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機上他們倆的位置雖是相連,彼此卻各幹各的,互無關係。四月閉目安睡,為了騰出三天的時間,她在電視台忙了許久,再不睡她就要暈了。冀楝更直接,手撐著腦袋望著舷窗外的雲發呆,想著這幾日的種種。
他知道那天他的火氣實在是大了點兒,話說得實在是過分了點兒,可是想到她一腳踩扁他三年的感情,他真的很不舒服。
他是人,再寬厚的心也有自己的脾氣,該爆發時自然要爆一爆。她怎麼可以毫無體諒之情,只有貶低之意?
我幹嗎要體諒你的心情——四月的確累得睜不開眼睛,可是一想到身邊正坐著—個跟她打冷戰的冀楝,她再困也睡不安穩。
記憶中的冀楝跟誰都是和藹可親、笑容可掬的,以他無比寬容的心包容著天地。憑什麼對她發火啊?脾氣爆了,居然還不來道歉?這是她平日裡認識的那個毫無計較的冀楝嗎?怎麼看著不像啊?還是,她所要的特別表現在他身上就是如此「特別」?
不想了!不想了!她越想頭越疼,現在她只想睡覺。他要打冷戰一個人去打吧!什麼時候打好了,什麼時候再來跟她說話。
這番冷冽的氣氛—直延續到酒店,來到主辦方指定的地點,冀楝身為男生,主動承擔起了安排住宿的任務。
「您好!我是來參加朗誦比賽的,請問給我們安排的房間是娜兩間?。我叫冀楝,和我一同來的是四月。請查看一下登記,好嗎?」
「請您稍等一下。」服務小姐查看了電腦登記名單,「哦!對不起,根據您二位的姓名,我們電腦登記來的是兩位女客,所以酒店安排了一間套房。不過沒關係,套房分內外兩間,可以讓小姐睡內室,外室佈置得也很舒服、周到。」
天呀!怎麼會碰到這種烏龍事?舒服、周到倒在其次,讓他和四月住一間套房,她相信他,他卻不相信他自己,,
「小姐,請幫忙看看能不能重新安排一下,最好是兩個單間。」
「對不起,先生!因為本次晚會的需要,酒店裡所有房間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已經全部客滿了,實在沒有多餘的房間可以供您更換,真的非常抱歉。」
小姐又是點頭又是彎腰,笑意頻頻地勸慰著冀楝,他仍試圖扭轉乾坤。四月實在看不下去了,大步上前接過鑰匙,「囉嗦什麼?套間就套間,有什麼大不了的?」
這是他們第一次冷戰過後,她第一次向他開口,語氣卻不乏火藥味——女生,果然是不能得罪的。
四月讓門童拎著行李跟她走,頭也不回地走向電梯。冀楝無奈,只好隨她而去。安頓下來,她再也沒力氣跟他耗勁,倒頭便睡直睡到三更半夜。
她睡的內室始終沒有上鎖,連門都是虛掩著的。她是太信任他的人品,還是料定像他這種連表白都不敢的膽小鬼根本做不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冀楝找不到答案,獨自靠在陽台上發呆。他的腦中一片空白,似乎什麼都是虛假的,連心都顯得不真實。是不是當一個人的心中包容了太多就會有這般不真實感,那……那如果他的心中只裝她一個人呢?
他沉寂了許久,直到聽見身後傳來淺吟婉轉——
「二十二歲,我爬出青春的沼澤,像一把傷痕纍纍的六絃琴,瘖啞在流浪的主題裡。你來了……我走向你……」
無須更多的語言,激戰、冷戰,管它什麼戰都被拋在了腦後,冀楝憑著本能和上四月的節奏,「你用風玲草一樣亮晶晶的眼神……」
「你說……你喜歡我的眼睛……」
還是後台,卻不再是A大禮堂的後台。這座後台更宏偉,更龐大,競爭更加的殘酷、激烈,因為惟有這樣的後台才能能襯出台前的氣派。
冀楝有些緊張,跟在學校的時候感覺不同,來到這裡的選手個個是精華中的精華,絕對不是稍加對付就能打敗的敵手。他得小心應付,絕對不能慘敗。他輸了沒關係,四月不能輸。她可是放下那麼多工作來參加這次比賽的,他不能拖累她。
來回走了兩趟,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是滾燙的。再瞧四月,大少奶奶似的坐在休息區,她居然還有閒工夫跟競爭對手打屁?還是個英俊瀟灑的男選手?
