們旁人再怎麼著急也是無用。」

   說著,在離去前,又有意無意地道:「聽鳳姐兒提起,夫人近日精神氣色都很差,在工坊教授繡織時,有好幾次險些又暈了過去……」

   話聲隨著他步出門而逐漸模糊細小,易水寒卻一字一句聽得清楚真切,不覺蹙起劍眉,對著一室空蕩深思。

  

  

   燭火搖曳,炫耀的火焰,在空氣中閃動。

   幽微的,緩慢的,以一種無聲的姿態,勾勒出迷茫而惑人的光亮——

   一隻蛾,不知何時由窗口飛入,於房內飛旋。

   風蕭蕭正埋首於錦布上繡著雲紋圖樣,好明兒個當樣品教授織工們。

   疲累地一抬首,便被眼前的燭火吸引住目光,而後聽聞房內微一細響,四下而尋,瞧見了一隻蛾盤旋而飛。

   忽地,它飛舞的勢子有了轉變,她望向燭火,心瞭然地一凜。

   「別去,別去呀……」她低呼出聲,卻已來不及阻止。

   只見那飛蛾直直朝燭火而去,在她睜大的美眸下,被猙獰的火焰燒灼。

   飛蛾在火中痛苦地掙動,燭火搖曳,卻燃得更烈。


   「會丟了性命的……怎會不明白呢……」她直直地望著,怔怔地流下淚。

   明知最後結果,仍義無反顧,是麼?

   就和她一般,和她一般哪……

   被火焰吞噬的殘蛾屍體,令她打從心底疼起來。

   握著繡針的手顫抖著,淚水模糊了視線,銳利的針尖透過錦布,扎入底下白嫩的指。

   鮮紅的血流出,她卻恍然未覺。

   只是木然地、反覆地做著扎針、抽線的動作,直到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動作。風蕭蕭此時彷彿如夢初醒,空洞的眸終於有了焦距,緩緩對上那隻大掌的主人的眼。

   「啊,夫君……?」

   易水寒臉色難看至極,將緊抓著她纖腕的手抬高,「你該死的在做什麼!?」

   他一來便瞧見她對著燭火落淚,被針刺傷了又彷彿毫無知覺;視著手中淌著血的指,他的眸色一黯,極力抹去心底莫名而起異樣情緒,和甫推門而入,瞧見她在昏黃燭光下纖細而孤單的身影時,驀然而起的心酸——

   「我……」風蕭蕭因他的突然出現而感到無措,「你……怎會來?」

   「你似乎忘了,這是『我們』的房間。」他刻意強調『我們』二字。

   「我……沒忘。」她心猛地一跳,垂著首,輕道。

   她自然記得,只是自從他們成親後,他便始終夜宿書樓,這間「新房」,他可是一次也沒進來過……

   怎麼,她很怕他麼?

   易水寒將她的惶恐和慌亂看在眼裡,心裡因這樣的發現而氣悶。

   「你瞧瞧這是什麼?」放下她帶傷的手,他口氣慍怒。

   風蕭蕭眨眨眼,這才發覺自己指上的傷口,和手裡那塊繡了一半、已被血染污的錦綾布。

   「對不起。」她卑微地道歉,以為他怪罪她弄髒了布,「我沒發覺……我待會兒再重繡一塊……」易水寒聞言愕然挑高眉,不可置信。

   怎麼,她以為他是在關切那塊無關緊要的布?

   她究竟是把他當成什麼了!

   「你……」他氣得咬牙切齒,「你真是會惹怒我!」

   她因他的怒氣瑟縮了一下,始終垂著首不敢抬起,聲如蚊蚋:「我不是故意……」

   「風蕭蕭!」他的忍耐已達極限,暴吼一聲,制止她的胡言亂語。

   她驚得抬眼,正好瞧見他對她揚起手。

   她嚇住了,不明白他為何那樣生氣?以為他要動手打她,本能地閉起眼,握緊了粉拳——

   須臾,預料中的疼痛沒有發生,她訝然睜眼,卻瞧見他大步走來,將錦布毫不在意地往旁一丟,而後抓起她的手細細察看。

   「你該死的究竟還有沒有知覺!?」

   風蕭蕭傻了眼,忘了將手抽回,只是呆愣地瞧著他的動作。

   夫君……怎麼?他不是在生氣……她毀了那塊布麼?


