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獄卒怎麼也不點個燭台或火把什麼的?
從右到左一共三間重兵守衛的死囚房,黑雲會被關在哪一間呢?
她掏出一方手絹,往裡頭輕輕揮揚。那是她師父親自提煉的獨門迷藥,無色,味道卻香甜馥郁,不管武功再高強的人都抵禦不了。那日,黑雲就是粗心大意栽在這一小包藥粉上。
地牢內無聲無息,看來那些獄卒應該已經被她迷昏了。儘管如此,她仍是踮著腳尖,摸黑由第一間找起。
「呀!呀呀!」她低聲叫著。盈盈告訴她鷹鳴是飛鷹幫的暗語,但沒告訴她怎樣叫才是正確的。
「哪來的烏鴉鬼叫一通?」
是他!第三間。
竟敢譏笑她是烏鴉,哼!死到臨頭猶不自知。
陸贏姬啞著嗓門道:「太上老君是也,本君見你雖小錯不斷,但大過不犯,特來放你一條生路,還不快快磕頭謝恩。」
「省省吧你,憑陸廣榮那頭笨賊驢,他也殺得了我?」驀地「倏」一聲,陸贏姬尚來不及出手,黑雲已拋出一物,從她嫣頰邊迅速劃過。
感覺油膩膩的,陸贏姬用手指抹去,拿到鼻子下面一嗅是雞肉!
大膽毛賊,關在地牢裡猶作威作福,果然目無法紀!
陸贏姬一面生氣,一面謹慎移步,免得又被他先下手為強。
「你或許不知道,這間專門關死囚的牢房,不論內外全是用青磚混著泥塊打造的,若是你的武功有你吹噓的一半好,為何還不趕快逃之夭夭,猶在這裡坐以待斃?」她暗忖,快趁這時候把七步斷魂散撒進牢籠……咦!她藏在懷中的小磁瓶呢?慌亂中忽聽得鏗鏘一聲,糟!掉了,怎麼會呢?「因為我在等一個人。」黑雲好似渾沒發覺,接口道。
他的聲音含混不清,想必是嘴裡塞了吃食。
她定睛一看,果不出所料。陸贏姬忑忑問:「誰?」
「你!」出其不意地,他從木柱的空隙間伸出狼爪,一下擒獲她的襟口,將她整個人扯到面前。
「你弄錯了,我不是,我……是如假包換的……大男人。」
「我又沒說等的是男是女,你幹麼急著澄清?」黑雲把她整個人提了起來,虎視耽耽地上下打量。暗夜中,只見兩隻黑瞳閃爍著熠熠的星芒。
「我……瞎猜,瞎猜的啦。」陸贏姬兩手使勁抵著他的胸口,希望把彼此的距離拉遠一點。「好香,這味道挺熟悉的。」黑雲把鼻口湊到她臉頰上,狂肆地嗅聞。「是女人的脂粉?」
「不是,當然不是,你弄錯了,我是個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怎麼可能有脂粉香?不信,我把燈點上,讓你看清楚。」陸贏姬被他這猝然的舉動,嚇得忙不迭轉身想逃。出道以來,她從沒遇上這麼強勁難纏的對手。
「何須那麼麻煩。」他冷凝一笑,猛地從背後抱緊她,另一手堂而皇之地伸入她胸前的衣襟裡。
「不!」陸贏姬大驚失色,驚駭地尖聲大叫。
「正如我所料。」黑雲絲毫沒有放開她的意思,且更往裡面探去。「豐滿而柔軟,好極。」
「你太過份了,我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前來……呃……搭救,你……竟然恩將仇報?」她死命掙扎無效,不惜施展鐵齒功,往他手上狠咬下去。「啊!好痛。」這色魔的手肘竟戴了一隻硬邦邦的鋼環。
「你害我在先,救我在後,莫非只是想吸引我的注意?」
黑雲亢奮的嗓音在她耳畔壞壞地響起,衣內的狼爪更加囂狂地遊走在她豐滿的雙峰上。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除了妓女,誰會對一個浪蕩子感興趣?」手上的力氣抵不過他,改用腳功也許還有一點生機。陸贏姬把腳伸到兩根木柱中間,使盡全身的力氣,朝後一踢——
「嘎!」一丁點,幸虧差那麼一丁點,要不他的命根子就報銷了。好險這臭娘們功力不足,否則教他怎麼跟列祖列宗交代?「我饒不了你。」
「這是你自作自受。」陸贏姬趁他一下吃痛鬆了手,趕快衝到牢房門外,鑽進獄卒吃飯用的方桌底下。
四周烏漆抹黑,他一定料想不到她就躲在這兒。
「喂,『男子漢』!有種就過來和我一對一單挑,玩什麼躲貓貓,幼稚!」黑雲故意拿話激她。才不上你的當。陸贏姬屏住氣息,兩足盤坐,一動也不動。
「大哥,現在怎麼辦?」忽地,第二間牢房有人開口問。
「將火把點亮。」
黑雲一聲令下,整座牢房霎時燈火通明,而且……來了滿滿一屋子的人?!
