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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流淚的悲傷天使 第四章 親密關係 作者:李禧

  天剛亮,安琪剛醒就立刻因他的靠近、他的氣息、他的肌膚貼著她的感覺而暫時停止呼吸,因為她害怕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安琪異常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每一寸肌膚、他的心跳、他變快的呼吸、他變硬的身體。兩人親密得快要令人無法忍受,她想逃離,只是想不出來能逃往何處去。

   他的雙手在她的腰間輕撫慢揉,惹來她尖刺般的戰慄。

   他的雙手圈住她的雙峰,揉捏的動作像某種機關的按鈕,開啟她全身細胞感受到熱又麻又燥。她下意識地微張開眼,全裸的他雙膝分開跪在她的臀邊,全身僨張的氣勢使她害怕得輕顫了起來……她閉上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

   藍東星濕而熱的唇舌猝然欺上她的唇,他的氣啟,他的膚觸攪動她的感官。接著他的唇離開她的嘴,來到耳垂、脖子、胸前、往下……

   安琪覺得自己正往上飄,似乎只要一低下頭,她便能看見一對男女赤條條地交纏在一起,耳中便能聽見他們發出的一些有點壓抑、有點痛苦、有點激奮的聲音,就像她看了一整個下午的A片一樣,原來真正的做愛並沒有像電影和羅曼史小說描寫的那樣美麗和動人心魂,

   然後地看見他用他的下半身撐開她的雙腿。她在心中噗哧地笑了,俯瞰那種畫面,還真像某本漫畫裡說的——兩隻做愛的青蛙!

   可是硬物的入侵卻—點也不好笑,她僵直了身子等待求知的痛楚。

   「還會痛嗎?」耳邊傳來他低沉的耳浯。等不到她的回答,藍東星又慢慢地再問:「還會不會痛?」

   安琪嚥了嚥口水,感覺不到地期望中的疼痛,心想這也許這一切真的只是心靈上的惡夢,而非肉體上的經驗。

   「看著我!睜開你的眼睛,看著我!」

   他—再地命令讓她無法服從地睜開眼,他離她如此近,如此真實,想把他當成一個幻影排拒在意識外都不能夠。

   「我會很輕的,要是你覺得痛,我就停下來,好不好?嗯?」

   安琪很想跟他說,做你想做的吧!不要試圖用溫柔來混淆我的意願,然而她仍舊像訓練有素的女人,很三從四德地說:「好。」

   接著他便侵入她的中心了、

   有個笑話把這種情況解釋成是她將他圍陷了,可是她並不想貶低別人,也不想讓別人攻城掠池,她只想過自己平靜無波的生活。

   然而事情就這麼發生了,或者是循序漸進的?安琪也搞不太清楚,一下子間她感覺到自己是飄浮在牛空中俯瞰的觀察者,一下子又覺得自己體驗到—種前所未有的刺激。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而她則被用力地拋到更高的空中,擔心沒有人在下面接住她,任她跌得粉碎。

   回過神後,還好有—副強壯的懷抱緊緊地擁著她,她睜眼一看,是那頭暴龍,總是命吧!無可違拗。

   藍東星慵懶而疲憊地朝她笑了笑,輕啄了一下她的唇後,那顆頭滑過她的臉頰,沉人她的頸邊,滿足地呻吟一聲便放鬆了,整個身體還壓在她身上。

   安琪一忍再忍,直到她真地覺得自己的骨頭快斷了,才掙扎出他的臂彎,屏息離開床躡手躡腳地往浴室走去,怕他會突然醒來,因此沒注意到腳下亂七八糟的衣物,她絆了一跤往前撞到牆壁,痛呼了一聲,摸摸頭,回頭瞄了他一眼,還好沒吵醒他,縮進浴室後關上門,卻找不到門鎖,她頹然地放棄摒除他威脅的念頭。

   藍東星撐起上身望著浴室。不禁好笑,沒見過這麼笨手笨腳的女孩子,假如她不是長得如此漂亮,還有其他可取之處嗎?