   她就這樣傻傻地任他捉著手,吃驚而呆茫地望著他查看她的傷、替她止血包紮,動作輕柔得幾乎令她忍不住紅了臉。

   而那塊被扔至一旁的雲紋錦布,他是瞧也沒瞧一眼……

   房內霎時變得寧靜,方才火爆緊張的氣氛一變,轉為祥和平靜的細膩溫情,他輕緩而專注地處理她的傷,她感受到他粗糙卻溫暖的手,沉迷在他難得展露而令她心頭狂跳不已的溫柔。

   兩人皆靜默著,誰也沒有開口。

   待包紮完成,他卻仍是握著她的小手,沒有放開。

   那股曖昧而綺麗的氛圍包裹住兩人,風蕭蕭視著被他覆住的手,並沒有試著抽回,反而輕輕抬首,和他始終複雜深邃的眸對望。

   她瞧見他口唇輕動,似要言語,驀然一道聲音插入——

   「夫人,你鐵定是餓了,紫蘇為你送來了……」清亮的女音隨著敞開的門扉輕脆地傳入。

   仿若一道雷劈醒了兩人,也打破了這綺情迷思,雙方皆微微一震,易水寒墨黑的濃眸恢復了冷然,放開她的手;風蕭蕭有些無措地垂下頭,也同時將手抽回。

   「呃,主……主子?」紫蘇興高采烈的笑臉瞬間轉而錯愕,甫跨入房門的步伐也猛然一頓,雙手捧著托盤僵立於原地。

   一雙眼骨錄錄地轉了轉,又彷彿嗅出房裡有些不尋常的氣息,紫蘇尷尬萬分,似乎明白自己此刻出現得不是時機。

   「紫蘇該死,不知主子在此。」她努力保持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將托盤擱置於桌上,「既是如此,就不打擾主子和夫人……呃……『休息』,紫蘇退下了。」

   語畢,偷偷覷了兩人怪異的神色,隨後不敢再多待,輕巧地轉身,一溜煙地跑了。

   房內再度只餘他們二人。

   在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易水寒視著面前的一盅膳食,清了清喉嚨,嗓音有些沙啞地道:「快吃吧。」

   「我不餓。」風蕭蕭為難地搖著首,她是當真沒有食慾。

   乍聞此言,易水寒一雙劍眉又不悅地蹙起。

   都瘦成這樣了還不吃?是存心要餓死自己?

   她望見他冷冽而飽含怒氣的眼,只得輕道:「我、我吃就是了。」

   素手端起紫蘇送來的膳食,勉強吃了幾口。

   易水寒見她如此,不由得放緩神色,輕歎一聲,道:「不要怕我。」

   在她眼中,他當真是那樣可怕?

   而後轉念一想,又自嘲地揚起唇。是呀,他怎會不可怕呢?他從未好好待過她,如今,她又認為他殺了她父親……想來他不但可怕,還可恨吧?

