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回來?」魔王隱在黑暗之中,傳來。
「他跟一個女人走了。」魑鬼說道。
「女人?」
「一個人類。」魑鬼補充說明。
又是人類!魔王皺下眉頭。
「該不會跟少主一樣,愛上個凡人了吧!」因兌在一旁說著。
魔王瞥他一眼。「夠了,都出去。」
「是。」魑鬼與因兌立刻離開巖壁。
魔王在漆黑的石壁內沉思著,而後舉手在眉間輕觸,試著找出南宮無尚的行蹤,一刻鐘後,他一無所獲的放下手。
「怪了。」他呢喃一聲,伸出右手,拇指在其它指節上算著。「不好……」他皺下眉。
南宮無尚的桃花劫開始動了。「怎麼偏偏選在這個時候。」他沉下聲音,看來得趕快找到他,打開鬼門之事還得借他一臂之力,他不能在這時折損任何一名屬下。
「叩叩」的敲門聲讓南宮無尚猛地自睡夢中驚醒過來,然後聽見敲門聲再次響起。
「是不是有人在裡頭啊?」年邁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南宮無尚起身,胸腹的疼痛讓他皺了下眉,不顧他能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恢復當中。
「有沒有人啊?奇怪,阿泰,推門看看。」
「哦!好。」
門被推開的瞬間,南宮無尚已來到門口,將門前的一老一少給嚇了一跳。
「有事嗎?」他擋在門口。
「原來真有人啊!」老奶奶說著。「是這樣的,我們住隔壁,昨兒個半夜我家阿泰起來上茅廁,瞧見一個女子身後跟了許多樹枝、花兒的走進這兒,他給嚇了一跳,不敢再睡,今早我瞧他神色不對,所以問他出了什麼事。」
「他眼花了。」南宮無尚簡短地說。
「我沒眼花……我揉了好幾次眼睛。」阿泰長得高胖,一副憨厚相。
「什麼事?」
聽見女子的聲音從屋裡傳來,阿泰嚇得退了好幾步,躲到祖母身後去。
「做什麼,真膽小。」老奶奶拿枴杖敲了他一記。
「怎麼了?」決瀾出現在南宮無尚身邊。
阿泰一見到她,便嚇得又退了好幾步。「奶奶,就是她!」
「怎麼了?」決瀾一臉疑惑地看著南宮無尚。
「沒事。」老奶奶微笑說著,可眼神不停朝兩人打量,尤其是穿著單衣的決瀾。「你們……怎麼會?」
「我們沒錢找客棧,碰巧瞧見了這廢屋,便借住一宿。」決瀾順口說著。
「原來是外地來的。」老奶奶安心了些。「真可憐,睡在這破屋子,這樣吧!我們家雖然不富有,可還能讓你們吃頓飯,有個暫時歇腳之處,就到我們家去巴!」
南宮無尚原要拒絕,可後來想到決瀾畢竟是血肉之軀,總要進食,遂點了頭。
「不要,奶奶,她是鬼……」他害怕的指著決瀾。
聽到這話,決瀾笑出聲,俏皮地瞄了南宮無尚一眼,發現他也正瞧著她。
「大白天哪來的鬼!」老奶奶拿起枴杖又想打人。
阿泰晃著腦袋,不停的想從決瀾與南宮無尚露出的空隙中瞧入屋內,看看是不是裡頭還有樹枝花兒的。
「一起過來吧!」老奶奶往隔壁走去。
「好,我們拿點隨身的東西。」決瀾關上門後便道:「你能變個衣服給我嗎?」她總不能穿著單衣到處跑。
他點頭,為她變了套粉紅衣裳後,兩人才往隔壁走去。
老奶奶一家共六口,除了孫子阿泰外,還有丈夫葉金川,孫女葉菊、葉菱及媳婦方氏。
「來,多吃些。」方氏有張圓潤的臉,身材福泰,面容和善。
「謝謝。」決瀾感謝地說。
「沒什麼,就一頓飯而已,沒什麼大不了。」方氏笑著說。
「是啊!快吃。」老奶奶夾菜進南宮無出的碗內。
「吃,吃。」葉金川有著消瘦的雙頰,臉上滿是皺紋。「快吃,別像我沒了牙齒後,什麼也吃不得,一天到晚吃豆腐。」
「說這些幹麼!」老奶奶瞪他一眼。