陸贏姬戒慎驚駭地仰視眾人,哇!全是白天見到的那些飛鷹幫幫眾,他們是怎麼進來的?她怎麼一點都沒發覺?
「大哥,怎麼處置她?」項詮左手一指,十幾雙眼睛不約而同地瞟向桌底——
不見了?!剛剛明明見她躲進去的呀,怎會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大家驚詫地望著黑雲,只見他一語不發,目光陰沉冷誚,未久即抬眼睇向右斜側三丈高牆面上的一片狹小天窗,臉色愀然大變。
「倘使她真能從那上頭逃走,足見她的確有兩把刷子。」學過武藝的人泰半明白,想要赤手攀上平滑牆面已經需要上乘的輕功,更河況還得從不到半個肩膀寬的窗口逃出。項詮對這位蛇蠍美人有了初步的佩服感覺。
黑雲淡然輕笑,出其不意地自袖底抽出一柄飛刀,朝天窗口射了出去。
眾人屏息以待,飛刀沒有落地,想必是射中了什麼東西,而最有可能的當然是——人!
「大哥?要不要我上去查看?」
「不必。」既已是籠中之鳥,何妨讓她多苟延殘喘一段時間。貓捉老鼠的遊戲雖然很幼稚,但也頗有趣。「走吧,陸廣榮那狗將軍馬上就會趕來,三更半夜動起武來,會擾人清夢。」
「他一旦發現大哥潛逃離去,不知道又會使出什麼卑鄙的伎倆?」
對黑雲而言,陸廣榮從不足為慮。倒是「上頭」的那個人兒,嗯哼,看她還能撐多久。
***
天際一抹彎月低垂樹梢頭,幾隻未眠的野雁因疾步掠過的人影,詫然拍著羽翅。寒風促使流雲洶湧狂捲,猶似在急急催促著路人。
陸贏姬回到驛館時,手臂上的鮮血已染紅了半個身子。沒想到黑雲下手之狠,差點就毀了她一條胳膊。
幸好他們也沒佔到多少便宜,她的「紅顏珠淚垂」挫筋散一個時辰之後就會發作,屆時飛鷹幫的人將可以好好品嚐一下什麼叫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輕輕撕開袖子,將飛刀拔出,陸贏姬陡見血注中溢出一絲青綠。可惡的黑雲,他竟然在刀上抹了北域的青蛇液,存心置她於死地。
她在北域待了五年,師承流星雲的使毒絕學,並博覽所有解毒的方法,區區的青蛇液還難不倒她,只是比較麻煩而已。因為這種毒屬性極寒,必須用烈陽丸加以克制,幸好這不是什麼高貴的藥材,隨便的藥鋪都可以買到。
事不宜遲,陸贏姬匆匆用手絹包裹住傷口,即掩門而出,趕往大街上的保安堂。
***
敲了十多下扣環,掌櫃的才姍姍趕來開門,一聽是買烈陽丸來的,馬上搖頭如撞鐘。
「賣完了。」掌櫃的年紀大約五十開外,瞇著一雙細眼,好奇地打量陸贏姬。
「這樣啊,哦,那……謝謝你,打擾了。」
平陵縣共有六家藥鋪,這家沒有,別家一定有。
陸贏姬雙足一蹬,整個人騰空而起,以最快的速度趕往距離此處最近的一家同順堂,然而得到的答案和保安堂一樣,都是賣完了。她跑了接連四家也是一樣,怎麼會呢?
除非有人暗中搞鬼,否則不會有這麼巧的事。完了,她手上的傷口愈來愈劇痛,再過一刻鐘沒將毒素去除的話,這條臂膀當真要報廢了。
陸贏姬踉蹌地步出藥鋪,孤立在無人的街頭,內心不禁一陣惶然。
自十七歲從北城學成返回京城,便跟著她爹南征北戰,五年來幾乎天天過著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她父親的豐功偉業十之八九是她幫忙掙來的。在那樣凶險的境地裡,她卻從來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駭然心懼。
也許今夜她真的要命喪在這無人的街道上,是一種報應嗎?連老天也責怪她殺戮太多,兩手沾染了太多血腥?
