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楝坐在中文系《美學》大教室裡,今天教授有事不能到,他正好趁著難得的閒暇以手肘支撐著頭望著窗外的雨。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已到了大四的四月,再過不久就要畢業了,生活對他而言似乎沒什麼變化。
去年這個時候,他和四月為了報道的事大吵一架,也算不上吵吧!她扇了他一耳光,他木愣地送她離去。
這之後是暑假,他原以為不見面就會忘了她。他真的做到了,那個暑假,他和東方日意瘋玩一通,真的將喜歡她的意念拋到了九宵雲外。
新學年回到學校,他剛進校門就看到她穿著一襲水綠色的長裙正跟另一個男生說笑。酸酸的怒火重新燃起了他愛她的心,這一燒著就再也無法收拾。他終於明白,這輩子想甩開她——沒門!
以後每每在圖書館看到他,四月都刻意地避開,若是實在躲不過也絕對不給他好臉色看。他呢!也想賭一把男子漢的氣概,不拿正眼瞧她。偏偏心不從人願,他想發狠勁,再不對她有所特別的心思,他的心、他的眼、他的腦卻一再地為她糾纏不清。
理智與情感玩著拉鋸戰,終於有一天,她騎著草綠色的單車從他眼前駛過,他癡癡地望著,貪婪地想將她的身影盡數留在心中。就這樣,正在打籃球的他一個沒留神扭了腳脖子。
這原本也沒什麼,可惜世上恐怕沒有人比他更賤了。都傷成了這樣,他依然不肯放棄當筆記小弟的機會。知道她這個學年出勤率為零的學科是《美學》,他硬是拖著傷殘的腳一跛一跛走到了大教室的門口。
不知道是湊巧,還是有人故意在等他,他如願見到了水綠色的身影。怕她還在生他的氣,他的聲音有著刻意的小心翼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明明是她說他們倆只是朋友的,那他後面說的那些話也不算錯吧!
好吧!好男不跟惡女鬥,她說他錯了,他就是輔了——這是牛頓第四定律,最實用的定律。
困難地挪動著受傷的腳踝,他只想離她近一點兒。能這麼近距離地看著她,感覺真好,「你……你不是從不上《美學》課的嗎?」
「有笨蛋腿都受傷了還堅持上課,美學教授把它當成英雄事跡到處宣揚。我實在很想目睹英雄的尊容,所以就來了。」她低著頭,說話的時候眼睛始終盯著他行動不便的腳踝。
被她這麼一說,他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你……你看到了,不是什麼英雄,只是一隻狗熊而已。一個不知道說錯了什麼,惹得江南四月勃然大怒的狗熊。」
「噗嗤!」她咧嘴露齒。
她笑了!她居然笑了噯!他真的像隻狗熊,傻呆呆地張著嘴收容她所有的笑顏。那一刻的激動讓他恍若身在天堂,數日來的泥濘全面洗清。
沒有任何解釋、道歉或是交流,誰也沒再提那個和耳光有關的話題,也沒有人去確定彼此間的化學關係屬性。、她們又回到了起點,他依舊跛著腳做筆記小弟,依舊在圖書館裡盼望每個週五與她相聚的那十五分鐘。
問他滿足螞?