「都沒牙齒了,抱怨一下不行。」葉金川想夾蛋,沒想那蛋卻老從筷子中滑下。「我說阿桃啊!這蛋不切開怎麼夾呀!真是的,你是想我用爪子抓嗎?」
「您上回不是說想練手勁。」媳婦方氏為公公夾蛋進碗裡。
「手勁?」他輕哼一聲。「我能抓癢就不錯了。」
決瀾一聽笑了出來,葉金川抬眼瞧她。「好久沒看到漂亮的姑娘了,真是賞心悅目啊!」
「爺爺,您上回不才誇我閉月羞花。」葉菊插了句。
「阿菊啊!你要知道,這家裡,也只剩你一個人能看了——」
「說什麼!」老奶奶瞪他一眼。
葉金川笑著。「我的意思是,阿菊啊!你就像你奶奶年輕時候一樣漂亮啊!」
決瀾聽著他們的對話,嫣然而笑。
「公子叫什麼名字?」葉菊轉向南宮無尚,雙眸緊盯著他,臉兒微量。
南宮無尚遲疑了下,而後才道:「南宮無尚,」
「公子來平鎮做什麼?」葉菊緊接著問。
南宮無尚皺下眉頭。「路過。」
決瀾輕笑一聲,他轉向她,瞧著她雙眸閃著笑意,不由得也勾起嘴角,葉菊看著他的目光望向決瀾。「你們是夫妻嗎?」
決瀾的臉頰頓時紅如雲霞,讓南宮無尚的心再次悸動著。
「不是。」她急忙澄清。
「好了,快吃飯,別問東問西的。」老奶奶說著。
決瀾鬆口氣,可雙頰仍是艷如桃李,連原本有些害怕的阿泰,也看了好幾次。
相對於大夥兒的談笑,葉菱顯得很沉默,甚至有些魂不守舍,決瀾觀察著她,發現她的雙眼無神,面頰消瘦,像是病了。
「我吃飽了。」葉菱突然站起身,遊魂似的走回房。大家都不禁偷瞧了她
「阿菱,飽了嗎?還半碗沒吃。」方氏面露憂愁。「這孩子到底怎麼了?娘,咱要不要再換個大夫瞧瞧?」
「也好。」老奶奶也眉頭深鎖。
「姊姊是讓給鬼纏上了——」
「不要一天到晚鬼啊鬼的。」老奶奶喝道。
阿泰委屈地嘟嚷。「人家看到的嘛!在姊姊房裡……」
「好了,別說了。」葉金川也道。
決瀾聽著他們的話,眉心輕蹙,不覺望向南宮無尚,他也正看著她,不過沒說什麼。
飯後,奶奶將她帶至一旁,私下道:「來,這些個銅錢給你。」
「不,不用了。」決瀾急忙推拒。
「只是小錢,你們留著,路上餓了也能買些東西吃。」她說著。「你們現在是最辛苦的時候,婆婆是過來人,婆婆瞭解。」
「啊?」決瀾輕應了聲,一臉疑惑。
老奶奶笑著拍了下她的手。「你們這對小兒女是私奔的吧!所以才得這樣離鄉背井的。」
決瀾再次紅透雙頰。「不是,不是……」
「別瞞婆婆了。」她輕笑著。「如果不是,你怎麼會只穿著單衣與男子共處一室,還共度一宿?」
這下她真不知該怎麼說了,只能紅著臉低下頭,覺得尷尬。
「可要好好的一起努力生活。」她握著她的手。
決瀾不知該怎麼說,只得點頭。
「若是真沒盤纏,要不要在婆婆這兒住幾天?」她說著。
「不用了。」決瀾急忙道:「我們……我們只要過了這鎮,就有朋友能投靠。」
「那就好。」她微笑。
又說了幾句後,決瀾與南宮無尚在一刻鐘後離開葉家,兩人並肩走著,決瀾有些不放心地頻頻回看。
「公子,那葉姑娘……真是鬼魅作祟嗎?」她緊擰眉。
「看她的樣子,應該是。」他瞧她一眼。「你想幫她?」
「嗯!」她點頭。「婆婆他們一家人都是好人,走前她還給我些銅錢,我:放不下心。」她又回頭看了他們宅子一眼。
「你若不放心,我們就留下來。」
決瀾的眉頭更加深鎖,可這樣回桃花村的時間又得延後了,奶奶一定很擔心,可她又放不下婆婆一家。
「我……」她下定決心似的點了下頭,「我們留下。」
因為要等到晚上,決瀾與南宮無尚決定到市集晃晃,打發時間,一路上決瀾對沒見過的玩意兒都充滿好奇。
「公子───」
「叫我無尚就行了。」他截斷她的話。
她點點頭,說道:「你以前去過很多地方嗎?」
他瞧著她。「我都待在邊疆比較多。」
決瀾正打算繼續往下問時,一奇怪的鈴鐺聲忽然出現在她耳邊。
