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家的大夫人、二夫人和幾個親信的家僕站在門外。
顏鑄飛身下馬,橫抱著卷在披風裡的小蟬,大踏步進府。
「大嫂、二嫂真是好興致,漏夜看風景啊!」濃黑的眉上挑,幽黑的眼喜怒難測,刀削的臉上風雨將至。「小弟就不陪啦!」
「老三,你站住!」裴氏手指著他,氣得全身發抖。「你──」
「大嫂,您有話只管吩咐!」他朝裴氏扯扯嘴角。
「你們──」裴氏定定神,朝著停在門外的騎士命令,「先進去歇著!」
「哈哈哈──大嫂,顏家的鐵騎護衛只聽命一人!」他回過頭沉喝,「全體原地待命!」
眾護衛齊聲哄應:「是!」
「唉,罷罷罷──」裴氏老淚縱橫,「阿鑄啊!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你手中的是你的兒媳,你死去兒子的妻子,你還是不是人,你讓顏家的臉面放在哪裡啊!」
沉睡的小蟬被驚醒,聽到的就是裴氏最後說的話,不依地掙扎起來。
顏鑄低頭在她粉頰上啄吻:「乖,睡你的,別動。」順手封住她的穴道。
他抬頭,瞇眼望著數天之間白了頭的裴氏,嘿嘿地輕笑:「顏家的臉面?記得當年老傢伙閉眼的時候,是你說要先保住顏家,再能說到顏家的體面,這才把我叫回來振興家業,你忘了?大嫂!」
「你還記得就好,當初是我力保你回來。我是為了你顏家!」老婦傷心,聲嘶力竭。「你平日拈花惹草無形放縱,那也罷了,難道你忘了以前是為什麼被趕出去的麼?你還要重蹈覆轍嗎?」
顏鑄緊咬鐵牙,沉聲冷笑:「裴淑霓,我顏鑄一生人想怎麼就怎麼,何時輪到人管我?我出去是我願意出去,我回來是我願意回來。我想要誰那就是誰!」
他冷眼掃過一旁的李氏,哼了一聲,穿門直入。
背後傳來淒厲喊聲:「公公!媳婦對不住你!」只聽得一聲鈍響,原本鴉雀無聲的家僕驟然炸開鍋──
「大太太──」
「快、快叫陸大夫!」
李氏嚎哭出聲:「大姐,你怎地尋短見哪!」
被點了穴的小蟬不能言不能動,眼睛餘光掃到滿面鮮血的裴氏,淚水汩汩淌下。而抱著她的男人,竟只是嘿嘿冷笑,連頭也不曾回過。
他大踏步往裡面走,粗糙的大指撫去她的淚:「傻孩子!人家是烈婦節操,死得其所,你哭個什麼!」
晨曦微露,顏家上下所有人被召集到操練場。
解了穴道的小蟬,被抱著坐到指揮台上。她眼眶紅腫,小臉蒼白,櫻唇卻是被啜吻後的嫣紅。看到台下一片烏鴉鴉的人頭,她不由害怕,縮住肩膀,往後倚進溫暖的懷抱。
所有人都在偷偷看她。口耳相傳的殺人大王色中狂魔三老爺,抱著剛死了丈夫的十四少奶奶!不過沒人敢吱聲。
連德高望重的大太太都不能奈何他,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蟬。
「有一段日子沒和全家人聚聚了。」顏鑄掃了一下台下諸人,運氣發聲。「我呢,一直在外頭忙,一年難得回來幾趟,家裡的事兒一向是大太太在操持,她可是個能幹人、慈善人!」
「現如今,她年事長了,精力不及從前,也該靜靜神修養修養了。」
他竟要收了大太太的權!近千人的練武場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是小輩們出來做事的時候了。」
李氏的臉變得很難看,藏在袖籠裡的兩隻手緊緊地握住拳,指甲都掐到肌膚裡。
「蘭俊!」
二十來歲一臉英氣的少婦應聲出列,她是三少奶奶柳蘭俊,江都襄龍幫幫主的獨生女兒。小蟬和她不熟,只聽鳴柳說過,她是練過武見過世面的人,為人潑辣幹練。
「大家也知道我們顏家的三少爺顏郁顯在外頭幹得轟轟烈烈,這可少不了蘭俊的功勞。從今日起,家裡的事就由三少奶奶管。聽明白了嗎?」
近千人唯唯諾諾地答應「是」,只有一個反對的聲音。
裴氏的親信管家囉蘇豪站出來:「我們大太太還沒老!」顏鑄身邊的侍衛剛欲上前,被顏鑄制止:「讓他說下去。」
「顏鑄,別人怕你,我囉蘇豪不怕。我就罵你忘恩負義,荒淫無恥!你忘了從前是誰把你迎回家裡,是誰在老太爺面前保住你的小命,今天你就為個小淫婦逼死你大嫂,你禽獸不如,必遭天譴!」
小蟬一陣抖索,「小淫婦」?說的是她嗎?