前方戰事緊張,後方內亂焦憂。不管了,滅內敵以清外患。他大步走過去,手逕自搭在四月的肩上,先向英俊的對手申明所屬權,再勾住四月的神志,「咱們是不是應該再排練』—遍?」
「那我就不打攪你們·了。」英俊的對手十分識趣地自動讓開,給他們倆單獨相處的空間。
敵人敗下陣來,冀楝緊張的神經稍適休息,「你們聊什麼呢?」
「他是學導演專業的,我們倆正在討論央視幾檔品牌欄目的編排。」總而言之,他們討論的內容一定是冀楝不擅長的專業理論性問題。
既然如此就換他來聊,「為什麼你一點兒都不緊張?」
「誰說我不緊張?」
四月將手放到他的掌心裡,兩個人手心交疊,體溫融會在一起。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正冒著冷汗。就好像她的汗腺長在他的掌心裡。她平靜的外表掩飾了緊張的心情,她果然是特別的女生,經歷了許多大場面,克制不住緊張的情緒,卻知道該如何掩飾。
很長時間,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充分享受這難得的親近。是因為緊張的氣氛,還是他們期待了太久,等待了太久,只為了等待一個可以讓他們親密無間的理由。
久久……久久,只聽舞台助理通知他們準備上場,他們幾乎是同時起身,這一次冀楝牽著她的手走向前台。舞台近在咫尺,他們藏在幕布身後,感受著將要澎湃的心情。主持人介紹著他們的參賽作品,根據四月策劃的表演過程:燈光暗下,在音樂響起之前有三十秒的空白。
這三十秒,他們齊心等待。
黑暗的帷幕中,他感覺一股力道牽扯著他的手臂,因為看不清,他更加擔心四月是不是出了什麼事,順著那股力量,他偏過頭,微微俯身。
濕熱、柔軟的東西撫上他的唇,那其中還混著四月獨有的青草芬芳。一瞬間,他的腦中炸開一道信息——她吻:了他;一瞬間,他的心狂跳不止;一瞬間,帷幕揭開,舞檯燈光閃爍,她挽著他的手臂款款走上台前。
就是這種感覺,冀楝的心澎湃起伏。他突然明白,《四月的紀念》並不是朦朧的意向,掙扎的心境,難以言語的情愫。它是一種激情,一種沸騰到極點,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激情。
說吧!說出來,讓火山噴薄而出,這才是「四月和冀楝」!
「二十二歲,我爬出青春的沼澤,像一把傷痕纍纍的六絃琴,瘖啞在流浪的主題裡。你來了……」
「……我走向你……」
全場寂靜無聲,連他們的競爭對手都傾耳聆聽這《四月的紀念》,語言能打動人的極限正為他們所挑戰。沒有人想到這是比賽,他們從聲音中聽到了一個故事,一個關於四月的故事,一個關於愛……卻無法用語言表述的故事。
一曲終了,音樂戛然而止。像準備時那樣,他們雙雙謝幕,掌聲經久不衰。他們不好就此下台,惟有站在舞台的中央接受眾人的喝彩。
四月清冷的眼不含絲毫的喜悅,她直直地瞅著前方的觀眾,低語纏綿:「我在想,你在想什麼。」
「呃?」冀楝被勝利佔據了神志,沒能聽清她的話。好歹這還是在舞台上,他不敢調轉目光,惟有小聲問道:「你說什麼?」
「我常常在想,你到底在想些什麼。」他可以理解《四月的紀念》,卻不能理解她的情感。有時候,她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不是說愛該直接表述嘛!你會直接告訴對方你愛他嗎?」他堅信她不會,所以她選擇了以黑暗做背景,用吻告訴他她對《四月的紀念》全部的理解。
四月苦笑了一下,她總是想走出不凡的人生,原來她對愛情的定義竟如此淺薄。她高傲地維持著她特別的形象,卻不敢對愛表示出絲毫的特別。她害怕,怕一旦點破這一層,他們連朋友都沒得做,害怕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自以為是,他只是習慣了包容天下,連她也只是「天下」的一部分,無所特別。
他們一樣小心謹慎地監守著對方最後一層防線,固守著說不出口的愛,只為了能愛得更長久。
只為了……只為了多愛一天!