他說不清,總想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卻總是害怕再踏出一步連原點都會失去。就這樣一天又一天地蹉跎下去,直換來大學裡最後一個四月天。
「在想什麼呢,冀楝?」東方日意恬美的聲音竄進他的耳中,驀然回首,她正抱著筆記本電腦衝他招手。
「你最近沒被編輯部退稿?似乎心情不錯哦!」
冀楝一腳踩在「仙人掌」的傷口上,刺傷日意的心,也刺痛他的腿——日意毫不留情地用黃飛鴻的腳踹開他,誰讓這個笨蛋哪壺不開提哪壺。將一疊表格丟在他面前,她雙手叉腰像個小潑婦。
「給你!華東六省一市朗誦比賽——學生會和校團委經過商討,決定推選你和四月一同前往參加。」
「為什麼是我和四月?」每次在公眾場合聽到自己的名字和四月聯繫在一起,他就尤為緊張。生怕觸動他和四月心靈深處最柔軟,最經不起折騰的地方。
日意和他在一起這麼久,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恐慌源自何處,「你別擔心,這個決定可是大家智慧的結晶。社團中幾個資深的語言類指導教師覺得要集合精華才能在如此大型的朗誦比賽上勇奪桂冠,你的語音條件非常好,可是論起舞台、情感駕馭能力就非四月莫屬了。你們倆集合在一起,才是最完美的組合。」
原來是這樣!冀楝隨手翻了翻比賽事宜,眉頭越皺越緊,「如此大型的比賽需要耗費很多功夫的,四月最近忙著考試,忙著寫畢業論文,她就快升任電視台一檔新欄目的編導了,恐怕沒時間參加這種朗誦比賽吧!你也知道,她一累起來連睡覺都是站著的。」因為站著睡覺不舒服,身體稍微不適就會醒來——她終究不是馬。
「那你想不想參加呢?」什麼事情都以對四月是否有利為第一準則,他從來都不考慮他自己的嗎?「你參加專業語言訓練也已經有一年的時間了,每個指導教授都說你的嗓音非常有特點,氣息也控制得很好,語音條件出類拔萃。你難道就不想檢測一下自己的水平到底在何種程度嗎?」
他怎麼不想?他當然想看看這一年的學習到底取得了多大的進步,他想看看自己是否有條件成為專業主持人,」她想在舞台上發光啊!
可是日意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他之所以會報名參加專業謠言訓練課程,是因為他想趕上四月的步伐,他希望即使離開校園,他和四月之間依然有個交點,即便這個交點不甚清晰,他也不希望它徹底割斷。
他甚至……甚至希望可以和四月一樣,成為一個電視人,作不了編導,他想當電視節目主持人。
惟有如此,他才能離四月更近一些。
日意怎麼會不懂?從他第一次拿著他和四月的合影掛在臥室中,她就明白:表哥這輩子算是完蛋了,注定栽在一個女生的手中。換作旁人還罷了,偏偏是四月那個與眾不同的女生,他根本是永世不得翻身的命。
可是為了冀楝的前途著想,為了他的終身幸福考慮,他不能永遠這樣繼續下去啊!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這三年裡,冀楝為四月付出的還少嗎?
他的生活幾乎都圍繞著四月在轉,他的信息工程專業讀得平平,中文水平倒是突飛猛進,就快趕上日意這個半調子的言情小說創作者了,選修課的累積分更是高得嚇人。
四月無意中說喜歡頭髮短短的男生,他原本就不長的發便更短了,要不是那年流行這樣的髮型,別人還當他從班房裡剛回來,幸好四月網開一面說不再喜歡這種「班房頭」,冀楝的形象問題這才逃過一劫。
知道四月喜歡的牛奶品牌,從此以後家裡的冰箱成了那種晶牌牛奶的專署櫃,商家絕對該發給他一個最忠實消費獎。
四月沒時間看完的偶像劇,他一個大男生成天趴在電視機前等結局。
四月要找卻沒找到的書,他跑遍全市書店幫她買回來,然後說是圖書館「碰巧」剛進的新書,所以他凌晨一點給她送貨到家。
幸虧四月單獨住在電視台提供的公寓裡,否則人家父母早該把他列為準女婿的考慮對象了。
就這樣熬了整整三年的時間,眼見著就快畢業,兩個人就要分道揚鑣了,感情依然處在原始狀態,沒有絲毫春日的復甦預兆。表面上看起來,他們依然「只是」朋友,可骨子裡……骨子裡誰又知道呢?
日意以她言情小說作者的心理分析,故事都寫了一半了兩個人的感情仍然沒有挑明,這不擺明了沒戲嘛!