   而她真是漂亮不是嗎?細嫩的肌膚像絲般的觸感,身體上沒有人工香水淹漬的氣味,只有清幽的彷彿少女氣味,還有當她淡淡一瞥時的千嬌百媚,輕喘時的萬種風情,光回想就讓他又性慾起來。

   安琪調好水溫,走進狂洩而下的雨幕,水花打痛了地的皮膚,痛得她忽然哭了,為那些一去不回的過去和無法知道的未來。

   突然,他就站在她身後,緊密地貼著。

   人生是無止盡的試煉,只要活著,躲出躲不開,逃山逃不掉,她閉上眼睛認命地承受。

   「怎麼了?」藍東星看見她臉上的泫然欲泣。「是不是剛剛弄痛你了?」他問。

   安琪已無法自己地輕啜起來。

   「唉!」他不忍地抱住她,不管怎樣她都已是他的妻子了。

   只希望她不要老是像未成年少女一樣,天天要他這麼呵護,那他搞不好會煩她。

   T  T  T

   安爾新是被安慕華給押來的,深色的亞曼尼西裝和抹了油梳得一絲不苟的髮型也沒能使他看起來更有神,他懶散而無所謂地保持沉默,安慕華只得尷尬,反而令人難以言喻地興奮。

   每個人都這麼不能自己所崇拜他、景仰他,女人們愛他的風采,男人們則被他的見識吸引。

   安爾新怏怏地站起來走到窗邊遠眺綠山與清溪。

   這間佔地三百多平方的公寓位於外雙溪,是皇級的大樓,擁有健身房、二十四小時警衛、游泳池,價值千萬,是安承泰給安琪的嫁妝。當初安慕華結婚的嫁妝雖然也是位於東區高價地段的住宅,但總是安家原有的產業,而非此處特別的華宅,因此,安承泰對藍東星的喜愛可見一斑。

   安爾新側身倚靠在窗邊,承接了透過強化玻璃和法國蕾絲窗簾的光,臉上一半兒明一半兒暗,陰晦難解的表情,微挑的嘴角嘲諷和孤倔也各半。

   安慕華挺想念以前的時光,姐弟倆幾乎無話不說,週末則常常連袂去看電影,曾幾何時距離變得如此遠,話不投機半句多,而藍東星出現後他陰陽怪氣得尤甚,這一點,做姐姐的她是不難瞭解的,天天被人如此眨低詆毀,誰都會受不了。

   安慕華看了一眼手錶說:「時候也不早了,我去看小琪打扮好了沒,爸媽他們還等我們吃飯呢。」

   T  T  T

   安琪的歸寧宴只是家庭式的聚餐,也許和陣前換交不無關係,但是一切從簡也沒什麼不好,對藍東星這種美國化的人來說,T省民間禮遇太繁雜了,不過,話又再說回來,和其他賓客虛與委蛇總比跟安氏家庭周旋來得輕鬆一些。

   又是馥園圓圓的一大桌,安承泰掩不住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也壓根兒不想掩飾,一下子詳術各級政府官員與他的關係,一下子剖析人情胲絡與各項工程之間互相交錯的牽連,總之除了口沫橫飛的表現他的八面玲瓏與狡狠的手段,不外乎拉攏藍東星的企圖。

   「老爺啊,人家小倆口大喜之日,你老扯著女婿說那些爾虞我詐的事情做什麼?」何春蕤聽得煩死了。

   「你們女人家懂什麼?沒有我在外面東征西討,你們能過這麼安逸奢華的日子?」安承泰用筷子挑了挑盤內的魚翅,哼著鼻子道,「能吃到這麼一大片魚翅嗎?也許偶爾吃吃魚翅羹就偷笑了。」