「呵呵哈哈哈──」顏鑄放下手中女人,站起來,一掃適才的和善平淡。幽森森的眼睛裡全是暴戾。
「說得好!我顏鑄就是忘恩負義,禽獸不如,就讓我去下地獄遭天譴!哈哈哈哈──」他一揚手,身邊撲出兩個侍衛揪起囉蘇豪拖到一邊。
囉蘇豪拚命掙扎痛罵:「顏鑄你這王八羔子,你不得好死!」
「嘖嘖嘖……節婦忠僕,只可惜不能容你了。」他眼睛掃了兩侍衛一眼,侍衛拔刀下砍,血一下子噴出,濺得老高,囉蘇豪死不瞑目的人頭滾出丈遠。膽小的婦孺早嚇得昏過去。
小蟬都不信是真的,一個人就這麼「卡嚓」一下,已經人頭落地。
酸水直往上湧,「嘩」地一聲全吐出來,他伸出手拉她,她嚇得連連往前爬,魔鬼,這是魔鬼……
男人輕易地撈起她,捏住她的臉,轉向台下諸人:「你們看清楚,這就是羅管家說的小淫婦,她以前是我死鬼兒子的女人,如今我顏鑄佔了她,她就是我顏鑄的女人!」
屈辱的淚從她的臉頰狂湧而下,幾千隻眼睛盯著她。
她是淫婦?她被父子兩人佔有,她害大夫人自殺,害羅管家人頭落地,他們都恨恨地看她,嘴上不說,心裡肯定都在痛罵。
為什麼,為什麼,身後的男人,你自己下地獄還不夠,為什麼要拉上我?
我只是個死了丈夫的寡婦,沒有爹娘沒有美貌沒有錢財什麼都沒有,只為我罵你一記「混蛋」,你就給我這樣的懲罰……
大掌搓去她的不停歇的淚。她隱隱約約聽到他問三少奶奶:「以後你叫她什麼?」
三少奶奶吞吞吐吐:「以後她是……」
「以後,她李小蟬就是你們的三夫人!」
話音剛落,兩道陰狠的目光向小蟬射來,眼光裡是嫉恨,是瘋狂。
小蟬渾身打激靈。那好像是二伯母,她那麼恨自己……?
底下鴉雀無聲,柳蘭俊第一個開口叫了聲「三嬸嬸」,後面陸陸續續有人叫「三妹妹」,「三嫂」、「三夫人」,最後輪到顏鑄的兒子女兒。
八歲的郁謹跑到她跟前,黑幽幽的眼睛盯住她,叫了聲:「十四嫂嫂!」
又靜下來了。擁住她的手臂捏得她發疼。
老成的郁謹直直盯住他的惡魔一樣的父親,兩個妹妹縮在乳母的懷裡,嚇得哭起來。
她能感覺到他的殺氣,不──那是郁森的弟弟,她不能再造孽了。
「別,別……」沙啞的聲音,早失了十六歲的純真快樂。「你別──」她扯住他的衣袖,懇求地看他。
三少奶奶湊到郁謹身邊:「到底是孩子,年紀小不懂事兒,叫忘了。」她用手拉郁謹的衣服,示意他重叫一聲。
孩子固執地閉著嘴。
身上的手抓得更緊,小蟬急瘋了:「我不要他叫,不要他叫!」
「我要他叫!」孩子的父親陰沉沉地說。
小蟬清楚地記得他是如何對待他的親生兒子,她抓住他的手:「我求你,求求你!」
他盯著她的圓眼睛,微笑爬上嘴角:「再說一遍。」
「我求你,求求你!」
半晌,男人笑出聲來:「求我?怎麼求我?」七天前的深夜,他也曾問過她,怎麼求他……她的臉脹得通紅。
他笑得更自在開心,伸手替她拭淚:「小孩子,做什麼哭成這樣?不叫就不叫好了!」
郁謹被柳蘭俊牽走,臨走怨毒地瞪了小蟬一眼。小蟬知道他不會領情,可是為什麼他的眼睛裡都是恨?她做錯什麼?