冀楝是個二十二歲的男人,他未來的路還有很長,他不能總是圍繞著四月生活,這樣的人生總有一天會土崩瓦解的。。
眼瞅著畢業在即,四月將會永遠地從冀楝的生活圈裡消失。出於表妹的關懷,她一定要提早幫冀楝適應——要麼把感情挑明,能在一起趕緊開始談戀愛,如果不幸遭受拒絕,那就得長痛不如短痛,讓他一次性徹底死心。
所以啊!日意一定要讓四月和冀楝參加這次大型朗誦比賽,「哪!別怪我事先沒告訴你哦!這次華東六省一市的朗誦比賽可是開在風景秀美的蘇州,所有的食宿由主辦方負責。我算了一下比賽的行程,你和日意來回有三天的時間是單獨在一起的。聽好了,是『單獨』哦!」
冀楝原本沉寂的眼眸「刷」地亮了起來,下一刻他將報名表緊摟到懷中,「我去!我一定說服四月去參加!一定!」
「你要說服我參加什麼?」
冀楝和東方日意討論得正激烈,他們誰也沒注意四月何時站到了他們的身後。日意趁此時機將冀楝推上前,她這個表妹甚至為他做好了開場白。
「四月,冀楝他有話跟你說!」此時不適合有外人在場,日意隨便找了個托詞,,就此溜之大吉。臨走還向冀楝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她這個表妹真是好得沒話說,誰讓她經常敲詐表哥的晚飯呢!
二人第一次在這種地方相遇,再想到若是說服了她參加朗誦比賽,他們將有三天單獨相處的時間,冀楝的心忽悠一下飛揚到了半空中,他拉著四月這就開始說服行動。
「是這樣的!華東六省一市舉辦了一次大型詩歌朗誦比賽,團委和學生會商量後決定由我們倆共同參加。」生怕四月以電視台工作忙為借口,他在心底打了一個長篇草稿,準備將這次參賽的好處一一列舉,條條說明。
沒等他開口,四月突然抽過桌上的參賽說明,凝眉看了起來,然後果斷作答:「不錯!很好,我參加。」
就這樣?不需要任何的解釋說明,甚至哄騙利用,只是這麼簡單的幾句話,她就決定參加了?她如此輕易答應,他反倒為她擔心起來。
「你不是還要準備畢業論文和答辯嗎?」
「已經結束了,完全優秀,可以戴學士帽。」她總覺得戴學士帽的樣子像修女,不過人生一次,死也就這一回。
「那考試也過關了嗎?」
「有你手上這門權威的《美學》筆記,我最害怕的考試都能矇混過關,其他的應該根本不成問題。」
不是她自誇,她聰明的腦袋常常讓勤勉的學生氣得口吐白沫。不用努力,隨便考一考,高分總是會主動送上門。日意也是這種類型的女生,偏生夾在中間的冀楝天生命歹。往往偷一時之懶,少複習一章,多複習全冊,教授將考試重點恰恰安排在那倒霉的「一章」之上。
冀楝對四月的回答似乎還不肯死心,誠惶誠恐地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那電視台那邊也不要緊嗎?你不是才當上編導,總得給人留個好印象吧!」
他是真心希望能為大學時光留下最後一份記憶,但他更要為四月著想。她努力取得今天的成就,他不要自己成為她事業上的絆腳石。哪怕有一天看著她走到他再也看不見的遠方,他也會在身後為她祝福,決不會攔她。
他噦噦嗦嗦地說了這麼一大通,四月幾乎要發火了,「你哪兒那麼多廢話,所有的事我會安排好的,你就別操心了。這樣大型的朗誦比賽,它的總體策劃一定不同凡響,我很想借此機會取取經,為日後做個成功的策劃人打下基礎。」
原來她肯放下手頭的事,隨他一起參加朗誦比賽還是為了她的電視人之夢。冀楝有點兒失望,卻沒有說出失望的權利。
四月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什麼也沒說,因為她也沒有權利。
她沒有權利告訴冀楝:剛才你跟日意的對話我全都聽到了,就是害怕畢業後再也沒有跟你見面的機會,所以我才盡可能地抽出時間和你相處,所以我才放下手頭忙到天荒地老的工作跟你去參加比賽——她不能說啊,因為她沒有權利。她是他的什麼人?女朋友?不是!單純的朋友,那更不能說這番話。
不想了,想了三年依舊沒找到答案,再想也是無趣。將手伸在冀楝面前,「作品!咱們朗誦什麼作品?我知道你上了一年專業性的語言訓練課程,一定有合適的作品用於這次比賽吧!」
她猜著了,在冀楝心中一直有部作品他非常想和四月共同表演。那就是——
「《四月的紀念》。」
激動!太激動了!實在很激動!