   她淡漠地回嘴,「不吃又不會怎樣,來,小琪,你多吃點。」她便將自己那份連盤子給安琪。

   艾寶莉見狀馬上跟進,「小琪,我這份也給你,以前一定沒吃過這種東西,多吃點。」

   安琪面對眼前瞬間堆積成小山似的魚翅,宛若一盤干拌冬粉絲,她呆呆地不知道該怎麼吃。

   安慕華戲謔地笑說:「阿姨,你又給她這麼多,等會兒的鱒魚和甜點,她還吃得下嗎?」

   「大姐,我媽疼小琪,讓她多吃一點也是一番心意啊,小琪你說是不是?」安如潔挺身為母辯護。

   安琪心想,她們愛扯就自己扯吧,何必扯上我!然而她只是面無表情木然地聳聳肩。

   安如潔卻又進一步追問:「你以前在嘉義沒吃過這種東西吧?」

   安琪並不覺得有必要回答這種問題,冀望的看一眼何春蕤和安慕華,盼她們替她錯開話題,然而,她們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怎麼知道她想什麼,否則就不會有現在的場面了,而且他們也都是一副想證實某種事實的樣子,她只好說道:「魚翅還沒吃過,干拌冬粉和酸菜冬粉湯倒是常常吃,還有我家巷口有一家魷魚羹冬粉也還不錯。」

   有史以來把冬粉比作魚翅的可不是只有她一個,但是在這樣的場合、這麼一板正經地說來,藍東星電分辨不出來她是無知呢?還是話裡夾刺?不過這一陣子和這一家人相處的經驗讓他明白他們同室操戈的時候比同仇敵愾時多。

   「哈哈哈……」

   安爾新是惟一敢在此時此地狂笑不止的人。

   藍東星對他的觀察結果顯示,安爾新若不是一臉惺忪,便是狂妄不羈,滿嘴的五四三,但卻沒見他認認真真地做好一件事。

   「爾新,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慕華,明天到家裡拿些魚翅給小琪……算了,乾脆我叫人送兩斤上等的過去,慕華你教小琪怎麼調理。」安承泰不無補償的意思,畢竟這十多年來,當他這一家子吃香喝辣時,安琪卻隨柳家粗茶淡飯。

   安琪一聽,雖然沒吃過魚翅,但也不至於無知到不知道它的身價,怕別人破費,更怕有人心懷妒忌意,她說:「不用了,反正魚翅除了膠質,也沒別的營養。」說完,她還柔柔地一笑,表示感激。

   安承泰愣住了,沒想到她會拒絕。

   安慕華馬上對安琪使眼色,小聲地說:「小聲點琪,那是爸爸的心意,謝謝爸爸就好了。」

   「謝謝爸爸。」安琪只好立即改口。

   安爾新依舊很開懷,「我一直以為小琪笨笨呆呆的,沒想到是深藏不露啊。姐,小琪只是太有先見之明,知道這種東西若不靠調理,簡直像嚼橡皮筋一樣,你就行行好,別為難為她了。」

   「爾新,別鬧好不好!」安慕華低聲斥責,還看了一眼滿臉鐵青的父親,她真搞不懂弟弟,像顆不定日寸炸彈般,老是炸得大家雞飛狗跳。

   安爾新無畏無懼繼續嘻皮笑臉地向安琪說:「小琪,我倒是建議你收下來也無妨,高級排翅可以賣到好價錢,我負責找門路,你讓我抽四分,好歹我總是你哥哥,吃點小虧也是應該的,你說怎麼樣?」

   安承泰氣得嘴角抽筋,要不是顧及人家餐廳的設備太精緻,顧客群也都很有來頭,他早就拍桌子大罵,他警告地低吼,「爾新,你要再如此胡說八道,就給我滾出去!」

   安爾新霍地站起來,朝父親挑釁地笑了笑,然後就走出去了。

   何春蕤和安慕華不約而同地黯然長歎,而艾寶莉及安如潔抿嘴偷笑,至於江建豪雖緊皺眉頭,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只有劉俊清白制的修為堪可與藍東星比擬,不過藍東星是真的對安爾新不具任何個人意見,以至還來不及反應。

   安琪崇拜死這位大哥啦!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生出這份膽量。

   適時烤鱒魚上桌,看著那香酥酥的皮,鮮嫩嫩的肉,安琪還在為那一堆「冬粉」煩惱,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你真的吃不下的話,我幫你吃吧!」藍東星輕輕地說,因為怕又會引起另一場「魚翅風波」。