   她訝異地抬眼,不懂他今日為何一再反常,卻……奇異的讓她……欣喜。

   「我沒有怕你,夫君。」她認真地看著他,「真的沒有。」

   而後垂下首,靜靜喝著熱湯,沒有再開口。

   隨後又是窒人的沉默,易水寒霍然起身,淡道:「你休息吧。」

   她正勉強喝完紫蘇送來的膳食,見他欲離開的勢子,心驀然一急,未及思索便道:「別走——」

   他的動作僵住,她也是。

   他極緩慢地回首,深深地凝視她,「你不知道你方才說了什麼。」

   眼見她瞬間漲紅的嬌美芙顏,他的眸色轉暗。

   風蕭蕭話方出口便後悔了,心慌地垂下首,不敢直視他。

   「畢竟……這是我……我們的房……」她的聲音愈來愈小,幾不可聞。

   他走上前,伸出手,以自己都訝異的輕緩力道,抬起她的頭。

   四目交接,視線交纏。

   風蕭蕭直直望入他的眼,感覺被他貼住的頰溫暖得幾近火燙。

   「或者,你要和我談談……爹爹的死?夫君。」她的喉嚨有些乾澀,眼眶卻潤濕了,「為何……要承認?我都明白了……」

   他一震,倏地放開她。

   「那樣大的事,底下的丫頭們藏不住話,一一同我說了。」她愧疚地咬唇,「我……那樣誤解你,你又為何要承認呢……夫君。」

   這些日子,她也並非毫無所覺的啊。

   所有的事,包括工坊失火、爹爹冤死、所有的一切……她都明白了。

   「對不起,夫君,對不起……」呢喃輕柔的泣訴,卻狠狠撞進他的心扉。

   他的臉頰抽動著,幾乎就要伸手拭去她的淚。

   「夫君……」她輕喚,卻在下一瞬望見他的手在半空中一頓。

   「你……好好休息。」緊繃而冷然地拋下話,易水寒縮回手,以讓人錯愕的速度咬牙離去。

   在轉身之際,他銳利的眸沒忽略她失望而悲傷的眼——

   你,在做什麼?他懊惱地自問。

   又在猶豫什麼、害怕什麼、堅持什麼?

   他真的一點也不懂……

   有生以來的首次,他心亂如麻,茫茫然了。

   「呵,你終究……還是恨著我呀,夫君……」

   在他離去後,風蕭蕭望著緊閉的門板,淒然苦澀地笑開來。

   「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少……夫君……」

   火中的殘蛾屍體已燃盡,而自己呢?恐怕也已體無完膚了吧——

  

  

   葉家工坊已垮,放眼望之,天下再也無人能與易家爭鋒,所有原先所屬葉家工坊裡的富家大戶們紛紛轉向易家訂製布匹,使得本就生意興隆的易家工坊更加忙碌,訂單應接不暇;即使當初燒燬的宅子已重新再建完成,且規模比先前大了許多,更加聘人手,重金廣收天下織繡人材,日日馬不停締地趕工,仍是供不應求,尤其前陣子易家推出的新款繡圖,更是造成了前有未有的瘋狂搶購,人人皆以能穿著易家織造坊所產出之布匹衣裳為傲。

   易家工坊如此盛名,不僅許多高官貴族們讚不絕口,連宮裡的眾多嬪妃們也極愛,每月總要大量訂製,且需求日益增多,往往得好幾輛大馬車才裝得完,一路浩浩蕩蕩,倒也成為每月一回的奇觀;因對像非比尋常,總由易水寒親自護送至宮中。

   又因這回甫新產之繡款比起之前更加精美細緻,連皇后娘娘也愛不釋手,聽聞此繡圖新款乃易水寒之新婚妻子所創,竟意欲召見此繡功堪稱天下一絕的奇女子;故這每月一回的上京之行,除了易水寒照例親身護送外,此次勢必得多帶風蕭蕭而行了。

   「動作快,手腳麻利點兒!」生得慵懶嫵媚、艷光四射的鳳姐兒,雖年已四十,卻仍美麗萬分,纖纖玉手搖著繡扇指揮著眾小廝將布匹一一搬上馬車。

   「留心些,可別馬虎行事,這要送至宮中之物,可不同以往。」鳳姐兒叮嚀著,揚著笑意,滿意地看著眾人忙碌團結的景象。

   眼角瞥見風蕭蕭隨後而至,忙迎了上去,笑道:「咱們工坊能有這樣的成績,全是夫人的功勞。」「鳳姐兒又客套了。」風蕭蕭恬靜柔婉地微笑,「若非眾人努力,加上鳳姐兒領導有方,獨我一人怎能成事?」

   「唉,夫人你就是這樣善良。」鳳姐兒瞧著她自嫁入門後,眉宇間便再也揮之不去的鬱悶愁緒,不禁心疼地歎道:「真不知主子是怎麼想的?這樣一個好妻子竟不懂得珍惜!」

   風蕭蕭美眸瞬間變得黯然,牽強一笑,道:「別怪他……」

   鳳姐兒鼓勵似地拍拍她的手,無能為力地搖頭。

   眼見所有布匹已一一抬上車,並清點完成,易水寒也已來到。

   「主子,一切已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出發。」鳳姐兒稟報著。

   易水寒微一點頭,目光掃過一整列馬車,竟有十輛之多;每輛車的車伕皆已在旁等候出發命令。


   他面無表情地望向身旁的風蕭蕭,輕道:「走吧。」

   她順從地點頭,他將她扶上馬車,自己再隨後進入。

   馬車立刻奔馳而去,一輛接著一輛,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鳳姐兒望著前方逐漸縮小的車隊,忽地眉一皺,按著眼皮,嬌聲道:「哎……怎麼搞的,我眼兒直跳呀……怎麼好像有事兒要發生似的……」她喃喃自語著,轉身進入屋內,「真不吉利……希望是我多心——」