已經是臘月二十三,快過年了,天很冷。
小蟬坐在暖烘烘的被窩,屋裡還生著火,背上倚著軟軟的駝毛靠墊,整個人懶洋洋提不起精神。
前天夜裡下了今年第一場雪,整整下了一夜。第二天開門,滿世界都是銀色。
顏鑄在後面擁著她,嘴在她耳根呵熱氣。他問她要不要打雪仗。
想啊,往年下雪,大毛二毛是最高興的,大家一起在雪地裡扔雪球、堆雪人。去年冬天特別冷,他們堆的大雪人開春都沒化,村裡的小孩子都羨慕得不得了。
今年呢?
她是顏家的「三夫人」!雖然山區裡消息閉塞,莊上的人都知道了吧,哥哥嫂嫂會怎麼想,會不會也看不起她,唾罵她?狐狸精,小淫婦?就像這裡的人一樣?
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她只能一天一天活下去,也許她死了他真會殺了哥哥一家,殺了鳴柳,殺很多很多的人。但,有時候,她又覺得這些人都和她無關。她活著,只是因為活著和死去差不多。
死了,會看到郁森,她該怎麼說?
在你七七那天晚上,我成了你爹爹的女人?
顏鑄沒再問她,只是差人幫她堆了個很漂亮的雪娃娃,雪娃娃的眼睛是烏晶晶閃光的貓耳眼,聽說非常值錢,平常人有一顆就能做一輩子有錢人了。他說,那就像她的眼睛。
他對她很好。
現在下人們都巴結她,以往正眼都不看她一下的吳嬤嬤、崔嬤嬤都差人送東西來,她都不懂為什麼。
郁謹還是不睬她。整個府上對她好的,只有鳴柳、三嫂和二伯母,特別是二伯母,隔幾天就來看她,可是她記得那天在操練場上她看自己的眼神好恐怖的啊。
她的小腦袋裡全是麻繩,怎麼理也理不清。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一股寒氣隨著人被帶了進來。
「還坐著呢,吃飯!」鳴柳有時候也會變得陰陽怪氣。
她剛撐起身子,鳴柳就吆喝:「哪勞三夫人大駕!」說完,就要用喂的。
「鳴柳!」小蟬圓圓的眼睛裡都是淚意,「你也這樣叫我!」
「我不這樣叫會死人的!我可不想像那個羅管家一樣被人『卡嚓』一下就翹了!」囉蘇豪是大太太的親信,一直很照顧鳴柳,看著他被殺掉她心裡當然不好受。
小蟬委頓下來,鼓著腮幫子,用筷子挑撥碗裡的飯粒。
「你怎麼還像個孩子,快吃罷,都是洪嬤嬤做的你最愛吃的菜。」
鳴柳其實不像其他人一樣討厭憎惡小蟬,別人不知道,她是完全知道的,都是三老爺做的好事。可是,誰敢得罪三老爺,人都是欺軟怕硬。
她從小就在裴氏身邊長大,豪門裡的是是非非早見識得差不多。前朝的明皇和楊玉環還不是公媳麼?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只是想逗逗小蟬,不逗她,她就像個活死人。
小蟬越來越瘦,下巴尖得都能戳人。三老爺只管吩咐給她做好吃的讓她吃多點,但天天夜裡達旦相伐的也是他。
以前還只是聽說三老爺是大色鬼,如今算是見識到了,看到小蟬眼睛就放綠光,怎麼都離不開,也不管有沒有下人在,就動手動腳。大家都說他是真迷上這個鄉下丫頭了,他以前可從沒給哪個女人「三夫人」的頭銜!