男:栽知道,美麗的籠子囚禁了你,也養育了你,綿綿的孤寂和優美的沉靜。
女:是的,囚禁了我,也養育了我。
男:我知道,你沒有料到會突然在一個早晨開始第一次放飛,而且……正好碰上下雨。
女:是的,第一次放飛就碰到……下雨。
男:我知道,雨水打濕了羽毛,沉重的翅膀憂傷了你的心。
女:是的,雨水憂傷了我的心。
因為四月要趕著回電視台做節目,他們沒有在蘇州稍作停留,馬不停蹄地上了飛機,直接飛回家。
和來時不同,坐在冀楝身旁的四月始終盯著《四月的紀念》文稿上的第四段,目光不作絲毫的轉移。
「你怎麼了?」比賽已經結束,他們如願捧回了第一名的獎盃,她怎麼還死盯著文稿不放?
「我根本不懂愛情,我只會活在夢想與成功中,冷硬的我根本沒有感情,這輩子我都不配體驗『無聊的愛情遊戲』!」她不帶任何感情地複述著那天爭吵時他甩門而去前指責她的話。
冀楝先是一愣,等聽出這話出自何處,神經頓時緊繃起來,「那……那件事我向你道歉,我不是故意要那樣說你的,我當時太生氣,失去了理智,所以就……就……」
她搖搖頭,她要的不是他的道歉或解釋。很多時候,他們之間是不需要任何言語上的溝通,她要;酌只是一種脈脈無語間的交流,那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她卻能在他身上找到。
「你知道嗎?在臨上飛機前,浙江一家電視台請我去做一檔脫口秀欄目的主持人。」
「你同意去了?」他心一緊,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浙江?浙江工業園區需要信息管理人才嗎?他一直以為她會留在市裡的電視台,所以他未來的工作方向也在市裡。現在突然變故,他該怎麼辦?他該早些去英才網上查找這方面的信息,還要跟家裡人打招呼,也不知道日意的工作決定下來沒有。他答應姨媽照顧日意的,他要是走了,日意怎麼辦。還有,學校裡的同學……
瞧他那瞬間變得恍惚的神色,四月依稀猜到他的心中在進行怎樣的激戰。好吧!不欺負他了,被他罵了一頓的仇也在這一瞬間報了,她就還給他內心的平靜吧。
「我拒絕了。」
「呃?」
「我不想在電視上露臉。從來就不想當主持人。我甚至不能坐在聚光燈前,那讓我難受。」
四月的聲音冷冷淡淡,冀楝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見面他們所有獲獎選手合影時,當閃光燈亮起,她下意識地偏過了頭,對上他的眸光。難道說……難道說她的眼睛有什麼問題?
他憂心忡忡地搬過她的肩膀,以最近的距離凝視她的雙眼,「你……你的眼睛……」
這笨蛋想些什麼呢?她掰開他的束縛,「我的眼睛沒問題,它很好。不好的是我的心,我不適合成為媒體的焦點。」
這是一段很悠遠,很長久的故事,自從那段事故過去以後,她再也沒向任何人提起過。今天.她卻想對他說。
「你聽過學校裡的傳聞吧?」
「什麼傳聞?」
「關於我的。」四月的目光停留在無焦距的盡頭,喃喃地敘述著過往的經歷,「我十四歲的時候曾經參加過MD廣告創意大賽,以第五名的成績成為當時的焦點。有一家『風采』廣告公司想培養我,希望日後我能代表他們成為廣告界的明星,所以他們將一切安排好準備送我出國讀廣告創意。」
那段日子實在是風光無限,各家媒體爭相訪問。她儼然成了這個世界的軸心,「那段時間,廣告公司想以我的出名為公司做無形廣告,他們找來了很多媒體,我開始頻頻接受採訪,頻頻出鏡。有——天,當我看到電視裡正介紹採訪的自己,我開始問自己:「這就是我嗎?我就長這副模樣?我應該更美的,應該更出眾,更耀眼,應該牢牢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於是,我開始注意美容、化妝,成天想著如何讓自己變得更漂亮,什麼樣的衣著會使我更靚麗。冀楝,你知道那種感覺嗎?年輕、才氣縱橫,加上與身俱來的傲氣,我變得傲慢,甚至不可理喻。」
十四歲,多年輕的歲月!因為年輕所以張揚,因為熱情所以難以駕馭,因為出眾所以出軌。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直到我接受公司的安排去國外讀書才算告一段落。」四月沉沉地歎了口氣。她忘了那個時候她是如何在鎂光燈下活過來的,現在回想起來那種生活她一天也受不了。