   她欣然地把魚翅都讓給他。

   藍東星好像被高壓電電到了般,癡愣了會兒,恍然大悟,原來這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綻開笑容。他囫圇一吞盤底快朝天,心頭不解她的笑容有什麼大不了的?即使那是他第一次看見。

   安琪忽然想到一件事,大家為她吃不吃魚翅吵了半天,結果她居然連一口也沒吃到,可是不管她再怎麼好奇那是什麼滋味,給都給人了,怎麼能要回來,所以她只有後悔地吃自己眼前的鱒魚,但是偶爾偷偷瞄一下總可以吧。

   藍東星注意到她害羞而欲蓋彌彰地看那盤魚翅,偶爾還會嚥了嚥口水,那是一種略帶童稚想吃又不好意思要求的表情。他感到不可思議,安承泰怎麼會養出如此氣質純真的女兒?不過她成熟的外表也實在和她略顯幼稚的言行不搭軋。

   然而在她企盼的神情下,他有股衝動且不假思索將那剩餘最後一口的魚翅送到她嘴邊,餵她吃下。

   安琪也不假思索張口便吃了,怕他反悔似地,直到咀嚼完吞下去,才想起來叉子上有他的口水!

   「怎麼樣,好不好吃?」何春蕤看他們能如此親密,終於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她就知道,憑安琪傾城傾國的外貌和溫柔柔順的個性,哪個男人會不喜歡。

   安琪紅著臉才遲遲地說:「嗯……好吃呀!」

   「是魚翊好吃,還是他的口水好吃?」安慕華只是想說些葷話,鬧鬧新人,造就喜洋洋的氣氛。

   「慕華,小琪很單純,你不要老是跟她說那些不三不四的話。」何春蕤有些不忍看安琪面對眾多陌生而必須忍受突如其來的壓力。

   「就是嘛!慕華,你這做大姐的怎麼可以老是欺負妹妹呢?」艾寶莉也不甘沉默。

   藍東星伸手扶在安琪的肩後說:「我倒是和爾新感覺一樣,魚翅吃起來像橡皮筋。小琪你呢?你還是一樣堅持像冬粉嗎?」

   安琪感覺到背上他的大手暖暖的,像在支撐她。這個已經是她丈夫的男人,有時候眼神尖銳得嚇人,有時候又閃著神秘兮兮的笑意,讓她覺得好像可以攀附他的強壯。

   「對呀,是有點像橡皮筋。」

   藍東星享受指腹下她絲絨般肌膚的觸感,好心情地笑了。

   因為他笑得開心,安承泰好像也就如釋重負,放鬆地大聲朗笑;而因為安承泰笑了,所以大家也就放心地跟著笑了。

   安慕華明白她應該為安琪能令藍東星愉悅而感到輕鬆,可是她一點也不這麼想……

   T  T  T

   這一夜,或許是因為生豪前菜或是蟹肉濃湯的原因,使藍東星特別來勁,當然更有可能是那一盤干拌粉絲似的魚翅,及安琪淺淺的笑靨和毫不猶豫地吞掉沾了他口水的魚翅,讓他慾火焚身,差點等不及進家門。

   惟一的缺點就是新娘像個處女一樣,參與得不夠。

   辦完事後,安琪精疲力竭地躺平,感覺到全身上下無不被徹底地佔領,就連停火時,他的一隻手臂和一條腿,毫不謙虛地霸佔著玟山丘和——幽溪壑,她只剩下心靈是自由的。

   橫亙在她胸前的手臂上的寒毛被她長長呼出的氣息吹揮得像黑色的草浪般起伏,一根十來公分長的髮絲糾纏在其中,她研判了一會兒,應該是她的。安琪試著吹口氣,打算吹開它,奈何因為汗濕的關係,愈吹愈糾結。