陸贏姬頹然倚在一面牆垣上,疲憊的身子軟弱地滑向地面。儘管氣若游絲,她依然驕傲地揚起俏瞼。
上蒼不該責怪她,她奉的是君命和父命,一個竭力護衛朝廷的忠臣有什麼錯?難道亂臣賊子不該剷除殆盡?而黑雲更是如假包括的毛賊,只可惜自己沒能親手了結他,遺憾呵!
「更深露殘,一個人窩在這兒打盹,不覺得冷?」黑雲悄沒聲息地打窄巷裡冒了出來。
陸贏姬先是一愕,繼之淡然失笑。「我就快被你害死了,哪還有心情怕冷?」
「嘿!號稱殺人不眨眼的蛇蠍女,居然這麼輕易就認輸了,未免太沒志氣了吧。」黑雲一屁股坐在她身旁,兩手擱在膝蓋上,黑瞳直勾勾地瞪著她美麗的臉龐。
陸贏姬不屑地側過臉,皎潔月光正好在她半邊朱顏罩上一輪銀粉,令她鮮亮的五官愈發冷艷逼人。
黑雲得意地牽起唇畔,很高興陸贏姬的長相沒令他失望。
「殺人不過頭點地,你犯不著專程趕來在我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再羞辱我一番吧?」陸贏姬不願跟他靠得太近,所謂漢賊不兩立,她堂堂一名郡主,怎可和死刑犯並肩而坐。
「小心點,再挪過去就掉進圳溝裡了。」他的警告還沒說完,陸贏姬已一腳踩空,險險跌進陰溝裡。多虧黑雲及時伸出手抓住她,才免去一場雪上加霜的災難。
回穩身子時,她注意到他的手指上勾著一大包紙袋,「你手上拿著的,想必就是烈陽丸吧?」
「聰明。」黑雲輕佻地把紙袋丟在腳邊,故意讓她看得著,拿不著地乾著急。
「什麼條件?」他搶先一步把烈陽丸搜購一空,卻遲遲不肯離去,絕不會單純的只是想看她的慘死。
「你很清楚我要的是什麼。」不必明言,他這麼大費周章,當然是為了取得「紅顏珠淚垂」的解藥,這個女人,好像不施展毒手就活不下去一樣,真該將她碎屍萬段。
「很抱歉,我沒把解藥帶在身上。你先將烈陽丸讓我服下,等我體力恢復之後,再把解藥奉上。」
「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你居然還死鴨子嘴硬。」黑雲笑臉疾斂,凌厲回眸逼視著她,「說,要我動手搜身,還是你乖乖的把解藥交出來?」
「你……敢!」話一出口,陸贏姬就後悔了。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是他不敢的?這分明是在挑釁。「我……給你就是……你千萬別……動手。」
搶過她自腰際掏出的瓷瓶,黑雲慢條斯理地把地上的紙包勾在指頭上,遞到她面前。
「你不要耍詐,否則我爹是饒不了你的。」陸贏姬話聲甫落,黑雲倏地將手縮了回去。「怎麼?」
「不許在我面前提起你爹!」黑雲一聽到陸廣榮就怒不可遏。
「為何……」
黑雲沒讓她把話說完,一把拉過她,狠狠地吻住她的櫻唇,舌尖纏繞著她的,直到盡興了才嫌惡地將她推往牆垣。
「賊父無良女。對付你這種壞女人,先姦後殺或許比較符合天意,可惜你爺爺我今晚心情欠佳,就暫時饒你一條狗命。」把紙袋砸往陸贏姬臉上後,黑雲頭也不回地沒入後街的林木叢裡。
陸贏姬像木樁一樣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她委實無法接受這奇恥大辱。
她顫抖地打開紙袋,又一個紙袋,裡頭接著又包著另一個,卻始終沒看見烈陽丸。此時,她的心已涼了半截。黑雲啊黑雲,但願你不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紙袋果然只是個幌子,裡頭什麼也沒有,只除了一張字條——