「姑娘,看你面色蒼白,印堂發黑,想必是妖魔纏身,我這兒有符菉一疊,只要二文錢,包準姑娘接下來的一年平安健康、福祿壽喜統統來。」
這一連串的話讓決瀾根本沒有插嘴的餘地,只見眼前有著兩道八字鬍的男子又接著說:「看公子面相便知近日將有大劫,這兒還有一疊符紙,今日算你們好運,是買一送一,只要二文錢。」
「我們不需要。」決瀾擋在南宮無尚身前,深怕他讓符紙給傷著。
南宮無尚低頭看著胸前嬌小的身影,嘴角揚起一抹幾不可辨的笑意。
道士想了下。「一文錢,怎麼樣?」他自袋裡掏出一大疊黃符。
決瀾微笑。「我們真不需要,道長。」
「哎呀!姑娘行行好,貧道……」他的臉突然湊過來貼近她。
南宮無尚推開他的頭,一臉不悅。
道士抬眼瞧他。「公子不要誤會,貧道乃修行之人,怎麼會冒犯小姑娘,我是說……」他一張臉苦下。「貧道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姑娘就行行好吧!瞧你臉兒紅得像桃花,面容和善,那一定是菩薩心腸了……」
「道長別再說了。」決瀾笑著搖頭。「我給你二文錢,可符錄我不要。」她拿出老奶奶給她的銅錢。
道長一見錢,眼都亮了,不客氣地便伸手接過。「所謂無功不受祿,那貧道就為小姐看個相。」
「不用了。」決瀾仍是笑。
「姑娘聽聽就算,不用放在心上。」道長笑著摸了摸八字鬍。「祖師爺有今,我既收了施主的錢,總得有些回饋。」
「那好吧!」決瀾說道:「可我不需要,麻煩你瞧瞧我身後的公子。」
南宮無尚揚眉,發現她眼中閃著促狹之意。
「也行也行。」他的手指在胡上摩挲著,雙眼來回地看著決瀾與南宮無尚。「你們呢……一個命帶桃花、一個犯桃花,很合很合。」
決瀾笑出聲,隨即掩住嘴,雙眸儘是笑意。
「不過呢!雖有緣……」他搖頭。「卻是南柯一夢。」
南宮無尚皺下眉,他的話仿若針一樣刺了他一下,南柯一夢……的確是南柯一夢,他是鬼,她是人,他們怎麼可能會有結果:
這念頭才起,讓他心中一凜,他在想什麼!
「但往好的方面想,夢呢!也能成真,兩位命中多有貴人,要好好把握,他們與二位皆有宿世之緣,是來助你們的……」
決瀾訝異地看著他,不懂他在說什麼,只見道長話鋒一轉說道:「姑娘的面貌氣質皆不凡,想必出生富貴人家,公子相貌堂堂,就是眉宇間肅殺之氣太重,可要好自為之——」
「夠了。」南宮無尚冷視他一眼,拉著決瀾的手臂轉身離開。
決瀾讓他莫名的怒氣弄得一臉疑惑,道長站在原地瞧著兩人離開,搖了搖頭,長歎一聲。
這頭,決瀾偏頭瞧著他生氣的側臉。「道長只是隨口胡說,你別介意。」
「我沒介意。」
「雖然你是鬼,而且有肅殺之氣,可我知道你是很好的人。」她的視線沒離開他的臉龐。
「無尚……」
她溫柔的喚聲讓他有一瞬間的失神,他急忙拉回思緒,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此有這種影響力。
「無尚,你走太快了。」她幾乎是讓他拉著在小跑。
他忽然轉過身,決瀾停不下腳步,直接撞進他懷裡,南宮無尚克制著將她一的衝動。
決瀾的臉碰上他結實的胸膛,頓時引來一陣疼痛,他的氣息竄入她鼻翕問起她一陣慌意,連忙與他拉開距離。
「沒事吧?」
他沙啞的聲音讓她抬起頭。「沒事。」她輕語。「還生氣?」
他搖頭。「我沒生氣。」
「那就好。」她漾出笑。「道長的話不要放在心上。」
他沒有響應她的話,而是轉開話題。「我們到前頭看看。」
「好。」她跟在他身旁,繞過了兩條街,而後在一家烙餅小店停了下來。「你想吃嗎?」
「沒有。」他的目光在店內搜尋,而後瞧著一名正在甩面總的中年男子,他有著微禿的肚子,正與客人談天說笑。
