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凱瑟琳不是很討厭這個監獄,但她非常憎惡吊床,她第一次嘗試就沒成功,試了四次後,她終於放棄了,睡到地板上。第二個夜晚她終於征服了吊床,在搖晃中放鬆地睡覺了,只是半夜裡熟睡時滾了下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她憤怒地一次又一次嘗試,到第四個晚上,她終於可以安穩地睡到第二天早上。
這只是晚上的折磨,白天又是另一回事了。
凱瑟琳自十歲那年跟著家人到蘇格蘭參加遠房堂兄的婚禮起,她就夢想旅遊,她覺得旅遊很適合自己,但這個夢想從未實現。
她曾認真地考慮宮中遇到的幾個外國使臣的求婚,但那就意味著她得永遠離開英國,她還沒有足夠的勇氣。
這些是她僅有的求婚者。本該有更多的人向她求婚,但她不給他們追求的機會,英國男人覺得她很可怕,太能幹,他們不敢和她競爭。她並不是不想結婚,只是覺得時機未到。她曾有過無聊的季節,然後侍候了女王一年,要不是她母親去世,她還會繼續享受宮廷生活。但她很快成為這個家庭不可缺少的一員,連父親也離不開她。沒有她,這個家就混亂不堪,她還是想結婚。她想先替貝絲找個好人家,讓沃倫挑起家庭部份責任,然後自己就準備找一個丈夫。
她現在已失去貞潔,或許該花錢買個丈夫。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她太實際,根本不指望非常純潔的愛情。
但有一個夢想終於實現了,她以前因為沒有時間,現在卻被強迫旅遊,她在一艘開往外國的船上。她心裡幾分激動,幾分惆悵。她沒想過會去俄國,更不會選擇像囚犯一樣的旅行。
如果她拋開情緒,樂觀地看待自己的處境,會發覺情況並不那麼糟。她正往俄國去的路上,已成定局。最切實際的做法就是好好利用,她就是這樣的性格。要不是那些愚蠢的情緒,她肯定會那樣做。
她最大的敵人就是驕傲。其次就是不講道理的倔強,連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不公正使她頑固不化,憤怒只會使她更為難,她只要稍微放棄一點驕傲就行了,各行各業的人都這樣在做。
如果她不得已做某事,為什麼不是她樂於做的呢?王子為什麼剝奪另一個她最終會屈服的選擇呢?她為什麼一開始就拒絕他。其它女人也有情人,他們把這叫戀愛,其實只是肉體上的慾望。不管怎樣,她也有同樣感受。她被這個男人深深地吸引住了,只要他在場,她什麼都不想了。
他要她,簡直不可思議。這個神話故事中的王子,金髮的神居然要她,她無法想像。她卻說「不」,傻瓜!
但你知道你為什麼要拒絕?這是不道德的,是錯誤的。而且你不適合作情婦,你所受的教育都是要尊重家族的名譽,但他卻不會向你求婚。
所以即使她有第二次機會,她的回答還是一樣,她畢竟是凱瑟琳?聖約翰女士,她不能有情人。
她醒著想著這些,覺得更加煩躁。她知道如何消除自己的沮喪——作安娜塔斯西亞公主的女傭。這樣她既可以在船上自由行走,也可以看看外國的海岸線,欣賞日落日出,整個航行能玩得開心。
她雖然很反感做傭人,但只能這樣,王子很聰明,既使她換下的衣服也叫人拿走去洗。她閒得發慌,無聊透項。
但她沒有因為只吃麵包和水而餓死,瑪露莎經常偷偷地帶些水果、奶酪進來,有時候還有自己做的肉餡餅,凱瑟琳倒也並不是為此而支持著。季米特裡的傭人求她讓步,似乎王子對下命令囚禁她也一樣心裡不好受。她更有動力要支持下去。
裡達是第一個讓她知道季米特裡受到良心譴責的人,至少凱瑟琳是這樣認為的,這個女孩說如果凱瑟琳理智些按他的意思去做,王子就會開心一些。裡達不知道他要什麼,但他從未這樣生氣過。