   「如果你還想再來一次,我絕對奉陪,不過我建議我們最好先稍微休息一下。」

   她被他嚇了一跳,臉很快地又紅了。

   藍東星已經有很久沒看到如此容易臉紅的女人了,忍不住伸手用手背輕輕碰她的臉頰。

   安琪輕顫了一下,想躲開,但是並沒有真正地躲開,全身只有眼睛勇於表現她的不安,卻也只能垂藏在濃密的睫毛下。

   隨著相處的時數增多,藍東星對她愈好奇,忍不住問:「你一向就這麼容易害羞嗎?」

   安琪回想自己是不是一個害羞的人,應該不是嗎,否則她哪有那個膽上台演講,還能得名次。

   「而且還這麼安靜。」但是藍東星對昨天洞房花燭夜她的聒噪和熱情印象深刻,她真的很吵,邊雞貓子鬼叫喊痛還邊閒扯。

   安琪也不覺得自己是個很安靜的人,她中學時還擔任過康樂組長呢!

   「還是,你只有在喝了酒的情況下,才會變得那麼開放?」

   她不解地轉頭看他,她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喝過酒?她可不是那種借酒澆愁的人。

   在她一轉頭看他的一瞬間,他又看到昨夜那個幼稚得很性感但又淘氣得很慧黠的女人,可是一接觸他凌厲的注意,她又把她藏住了,令他恨不得剝開這層善變的表相,看清她究竟是什麼模樣。

   他翻過身俯伏在她上面,溫柔地梳理她的髮鬢。女人都愛這種親憐蜜愛的不是嗎。結果他終於證實,她怕他怕得要死!不過,她也夠堅強了,既沒有嚇哭也沒發抖,只是僵死了一般,——副認命的樣子。

   於是他純粹只是想試探她的,又開始輕弄她的嬌軀直到她的氣息不穩為止,可是她依然可以像根木頭不動一下。

   藍東星不禁起疑昨夜的她該不會不止喝了杯水果酒,還吃了什麼像春藥之類的東西吧?他撐起上身像要看穿人似地看她。

   安琪好奇他為什麼又沒動靜了,睜開眼最主要的目的是拉被子蓋住濕涼的身子,沒料到他用那麼嚴厲的眼光瞪人,好像她做錯了什麼事一樣,她又回想這一分鐘來自己犯了什麼錯?

   藍東星突然問道:「你昨天晚上除了喝酒,還吃了什麼東西?」

   啊!帥哥生氣了,而且還罵人哩!可是安琪還是覺得很無奈,因為她根本不懂他在氣什麼?

   藍東星頓時感到自己在這場婚姻似乎成為備受愚弄的一方,先是新娘的裸照使他成為被人暗笑的對象,之後新娘跑了,換個有點智能不足似的妹妹,他受夠了!

   他跳下床,隨便拿了一套衣褲邊穿邊開門往外衝。

   安琪分不清心中是喜是憂。他的存在總是一種壓力,害她老是怕得罪他似的,可是他因為她而氣成這樣,也是挺令人難過的,哪個女孩兒不希望自己是人見人愛?還好她這個顧人怨也當得挺習慣了,少說少錯是她多少年親身體驗的哲學。

   她在被窩裡蹭了蹭,蠶絲被又輕又暖真是舒服,光著身子睡覺其實還滿舒服的,舒服到像躺在雲端似的。

   其實憑良心說,他對她還算不錯吧,也許兇惡但不冷酷殘暴,比她所想最壞的遭遇好太多了。

   藍東星本來想回以前公司替他租的公寓睡,但是他不甘心。

   他到廚房的冰箱裡想找些喝的緩和情緒,可是冰箱新得連手把上的吊牌都還沒拆,裡頭空空如也,一邊櫃子裡倒排滿了各種酒類,全是岳父附帶贈予的,藍東星見狀冷哼了一聲。

   後來他在廚房的角落發現一整箱的礦泉水,猛地灌下一大杯,狠狠地想,他藍東星何曾落敗過?不管安承泰究竟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就不信自己應付不了。至於那個美得令人屏息,卻蠢得不可思議的新娘,就算在美國那個女權高張的國家,他依然有自信制得了她,何況在這個以父權為上的社會。