冀楝像是看到了她心靈深處的難以平復,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問道:「出國以後你的生活又回歸正常了?」
她苦笑著搖了搖頭,「正常?從高處跌落到平地—上是會痛的,不經歷一番皮肉的痛苦又怎能瞭解平凡的可貴。」
如果頻頻出鏡的日子對她來說是一場美麗的災難,那麼出國以後的那段日子對她來說才是真正噩夢的開始。
「到了國外,沒有人管你曾經獲過什麼獎或是有多大的名氣,所有的一切都必須用實力證明。想進那所聞名遐邇的廣告學校第一關就有考試等著你,結果你猜怎麼著?」
他不敢猜,怕踩到她最痛的心窩。她不怕,不面對曾經的挫敗就無法正視未來的路,明白這一點她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結果面對考卷,我的頭腦一片空白。那一刻我什麼也想不出來,身體裡不存在任何創意,我所保留的只是如何讓我這張平凡的臉變得更動人;像我這種身材穿什麼樣的衣服會顯得腰夠細,腿夠長;見到汜者我應該先刀:口說些什麼,面對鏡頭我該如何坐,是露左臉還是右頰……
「我不甘心,不甘心被稱作廣告界創意天才的自己就這樣失去全部的魅力。我死命地想,可是卻什麼也想不起來。你知道那一刻.我有什麼感覺嗎?就像……就像——我完了!十四歲,我頭一次認識到:我——四月徹底地輸給了自己。
「人世間是很現實的,廣告公司一旦發覺我失去了前景,沒有了利用價值立刻撤回合約,媒介也早忘了這世上還有個叫『四月』的天才廣告創意人。」
這就是她下意識避開閃光燈的原因,這就是她不想做花瓶的理由?冀楝一直知道她是特別的,卻不知道特別的代價竟是用這些慘痛的過往交換產生的。
若是可以,他情願四月沒有經歷過這一切,沒有變得特別,哪怕她平凡得讓他無法愛上她,他也希望她人生的每一步都只屬於快樂。
她漠然地撇開臉,刻意不去看他的表情。她必須說出下面的一切,她要他看到完整得有些骯髒的四月。她要他知道,四月並非都是鳥語花香和群鶯亂飛的美麗——即便代價是失去他。
「我一個人被拋在英國,還記得那是個很冷的冬天,倫敦的街頭總是瀰漫著許許多多的霧。我好冷,蜷縮在巷口。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被世界所拋棄。我想著,只要恢復天才的創意能力,我又能成為眾人的焦點和媒體的寵兒。
「於是,我開始藉著……藉著任何可以刺激靈感的物品去想創意。酒……烈酒……搖頭丸,也就是迷幻藥,到了最後甚至……甚至想去買毒品……」
她神情渙散,心志再度被噩夢操縱,手指無意識地在空中劃過,卻被冀楝的大掌準確無誤地抓到。十指糾纏,他不願放開。
」他的手,他的心或許寬厚到可以包容天下,而今他卻只想包容她一個人,「別說了,都過去了,全都過去了。你沒有被天下人拋棄,你還有我……你還有我!」
是呀!她還有他,四月還有冀楝。即使天下人拋棄了她,總還有他守侯在她的身邊。是認定了這一點嗎?所以她才將這段連爸媽都不知道的過往訴說給他聽,她要將自己最完整,最醜惡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然後,她會問他——
「你還要這樣不完整的我嗎?
「那晚夜很黑,我拿著身上最後一點兒錢去黑街買毒品,想要刺激創作靈感。誰知道剛走到巷口就被一群人搶了錢和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就在他們準備對我……對我進行強暴的時候,幽靜的黑暗深處走來一個高大的黑衣人。他救了我,只是一個如戰火般強烈的眼神就輕易地救了我。」
說到那位英雄的時候,四月的眼中分明放射出無限崇拜,看在冀楝眼裡卻成了萬般愛慕之情。告訴自己:不能在意。想到若不是這位英雄,今天的四月不知道會過著如何可怕的生活,他情願四月愛上了那位英雄——愛她,所以希望她過得好;她過得好,他怎麼樣都可以。
他撫弄著她的手指,借此安慰自己慌亂的心情,「是他改變了你的人生,對不對?」
是!若沒有那個黑衣人,四月不敢想像自己現在是怎樣的狀況,也許她早就死了。或者是自殺,或者是吸毒過量,死在夜晚的巷口,死在臨近高樓的街段,死在男人的床上,誰知道呢?