   由十輛大馬車組成的車隊,一輛接著一輛,於路上奔馳。

   半日已過,他們逐漸脫離繁榮發達的城鎮,駛入泥黃土地的荒遠偏郊。

   四周渺無人煙,只有韃韃的馬蹄聲,揚起一地塵沙飛土。

   為首的一輛馬車內,風蕭蕭嬌弱的身子隨著顛簸的馬車而搖晃,即使座下已特地為她鋪設了柔軟的厚毯棉布,仍是坐不安穩。

   秀眉不適地蹙起,她再度調整坐姿,忍耐地咬著唇。

   易水寒看似無動於衷地沒搭理她,其實她的一舉一動皆清楚地落入他的眼。

   他明白她的身子不適合長途跋涉。然而皇命已下,不得不從。

   他冷眼視著她有些難看的臉色;不過半日就已經如此,那接下來的長路漫漫,要如何受得住?

   正想著,忽地行駛中的馬車因崎嶇的黃沙路面碎石而用力震盪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的風蕭蕭又被彈出座位,嬌呼一聲,不偏不倚,正跌落在身旁不動如山的易水寒懷裡。

   「夫君……」她因這樣曖昧的貼近而臉紅,有些狼狽地輕喚。

   易水寒本能地伸手穩住她,同時掀開車簾,對著外頭駕車的車伕道:「放慢速度。」

   「啊?主子。」車伕因他的命令而訝異地挑高眉,而後為難地道:「但……這樣也許無法在天黑前趕到下一個城鎮了。」

   「無妨,照我話做。」他眉頭動也不動,堅持道。

   「是。」車伕只得照辦,將速度減慢。

   感覺到搖晃的勢子不再那麼強烈,風蕭蕭輕吐口氣,雙頰仍帶著紅暈,掙扎著就要起身。

   易水寒卻加重手中的力道,制止她的動作。

   「夫君?」她抬眼,不解。

   他只是重新將她抱起,穩穩地坐在他腿上,讓她能舒適地靠著他。

   風蕭蕭被動地將頭倚在他胸前,耳畔傳來他有力而沉穩的心跳聲,她霎時明白他的用心,動容地、緩緩地綻放笑容。

   「謝謝你,夫君。」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他聽到了。仍只是不發一語,以能將她身子穩住,卻不致於過緊的力道,將她環住。

   馬車仍持續行駛著,風蕭蕭放鬆身子,輕輕地、放縱地,將整個身子偎入他懷裡,鼻端嗅著他身上的氣息,她滿足地揚起唇角。

   夫君的胸膛好溫暖呵!閉上眼,她忍不住逸出幸福的歎息。

   易水寒的臉色卻愈來愈緊繃。

   她的身子貼著他,他只消微一垂首,她發間的幽香便撲鼻而來;她坐在他腿上,雖隔著衣物,他仍是清楚的感覺到她的柔軟溫熱……馬車不間斷的搖晃,讓她隨勢在他身上磨蹭——

   一股熟悉的火熱,由下腹竄上。

   易水寒動也未動,卻暗暗咬牙。

   該死!他不應該讓她坐在腿上的。

   懷中輕盈香馥的身子讓他心猿意馬。

   俯首視著渾然未覺、正閉眼在他懷裡逐漸睡去的風蕭蕭,卻是怎樣也不捨得驚擾她。

   該死……他再次懊惱地低咒。

   驀然,外頭起了騷動。

   易水寒犀利的眸瞬間一亮——來了嗎?