飛刀上抹的不是青蛇液,當然也就不需要烈陽丸。放下一百二十個心了嗎?不過,先別高興得太早,它還是會讓你痛苦三天三夜,以示薄懲,下回再惹上我,可就沒這麼好狗運了。
一陣涼風驟然拂過她的兩頰,那寒意恍似刺入骨髓那般冷徹心肺,卻又反常地燒起一股狂烈的怒火。
***
當陸贏姬由沉睡中醒來時已近晌午,窗外火紅的太陽使得整座庭園金光燦燦。
前院隱隱約約傳來吵雜的聲響,不知道是什麼人敢這麼大膽,跑到這兒來胡鬧。
盈盈又偷溜出去玩了,這丫頭都是被她給寵壞了。陸贏姬抓起被褥想小憩一會兒,不慎壓到手臂的傷口,一下吃痛才教她想起,這一睡好像已過了好幾個晝夜,她倉卒跳下床,簡略梳洗完畢,沿著長廊踱向前院,希望找個人問話。
後花園及兩邊廂房,今兒個格外闃靜,但前院的吵雜聲則愈來愈大,像是聚集了大批人群。
陸贏姬本想直接從正門走過去一探究竟,轉念一想還是不要驚動別人,免得有人問起她手臂上的傷。於是她選擇由月洞門穿越花叢,輾轉登上位於大廳旁的養性樓。沒想到這兒也擠滿人,每個人都倚在雕欄上,拉長頸子向下張望。
「什麼東西這麼好看?」她在人群當中找到盈盈,悄悄移到她身旁,低聲問。
「美男子嘍。」盈盈眉飛色舞地轉過頭,一見是陸贏姬,嚇得一張臉僵住。「小姐,你醒過來啦?」
廢話!她沒醒過來怎麼能站在這兒?
陸贏姬橫她一眼,兀自遠眺下邊廣場。廣場上林林總總聚集了數十名壯漢,大伙全圍著前方一隻高大的擂台,比手劃腳地指指點點。擂台上兩個人正打得汗流浹背,難分軒輊。擂台中央高坐著她爹、知府大人和五、六名看似地方上的仕紳,廣場外圍則湧進大批看熱鬧的老百姓。
「今天什麼日子,怎麼來了這麼多人?」而且都是男人。
「就是小姐比武招親的日子嘛。」盈盈捂著嘴巴,低聲道:「聽說被關在地牢裡的黑雲逃走了,所以老爺特地把招親的日子提前,以便轉移大家的注意力。當然最重要的是,老爺看到你半夜三更受了重傷回來,猜想一定和黑雲有關,萬一此事張揚開來,你又真的被黑雲……呃……欺負去,那可是大大有損他的威名,因此就更該早點把你嫁出去。」
「豈有此理!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連知會我一聲都沒有。」陸贏姬氣得火冒三丈。
「因為你一直昏睡不醒呀。」甭說別人,光她就前前後後找了七、八位大夫,卻怎麼也弄不醒小姐。
「不行,我的終身大事絕不能讓人隨意擺佈。」她猛一旋身要去找她爹理論。
「等等,小姐,事已至此,你再火大也改變不了老爺的心意,不如想想其他辦法或許還可以補救。」盈盈急如星火地攔住她,「憑你的聰明才智,難道想不出比吵架更好的法子?」
「你……」一口氣提上來,在腸胃裡拐個彎,陸贏姬當下便有了決定。「去告訴我爹,把比武招親改為拋繡球,半個時辰後我會在水月軒等候大伙。」
「這……萬一老爺不答應呢?」
「那我就離家出走。」她是她爹的左右手,一旦少了她這張王牌當靠山,想捉回黑雲恐怕比登天還難。
橫豎都是招親,陸贏姬相信她爹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
午後的陽光耀映著滿園花樹,更遠處的山林現出無邊蒼茫,在烈焰下抹上一層襲人的炙熱。
水月軒上鳳冠霞帔的美人兒,面無表情地俯瞰樓下萬頭鑽動的人潮,手中一隻五彩繽紛的繡球,躊躇地渾似不知該往哪邊投才好。
是時候了吧,再不出手,這水月軒怕要給拆了。
眾人一瞧見她高舉雙手,繡球上的綵帶隨風飄逸飛揚,立即發出震耳的聲響。
陸贏姬瞄準左邊一棵高大的槐木,正使盡力氣要拋出去!