冀楝著做了幾次深呼吸,依然難以平復心頭的激動之情。他第一次發現學生會主席的辦公室(說白了就是東方日意的地盤)竟然這般淡雅、悠然,實在懸約會、偷情的最佳場所——啊呸!當他沒說。
令它蓬蓽生輝的原因是一個人,一個令他心動的人,一個正在打手機的人。
「對!我是四月,我在學校……沒關係,你發過來吧!我看好了之後再發回去……好!就這樣!咱們晚上見。」
這已經是她在近半個小時之內接的第十五個電話,而他們的朗誦排演則斷斷續續地進行著,將時間核算在一起也不過九分鐘罷了。
冀楝直覺得一個頭三個大,他預期的排演可不是這樣的。就算沒有過多的柔情蜜意,起碼要將排演做好吧!眼看比賽日期臨近,他們倆甚至沒有合作練習成完整的一遍。她到底想怎樣?
「四月,你可以把手機先關掉,把筆記本電腦放到那邊的沙發上嗎?」
「再等一會兒。」說話間,電腦顯示有新的電子郵件到,四月快速地調出郵件。那是電視台一檔欄目的初期文案稿,需要經過她的審核、修改,晚上正式上檔。
看她忙碌的姿態冀楝真的不忍心打攪,可是他們的排練呢?他坐在這裡只是為了賭她處理公事嗎?難道她根本就沒把這次朗誦比賽當回事,只是為了去看人家晚會的佈置、策劃,就為了取經,就為了當一個成功的策劃人嗎?
這三年以來,她要成為策劃人的願望一步步地強烈起來,強烈到燒燬了最平凡的生活。因為她要成功,所以她要努力,所以戀愛之於她成了無聊的玩意兒,所以逼著他沒有表白的權利。
是不是在她心目中,成為策劃人的夢想高過一切,高過人世間的情愛,更高過他這個不是朋友也不是戀人的男生?
無名火起,冀楝大步上前,大掌抽過她的筆記本電腦隨即合上。
「排練——」這兩個音他是吼出來的。
沒見過如此強悍的冀楝,四月呆呆地瞅著他。一直以來,他都是十分溫厚的,沒有脾氣,也沒有太多的要求,用他的寬厚包容著天下,也包容著她。她希望自己是他心目中特別的那一個,但特別的樣子不該是他圓目怒瞪的表情吧?
「排練……排練……」她嘟囔著收回自己的筆記本電腦,看完最後一行,修改完最後一個語氣詞又不放心地瞟了一眼,終於按下發送鍵,這才拿正眼對上他,「可以排練了。」
冀楝歎了口氣,他就是這樣拿她沒辦法,一直都是。拿著《四月的紀念》的演出本,他說出自己對它的認識並按照這份感受將男生的那部分先過了一遍。
四月手撐著頭歪在椅子上聽著他的誦讀,誠懇地說,他的語音條件非常好,無論是聲音美感,音調處理,還是語氣控制都恰到好處,一聽就知道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好苗子。如果現在讓他們倆在朗誦領域競爭,她已經沒有必勝的把握了。
他變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悄悄轉變。或者,是她從未用心去看他?
「四月……四月!四月——」
冀楝的火氣越燒越旺,剛才她忙著電視台的事沒能排練,現在由他正式開始,她居然歪在那兒發呆?