「他帶我去了他的別墅,那裡有個英國牧場……不大,卻很迷人。有馬,有綠草,還有卷毛綿羊和肥大的奶牛。在那裡我接受了一系列的身體、心理治療,在治療過程中他帶我看了他拍攝的照片。
「他是個很著名的戰地記者兼災難記者,用相機、攝影機拍下了許多震撼人心的戰爭畫面。或是殘酷,或是感動;有愛,有恨;每一幅畫面都埋藏著罪惡和寬恕。突然有一天,我腦中有個想法:我要長大,我要做個成功的電視人,我要將這些震撼人心的畫面通過電視讓全球人都看到。不為名利,我只是想將那種震撼帶給全人類。」
她告別了他——Hawk,回了國,繼續讀書進A大。她沒有刻意報考跟電視有關的專業,她希望能有更廣博的見識,不想被困在小匣子裡。就像冀楝看到的那樣,她一步步地走過來,直走到今天的位置。
她沒有輸給她自己,從來都沒有。
「四月!」
「嗯?」
「你知道你有多棒嗎?」
她淺笑著搖搖頭,她不需要知道自己有多棒,她只要成為他心日中最棒的女朋友。
「要去我家坐坐嗎?」下了飛機,四月沒有急著趕去電視台,反而邀請冀楝去她家做客。
冀楝受寵若驚地幾乎失去反應能力,「可以嗎?會不會太打攪?」
「是誰凌晨一點送書到我家,那時候你怎麼不覺得對我是一種打攪?」偶爾她要找一兩本書是圖書館沒有的,他總是跑遍全市的大街小巷幫她搜刮來。也不管時間多晚,拿著書就往她的公寓沖。
見他還有一些猶豫,四月乾脆自己動手,「你就快點兒跟我去吧!我還準備了東西給你呢!」
被她拖著進了她的公寓,冀楝頃刻間不自在起來。他不是第一次來她家,卻是第一次進她的臥房。每一次他來送筆記或是送書,大多是站在門口,生怕唐突佳人。偶爾大白天過來,也是坐:在客廳,連眼睛都不敢隨意亂瞟。沒想到今天,她竟會主動邀他進臥房。
只是,她從進了臥室就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東西,是準備給他的東西嗎?會是什麼禮物,難道是……
「哪!這是給你的。」
「什麼呀?」他欣喜若狂地接過來,「報名表?」為什麼女生總是喜歡送他報名表?日意喜歡,她也喜歡?他快速瀏覽一遍,發現這是一份電視台招聘主持人的報名表。她這是……
「我覺得依你的語音條件、形象氣質和臨場應變能力做電視台的主持人再合適不過。你不是還沒找到合適的工作嘛!所以我替你拿了報名表。」
本想早一點兒交給他的,可惜那段時間他們倆打冷戰,她沒找到合適的理由將這些東西給他,這才拖到了今天。明天就是報名的截止日期了,她這才下了飛機就拖他過來,「怎麼樣?你不想試試嗎?」說你想試啊!一旦你進了電視台做主持人,咱們就成為同事了——如果畢業意味著分離,她不想和他分開。
冀楝來回翻看著表格,電視節目主持人——這是個不錯的行當,可是……「可是,我不想借你的影響力進電視台工作。二這會讓他一輩子無力向她表白。
「我才沒那麼好心幫你走後門呢!」四月拉長的臉像被掐下的青草,全然僵硬,「萬一你的水準爛到家,我幫你考進電視台,我豈不是很丟面子?別人會說我四月也跟著沒水準的!」
澄清的話不用說得這麼難聽吧?冀楝的頭垂得更低了,「那我還是不考吧!免得考不好丟你的臉。」
「我跟你什麼關係?為什麼你考不好會丟我的臉?」
她急著撇清,卻在無意中觸動了冀楝最進退為難的紅線,「我……我的專業是信息管理,也許去工業園區更合適一些,反正薪水方面也沒什麼差別,還有就是……」
「還有就是如果你成為電視台的主持人,將可以免費住進這棟公寓。看見沒有?我隔壁的套房還空著呢!」她使出最後的殺手鑭,明明就是他一個人的前途,天知道她為什麼那麼賣力地說服他進電視台。她可不是爛好人,更不是什麼俠女,這份心意他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呢?
他不明白,卻看在她如此熱衷此事的份上,願意拿著自己的前途去賭一賭,「好吧!我去試試!」
「別丟我的臉。」四月的倔強讓她說不出「好好加油,希望能成為同事」之類的話。
冀楝的男人自尊連遭重創,她賭氣似的哼了哼:「我就不信,以我冀楝的水準當真就考不上?」
信!她當然信!她要的就是他的信心,要是他對感情也有這份信心,或許他們現在的生活會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