   藍東星又回到房間,看著妻子的睡容,平滑潔淨的臉龐看起來就像個天使,更可笑的是她的名字真的叫天使,更可笑的是像安承泰那種人怎麼會替女兒取這種名字,或者他想嘲弄什麼?撒旦和天使的某種親情糾葛現世於人間的興風作浪?而何春蕤也絕非信仰上帝與聖母的人,何春蕤讓自己想起一個為了錢而出賣自己兒女的老娼。

   那安琪呢?是真的天使還是假的天使?也許她遲緩、沉默、柔順也可歸類到天使的一種。

   她忽然醒來,大眼裡充滿警戒和驚懼,好像怕他會施暴似的,而這只使得他更加湧上強烈的征服慾望。

   但是他只是冷冷地說:「明天給我你的身份證,我要拿去戶政單位辦登記。」

   「可是,我的身份證還在外婆家。」誰想得到大姐當時說要帶她來買衣服,就順便把她給嫁掉了。

   「那就去拿。」藍東星很不耐煩。

   「喔,可是T市我還不熟,你能不能先教我怎麼搭車?」

   「你外婆住哪裡?」

   安琪柔順地說:「嘉義。」

   「怎麼會拿到那麼遠?」他咕噥道。

   「我一直都住在那裡,我在那裡長大的。」

   他眉頭更皺心想怎麼和姓安的扯上關係,永遠都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明天我要我的司機送你過去。」

   「不用啦!我搭火車就好了,應該很方便很快的。」

   藍東星凝視她覺得自己真地不瞭解她,反應、談吐、舉止、一切的一切。

   「明天我會要司機送你過去。」他語氣平平冷冷地說。

   「好!」她馬上回答。

   T  T  T

   趙叔蓄了一頭花白的三分頭,一張臉上有刀鑿似的刻紋,中等身高,體格壯碩。在高速公路上三個多小時的路他都沒和她說上一句話,只除了經過泰安休息站時問她需不需要休息,而因為這句話,她才知道他有很奇怪的口音,只是沒問他是哪裡人。

   當坦克似的藍色富豪停在外婆家門口,頓時令已不甚寬的通道顯得更窄。

   「趙叔,你……你要不要進來坐?」

   趙叔只看她一眼,沉默地揮一揮手。

   就在她轉身要進屋時,在騎樓下她瞥見在已啟動的摩托車上正要離去,卻——臉狐疑審視她的陳尚榮。

   「嗨!陳尚榮。」安琪只是和他打招呼。

   「安琪?真的是你。」陳尚榮忙把摩托車的火給熄了。「你跑到哪裡去?怎麼這麼久沒看到你?林淑晶說你休學,都要畢業了怎麼還休學?」

   安琪無言地笑笑,

   「你怎麼穿得這麼老氣?去相親啊。」他開玩笑地說。

   「我……」這教她怎麼說呢?

   陳尚榮和林淑晶都是她的小學同學。自從上了中學以後,住在隔壁的陳尚榮和她之間開始有了一種不自在的感覺,不像和她上同——所高中的林淑晶,她們仍和小時候一樣聊得開、玩得來。林淑晶總是暗示她陳尚榮的心意,可是,安琪實在突破不了心中那道防線,她總是怕遭人議論,尤其他又住得那麼近,無論如何,現在怎樣也都無所謂了。安琪暗忖道。

   「咦!是小琪,我還以為是淮呢!怎麼不快進來?」

   舅媽如此親切令安琪很不習慣,

   「怎麼沒看見你丈夫?他沒一起來?」

   「公司比較忙。外婆好嗎?」她問道。

   匡啷一聲,嚇了安琪一跳,原來是陳尚榮忙亂中沒停好摩托車,結果便摔在地上。

   他顧不得寶貝車子,伸手抓住安琪的上臂,急道:「你有丈夫?你什麼時候結婚的?」

   「阿榮,你在幹什麼?」舅媽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了。

   倒是安琪鎮定地微笑回答,「嗯,前天才結的。」

   「阿榮,你還不放手!當街拉拉扯扯很難看,要是被小琪夫家的人知道,你會害她的。小琪……」舅媽指責完陳尚榮還不;忘警告安琪。在她看來,一個巴掌拍不響,她早就怕安琪小小年紀就長了—副老男人、小男人都垂涎的模樣,還好安家早早要了回去辦親事,否則她不擔心死。