突然間廣場裡湧進大批穿著短打黑衫的男子,個個凶神惡煞的模樣,一副要挑釁鬧事的態勢。他們跟場上的群眾說了些話,不一會兒,那些群眾居然自動退到廣場外圍,也不再瘋狂鼓噪。
這繡球到底還要不要丟?怎麼每個人都瞪大眼睛虎視耽耽的望著她?唉,不管了,她的任務只是負責把繡球拋出去,至於誰接到又關她什麼事?丟吧!
被拋出的繡球凌空飛著,飛過每個人的頭頂上方,那些黑衣武者也不伸手去接,只是用指尖往上頂,將它頂到後方,飛往池塘中央。
「糟糕,要掉進池子裡去了!」
一陣低呼聲中,由斜側裡躍出一翦雪白的人影。他以高超的輕功直接掠過人牆,迅捷騰躍至高空,將繡球穩穩接在手中。就在他身子準備冉冉落下時,一股勁風挾著黑影從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繡球搶了過去。
白衣人不甘示弱,足尖點上池邊低垂的樹枝,借力再次揉身而上,跟那黑衣人纏鬥了起來。兩人愈打愈烈,不消一刻鐘已交手二十幾招。
他們兩人超群絕倫的武藝引起現場如雷的掌聲,只是一刻鐘過後,白衣人體力不支慢慢屈居下風,被黑衣人逼得幾次險落池中。
「來人啊!」不知何人跳到擂台上大聲吆喝,「發射!」
白衣人猶不明所以,上百支長箭已齊聲向他們兩人射了過來。
「啊!」乍然失神,一柄長箭適巧飛過白依人的左臂,令他心魂俱顫。
「走。」黑衣人瞟見他白衣裡滲出殷紅,立即連球帶人一併劫向廣場後方的樹林。
場內數十名一樣身著黑衣的大漢個個雙手握拳,預備苗頭一有丁點不對,立刻出手相援。「把人給我抓回來。」
擂台上的人雖然吼得聲嘶力竭,部卒們也已盡了全力,卻只能望塵興歎。畢竟無人追得上足以橫掃千軍的猛烈狂風。
場面完全失去控制,圍觀的人潮隨著黑白兩人突如其來,遽爾離去,也跟著逐漸散去。
唯擂台上佇立的人影仍待在原地,這人俊逸中有著書卷氣,教人沒辦法將之和剛剛嘶吼著捉人的蠻橫畫上等號。
他叫衛子丹,是朝廷三年一次殿試的新科狀元,官拜翰林學士,更是皇上寵妾麗妃的親弟弟。陸廣榮舉辦這次比武招親,首要目標就是他。
衛子丹不但學富五車,武功也極高強,如果不是陸贏姬臨時將比試改為拋繡球,他老早已擊垮眾人,成為郡主的丈夫了。
他望著已消失在樹梢頭的兩抹人影,心中真是恨極怒極。可惡小卒,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
「快點把繩子解開,你這個蠢材!」陸廣榮從一個時辰以前就被抓到柴房裡,他哼哼呵呵的努力發出聲音,奈何傭僕們都趕到廣場看好戲去了,直到這會兒戲散了才注意到這位將軍老爺被綁在竹椅上,嘴巴還塞了一塊快被他咬爛的破布。
「繡球呢?」一得到鬆綁,他就迫不及待揪著小廝的領口,急問:「最後是被誰接了去?」
「呃……呃……小的……小的也……不清楚。」小廝支吾了半天硬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他是真的不知道。
「笨蛋!你眼睛瞎啦?」他氣呼呼的衝出柴房,連問十數個人,終於歸結出一個最憂心的結果——繡球被黑雲截了去。
果然是那千刀萬剮的烏龜三八蛋在從中搞鬼!
「立刻把衛大人請來,」他頓了下又連忙阻止,「不,不必請他來,去,先去把小姐找來。」
「老爺,小姐她……不見了。」小廝話一說完,即退到旁邊,生怕觸怒老爺,吃不完兜著走。「不見了是什麼意思?你們兩百多隻眼睛,居然連人不見了都不曉得,一群飯桶!給我拖下去打八十大板!」
「呃……統統拖下去嗎?」
「廢話!」
那……誰拖誰呀?
大伙面面相覷之際,陸廣榮又有了新的命令,「傳令下去,傾全力追捕黑雲,死活不計,還有,小姐的婚禮將如期在下個月初舉行。」
「嘎?」大家都給弄糊塗了,一旦殺了黑雲,那他們家小姐要如期嫁給誰呀?老爺果然官大學問大,說的話好深奧,大夥兒都有聽沒有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