凱瑟琳沒說話。她沒有辯解,也不解釋,更不找借口。她在囚禁的第一天就覺得四周非常沉寂,好像發生了什麼事。她以為只有她一個人還活著,就打開門,看到門口的兩個士兵坐在走廊裡,只是不說話。
同天,瑪露莎更明確地講:「我不問你做了什麼,惹王子這麼生氣。不是這件,就是其它的,我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
凱瑟琳覺得很有意思,禁不住問:「為什麼?」
「他從未遇到過像你一樣的女人。你的脾氣和他一樣,這不壞,他對大多數女人很快就沒有興趣了,但對你卻不同。」
「那麼我要做的就是讓他對我失去興趣,控制我的脾氣。」瑪露莎笑了:「你想他對你失去興趣?不,別回答。我不會相信。」
「謝謝你的食物,但我實在不想談論你們的王子。」
「我想你也不會願意。但我不得不談,你做的事不僅影響到你自己而且影響我們每個人。」
「太荒唐了。」
「是嗎?我們都意識到是你引起季米特裡現在的壞脾氣。他在家裡的時候,不開心,可以去俱樂部,去晚會。他可以喝酒,賭博,打架,他可以把氣出在陌生人身上。但現在是在船上,他沒有發洩的地方。沒有人敢大聲講一句話。」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
「對你來說,他是。可對我們來說,他不是。我們心裡都清楚沒什麼好怕的。他是個好人,我們都愛他。但幾千年來的奴隸制度,一個人可以決定許多人的生死,一個人可以隨心所欲地讓你受折磨,這是不能忽視的。季米特裡不那樣,但他畢竟是主人。他不高興,我們侍候他的人能高興嗎?」
瑪露莎每次來都有很多話說。凱瑟琳也非常喜歡,爭吵常常能沖淡這裡的枯燥氣味,但她不願接受外面所發生的事是她的責任。季米特裡的傭人怕成他的出氣筒,她又怎麼樣?她也要求自己的權利,她別無選擇。如果王子真是那樣,她暗暗高興。季米特裡太壞了,把傭人嚇成這樣,以致於他們來求她。她為什麼要
為了陌生人而放棄自己的原則呢?
第三天,伏來德米來了,逼迫凱瑟琳重新考慮她的地位。如果他謙虛一些,凱瑟琳怎會堅持這樣傲慢呢?但是他的借口使她不由得考慮。
「他錯了,小姐。他知道了,所以他對自己生氣。他從沒想過要像囚犯一樣對你,毫無疑問他只是想這種威脅能讓你屈服。可是他低估了你的反抗,你知道這只是驕傲的問題。要一個男人承認他錯了可比女人難得多。」
「對有些女人是這樣的。」
「但是,你侍候公主有什麼不對呢?這裡沒有你認識的人。」
「那天晚上,你在門外偷聽,是嗎?」
他不否認,「我的職責就是主人下命令前我能知道他的需要。」
「他派你到這裡來的?」
伏來德米搖搖頭,「自從他下令把你囚禁後就再沒跟我說過話。」
「那你怎麼知道他後悔下這個命令?」
「你在這個屋子裡多呆一天,他的心情就更壞一點。請你再考慮一下好嗎?」
「請」,這個奇妙的字居然出自他口,但她不願放棄,「為什麼他不再重新考慮,一定要我讓步呢?」
「他是王子,」他簡潔地說,早已不耐煩了,「如果我早知道你對他有這麼大影響,那時我就會不顧他開不開心,在倫敦幫他找別的女人。但他偏偏看中你,這是個錯誤。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能稍微合作一點嗎?或者你認為你不勝任這份工作?」
「別傻了。公主要求女傭跟我要求的不會差太多。」
「那麼問題出在哪兒?你不是曾說過你侍候過女王嗎?」
「那是榮譽。」
「侍候安娜斯塔西亞公主也是一種榮譽。」
「去你的,我和她平等。」
他的臉因憤怒而變紅,「那麼你等著王子另外的安排。」
他紅著臉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