   安琪很小就深知人言可畏,十二道金牌就可以賜死岳飛,於是不失溫柔本性地脫開陳尚榮的箝制躲開他凝視的同時,還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是不是趙叔在看:— 陳尚榮隨她的眼神看見三面黑玻璃的大房車。「你丈夫?」 

   安琪搖頭,心想他怎麼可能來?;『他是司機。」

   於是,陳尚榮的手像被燙到般猝然放開,狼狽地說:「原來你嫁給有錢人了。」

   他轉過身,重新發動摩托車落荒而逃。

   安琪只是慶幸他們從來沒有開始過什麼。

   T  T  T

   安琪在房間整理東西的時候,深刻感覺到自己私人擁有的東西竟如此少。學校的制服自然是不用帶走,至於那幾套夜市買的居家服,和大姐幫她選購的簡直不能比。因此她只帶了身份證和一張當她三個月大時和媽媽的合照,輕輕的一隻紙袋便是她近十八年的歲月了。

   安琪來到枯瘦而幾乎無生氣的外婆跟前。

   外婆坐在輪椅上,面向著落地玻璃鋁門,她的雙眸呆滯。

   「外婆,我得走了。」突然一股離緒、一股不捨襲上心頭。她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要向外婆傾吐,譬如,她現在住的房子又大又氣派,她嫁了一個才貌出眾的丈夫,可是,她不曉得該怎麼表達,也許外婆一定可以感覺得到的,外婆是她最親的人了。

   「小琪,晚上留下來吃飯吧!你舅舅也挺想念你的。」

   「舅媽,不用了,我得趕回去。」

   「怎麼這麼急?」舅媽嘀咕完,以探測的口吻又問:「你丈夫對你不錯吧?聽說也是有錢人哩!」

   安琪知道舅媽想表達的並不是這些,只是希望她說得更明些,不要老是要人猜。

   「哇!看你身上這套衣服,嘖嘖!女孩子一打扮起來就是不一樣。以前我就常常覺得你爸爸把你留在我們家真是遺憾,供不起你吃好的、穿好的。」

   安琪現在已經知道安家一直都匯了一筆優厚的生活費給舅舅,但是她不會計較那些錢是不是都用在她身上,她不介意兩個表弟分掉一大半,因為那是應該的,可是,可不可以不要在她面前繼續假惺惺?她在這個家是多餘且浪費的!

   舅媽又繼續說:「雖然你姓安不姓柳,好歹拉扯你

   長大的也是這邊,可不是你爸爸,就算嫁人了,可也不

   要太見外,要常常回來看看外婆、舅舅和舅媽。唉!你

   外婆也真可憐,兒子只是個普通的三級公務員,一個月賺不了幾塊錢,而我也被綁死在這裡,沒辦法出去幫忙貼補家計……唉!小琪呀,你好比是上了枝頭的鳳凰,你是外婆最後的希望啦。」

   都講這麼明瞭,安琪豈會不懂,但她仍想反問舅媽,到底希望她怎麼做呢?不過她裝聾作啞貫了,此刻依然只是淺淺一笑。

   「我得走了,舅媽再見。」走到門口,安琪回頭再看外婆一眼——她僅有的至親,多希望外婆會突然清醒,將她護在羽翼下,因為不管是安家的父母兄姐,還是姓藍的丈夫,對她來說都是同樣的陌生、同樣的可怕,她感覺到未來有太多的難以預料,像醞釀著暴風雨的茫茫大海。

   外婆的沉默使她深刻明瞭自己是孤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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