「鳴柳,我吃飽了。」小蟬留下幾乎未動的飯菜又縮到被窩裡。
鳴柳歎歎氣,收拾碗筷正準備走。小蟬又喊住她──
「鳴柳──」她吞吞吐吐。「我知道不該拖累你的──」
「有屁就放!」
「我、我的月事還沒來。」她嚥了口口水,哀求地看著鳴柳。「我不能要孩子的。」
「做什麼不要孩子?從沒見三老爺對哪個女人像對你這麼好,你生了孩子那不就是顏家這麼多家產的當家人麼?!」
「不──」她堅毅地抿住唇。「我不要孩子像郁森、郁謹他們。」
「那不同,三老爺壓根就不要他們,是他們的娘硬要把他們生出來。三老爺沒讓你不生!」
「可是,大太太那天不也交待你給我吃『藏信』的嗎?」
「你,那天全聽到了?」
小蟬垂下眼簾,點點頭。
鳴柳抿住嘴,半天沒講話:「好吧,我替你去弄藥。可是你要想清楚。」
「鳴柳──」
「又怎麼啦?」
「謝謝你!」
「啐──」
入夜,方回軒的東廂房裡熱霧繚繞。
屋子正中有只一人高、徑四尺的大浴桶,不斷有人進來加熱水。屋子四角各生了個火爐。
黑白大小兩個人浸在水裡。
顏鑄的大手從背後握住小蟬的雪乳,兩顆小櫻桃挺立在他的掌中央,他時不時用手指彈弄一下。
小傢伙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剛剛兩場征戰用掉她全部的力氣,如今就像只餵飽的貓,軟軟地癱在他胸前。
指尖上纏繞著她烏黑柔亮的頭髮,鼻端全是她特有的奶香。
他知道那些人怎麼說他,說他一大把年紀迷上了個乳臭未乾的鄉下丫頭。他自己也有點迷糊。
從來是不認真的那個。亂世江湖,俠女閨秀,全是過眼煙雲。自十六歲起,他再不信女人。
那懷中的這個呢?或許真只是貪個鮮,總是兒子的女人,夠刺激。可,看見她,就忍不住,對別的女人似乎也提不起勁。或許再過些日子,也會慢慢淡了。
「三夫人」?當時就這麼說了,那就是罷!
「嗯──」睡著在水裡的女人竟然還知道翻身!小蟬閉著眼咕咕囔囔,改成趴在他身上的姿勢繼續睡。她軟軟粉粉的兩團頂在他胸前,下腹竄起熱流,刀刃漸漸昂揚。
掌住她的小蠻腰,將小嘴含入口中,舌頭和她的相纏,另只手伸到水下略微抬起白生生的大腿,腰微用勁,就勢一挺,「啊──」低吼出聲,真是緊!
她已比以往配合一點,不再緊咬牙關硬撐著不叫出聲。
堅硬侵入,她的手指掐入他的背脊。
藉著水的浮力,人變得輕一些,男人慢慢動起來,女人婉轉嬌吟,媚眼如絲。
滿室春光無限。
「嘩啦」一陣水聲,精瘦黝黑的雄軀從水裡站起,皎白的柔身貼纏其上。
堅硬的熾熱仍杵在緊窒的柔軟中,兩個身體圍進一件大浴袍,男人「唷霍」一聲,連人帶水直奔西廂房。
房外守候的傭僕驚聲尖叫,西廂房的門開了又閉。
浴袍被遠遠地拋落,男人緊抱著女人,陷進柔軟沁香的被褥,昂藏的堅硬又開始動作,又是一個不眠的夜。
到五更,小蟬搭拉著小腦袋,眼都睜不開:「不要了,睡覺,好困──」
男人湊到她耳邊:「過年回去看看你哥哥嫂嫂,好不好?」
小蟬沒反應,半天,圓眼睛驀地睜大:「真的?」自嫁到這裡,再沒回去過。
「再來一回,就是真的。」
「啊──不──嗯──」一記衝撞過來,她嬌哼出聲。
……
「什麼時候去?」
「上元節。」
「那麼晚啊──啊──嗯──」他的粗指頭伸到她嘴裡慢慢攪動。
高潮漫來,她生生咬住嘴裡的硬指……
小蟬自己也想,是不是很淫蕩呢?為什麼總是沉溺,越來越不懂得反抗,當初和郁森圓房的情景只剩得些許影子,淡得都快忘掉了。怎麼會呢?
是強佔她的男人啊……
也就是這個夜晚。二夫人李氏的開鸞居。一燈如豆。
兩個黑衣人悄無聲息跪在李氏面前,李氏悠悠然抄著佛經。
「準備得怎麼樣了?」她輕輕地問。
「只等小姐一聲令下。」
「年總要讓人家過的,就定在十六的子時吧!」她輕飄飄地說。
「是!」
黑衣人悄悄退下。李氏仍認真地抄寫佛經,眼裡卻閃著淒厲瘋狂──
小三,你別想拋下我……你等著……等著……