   霎時,傳入車伕的驚嚷:「主子!」

   隨即,馬車不尋常地劇烈晃動起來,馬兒受到驚嚇似地仰蹄嘶鳴,車伕控制不住,整輛馬車失控地顛簸震盪。

   風蕭蕭被這股搖晃驚醒,反射地抓緊他:「怎……怎麼了?」

   「坐好!」易水寒神情冷肅,將她穩穩地護著。

   忽聞一聲巨響,馬車頂蓋已被人劈開,一陣銀光閃入,他飛快地抱著風蕭蕭避開。

   「哼,易水寒,今日將是你的死期!」陌生的男音貫入兩人的耳,挾帶著強烈恨意而來。

   易水寒沉穩如昔,冷冷看著來人,道:「想必閣下便是大名鼎鼎的葉家少主,久仰。」

   葉楓白淨的臉上滿是怒意,黑髮微亂、衣衫狼狽,早已不復往日的意氣風發。」省下無意義的話!易水寒,你害得我至此,今日不殺你,難消我心頭之恨。」

   易水寒摟住了懷裡受到驚嚇的風蕭蕭,冷冷一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葉公子今日遭此下場,是咎由自取。」說著,黑眸精光一閃,「況且要取我命,只怕你想得太容易。」

   「哈,你未免太過自大!」葉楓凌利的視線掃過身旁嚇得六神無主的車伕,又望向身後九輛已停下的馬車,「要護住這所有的人和十輛載滿佈匹的車,單憑你?哼,你毫無勝算。」

   「是麼?」易水寒毫只是冷冷一哼。

   「廢話少說!」葉楓大喝一聲,已飛身撲上前去。

   易水寒不慌不忙,推開風蕭蕭,挺身迎上,閃過他的襲擊,同時飛身而上,由馬車跳下,立於黃土之上,和他傲然相對。

   葉楓盛怒的眼更增添了激狂,薄唇竟微微上揚,扯著噬血的笑意,「早想會會閣下精湛的武藝了!」手裡一把鋒利無比的刀直直指著他,「然而你手無寸鐵,饒是你武功再高強,今日恐也無法取勝。」

   「我向來不需那些贅物。」易水寒的回答教他氣極,「恕我直言,得靠外在兵器才能勝之,是承認自個兒武藝不佳的表現。」

   「誇口!」葉楓被激怒,再也不顧一切地飛撲向前,招招陰狠毒辣,皆足以致命;易水寒沉著以對,一一化解他凌利的攻勢,心中暗暗吃驚,葉楓的武藝比他料想得還要高深!

   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驚得呆若木雞的風蕭蕭,癱坐在馬上車看著兩人纏鬥的身影,心不覺提得老高。

   夫君……竟懂武?她一點也不知情……

   她怔怔地瞧著,那抹高大英勇的身影,竟有些陌生起來。

   兩人的打鬥仍持續著,葉楓雖有兵器助陣,卻絲毫佔不了便宜,反而被易水寒步步進逼,敗像已現。

   他愈加心急,早已無法冷靜以對,沒命似地猛烈攻擊,氣息、招式卻已亂,霎時破綻百出。

   易水寒冷眼一瞇,起先被他仿若欲同歸於盡的攻勢有些措手不及,肩上被他手上銀刀一劃,鮮血頓時湧出;易水寒卻眉眼動也未動,對傷口不加理會,而後在一個旋身之際,察覺葉楓上空破綻,他黑眸冷光乍現,一掌朝他胸前猛烈擊去。

   只聞一聲悶哼,葉楓自空中狼狽摔下,摀住胸口,鮮血自口中噴嘔而出。

   易水寒飄然而下,在他面前站定,面無表情地漠然低道:「自大、狂妄、輕敵,便是你的致命傷。」話落,便聽聞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遠處塵沙高高飛揚而起。

   葉楓霎時臉色一變,面色如土。

   「你……早有安排?」他艱澀地開口,赫然發覺自己中計。

   「你既欲置我於死地,想必不肯放過今日這絕佳時機。」易水寒大方地解答,「既是如此,怎可不做準備等你前來?」

   話語間,馬蹄聲愈來愈近,朝聲源處望去,依稀可見為首之人乃是穆真,領著身後一隊人馬奔馳而來。

   葉楓見大勢已去,自己再無勝算,驀地仰天狂笑,道:「哈,自大、狂妄、輕敵……是我的致命傷,是麼?易水寒!」他狂亂的眼掃過一旁馬車上的風蕭蕭,殺機畢現,「然而你的致命傷卻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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