「難道你同意參加這次比賽只是為了去看那台晚會的總策劃嗎?你真的絲毫不在意比賽的結果,哪怕成為最後一名也心甘情願嗎?」
他在胡扯什麼呢?她同意去參加比賽完全是因為他需要驗證這一年來自己的語言訓練到底取得了多大的成績。要看晚會的總策劃,台裡多的是國際級晚會的錄像帶,她何必花那麼大心思,還得忙得跟死狗似的,只為了抓緊時間處理完手上的工作好騰出空跟他排練,和他共同出席比賽。
哦!她忘了,這些理由他都不知道,因為她現在的身份無法將這些話說出口。算了,還是不提了。
「咱們來對一遍吧!」她向來認為二人或多人合誦、對誦的篇目只有共同排演才能將感情溶人其中。
在作品處理這一塊上,她是權威,冀楝沒有絲毫的異議。誰知一遍對下來,他卻不滿意起來。
「四月,你根本沒有抓住這部作品的精髓。你要明白這是八十年代中期的詩歌,男女主角在表達感情的時候都是含蓄、凝練的。還有這一段,我剛才不是說了嘛!要把它處理得……」
「朦朧、掙扎——可我卻覺得不妨奔放一點兒,可能感覺會更好。」四月對他的提議根本不屑一顧,「真不明白,既然彼此喜歡為什麼不互相表白呢?亂七八糟說了一大通,還不就是那麼回事,尤其是這段!你聽聽,你聽聽這第三段——」
男:四月的那個夜晚,沒有星星和月亮……
女: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那個晚上很平常。
男:我用沼澤的經歷,交換了你過去的故事。
女:誰都無法遺忘,沼澤那麼泥濘,故事那麼憂傷。
男:這時候,你在我的視網膜裡潮濕起來。
女:我翻著膝蓋上的一本詩集,一本惠特曼的詩集。
男:我看見,你是一隻純白的飛鳥。
女:我在想,你在想什麼……
「你聽聽!你仔細聽聽!」四月用指關節的彎曲處將紙張敲得砰砰直響,「什麼『我在想,你在想什麼……』你要是真的想知道,怎麼不親自來問,這遮遮掩掩,欲言又止,欲往還羞的模樣,不彆扭嗎?」
冀楝耐心地分析給她聽:「都說了這是八十年代中期的作品,那個時候的大學生不可能像日意言情小說裡寫的那樣,男主角拉著女主角的手深情款款地說:『我喜歡你,做我的女朋友吧!』」
「為什麼不能?」她不知道被觸到了哪根神經,居然跟他較起真來,「通覽整部作品,男生的確愛著女生,愛——你就說啊!你不說出口,誰又會知道?永遠保留在那種比朋友進一步,比戀人退一步的距離。說穿了不過是因為害怕拒絕,所以極力想保護自己,男人活到那分上可以去跳樓了。」
「你懂什麼?」他一躍而起,憑著身高優勢俯視四月,「你怎麼會懂男生心中的想法?他不怕被傷害,不怕遭受拒絕。他是害怕連最後一點點可以靠近女生,可以在她身旁守著她的借口都被剝奪。」
他到底在說些什麼?他是在說《四丹的紀念》還是在說「四月和冀楝」?四月的心中一片渾濁,有個聲音一在提醒她:只要再給他一點點刺激,或許你們之間這三年來尷尬的處境就會破繭而出,只要一點點的刺激……
「我說這篇《四月的紀念》根本是狗屁不通,這世上絕對不會有那麼窩囊的男生,如此頑固的感情——不要也罷!」
拳頭在身側捏緊,冀楝覺得自己三年來小心翼翼守護的感情正被徹底地摧毀。他愛了那麼久,究竟在愛些什麼啊?他的愛只能用「狗屁不通」來形容嗎?一拳揮出去,他要摧毀那四個侮辱他的字。
「四月,你根本不懂愛情。你只會活在夢想與成功中,冷硬的你根本沒有感情,這輩子你都不配體驗『無聊的愛情遊戲』!」
他甩門而去,獨留下四月維持著不變的姿勢窩在椅中。她錯了嗎?她以為小小的刺激可以激發情侶間互訴衷腸,為何換來的卻是一句「你不配」?
為什麼?為什麼女生不可以對事業有夢想?為什麼女生不能活在成功的喜悅中?為什麼女生不能好強一些,想打出自己的一片天空?
難道做女生只能整日期盼著白馬王子的降臨,渴望著愛情的滋潤?難道做女生只能做出柔弱溫順,惹人憐惜的姿態?難道做女生只能放棄所有的夢想,因為她在未惟一的夢想就是愛情、婚姻、丈夫和孩子的集合體?
難道做女生只能是這樣的嗎?
所以……所以她四月不配做女生,所以她不配擁有愛情?這就是「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