決瀾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怎麼?你認識裡頭的人?」
她的話讓他回過神。「沒有,走吧!」他轉身欲走。
決瀾不知他怎麼回事,不過出於直覺,她開口道:「我去買餅……中午能吃。」她走進店裡,隨即回過身等他一塊兒進去。
南宮無尚躊躇了下,這才舉步往店內走。
「姑娘要什麼?」老闆笑臉迎人。
「我要一個糖烙餅。」她轉向南宮無尚。「你呢?」
「卷大蔥。」他說著。
老闆露出笑。「這位公子真會挑,卷大蔥可是我門店裡的招牌,吃過的人都讚不絕口。」他笑著說。
「爹——」一個小女孩兒跑了進來,臉上掛著淚。
「怎麼了?」老闆急忙問。
「人家跌倒了。」她跑到父親腳邊抱著。
「好,不疼啊!」他摸摸女兒的頭。「好了。」他遞出烙餅。
南宮無尚伸手接過熱騰騰的烙餅,瞧他抱起女兒,一手接過錢,決瀾瞧著他的側臉,末發一言。
「來,叫叔叔。」老闆望向南宮無尚。
「叔叔好。」女孩兒叫著。「我爹的烙餅好。」
決瀾笑出聲,老闆也高興地哈哈笑,南宮無尚瞧著他們父女,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叔叔下次還要來。」女娃兒朝要走的南宮無尚嚷著。「還有阿姨一塊兒來。」
決瀾回頭一笑。「我們會再來的。」
走了一段路後,決瀾開口道:「你認識老闆?」他將烙餅地給她。「冷了就不好吃了。」
她接過油袋子。「你有法術很方便的,想見他們的時候就能來看看他們。」
他看著手裡的烙餅大蔥,淡道:「他是我以前一個手下。」
她等他繼續說下去,他卻不再言語,只是沉默地吃著餅。
「他看起來過得很好。」她又加了句。「你可以放心。」
他依舊不發一語,決瀾在心裡歎口氣,為他覺得難過,他現在一定感觸很多,他以前認識的朋友因轉世而認不得他,只有他一個人還記著以前的事:
「無尚。」她扒下一塊糖烙餅。「跟你換一塊好嗎?這樣我們就能吃兩種口味了。」
他黑黝的胖子轉向她,決瀾瞧見他眼底的一絲寂寞,心不禁縮了下。「好嗎?」
他點頭,撕下一塊給她,而後兩人都沒再交談,她只是陪在他身邊,等他慢慢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她瞧著人來人往的市集,想著紅塵中人與人相遇又分離,到底是為了什麼??
夜幕低垂後,好夢正甜,一道身影無聲地出現在葉菱床畔,來人輕笑了下,伸手撫摸她的臉龐。
「我來了,美人。」當他正要彎身下去-親芳澤時,一冷冷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你最好別亂動,否則腦袋立刻分家。」
男子立刻覺得頸上一涼,他歉笑著,「有話好說。」
「出來。」南宮無尚冷冷地命令,他不想在裡頭殺他。
「好。」他立刻附和。
一到外頭,南宮無尚的刀便提起,準備給他個痛快,突然,身後一股異樣的波動,他想也沒想,手上的劍往後刺去,聽得一聲慘叫傳來。
前頭的鬼一見他撤劍,急忙就要逃走,南宮無尚只手一揮,冰刃射出,將逃逸的男鬼瞬間殺死,他的魂魄化成一縷輕煙,消失不見。
南宮無尚轉頭,看著原想偷襲他的倒霉鬼,他冷哼一聲,拔出劍的同時,鬼也消失無影。
藏在黑暗處的決瀾見鬼已不見,這才走出。「偷襲你的是誰?」她沒想到他殺人……不,是殺鬼如此不留情。
「不知道。」他不在意地聳肩。「有時候法力不高的鬼妖會一起行動。」
「他們……這樣……算死了嗎?」她遲疑地問。
他頷首。「走吧!」她跟上他,回身望著寂靜的街道。
「希望還有機會能再來看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